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10

哼！虛偽的老師，明明是出去旅遊，偏說去學習，拿我們當未成年啊！我說：來，讓我先知她一下，看看她到底是怎麼學習的。

噢買尬！在漸漸清晰的雲團里，我竟然看見謝力跟李壯坐在一起，像是坐在飛機座一樣的空間里。不好！孫蓉蓉老師要出局。不行！我米老大不能允許這樣的事情在我的眼皮底下發生。

我趕緊通報我先知先覺的情景：

老徐立即著急起來，他跟我觀點一致，我們都認為，雖然孫蓉蓉老師平時一直對我們很絕望，但她畢竟rp不錯，不拿我們當外人。我們在她眼皮底下風光了近三年，她一直沒把我們往死里搞。再說，那麼老大年紀的一個女生，心愛的人被另外一個老大年紀的女生奪走，非出人命不可。

老徐說：我們不能讓他倆一起走，孫老師受不了。

我說：對！我們不能見死不救，也不能袖手旁觀，更不能隔岸觀火。

老徐說：這仨詞兒是一個意思。

高爾超不喜歡李壯，說他不像男人，他抱怨孫老師選男友沒眼光，說：既然這個世界上不帥的男生比較多，既然像我們幾個這麼帥的男生數量超有限，那就更應該選個有個性的了！

我說：你的意思，要幫孫蓉蓉老師尋個有個性的男友？

高爾：首先要選帥的，選不到帥的，就選有個性的，選不到有個性的，就選有才的，選不到有才的，最起碼也要選個有立場的。

我說：夜！高爾！你不僅藝術，而且哲學。

高爾說我的意思是，我能容忍李壯這廝不帥、沒才、沒個性，但不能容忍他沒立場。

老徐說你說得都對，但我超反對你幫孫老師重新選男友這個主意。別忘了，是孫老師選男友，不是你選男友。我的意思是，你覺得合適的，孫老師不一定覺得可心，我們別費力不討好。

噢買尬！老徐真是人才，剛剛有了女友，就積累了如此高深的戀愛理論，這一理論具有戰略指導意義，它的具體思想是愛人要自己可心才行，誰看了合適也不行，必須自己覺得可心才行，就像古人說的：愛我所愛。

我說：老徐說得對，就李壯了，孫老師選的，我們沒理由反對。

高爾說：我保留意見。

老徐說：我尊重你的保留，但我們必須馬上行動，阻止李壯和謝力一起出遊。

我們統一了意見和建議，一致想，要想阻止李壯與謝力雙飛，又能很實際地幫上孫老師的忙，最好的辦法就是留下李壯，讓他第一批去不成，第二批再走，這樣，坐在飛機座里的人就是李壯和孫蓉蓉老師了。

我和老徐、高爾能成為九段死黨這事，是歷史形成的，不是我們隨便一湊合就成的，因為在歷史的長河裡，我們多次在對人對事的看法上，在採取行動的方法上，總能不謀而合，事實證明我們的味道相投，智商接近。在智商方面，他倆也沒像別人那樣跟我差得太多，只是差了一點點，就比如在阻止李壯這件事兒上，我們不約而同地想到了偷他的東西。我們當然不是真偷，僅僅是把他的貴重物品拿到一個安全的地方，比如放在老徐家裡。李壯是個小心眼小器量的老男生，東西一丟，他肯定會心碎到不能做一切事情，包括旅遊，他會在報警時重複一百遍丟失的東西對他有多重要，沒準還能撲到警察懷裡痛哭一場呢。

沒準！

老徐認為，丟了東西，李壯一定會流淚。

高爾擔心李壯輕生。

我認為不能。李壯得場小病發發燒是可能的，但不至於出大問題，他沒有輕生的膽子。反正，不管他發燒也好，輕生也罷，我們都必須儘快採取行動，阻止他與謝力一起旅遊。也就是說，我們寧可看到李壯因為丟東西而上火而得病而發燒而輕生，也不能看到孫蓉蓉老師因為情人與情敵一起旅遊而上火而得病而發燒而輕生，這是一次充滿感情的選擇，是一次事關正義與反感的較量。

我給這次行動起名叫「神功二號」，因為我將在這次行動中，再次使用我的隱身功和挪移功。

我在下一個間操時間就把所有的事情搞定了，我的意思是，我成功地把李壯的數碼相機、vcd、兩張銀行卡拿走了，一點兒沒慣毛病！李壯租房住在離學校不遠的一個居民區里。我想我做得足夠神不知壯不覺。High透了！做完這一切，我先知了一下李壯，果然，在雲團里，我看到他站在一個警察模樣的人面前，愁容滿面地說著什麼，眼淚一直在流。

一切如我所安排。第一批外出旅遊的老師出發那天，李壯沒去成，一方面他沒心情去，用他的話講，錢丟了，數碼相機也丟了，心彷彿也丟了，出去還有什麼意思。彷彿他外出只是為了照相。另外，警察破案也需要李壯的配合，所以他不能走。哈！我米老大不配合，什麼樣的警察能破案？真搞！

第一批老師順利出發旅遊的第二天，我就把李壯的數碼相機、vcd、兩張銀行卡挪移回去。

在李壯家裡，我有一個重大發現。在李壯床上，我看見一件熏衣草顏色的格格女襯衣，那是孫老師的。噢買尬！衛生間里還有兩副牙刷。噢買尬！一定是李壯太難過，孫老師前來慰安。我感覺很難為情，臉也「唰」地熱透了。雖然我希望他倆在一起鬼混，可也沒想到這麼超音速，快得跟我的剎那連環踹有一拼。怎麼回事兒，我心狂跳？

哼！兩位前輩真不懂事，也不說當面謝我，忘恩負義的傢伙！

接下來我飛快逃離，不敢繼續先知他們的事情。

總之，這世界五彩繽紛，夠我體會的。

後來兩天，我又發現，孫老師上課心不在焉，彷彿心在別處，彷彿心有所屬，挺忙，一下課就馬上打開手機查看簡訊。我忍不住透視了孫老師的簡訊，噢買尬！她真的很猛！沒想到孫老師平時看上去又文弱又雅緻，簡訊卻夠辣，說什麼有我有我還有我什麼的，還有「吻」與「抱」一類的兒童不宜辭彙，讓我覺得這個世界太超過！

這幾天天氣很好，雲層很薄。說實話這樣的天氣不適合上課。我的意思是，這樣的天氣孫老師不適合講課，學生們也不適合聽課，只適合談戀愛，或者郊遊。我很想開著我的寶貝帕卡，帶著死黨們到鮮花盛開的村莊走一走。古人說過，春暖花開，這話太美了。唉！可惜我不能郊遊，只能借著還李壯東西的機會游游李壯家。

太超過！我先知並阻止了李壯的旅程，先知了老徐和孟曉夢的熱吻，先知了林佳對我的惡語中傷，獨獨沒先知到我自己的歹運。

一天上課時，我接到林佳簡訊，她說她得到線人的確切消息：大狼狗鄭天一今天要對我採取大規模行動，要我小心。

說得好聽，什麼線人，不過是狼幫的沈明，別以為我不知道。既然沈明對你那麼粘，你跟他交往好了，幹麼老糾纏我？沒記性的臭丫頭！不是不再理我嗎，怎麼又給我發信息？哼！什麼叫大規模行動？又不是沒行動過，哪次不被我踹到爆頭？這才幾天，大狼狗就忘了自己的悲慘命運嗎？他會有什麼行動，難道又請來黑道？明明已經不好使，不會又玩老把戲吧？真搞，沒完沒了，還真是江湖上傳說的那種屢戰屢敗越敗越賤的性格，看來我只好奉陪了。

沒說的，接招！

果然是黑道！清一色的黑衣，站在道上。

但，事實上，這次跟上次有點兒不同。

兩次不同在陣勢上。上次來了六頭，這次看上去有二十幾頭；上次是避開學校，在一個僻靜衚衕里，而這次，就在學校門口。

中午，當我跟老徐、高爾吃完盒飯，在明亮耀眼的太陽照射下，幸福無比、晃晃噹噹地走出校門，準備閑逛一圈兒的時候，只覺得眼前一黑。

噢買尬！最初我以為天黑了，又以為自己得了傳說中女生才會得的青春期昏迷症，原來都不是，原來是二十幾個黑道大哥站在面前，黑森森地站在陽光下，看上去黑得亮晶晶的，超酷厲。

我一出校門，立即被叫住：

你！姓米的！過來！

一個黑道大哥兇巴巴地說，邊說邊搖晃肩膀……莫非在抖胸毛？

過來就過來，咱都怕你怎的？

我上前一步，老徐和高爾緊緊跟隨。

老徐：老米小心！他們人多。

我說：一群無腦之輩！

高爾：也許我們不是對手。

我說：我們分頭逃跑？

老徐、高爾：沒品！

孫老師：米建坤！你給我回來！

高爾：孫老師來了。

我回頭看，孫老師以及很多師生陸續出來，擁擠在學校門口。人群里我見到孔繁怡，見到趙博，大家都跟過年一樣興奮，交頭接耳，議論紛紛。這正是我希望的，我知道大家相信我，知道我能料理這二十幾頭蒜豬。弟兄們！我米老大不會讓你們失望的，我會給你們一個空前絕後的驚喜，讓你們終生難忘一代酷神的風采。

夜！全校師生都來了，因為現場聚集了越來越多的人，人山人海，比開運動會的人還多。

大家都想看我凌空剎那連環踹，所以沒人報警。大家清楚，一旦報警，就會錯失一睹米老大風采的良機，所以都一個心眼兒地等待著即將上演的好戲。即使在梵谷，見過我凌空功夫的也只是少部分人，更多的人只是聽說，有生以來還沒福氣見過。而傳說這種事情，一方面不過癮，二方面想象空間太大。

江湖上盛傳我一個跟頭就能坐到雲彩上，還有謠言說我不僅是活著的雷鋒，還是活著的孫悟空。終於，歷史安排我在全校人民面前露臉……全校人民真有眼福！我替他們高興。

我走向前，我向前向前向前前，前到黑道大哥面前。老徐和高爾最初緊跟著我，被我嚴厲阻止，我說：一會兒我凌空剎那以後，你倆再上，負責在外圍收拾殘餘。

他倆這才回身，站在匆匆趕來的孟曉夢和林佳身邊。那麼多人，這兩個丫頭居然擠到前面，可見擁擠是她們的絕對強項。看上去她倆比別人興奮一百多倍，還沒站穩就開始鼓動人群一起高呼口號：

你神你酷！米老大！

你神你酷！米老大！

……

噢買尬！噢買尬！我既沒先知到大狼狗鄭天一今天會帶來二十幾個黑道大哥對我採取大規模黑色行動，也沒先知到我的運氣那麼衰。

二十幾個黑道大哥瞬間把我圍在中間，其中一個高喊一聲：上！黑壓壓就一齊上來了。而我，雖然冷靜地默念了我神我酷，也飛快地瞥了藍色神珠，但我沒能凌空，甚至雙腳根本沒離開地面。噢買尬！轉眼間，無數拳腳雨點般砸到我全身。

噢買尬！

古人說過：兵荒馬亂。

周圍兵馬亂成一團，驚叫聲，哭聲，喊聲，各種讓人不舒服的聲音排山倒海。

有人高呼掛110報警。

老徐喊著老米我來救你，率先衝進黑幫。

高爾高喊不怕死的跟我沖，帶著趙博等死黨也衝進黑幫。

可憐趙博，還沒想好先伸哪只拳頭，就被打昏過去。

陳哥也參戰了，我在挨打的間隙看見他搏殺到流鼻血。

孫老師的罵聲傳來：李壯！你還猶豫什麼？趕緊去救人啊！你再不去，米建坤就要被人打死了。

李壯果然聽話，衝進人群，但馬上跟趙博一樣被踹倒在地。後來，他像英雄一樣，享受到師生們的讚美和孫老師的慰安。

如果我能活下來，我想，如果有一天，我也能像好學生那樣寫日記，我想我會這樣記錄這一天：

「我這一輩子，還從來沒挨過這樣的打，從來沒吃過這麼大的虧。也許，這就是江湖上傳說的泰極否來！」

沒錯，黑道大哥們最少有一半人同時把腳踹到我身上，踹爆我頭，踹爆我全身。看來這幫黑道大哥很不講究，不說一個一個上，而是一齊上，把我踹翻過來，再踹翻過去，踹翻過來，再踹翻過去。二十幾匹烈馬分我，而不是傳說中的五馬分屍。我想如果僅僅是五馬來分，我是能對付的，但二十幾匹烈馬甚至更多馬分我，我就有點招架不住了。我的意思是，有一刻，我渾身疼得厲害，想到隱身，但沒成功。我猜我的全部酷神功力可能沒電了，或者全都作廢了，因為蘇前輩在信里沒說我的功夫可以保持多久，看來好東西都是有限的，不能想要多少就多少。

有一腳踢得特別疼，踢到我的耳朵上，我馬上什麼也聽不見了。四周真搞，人們的表情誇張而恐怖，但是一點動靜沒有，安靜得跟天堂似的。

有一刻，我想，一定是我做錯了什麼，才遭到酷神老大的懲罰，收回了我的功力，比如偷馬大貪的錢，他再貪，也不該我收拾他；比如偷李壯的東西，我再想幫孫老師找對象，也不能做這種下流事。古人說過，愛與哀愁，說的就是我。

但是，如果酷神老大真在懲罰我，如果罰過以後還能重新恢復我的神功，我想我還是樂意承受眼前一切的，只是老徐高爾他們太倒霉，但願他們別被打死。他們如果被打死，我也就不在意死不死、神功不神功了。

噢買尬！我突然想起，蘇前輩曾經在信里說過，我的功夫有個盲點，他說他也有，他怕聽驢叫。蘇前輩說我也有，說我必須在實踐中找到這個盲點並解決它。也許盲點今天來了，可它是什麼呢？我該怎麼解決？也許，等不到解決，我就掛了。

砰！巨大的聲響……又一腳踹到我耳朵上。

耳朵突然好使了，我聽見林佳正在破口大罵：

……鄭天一！你這個死狼狗！大混蛋！臭流氓！趕緊讓他們住手，要出人命的！打死老米你要償命的，你爹也得償命，還有你奶你全家八輩兒，都得償命！都得坐電椅！打死老米你就不用上學了，你直接進監獄坐電椅吧……

也許是林佳的提醒，也許是感覺打得夠本，黑道大哥們在一陣加密加重的拳腳后，真的撤了。我感覺全身骨頭酥透，皮肉正在紛紛開裂，嗷嗷疼。

我努力想睜開血肉模糊的眼睛，但沒成功。我太困了，我想我需要睡會兒……

有雙小手在撫摩我嗎？下雨了嗎？濕漉漉的東西落滿我臉。

有個聲音嘟嘟囔囔含糊不清：

怎麼了！老米你死了嗎？你不要死啊老米！老米我不要你死！老米你不要嚇唬我！老米你張開眼睛……

噢買尬！是林佳的哭聲！噢買尬！落在我臉上的不是雨，是林佳的眼淚鼻涕。臭丫頭！太不講衛生！我還有口氣。哭墳呢？

……老米！你不能死啊！你醒醒啊！我有好多話還沒跟你說呢，你不能說死就死了……他們真夠毒，把你打成這樣，全是血呀！頭髮全亂了……老米！你死了嗎？你怎麼一動不動？你肯定死了……老米！你真的丟下我了？你還沒說過你喜歡我呢，怎麼就死了！你這個大傻瓜！大白痴……老米！我不要看到你這個樣子……老米！你活著的時候那麼帥，全校第一帥，怎麼死得這麼慘……你一定不喜歡這個樣子死去！你一定喜歡帥帥地死，你一定不喜歡被人看到你這個樣子……你放心，我不會讓別人看到你臉上的傷痕和血跡……我要讓你帥帥的……老米！你頭髮太亂了，都是血……你戴上我的棒球帽好嗎……我知道我的帽子不夠帥，可你的頭髮全亂了，帽子可以把你的亂髮遮住，你會一樣帥……你永遠是最帥的！是梵谷最帥！是全市最帥！是全世界最帥……你這個傻瓜！你一來梵谷，我就喜歡你了，可你是個大白痴！大傻瓜……你就是看不出來……你總是喜歡別人！你這個大白痴……啊！老米！你流淚了嗎？你還活著嗎？老米還活著！

老米還活著！

老米還活著……

我想我真的流淚了……丟人！

我很想辯解或證明我沒流淚，可我知道我流淚了，我沒掩飾住。林佳又有更多的眼淚和鼻涕落在我臉上，和我的眼淚匯到一起，流到傷口處，但我沒覺得疼。這個臭丫頭，原來這麼愛哭！這麼女生！可我一直把她當哥們兒。她撫摩我的手竟然那麼柔軟，輕輕的，好享受！沒想到她那麼懂我，那麼在意我。我感覺她在慢慢給我戴帽子，戴她一年四季不離腦袋的棒球帽。她不想讓大家看到我老米那麼囧。她小心翼翼，嘟嘟囔囔，鼻涕眼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