3.道口隊長
「喂!那傢伙跑了!快追!」
雖然那兩個傢伙在後面窮追不捨,而且他們一直在不停地叫囂威脅,然而卻絲毫無法動搖我的自信心理。我知道,他們永遠都不會追上我!在我那段叱吒風雲的邦德女郎時代,我已經練就了連環換腿法。每當警察叔叔出現在我們的打架現場,我都會以飛毛腿般的速度向前狂奔,幾乎每一次我都可以位居逃跑速度的首位,其實我現在的水平已經可以和國家隊選手媲美呢。
然而這樣的方法畢竟不是長久之計。如果每次碰到他們都要這樣撒腿逃跑,邦德女郎豈不是顏面盡失?而且這些傢伙知道我在超市上班,說不定他們還會繼續搗亂!我躺在床上輾轉反側,決定想出一個兩全其美的好辦法。
對啊!我怎麼沒有想到吉哲呢?自從這個傢伙向我通報了最新情況之後,我就非常配合地迎來了幾位後輩校友,並且和他們上演了一幕幕並不和諧的劇幕。所以,解鈴還需系鈴人。與其這樣兀自苦惱,倒不如和吉哲一起共商計謀。我拿出手機,迅速地撥通了吉哲的號碼。
「喂,誰啊?」
「吉哲嗎?」
「你是哪個臭小子?趕緊報上大名!」
「是我。」
「你是誰?」
「我是你的崔俊哥。」
「邦德女郎?」
「不要再叫我邦德女郎啦,以後就叫我崔俊哥吧。」
「不可以。對我而言,大哥永遠都是邦德女郎。今天大哥怎麼給我打電話了?」
「是這樣啊!最近超市……」
「超市?」
吉哲的感嘆性反問已經毫無保留地拆穿了我的謊言。因為虛榮心理在作祟,我曾經告訴吉哲我在從事大生意。沒想到聰明反被聰明誤,我的謊言後遺症已經不請自來。
「大……大哥。您真的在超市上班嗎?天啊,太讓我失望了。我還以為大哥在做大買賣呢,你竟然還騙我……」
「不是呀,不是的!最近每次去超市買煙的時候,收銀員都要檢查我的身份證,所以……」
「真的嗎?」
「嗯,是啊!我有些困了,先掛了啊……」
我不由分說地掛斷了電話,幾乎可以想象出吉哲瞠目結舌的表情。雖然負隅頑抗不能算是優點,但是我卻在吉哲面前上演了一出執著的荒唐解釋。回憶著自己的可笑行為,我情不自禁地大笑起來。
我和吉哲曾經是住在隔壁間的鄰居。面對這位身高1米9的大男孩,我就象是對待自己的弟弟一樣對他照顧備至。而吉哲對我這位大哥自然也是分外尊敬。
雖然吉哲的外表是一副人高馬大、身強力壯的形象,然而他卻非常地膽小怕事,性格分外內向和懦弱。我之所以會對吉哲照顧備至,其實也是緣於我們之間的相似經歷。就象吉哲一樣,邦德女郎在叱吒江湖之前也曾經度過一段不堪回首的受欺過程。
如果李俊基能夠在我小的時候就出道成名,我想我就不會受到那樣的欺負了。因為相貌相象於女生,我經常會因此而受到小朋友的戲弄。
「戲弄」這個詞雖然聽起來有些不可思議,但是這樣的形容卻絲毫也不誇張。在我很小的時候,我就曾經被道口隊長(村子里拳頭最厲害的人)娶為「妾室」,甚至還被那個人強吻。更為嚴重的一次,我居然在道口隊長的威脅下穿上了一條裙子。因為膽小和懦弱,當時的我只能對於那個傢伙的命令言聽計從。雖然很想反抗,但卻始終沒有勇氣和信心。總之當時的一幕令我感覺分外委屈,我也是第一次意識到自己是多麼懦弱!
直到步入初中,我才真正擺脫了道口隊長的控制。然而我在學校里卻再次迎來了不堪的經歷。剛剛開學不久,班主任要求大家選出一名男生班長和一名女生副班長。在同學們的推薦下,我們順利地選出了一位男生班長,而另外一位女生副班長的位置正在虛位以待。大家繼續互相推薦著班長人選,課堂的氣氛分外融洽和諧。而我卻感覺到一陣隱隱的不安氣息。
正在大家爭先恐後進行推薦的時候,有一個可惡的傢伙站了起來,「老師,我推薦崔俊。我覺得她是我們班女生中最漂亮的。」
就是這樣一句不負責任的玩笑話,引得了全班同學的哄堂大笑。雖然班主任老師訓斥了那個同學,然而我的生活卻再一次陷入到無奈的境地中。
從此以後,那些調皮的男孩子就開始捉弄我。他們有時會把女孩子的內衣塞到我的口袋裡,有時還會強制性地把我推進女廁所。類似的玩笑每天都在重複上演。有的時候我會控制不住放聲大哭,而他們就會變得更加放肆。那段日子裡,我幾乎每天都會哭著回家。
當時的我產生了更加懦弱的念頭,我甚至希望回到原來的生活。雖然我會受到道口隊長的侮辱,但是他也可以保護我。而現在的我卻只能任由別人欺負擺布,卻沒有任何一個人可以為我撐腰。
現在想來,我的身上確實存在著奴性和劣根性的因素。居然想要倚仗著一個人的保護而對那個人言聽計從,那樣的生活和賣國求榮的叛國賊有何不同呢?然而當時的我卻根本沒有領悟出這樣的道理,尋找保護神的念頭一直隱隱地籠罩著我。我想要得到一個人的保護和支持,我希望有一個人可以打退那些欺負我的同學。然而我卻從來沒有想過依靠自己的力量去爭取和抗爭。
在一個本該舒適愜意的明媚午後,我再一次迎來了幾位不速之客。幾個男生將我團團圍住,然後向我投來了一陣陣不屑的語氣,「看到你的長相就想欺負你。可是你也太沒出息了,不管我們怎麼欺負,你也是一個不會發火的膽小鬼!」
我默默地低著頭,彷彿自己犯下了滔天大罪,彷彿這一切已經成為了我的習慣。我習慣性地面對著他們的冷嘲熱諷;我習慣性地經受著他們的責難和侮辱;我也習慣性地開始了幻想,幻想能有一個人可以站出來保護我!
就在那樣一個瞬間,彷彿夢境一般。有一隻飛來的足球穿過後門直直地落到了對面男生的腿上。對面的男生呲牙咧嘴地蹲了下來,班裡的同學齊刷刷地望向了教室的後門。驚魂未定的我也順著足球飛來的方向看了過去。
一個身穿足球服的男生雙手叉著腰,直直地站立在門口處。他那炯炯有神的雙眼掃視著教室里的每一個角落,而他的嗓音也是分外的粗獷有力,「你們這些同學太過分了,總是這樣欺負人。你們難道不覺得臉紅嗎?難道不覺得自己的行為很幼稚嗎?真是不可理喻呀!」
原本喧鬧的教室在傾刻間變得鴉雀無聲,教室里的所有同學都沉默地低下了頭。
這個人到底是誰呢?我一臉惶惑地看向了這個男生。難道他就是我所期待的道口隊長嗎?他會象原來的道口隊長一樣保護我吧!可是他會不會也要欺負我呢?不管那麼多了,與其被這麼多人同時欺負,倒不如屈服於一個人而得到他的保護!
「欺負自己的同學,你們覺得有意思嗎?你們是不是也想體會一下這樣的感受?如果再被我看到這種情況,我就讓你們嘗嘗這樣的滋味!」
說罷,足球男生就消失在教室門口。而班裡的同學們也已經面面相覷地回到了自己的座位。由於那一段習慣性小插曲而引發的意外結局就這樣落幕了。
午飯時間過後,足球男生把我叫到了學校後面,然後向我投來了第一句問候,「小子,抬頭。」其實現在想來,那樣一句開場白與其說是問候,倒不如說是命令。
我怯生生地抬起了頭,看向了那個將我解救的道口隊長。他是一個相貌英俊而且富有蓬勃朝氣的男生。
我的驚恐眼神沒有出乎那個男生的預料,他有些無奈地看向了我,然後向我投來了一句輕鬆的疑問句,「你叫什麼名字?」
「崔……崔俊。」
「崔俊?你這個傢伙怎麼長得象個丫頭啊?我剛才讓你抬頭,你難道沒聽見嗎?」
剛才已經抬起頭的我,卻在不知不覺中再次低下了頭。因為低頭不語已經成為了我的習慣,我好象已經許久沒有和自己的同學正面對視。
「你聽好了。我最討厭象你這樣的傢伙,唯唯諾諾、不知所措!你這樣的傢伙活該倒霉。」
對面男生的態度絲毫沒有激起我的鬥志。我就象他所形容的那樣,唯唯諾諾、不知所措地站在原地,習慣性地等待著他的批評。
「你聽說過我的故事嗎?不管怎麼樣,我現在正式通知你,你已經得罪了我,我已經盯上了你!所以,如果以後我再看到你被別人欺負,我就會收拾你。你明白嗎?最好在最短時間內讓自己變強。雖然你長得象個丫頭,但你畢竟是個男子漢呀!如果你還是這麼沒出息,你就不要怪我了!」
這個身穿運動服的男生就是張星植,那是我第一次見到他。自從我去參軍之後,我就和他中斷了聯繫。根據吉哲的情報,星植現在已經加入了黑社會組織。
然而現在一切還是未知數,我還是寧願靜靜地躺在床上回憶著曾經的懵懂時光,回憶那段已經逝去很久的學生時代。
剛剛步入初中的我,不僅僅懦弱膽小同時也孤陋寡聞。班裡的同學全都認識張星植,而我卻從來沒有聽說過這個名字。其實,向我提出這種霸王條款的傢伙就是我們學校大名鼎鼎的霸主!
在回家的路上,我一直在躇躊於星植的建議,心裡的矛盾是不言而喻的。我一方面期待著學校老大的撐腰,一方面又在懷疑著自己的能力。我不知道自己是否有能力變得堅強,曾經的經歷和一直以來的習慣已經將我變成了一個逆來順受的忍讓者。我知道,我最大的敵人並不是那些欺負我的同學們;我最大的敵人其實正是我自己!
慢慢悠悠地回到家裡,懦弱的我還是向父親說出了一句分外荒唐的決定,「爸爸,我不想上學了。」
「臭小子,你知道爸爸的工作是什麼嗎?」
「父親是流氓!」雖然面對同學們我會唯唯諾諾,然而面對自己的父親我卻始終理直氣壯。不僅僅是因為我和父親之間的關係,更重要的原因是由於我對父親的憤恨和不滿!
「怎麼可以說爸爸是流氓?」
面對父親提高音量的質問,我卻仍然保持著昂首挺胸的狀態。這樣的境況和我在學校時候的表現判若兩人。
「如果以後有人問你爸爸的工作,你就說我是做運動的!」
「知道了。」我悶悶不樂地回應著父親,心中的不屑和不滿溢於言表。
「你也是知道的,爸爸就是靠著這雙拳頭生活。身為父親,我也只能教你這些了。你也會漸漸長大的,要幫助媽媽照顧好這個家!」
爸爸將雙手合攏在一起,指間的關節發出了一陣清脆的響聲,「崔俊!不管你是否願意,你始終都是一個男子漢。學習不好或者調皮搗蛋都沒有關係,但是有一點你要記住,無論什麼時候都不能對人唯唯諾諾。如果想要擺脫別人的蔑視和捉弄,就只有兩種方法:第一,可以藉助另外一個人的力量;第二,為了不讓別人瞧不起你,你自己就要學會堅強。你是怎麼想的?希望有人幫助你?還是想要自強自立?」
父親的語氣變得分外的堅強有力,而我的眼神也在不知不覺中定定地望向了他。父親很少有機會和我進行這樣面對面的交流。其實現在想來,我的懦弱個性也許是因為受到了童年時期不堪記憶的影響。父親和母親的爭吵、父親與那些朋友之間的爭鬥充斥了我的童年生活。我的父親是一位叱吒於黑幫的老大級人物,而他的兒子卻是一個受人欺負和侮辱的膽小鬼。這樣的鮮明對比確實顯得有些滑稽!
當時父親的話語仿似一陣醍醐灌頂的密語,而「堅強」這個字眼也分外深刻地烙印於我的心頭。
是的,我是一個男子漢!崔俊,這是一個屬於男人的名字;我和爸爸一起進入男浴池洗澡;對於布娃娃而言,我更喜歡棒球和足球運動;看見漂亮女孩子我就會心跳;我也想在長大以後守護自己心愛的女人。沒錯!我是一個真正的男子漢。
是的!我再也不希望別人把我當作女孩子,我再也不希望受到別人的冷嘲熱諷,我再也不希望因為膽小懦弱而受欺流淚!
我重重地翻起了身。雖然躺在自家的床上分外安心舒適,雖然我早已擺脫那種難堪的歲月,雖然我已經度過了多次的轉變和歷練。然而每當我回憶起那段往事,我仍然可以感覺到一陣振奮的衝動和義憤的氣勢。
也就是在那個時候,在我步入初中生活的第二個學期,我下定決心要變成一個堂堂正正的男子漢!我知道,身為男子漢,我並不是需要道口隊長的保護,我應該努力變成道口隊長。讓自己脆弱的原因並不是外界環境,而是向環境妥協的懦弱思想!
就這樣,在星植的激勵和父親的鼓勵之下,我開始了自己和自己的鬥爭。爸爸有兩位得力的助手,其中一位是柔道猛將「白熊」,另一位是拳擊高手「鬣狗」。我向兩位高手請教了柔道和拳擊,並且從爸爸那裡學會了實戰技術和韌力技巧。
我知道,身體的強壯只是一部分,真正的堅強應該是來自內心的堅定與勇敢!於是,我向爸爸學習了集中精神的方法。我不斷地回憶著曾經的受辱經歷,以此來激發自己的勇氣;雖然父親的工作為我和媽媽帶來了很多痛苦,然而我還是會去想象父親每天的經歷,想象父親是如何用自己的血肉之軀來經受一次次的考驗。
時過境遷,我已經發生了日新月異的變化。沒有人再敢欺負我,沒有人再敢輕視我!每當我把那些試圖挑釁的傢伙一一打倒在地,我就會感覺到一陣無盡的痛快,彷彿全身的每一根神經都被打通,那是一種分外的暢快淋漓!
在我們的圈子裡,星植就是獨一無二的老大。沒有人敢於向他發起挑戰,因為星植那銳利的眼神就足以威懾每一個人。然而就是這樣一位用眼神來恐嚇對方的道口隊長,竟然把寶座讓給了一個弱不禁風、名不見經傳的傢伙。沒錯,那個傢伙就是我!
看著自己的兒子日益強壯,父母自然會感到欣慰和開心。然而與此同時,他們也會產生隱隱的擔心。父親生怕我會如他一般走上那條不歸路,而母親的擔心更是溢於言表。她經常微蹙著眉頭,緊緊地握住我的手,然後一臉擔心地看向我,「難道你要象爸爸那樣生活嗎?」
我可以體會媽媽的擔心,也可以理解爸爸的難處。所以我盡量剋制著自己的情緒,盡量不讓他們擔心。然而作為道口老大,我有的時候未免要行俠仗義,為兄弟打抱不平。所以有的時候也難免惹出一些麻煩。最為嚴重的一次就是被帶到警察局的時候,因為一時的忿忿不平,我把一個恣意挑釁的同學打成了重傷。而媽媽就跪在地上懇求對方的家長,希望可以進行和解,生怕我會因此而進入監獄。也就是在那個時間,我開始真正意識到所謂的「英雄」與「正義」,我開始逐漸擺脫那種僅僅憑藉一時的熱情和憤恨就衝動行事的生活,我開始想要回歸到淡定安穩的生活。
「就忍一次,只要忍一下,就會萬事大吉!」當時的情景記憶猶新,爸爸因為組織間的矛盾而受傷。而媽媽則流著淚向他說出了這樣一句話。也就是這句話,一直深深地烙印於我的心頭!
我直直地從床上坐了起來,然後定定地望向了窗外的風景。我的回憶已經將我帶到了遙遠的童年時代和學生時期。我已經從一個受人欺負的小孩子成長為一個叱吒風雲的道口隊長。而如今的我,已經褪下了邦德女郎的浮華和光鮮,開始追求更加安定的感受。不僅僅是為了我,也是為了父親和母親。
我永遠無法忘記母親跪在地上哀求的眼神,我永遠無法忘記母親面對父親受傷時的眼淚和叮囑。我決定要重新生活,重新面對自己的人生。父母的期盼和兵役的磨練讓我再一次經歷了轉變。就象波瀾四起的海面,我在經歷了童年時期的受欺低谷和學生時代的輝煌高峰之後,終於走向了平穩而又安定的狀態。
我輕輕地平躺到床上,望向頭頂那片潔白無暇的天花板。因為吉哲的一個電話,我的思緒已經跨越了20年之久的歷程。我再一次回顧了自己的人生經歷,回顧了我那色彩斑斕的24年人生!
是啊!還有那個叫做朴吉哲的小傢伙,雖然他現在已經算是一個小小的道口隊長,然而之前的他也曾經如我一般膽小而又懦弱。就讓我們坐進哆啦A夢的時空穿梭機,把吉哲之前的形象原音重現吧。
出場人物:吉哲,邦德女郎;出場背景:邦德女郎正在指導吉哲如何反抗和示威。
「吉哲,不要害怕,模仿著我的樣子去嚇唬他們。你的體格這麼好,根本不用害怕的!」
「嗯……好吧。大哥,我試試看好了。」
「看著我的樣子!怒視著對方的眼睛,然後氣勢洶洶地說:『臭小子,你找死啊?』」
「臭小子,你找死啊?」
「你怎麼這麼笨啊!發音要平穩有力,你怎麼還在發抖啊!」
「大……大哥。不要發火……我害怕。」
回憶完畢,我仍然揚著嘴角躺在床上沾沾自喜。過去的歲月雖然迷茫幼稚,但也不乏很多樂趣。所以我無論如何也要保持威嚴大哥的形象,最終沒有向吉哲說出那些高中生在超市的過分行為。看來這件事情只能由我自己去親自解決了。嗯!我一定會找到一種非武力的解決辦法!
因為晚上還要去上班,所以我必須儘快進入夢鄉。即使不用上班,我也要養精蓄銳。因為那些小傢伙仍然在虎視眈眈地盯著我,而我只能繼續發揮我的忍讓功力。唉!我真是很不容易呀!
我輕輕地閉上眼睛,開始進行自我催眠。然而我的耳邊卻總會傳來摩托車的啟動聲音。
大叔……大叔……大叔……毛帽子微笑的面孔在我的面前時隱時現。
因為我的大腦一直在處於忙碌的回憶之中,所以我最終還是沒能睡好。傍晚時分,我便拖著疲憊的身子去超市上班了。
「哇!提前30分鐘就來接班啦,太謝謝你了。」一副大嬸臉長相的鐘點工笑眯眯地向我打起了招呼。
「明天我就晚來30分鐘好了。」
「哼,這麼摳門!」
「好啦,你快下班吧。」
「哥哥的臉怎麼了?」
「沒睡好。」
「該不會是因為那些高中生吧?」
「你怎麼知道?我臉上寫了嗎?你怎麼這麼神通?」
「不用寫都知道。以前的鐘點工哥哥都是這樣的,他們的辭職原因也只有一個,都是因為那些高中生過分囂張了。」
「這樣啊!店長為什麼不能處理一下呢?」
「唉!店長曾經舉報過很多次呢,可是根本沒用。那些學生反而會變本加厲……」
「不用說了,我明白了。」
「那個,哥哥……」
「怎麼了?」
「不要因為這件事情而苦惱呀,即使你現在辭職大家也會理解的。因為這份工作根本沒有人會堅持下去。」
「我為什麼要辭職?我反而覺得這件事情很有挑戰性,也很有意思呢。」
其實我的這句話確實擁有著70%的由衷度。自從參軍回來之後,我一直在保持著隱忍的態度,努力爭當媽媽的乖兒子。如今這件事情的發生就象是一劑調味料,在我那略顯平淡的生活中增添了一份新鮮。曾經的邦德女郎怎麼可能屈服於幾個高中生呢?之所以不會向他們大動干戈,完全是出於自己對媽媽的承諾。如果這些小傢伙繼續為所欲為,我想也許我會進行暫時變身,讓他們體會一番邦德女郎的威力。
對面的同事向我投來了一副不置可否的表情,然後蹦蹦跳跳地跑了出去。看著她的背影,我的腦海中忽然浮現出毛帽子的身影。這是兩個年齡相當而經歷卻截然不同的女孩。那個傳說中的「霸王別姬」同樣正值花季年齡,然而她卻將自己的青春揮霍於無謂的吃喝玩樂。
想到這裡,我也苦笑著露出了一副不置可否的表情。雖然很想憑藉自己的力量去說服那些高中生,然而曾經的我也是這樣懵懂荒唐。我也曾經不顧一切地橫衝直撞,曾經自以為是般逞英雄,曾經以為自己所做的一切都是正義之舉。所以現在想來,一切也許都是因為年輕和無知吧!
我安之若素般投入了日常的工作之中,同時也在靜靜地等待那些小傢伙的再次光臨。
凌晨3點鐘,一陣摩托車的聲音如約而至。雖然心裡早有準備,然而這個聲音還是讓我感到一陣隱隱的慌張。我索性收回了自己的目光,佯裝在收銀台認真看書。隨著一陣開門聲和沉重雜亂的腳步聲,一個熟悉的聲音再一次傳到了耳畔。
「唉呀,大叔。我還以為你已經辭職了……原來還在啊。」
我長長地吁了一口氣,把手中的書輕輕地反扣在桌子上,然後慢慢地站了起來。這時,毛帽子和獅子頭朝我嘿嘿地笑了起來。但是兩個死丫頭嘴裡叼的是什麼?竟然是煙!這些可惡的傢伙呀,為什麼偏偏要叼著煙,而不是含著糖呢?
「兩位同學,超市裡面是禁止吸煙的,你們可以出去抽嗎?」
「哈哈。這又有什麼呢?難道大叔也想抽煙嗎?你就儘管在這裡抽煙好啦!我們批准了!」
雖然已經做好了相應的心理準備,然而我還是低估了這些小傢伙的能力。他們的表情和語氣都是如此張狂,我的雙拳已經在不知不覺中緊緊地握住了!我至少也是曾經的邦德女郎,我的忍耐力也是有限度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