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尷尬的語言
交班時間很快就到了，同事美眉今天如約而至，沒有象昨天那樣遲到20分鐘。而我卻沒能對她表現出友好的稱讚，因為毛帽子的舉動仍然令我感覺恍惚迷茫。
慢慢地走回了家，無力地癱在自己的床上，我感覺自己仿似一個幽靈般虛無縹緲。我很感謝毛帽子，是她讓我體味到如此甜蜜的初吻。而我的內心也在隱隱地抽搐，遺憾於那個女生的無知，疼惜於那個女生的無畏，憤恨於那個女生的無情！
我想象著自己的曾經和過往，我回憶著自己是如何從一個懵懂少年成長為邦德女郎，直至現在回歸到最為平淡的生活。雖然我知道，這也許是一條人生的必經之路。然而為什麼毛帽子的選擇卻令我感覺如此心痛。
就在那樣一個時刻，我想起了星植。那個曾經將我解救，同時又激勵我走向堅強的男生！我已經很久沒有和他聯繫，我不知道他的近況，我不了解他的現在，所以我只能依靠自己的回憶來記起那樣一個人！我不知道如果當時星植沒有出現，我會不會仍然混跡在這些無知的傢伙中間為所欲為！
在我們的中學時代，張星植是無可厚非的老大。星植不僅相貌英俊，頭腦聰明，而且是一位運動高手。如果能夠搭配一個班級幹部的頭銜，星植就可以創造一個完美的中學時代了。
其實星植是一個少言寡語而且不苟言笑的男生，然而每當他身穿運動服馳聘於足球場時，我都可以從他的臉上看到一抹難得的燦爛笑容。
相較於女生的喜愛和歡迎，星植受到了更多男生的青睞和追捧。因為在這個世界上，只有強者才能夠真正立足！所以，星植的存在就象是一盞指明燈。他當仁不讓地成為了所有男生心中的榜樣和英雄。
按照星植的要求，我努力地改變自己，努力使自己變得堅強勇敢。雖然在當時，我只是攝於星植的威脅，然而漸漸地我才發覺，能夠用自己的雙手去打退想要挑釁的壞人，這樣的感覺是如此的暢快淋漓！
我重重地翻起了身，我那可憐的小床也在我的重壓之下發出了無助的呻吟。是的，每當我回憶起第一次出拳的經歷，我的周身仿似就洋溢起一陣沸騰的氣勢。
記得那天是一個周五的下午，當時星植不在學校，而我就迎來了一個同學的無理挑釁。雖然我從爸爸的兩位助手那裡學習了運動戰術，然而當我面對著那個氣勢洶洶的男生，我還是感覺到一陣由衷的恐慌。曾經學習的招術已經在傾刻間灰飛煙滅，我仿似一尊雕塑般愣在了原地，任由對面的同學發出一陣陣無理的嘲笑。
我不斷地責備著自己，但卻始終無法控制瑟瑟發抖的身軀。正在我準備放棄之時，教室的門口處忽然出現了一個熟悉的身影。星植的雙眸正在定定地凝視著我！
我長長地吁了一口氣，開始縷清自己的思緒。是的，我的保護神來了。只要有星植在場，那些可惡的傢伙都不會欺負我。可是我卻無法原諒懦弱的自己，為什麼我只能依靠著別人的力量，為什麼我不能變成自己的道口隊長？
我狠狠地咬緊牙關，用力地握緊了拳頭，然後抬起手，拚命地揮向了對面的那個傢伙！對面的挑釁者應聲倒地，教室里傳來一片嘩然的唏噓。當我再次抬起頭看向門口之時，星植的背影已經漸行漸遠。我知道！我成功了！我已經依靠自己的力量打敗了想要欺負我的人！
從此以後，班裡的同學開始對我刮目相看。我也終於擺脫了那種被欺負的狀態，漸漸地成為真正的道口隊長！我的第一次揮拳經歷完成於星植的默默注視，也讓我再一次體會到受人保護和自己變強之間的差別！
從初一的下半學期開始，我漸漸步入到強者的行列之中。然而我卻始終無緣與星植分配在同一個班級。整整五年的時間，我們依舊各自打拚著自己的生活。星植依然馳騁於綠茵場，而我也一如既往地打架、逃跑、拔刀相助，並且美其名曰「行俠仗義」。
我的願望終於在高三時得以實現，我和星植終於在中學畢業之前的最後一年被分配到同一個班級。然而在此之前，關於我和星植之間的衝突傳聞已經甚囂塵上。
學校里的老大和老二被分配在同一個班級，他們之間的鬥爭必將成為最可觀的盛宴。其實現在仔細想來，我當時之所以希望和星植分配在一個班級。也許不僅僅是由於他曾經鼓勵我、激勵我。其實更重要的原因，在我的潛意識裡，我彷彿已經預料到我們之間註定的衝突。與其說我是想和星植進行切磋溝通，倒不如說我是想要以星植為對象證明自己的實力。
就是這樣，在各位同學的渴望與我自己的隱隱衝動之中，我和星植之間的戰爭已經不可避免了。
學校兩強之間的爭鬥具有足夠的吸引力，雖然是正值暑假時期的炎熱午後，然而那些好奇心極度旺盛的同學們還是將操場擠到了水泄不通。其實從某種意義來講，我和星植已經在某種程度上變成了滿足別人無聊心態的犧牲品。然而這一切仿似都是註定中的場景，我們心照不宣地選擇了接受和面對。
不可否認，當我站到星植的面前之時，他的眼神里隱隱流露出一陣不屑。我知道，星植對於我的激勵也許只是出於一時的善意，他也許並沒有想到我會因此而真正變得堅強和勇敢。雖然當時的我已經成為了校園裡的風雲人物，然而對於星植來講，我好象仍然是那個羸弱不堪的小男生。
這場比賽和觀眾們的期望值呈反比。它並沒有持續很長的時間，僅僅用時10分鐘。
星植的猛烈攻擊令觀眾們目瞪口呆，然而伴隨著一陣陣熱烈的歡呼，星植的每一次出拳卻都會撲空，每一次都會喚來觀眾們的無奈唏噓。
對於星植，我並沒有主動出手攻擊，只是非常敏捷而有富於技巧地躲避著他的出擊。
沒過多久，星植就因為全身無力而倒在地上，他的臉上露出了苦澀的笑容。
最終，我贏過了星植，贏過了那個天下無敵的道口隊長！
就這樣，曾經馳騁於校園五年之久的老大倒了下來。無奈的觀眾們紛紛嘆氣離去，我和星植彷彿重演了一幕改朝換代的歷史。
待所有的同學都離開了操場之後，星植用一個敏捷的后滾翻站了起來，然後頭也不回地離開了……
回憶戛然而止，我拚命地從床上爬了起來，然後匆匆地跑到洗手間用冷水洗臉。因為毛帽子將要逃課去超市找我，所以我根本就沒有時間再去休息。雖然對於那個小傢伙的舉動頗為不滿，但是我卻不能將自己置身於言而無信的狀態。我抓起衣服，頂著正午的陽光走出了家門。
走在去往超市的路上，我的大腦又開始了無聊的浮想聯翩。也許那個小丫頭只是在和我開玩笑，也許她今天根本不會來找我。如果被同事發現我返回超市，我該如何解釋呢？
恍恍惚惚地走在街上，正午的陽光毫不留情地刺痛了雙眸。這樣的陽光讓我再次想起了星植，也是在這樣一個陽光明媚的午後，我們兩個人之間上演了一出所謂的老大之爭。自從參軍之後，我就再也沒有他的消息。張星植，你現在在哪裡呢？
「大叔。」
毛帽子的聲音在瞬間打破了我的思緒，我轉過頭望向了右手的方向。
「怎麼這麼晚才來呢？我已經等了很久呀。」
這個小傢伙果然為逃課做好了充分的準備。她沒有穿校服，上面穿了一件白色的夾克，下面穿了一條白色的超短裙。而始終不變的，則是那一頂白色的毛帽子。這一身白色的清純打扮使得嘉恩看起來分外清爽美麗。
「錢準備好了嗎？」
真是語出驚人呀。我索性也保持著開門見山的態度，開始了直接的反問，「難道你指的真是那種事情？」
毛帽子先是一臉驚詫地看向我，轉而又露出了一副忍俊不禁的表情。緊接著，她終於還是沒有控制好情緒，就象當時在超市裡發出大笑一樣，她再一次向我投來了誇張的笑容，而且絲毫沒有顧及路人的奇怪眼神。「大叔，你難道真的那麼單純嗎？你用這種口氣說話真的很好笑呢！」
我聽著嘉恩銀鈴般的笑聲回蕩在耳邊，我看著嘉恩的明眸皓齒在陽光下熠熠閃光，我仿似也在瞬間感受到嘉恩的快樂。我揚起嘴角定定地看向了她，我多麼希望這個女生的人生可以如她的笑容一般美好。
「為了早點起來等大叔，我連早飯都沒有吃。我餓了，給我買好吃的。」毛帽子噘起嘴巴開始向我抱怨，儼然將自己變成了高傲的公主。
「吃東西可以，只是不許要貴的！」我佯裝微慍地看向了她，然而我心中的疼愛還是溢於言表。
我帶毛帽子來到了一家附近的小餐館。剛剛坐到椅子上，那個丫頭就開始了抱怨，「難道大叔就要請我吃這些嗎？其他的大叔都不會這樣的，他們給我買的東西很貴也很好吃呢。」
我微蹙著眉頭給嘉恩倒了一杯水，「難道你認識很多大叔啊？」
「根本沒有幾個呢，我的業務才剛剛開始，他們只是我的顧客而已。」
「顧客？」
「顧客不僅僅在超市裡，不管做什麼交易，都可以算作是顧客呢。」
「顧客……到底是什麼意思？」
毛帽子完全忽略了我的緊張眼神。她若無其事地聳了聳肩，「拜託，大叔！你心裡明明很清楚，幹嘛還要裝得這麼單純？」
這句略帶嘲諷的反問句徹底擊潰了我的最後一點幻想，這個年紀輕輕的小丫頭確實已經走上了那條不堪的道路。
「大叔也是因為那個理由才會和我見面呀？難道不是嗎？」
為了掩飾慌亂情緒，我故作鎮定地向喉嚨里灌進了一杯水。然而嘉恩的這句話卻讓我的食管產生了逆流作用，那杯本該順利進入胃裡的涼白開已經再次湧入喉頭，並且被我狠狠地噴了出去。
「大叔花錢找快樂，這件事情無可厚非呀。再說，我已經19歲了，已經是成年人了。大叔說實話吧，你也曾經做過很多次吧？如果到了大叔這個年齡還沒有做過，那就只能說明一個問題：大叔有病。」
我狠狠地咽了一下口水，保持了明智的沉默態度。
接下來的幾分鐘時間裡，我的耳邊都在充斥著毛帽子的幼稚胡話。直到我們的菜品被端上餐桌，那個可憐又可恨的小傢伙才停止了瘋狂演講，開始進入正式的大快朵頤。
我看著這個小傢伙狼吞虎咽地侵佔著紫菜包飯和冷麵，我幾乎不敢想象她所向我描述的場景。她畢竟只是一個年僅19歲的高中生，到底是因為什麼，讓她走上了這條不堪的道路？
「大叔？」
毛帽子的聲音從對面傳了過來，我下意識地抬起頭，定定地望向了她。
「你知道我為什麼經常光顧那家超市嗎？」
我揚起眉頭，聳起肩頭，擺出了一副故作瀟洒的舉止。我的腹語是，「為了能夠在那裡得到免費煙酒和食品！」
「是因為那裡面的歌曲……」
「歌曲？」
「沒錯。那家超市裡所放的每一首歌我都很喜歡，而且當我第一次看到大叔……」
嘉恩的言語戛然而止，一陣隱隱的異樣氣息流竄於我們周圍。我很希望聽到嘉恩接下來的回答，然而我的心裡同樣存留著一陣不安和惶惑；而嘉恩的眼神已經直直地望向了我，令我無法逃避。
「哈哈！當我第一次看到大叔，我就覺得你會成為我的顧客。哈哈……」
毛帽子張開大嘴向我投來了一陣誇張的大笑，我幾乎可以看到殘留在她嘴裡的冷麵碎屑。我知道，這次的放聲大笑並不是出於毛帽子完全的開心與快樂。我不能去分辨，也不想去分辨，那裡面是否隱含了嘉恩的傷痛感受。
「我覺得大叔的模樣很誠實，所以我就和你實話實說吧。我是一個很喜歡唱歌跳舞的女孩子。今天凌晨，為了證明我的價值度，我特意為大叔進行了招牌式舞蹈。哈哈，感覺不錯吧！」
這個小傢伙真是很喜歡自娛自樂呀。我僅僅是把那段舞蹈看作了一段校園女生的表演，而這個毛帽子居然可以和所謂的價值度聯繫在一起！這個小傢伙難道真的很缺錢嗎？為什麼一定要走上這條道路？難道不能找一份工作自謀出路嗎？比如就象我這樣，找一份超市鐘點工的工作就完全可以養活自己嘛！
我的疑問實在是太多了。我索性擺正了身子，咳了咳嗓子，準備向面前這個小傢伙進行教育演講。
然而這一切只是我的美好願望而已。正當我處於義憤填膺的狀態之時，飯館的大門被狠狠地推開了，一行五人的校園古惑團齊刷刷地走了進來。
毛帽子的瞳孔在瞬間放大，她一臉詫異看向了那些身穿校服的男生們，然後迅速把臉轉向了牆邊。
「怎麼了？難道你認識他們？」
雖然只是輕聲的問詢，然後毛帽子卻皺起眉頭，痛苦地看向了我，對於我的疑問頗為不滿！她把食指放在了嘴上，示意我不要發出任何聲音。
我不知死活地轉頭看向了那些男生。唉！現在的高中生都是這個樣子啊，他們投給別人的笑容都是充滿了敵意和嘲笑。雖然我的心裡很不是滋味，但是也沒有必要表現出來。幼稚男生的心理我還是可以理解的。因為他們是強悍的五人團隊，而我只是和一個女生會在一起。被他們輕視也是很自然的事情了。
「別看了。」毛帽子緊緊地靠在牆邊，向我投來了一句低聲的警告。
雖然我還是很好奇，很想繼續詢問為什麼。然而此時的毛帽子已經將圍脖重新戴在了身上，而且把帽沿壓得很低，而她的整個身體仿似想要鑽到牆壁裡面一樣。
雖然覺得很沒面子，但是面對這樣的突發情況我也只好恭敬從命。
然而我和毛帽子的行動還是晚了一步，現場的情況已經處在無法挽回的局面。那些向我投來無禮目光的同學們已經把目光轉向了那個丫頭。其中的兩個人在進行了輕聲耳語之後，一個傢伙宏亮的聲音傳了過來，「你是不是……」
毛帽子一改之前的畏縮狀態，氣勢洶洶地轉過了頭，然後大聲地吼了起來，「天啊！煩死了，有什麼好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