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曖昧的心
1.月之光華
文墨白知道,寄魂根終於成熟了。
東子爸整個身體彷彿被提線操控著,以詭異的角度扭曲著。他姿勢笨拙地彎曲雙腿,似乎想站起來。
東子情急之下撲了過去,「爸爸!」
蘇弦抓住了東子,「不要過去!」為什麼內心會升起一種渴望,彷彿想要吞噬掉什麼東西?
夜色里,燈光也變得暗淡。無盡的黑暗扇動著翅膀,想要衝進這屋子。
小憐在那一瞬間卻恍惚了。十年前,她也遇到過類似的夜晚。那時的她在暮色中哭泣,原本熟悉的山間道路彷彿被無形的力量扭曲,讓她找不到歸路。然後,她誤入了弦哥哥的莊園,看到了驚人的一幕。小小的她雖然無法形容遇到弦哥哥的時候內心的震撼,卻也覺得那是不可思議的邂逅。
東子爸四肢扭曲地著地,像是某種昆蟲,腿腳的關節異樣地彎曲著,他抬起頭來,小憐清晰地看到,有一些細小的紅色根須刺破了他的瞳孔,伸了出來!
文墨白冷淡地笑著,手中飛出無數的符籙,彷彿鳥兒入巢一般沖向了東子爸。
寄魂根的根須捲曲著縮進了東子爸的身體,彷彿懼怕那符籙的力量。
東子爸的四肢借力,踏著牆壁後退,衝破了窗戶,落進了院子里。
蘇弦不知道自己是怎麼了,身手突然敏捷得不可思議,他跟著追了出去,看到東子爸正攀爬在院子里的樹上,對著他們發出威脅的聲音。
一層無形的光罩籠住了院子,令東子爸無法逃脫。他焦躁地在樹上看著那無形的光罩,被樹根糾纏著的眼睛泛著隱隱的紅光。
小憐牽著東子的手,緊跟著文墨白奔進了院子里。
東子爸體內的寄魂根本能地感覺到了院中最弱的就是牽著東子的小憐。只是,那個拿著符籙的少年令他害怕,就在屋子裡,那些符籙灼傷了它的根系。
「被寄魂根寄生,失去了本性的魔物沒有繼續生存在這個世界上的價值。」文墨白優雅俊美的臉上是冷酷的微笑。他雙手的拇指和小指相對,心中默念召喚咒。
暗黑色的陰凰從文墨白的胸口衝出,小憐感覺到了陰凰那冰冷又灼熱的氣息。
它的翅膀上是黑色的火焰,扇動之間,火焰如雨滴一般落在了東子爸的身上。
他就在那黑色的火焰里燃燒了起來。
東子睜開了小憐的手,跑向了被黑色火焰籠罩著的爸爸,聲音里有著痛楚與恐懼,「爸爸,爸爸!」
文墨白拎住了東子的衣領,將他拖了回來,「陰凰的火焰會灼傷人類的魂魄。不想死的話就給我安靜點。」
蘇弦看著陰凰身周那黑色的火焰,心中熟悉的感覺越發強烈。
他的左手手腕上的手鏈有一絲黑光閃過,沒有人察覺。
陰凰鳴叫了一聲,消失在了夜空中。
東子爸從樹上落了下來,還沒落地就被夜風吹散,化為了塵埃。
幽幽花香在院子里縈繞,剛剛發生的一切彷彿一個詭異的夢境。
文墨白眉頭一皺,「我們必須找到最初被封印在石塔里的寄魂根的本心。」東子爸化為飛灰,沒有任何異狀。令他垂涎的寄魂根的本心根本不在東子爸的體內。
那麼,那個所謂的「何首烏」里藏著的寄魂根的本心到底寄生在了誰的身上?
文墨白的視線落在了東子的身上:「東子,你媽媽現在在哪裡?我懷疑她和你爸爸一樣也生了病。要是不能得到及時醫治,她也會死。」東子流著淚,「我不知道。」爸爸就這麼在眼前消失了,他的心,空了好大的一塊。
蘇弦猶豫了一下,開口說:「東子的媽媽在我家。」姑媽哭哭啼啼說失眠,今夜,已經在蘇家客房住下。
小憐有些擔心蘇弦家人的安危,她問文墨白,「如果寄魂根的本心在東子媽的身上會怎麼樣?」
文墨白雙眼裡彷彿有黑色的霧氣翻湧,「被寄生的人根本什麼感覺也沒有。但是,一旦本心長出成熟的分株,就會選擇身邊的人當做寄主。你最好祈禱東子媽的體內沒有成熟的分株。」
蘇弦心中一緊:「文先生,您能幫忙嗎?」
文墨白微微一笑,「沒問題。」他一直覺得蘇弦的靈力很有意思,也樂意結交這樣的朋友。更重要的是,寄魂根的本心寄生的人類靈魂可是陰凰最愛的補品。
文墨白側過頭對小憐說:「我們現在就趕去蘇家。」
小憐牽著東子的手,「東子,我們一起去找你媽媽。」她不忍心將這個剛剛失去了父親的小男生留在這空無一人的院子里。
晚上八點。
蘇宅在夜裡安靜無聲。
小憐進蘇宅之前看了一眼右側的別墅。不知道莫依依在另一個世界是否得到安寧。
蘇弦一行穿過小花園,他拿出鑰匙打開了門,帶著文墨白、小憐以及東子走了進去。
電視的聲音傳來。
平日里媽媽會坐在沙發上看韓劇。而此刻,沙發上空無一人。
蘇弦拿起手機,撥媽媽的電話,卻聽到清脆的鈴聲在沙發的角落裡響了起來。
文墨白放鬆地坐在沙發上,「也許伯父伯母在樓上。」
小憐擔心地看著蘇弦。
蘇弦微微一笑,眼中的暖意令小憐心動,「我上去看看。」
東子性急地說:「弦哥哥,我和你一起上樓去。」
蘇弦點頭,他們一走上二樓。
就在這個時候,二樓有亮光閃了閃。
文墨白「咦」了一聲,站了起來,「聖光洗禮?」西方的光明系魔法怎麼會在蘇家出現?
那潔白溫暖的光線布滿了整個二樓,光的餘波盪漾在樓梯上,彷彿溫泉一般洗滌著蘇弦和東子。
蘇弦皺了皺眉,吩咐東子:「你回樓下和小憐姐姐在一起,我上去看看。」
他衝上二樓,推開了客房的門。無窮無盡的聖光涌了出來。
蘇弦看到了安然無恙的父母和姑媽,還有一個眉目如畫的少女。
她側過頭,靈動美麗的眼裡是微微的笑意,「蘇弦,我回來了。」
2.故人
美人如玉,巧笑倩兮。
蘇弦想起了相冊里的那些照片。
眼前的少女,眉眼之間那樣熟悉。
她是慕容月,王謙說,這是他一直暗戀著的女孩。
「你在幹什麼?」蘇弦看了看在床上彷彿墮入甜夢的姑媽。
慕容月覺得眼前的蘇弦熟悉又陌生,「我幫被邪惡之氣侵襲的蘇阿姨調理身體。」沒想到,她回國的當天就遇到了靈異事件。蘇伯伯的妹妹噩夢連連,靈魂都被某種邪惡的氣息侵染。她因緣際會學得了一些光明魔法的皮毛,正好給蘇阿姨調理身體。
她凝視著蘇弦,眼波溫柔:「幾年不見,你變帥了。蘇弦,我帶了禮物給你。」
蘇弦微微一笑:「抱歉,我記不得以前的事情了。我見過你的照片,你是慕容月。」
慕容月嘆息:「伯母說,也許你見到我會記起來。唉,被人忘記的感覺果然不太好呢。」
蘇媽媽含笑看著眼前的小兒女,心中歡喜:「小月你這次回國打算待多久?」
慕容月凝視著蘇弦,聲音輕柔動人,「我不打算再離開了。」在以往的時光里,眼前的男生默默地注視著她,溫柔如月光。她為了理想遠走高飛,驀然回首,這才發現,當蘇弦忘記了她的存在時,她居然那樣感傷。
蘇弦淡淡地點頭。
他對蘇爸爸蘇媽媽說:「我帶了東子回來。樓下還有我朋友在。姑父已經去世了。」
蘇爸爸驚訝地抬頭:「你姑媽只是說你姑父怪病纏身,不准我們去看。今晚不是請了先生嗎?怎麼就死了?」
蘇媽媽急急忙忙衝下樓,摟著東子,眼裡淚光閃爍,「東子……」
小憐抬起頭,看著蘇弦下樓,他的身後是風姿卓越,眼神清澈的女孩子。
也許是直覺,或者其他,小憐覺得那女孩子看著蘇弦的背影,那樣溫柔。
她氣質高潔,眉眼之間令小憐有熟悉的感覺。
文墨白也在打量蘇弦身後的女孩子。
她的身上隱隱有著光明之力在波動。
文墨白嘴角微勾,「有意思。」蘇弦擁有奇怪的靈力,卻不了解靈界的事情。現在,蘇弦的家裡又出現了一位擁有光明之力的女孩子。
慕容月的視線在文墨白的身上停了停,然後落在了小憐的身上。很可愛的女孩子呢。她在心底說。
蘇弦為父母和慕容月介紹:「這是我的同學文墨白和小憐。文墨白是今晚去看姑父的先生。」
蘇爸爸神情微動,「文家……」
他和文墨白握手,「早就聽說文家人的特異之處。沒想到你和蘇弦還是同學。」
文墨白也在微笑,握著蘇爸爸的手卻沒有放開的跡象。
蘇爸爸有些不安,突然心臟抽搐了幾下。
文墨白淡淡地看了慕容月一眼,「有時候光明魔法對於寄生類的暗黑植物種子並沒有驅逐的作用。」
蘇爸爸咳嗽了起來,彷彿要將整個肺都咳出來一般。
蘇媽媽不安地扶著蘇爸爸,「你怎麼了?」
就在這個時候,蘇爸爸咳出了一粒小小的種子,那種子落在了地攤上,蠕動了幾下。
一道符籙落在了種子上,將它包裹住。
文墨白拿起符籙,種子就在符籙的光里左衝右突。
蘇爸爸緩過氣來,驚訝地看著符籙里的種子,「怎麼會這樣?」
文墨白回答,「東子爸的怪病就是這麼來的。我再給其他人檢查看看。」
還好,蘇媽媽和慕容月都沒有被寄魂根寄生。
文墨白看了看二樓,「我去看看東子的媽媽怎麼樣了。」
他牽著小憐的手,「我和小憐上去就可以了。你們在樓下等著。」
看著文墨白牽著小憐的手上樓,蘇弦心中異樣。
蘇媽媽低聲問蘇弦:「你什麼時候認識文家的人的?他們家的人都……挺厲害的。」
蘇弦回答:「偶然認識的。」他身材修長,燈光下,五官的輪廓優美而深刻,氣質清華高貴。慕容月若有所思,「我妹妹前不久也找過文家的人。」光明之力居然沒辦法清除隱藏在蘇爸爸體內的「種子」,慕容月深感慚愧,同時也對文家的異術產生了濃厚的興趣。
蘇弦垂下頭,看著坐在沙發邊上昏昏欲睡的東子。他照顧爸爸本已經精疲力竭,如今東子爸逝去,他的精神也失去了信念的支撐。
就在這個時候,蘇弦的心臟奇異地顫了顫,難以形容的感覺湧上心頭。
他環顧四周。
不知是耳邊還是心底傳來了「沙沙」的聲響。
慕容月似乎也察覺到了不對勁,她身上的光明之力的波動開始加劇。
蘇弦的視線再次落在了東子的身上。
與此同時,文墨白和小憐走進了二樓東子媽的房間。
文墨白的指尖微彈,一道符籙懸浮在了東子媽的床頭。
他再次彈出一道黑色符籙,那符籙緊貼著天花板,彷彿將整個蘇家都罩住了。
文墨白對小憐輕笑:「好戲才剛剛開始。寄魂根的本心很狡猾很危險,我要先圍住這裡,再慢慢地捉住它。」
小憐心中一動,「你的意思是寄魂根的本心不在東子媽的身上?」
文墨白點頭,眼底是黑暗的愉悅,「樓下的全部是誘餌。我也是才確定,寄魂根的本心應該是在東子身上。那個半吊子的光明美女倒是沒什麼危險。寄魂根不喜歡那光明之力的味道。」
小憐咬了咬嘴唇,「那蘇弦一家不是很危險?」
文墨白專註地看著小憐,聲線溫柔,「你在擔心蘇弦?」
小憐能夠感覺到文墨白隱藏的怒意,她抬頭,眼光清澈如水,「我的確擔心蘇弦。」
文墨白的手指掠過小憐的發梢,「別擔心,我對蘇弦也很好奇。我很好奇他能撐到什麼程度。小憐,你知不知道寄魂根是怎麼產生的?」
3.珠鏈
文墨白的聲音彷彿從遙遠處傳來:「那是一種邪惡的秘術。針對的是最恨的敵人。利用寄魂根的種子將這個人寄生,在他的身體上塗滿血液調製的符咒,然後深埋在陰氣充足的地底,用石塔鎮壓。千年之後,就會生成人形的寄魂根。這千年裡,那個人的魂魄不滅不散,生生被寄魂根抽離吞噬,變為怪物。它一旦被挖出來,就會不斷產生新的寄魂根的種子,吞噬他人的精氣和魂魄。然後,寄魂根的本心會選擇一具最滿意的身體來寄居。只要它接觸到蘇弦的身體,就能夠鑽進去。我想,蘇弦的身體,它應該很滿意。」
文墨白的話音剛落,小憐就沖了出去。
此刻蘇家的客廳已經完全不同。
密密麻麻的樹根將整個大廳纏繞了起來,連樓梯上也是蠕動的樹根。
有的樹根甚至攀爬到了吊燈上面。
小憐根本沒辦法靠近樓梯!
樓下。
蘇弦冷冷地盯著東子。
東子詭異地張著大口,嘴角幾乎裂到了耳邊。無數的根須正是從他的嘴裡伸出,他的瞳孔里還有極細小的根須在蠕動。
慕容月身上的光明之力籠罩著蘇家三人,承受著根須一次又一次的撞擊,那光球漸漸變得越來越稀薄。
蘇伯伯和蘇伯母已經在沙發上陷入了昏睡。就在這個時候,光球破碎掉!
臉色蒼白的慕容月軟倒在地。
寄魂根帶著尖利的風聲刺向了蘇弦!
蘇弦的瞳孔深處有亮光在聚集,他左手微動,彷彿扼住了毒蛇的七寸一般緊緊抓住了寄魂根。
一絲黑光從珠鏈上閃過。
蘇弦手裡的寄魂根劇烈地掙扎了起來,力量卻越來越弱,最後居然就那麼枯萎斷開。
一股奇異的力量從寄魂根里傳回到蘇弦的身上。他覺得內心空虛了很久的地方被這力量填滿了一些。
舒暢的感覺令蘇弦的眼睛更亮。
文墨白在二樓注視著發生的一切,雙眼微眯,眸色更深。
蘇爸爸和蘇媽媽看著蘇弦令寄魂根枯萎,眼底的神情卻是恐懼。
文墨白走下樓梯,那些寄魂根紛紛避讓著他。
他緩步走到了東子的面前,將黑色的符籙貼在了他的額頭上。
這符籙閃爍著黑光,和二樓天花板上的符籙相互牽引,彷彿黑色的閃電一般,將東子連同他的根須都捆綁在了一起。
小憐緊跟著文墨白跑下了樓梯,擔心地握住蘇弦的手,細細打量他的手掌,「你沒事吧?」那些噁心的根須不會就這麼鑽進蘇弦的身體吧?
小憐微涼柔軟的小手和她驚慌緊張的神情,令蘇弦的心莫名其妙地歡悅了起來。
他微微一笑,「我沒事。」
慕容月在一旁,聲音輕柔悅耳:「剛剛你被這東西襲擊的時候,我快被嚇死了。」
她白皙如玉的臉上是深深的擔憂,「不要讓我這麼擔心,好嗎?」
慕容月那自然的獨佔的姿態令小憐下意識地放開了蘇弦的手。這美麗大方的女孩子和蘇弦的關係似乎很親近呢。
蘇弦對慕容月也有著親切的感覺,他點頭,「好。」
文墨白似乎看清了其中的微妙,他優雅地一笑,眼中的情緒波瀾不興,「蘇弦,你的靈能有點意思,居然能令寄魂根枯萎。」這可是連他也會羨慕的特質。
他側過頭看著被黑色閃電束縛的東子,眼神里有著無法掩飾的狂熱,「現在,就讓寄魂根的本心成為我的陰凰的食物。」
他雙手拇指和小指相對,正要釋放陰凰,卻聽到了玻璃碎裂的聲響。整面牆的落地玻璃彷彿暴風中的樹葉,被狂暴的力量在瞬間吹散。
玻璃碎片如冰雹一般襲來,蘇弦下意識地擋在了小憐前面,然後,一道黑影將東子從那黑色的閃電裡帶走,然後突兀地消失在了原地。
到手的獵物居然不見了。
這令精心算計的文墨白心中鬱悶。只是,那道黑影露出的強者氣息連他也無法對抗,只能恨恨地任憑對方奪走他勢在必得的寄魂根的本心。
文墨白望著一片狼藉的大廳,眼神冷冽如冰。本市靈界什麼時候多了這樣的神秘高手?
慕容月察看了蘇爸爸和蘇媽媽的身體狀況,對蘇弦說:「伯父伯母沒事,你別擔心。」
小憐擔憂地問文墨白:「我們現在該怎麼辦?」
文墨白的指尖輕觸小憐的臉,帶著憐惜說:「小憐,你的臉被碎玻璃刮傷了。」
細細的傷口帶著一點點血絲,那麼美。
小憐垂下眼帘,「我沒事。」
慕容月輕笑,「你們的感情真好。小憐和文墨白很配呢。」
蘇弦心中也有異樣的感覺。他微微一笑,「小憐是文墨白的妹妹。」文墨白的笑容帶著微微的靦腆,越發動人,「小憐是我父親收養的,那時候小憐才還到六歲,父親說,小憐長大的那一天就會成為我的妻子。」
慕容月笑容夢幻,她近乎嘆息地說:「真正的青梅竹馬,好浪漫。蘇弦,我們也是青梅竹馬呢。」如今的蘇弦有了一種說不出的魅惑氣質,令她忍不住想靠近。
小憐心中一沉,文墨白對她還真是勢在必得,就這麼宣布了所有權。
「那不過是玩笑。」小憐抬起頭來,笑容可愛,「我哥哥可是完美的王子。」
文墨白愛憐地拍拍小憐的頭,「王子有時候也會喜歡醜小鴨。」
小憐並沒有錯過文墨白眼底的冷光,她知道文墨白已經在生氣。
蘇弦無法說清內心在突然之間的失落和沉重,他只能問:「現在我們要怎麼善後?」
文墨白環顧四周:「小問題而已。我可以使用還原咒,令一切恢復原貌。只是,等一會兒,我還要替伯父伯母消除剛剛的記憶。要知道,靈界的事情,普通人知道得越少越好。」
他的視線落在了蘇弦身上:「蘇弦,我覺得你很有天賦,很多強大的靈能者也會死在寄魂根的手上,而你卻能輕易殺死它。」
蘇弦看了看自己的左手,眼中有迷惘和好奇,「我也很想知道我能做到哪一步。」小憐,我想靠近你的世界,而不是做一個可能被抹掉記憶的普通人。
4.心思
不過一刻鐘,恢復了整潔的客廳里,文墨白一行和蘇爸爸蘇媽媽聊天聊得很愉快。
在蘇爸爸和蘇媽媽的記憶里,文墨白和小憐只是蘇弦的朋友。
蘇媽媽喜滋滋地和慕容月說著舊日的趣事。蘇爸爸則和文墨白一見如故,討論著他們都愛的茶道。
畫面和諧,小憐的心卻那樣不安。
她總覺得有無形的命運的網已經包裹住了她,隱隱約約地,她在害怕著未來。
怨靈莫依依和被寄魂根附體的東子在她的眼中有著某種相似的氣息。
與此同時,城市某處房屋的地下室里,有波光閃動。
黑影提著東子出現在了地下室。
他的手上浮現出一隻小小的玉葫蘆,和當初收掉莫依依魂魄的玉葫蘆一模一樣。
「難得的木之陰靈。我怎麼能放棄?」黑影的聲音沙啞。
他手中一動,東子的魂魄就被玉葫蘆抽了出來,吸進了葫蘆里。
黑影的嘴裡是喃喃低語,「還差三個,就集齊了。」
無盡的陰風吹拂著地下室,彷彿這裡是地獄中轉站。
新的一天。
小憐睜開眼睛,腦海里還是昨晚在蘇家的回憶。
宿舍里已經有人起床,整理著書包。
她穿好衣服下床,看到了張悅。
張悅推了推她的眼鏡,笑容親切,「小憐,我晨讀去了,要我幫你帶早餐嗎?」
小憐婉拒,她目送著張悅離開寢室,若有所思。
昨天傍晚,她處理掉了那個導致羅沫自殺的鏡子夾層中的怨土。到底是誰把怨土放進羅沫鏡子里的呢?還是這鏡子在買來的時候就已經帶了怨土?
到目前為止,張悅和慕容影的表現都很正常。
昨晚遇到的慕容月居然是慕容影的姐姐,兩姐妹的性格氣質截然不同。慕容影就是瓷器還未燒成的粗胚,美艷卻沒有靈魂。而慕容月則是大師燒制出的絕美瓷器,溫潤靈動。
昨晚,蘇媽媽言語之間都在說著蘇弦對出國留學的慕容月的思念。而慕容月看著蘇弦的眼神……
小憐苦笑。自己不過是十年前和弦哥哥見過幾次。而慕容月則和蘇弦相處了十年。雖然蘇弦沒有了這十年的記憶,但是,就算記憶消失,感覺依然會存在。
慕容月和蘇弦在一起,宛如天造地設的一對。蘇媽媽恨不得立刻將兒子和慕容月打包。
小憐心思緒亂,只覺得心中黯然。
她洗漱打理完自己,拿了本書打算去外面翻翻。
這時候,慕容影推門進來,不善地看著她,手上還拿著手機,「喲,小憐,沒想到昨晚你還遇到了我姐。我姐說,你是文家的養女?——」她很生氣。小憐明明知道自己喜歡文墨白,居然對她文家養女的身份秘而不宜。小憐該不是喜歡上了文墨白,想獨佔他吧?
想到這裡,慕容影的臉色越發不好看。
她看著沉默不語的小憐,語氣尖銳了起來,「怎麼不說話?啞了?」
小憐笑了,「慕容影,其實你不算壞,但是如果你有腦子,怎麼會這麼囂張地對待文家的人?」十年時間,足夠讓小白兔也長出鋒利的牙齒。以往,她不和慕容影計較,甚至在她陷入幻覺的時候叫醒她,只是因為,她不喜歡看到別人受苦。
但是,她不想慕容影將她文家養女的身份大肆宣揚出去。那樣,她會有很多無謂的麻煩。
慕容影艷麗明媚的眼底有了一絲畏懼,「你……你是什麼意思?」
「我想簡單地過日子,不想被人騷擾。你喜歡文墨白,儘管去追,我不會對你有絲毫阻礙。」小憐的話直接明了。
慕容影想到了文墨白,怦然心動,「你……你不會和我搶文墨白?可是姐姐說,文墨白開玩笑說要娶你!」
小憐嘆息,「開玩笑的事情怎麼可以當真?」到現在,她也無法判定文墨白突如其來的溫柔是因為他突然中邪,還是他想玩一個新的遊戲。
慕容影想起了在寢室里的那些噩夢,還有羅沫的自殺,心中害怕,「你……你會驅鬼嗎?」
小憐搖頭,「我也就知道一些皮毛。你姐姐是光明體質,對鬼魂有著天然的威懾力。你為什麼不問問她?」
慕容影想起了貼身收藏的文墨白給她的符籙,臉上一紅,「我只是隨便問問。我更相信文墨白。」
小憐暗嘆假面王子文墨白的桃花朵朵開,已成花海。
她微微一笑,「我和文墨白的關係還請你不要對人說。我可不想一堆人圍著我,讓我替她們介紹哥哥給她們認識。」
慕容影臉色一變,「我會保密的。」她也不想突然多那麼一大堆情敵。雖然她很有自信能脫穎而出,卻也不想一大堆蒼蠅蚊子去打擾文墨白。
小憐點頭,拿著書離開了寢室。
她在路上想著慕容影對文墨白的痴迷,唇角微勾。文大少還真有女人緣。
突如其來的一陣寒冷,令小憐站定,她望了望四周,發現自己居然站在了老舊的琴房前。
她不喜歡這裡,在軍訓的時候,她曾經看到這裡的外牆在滴水。晴天里,水又是從哪裡來的,那樣冰涼。
小憐下意識地看了看上次漏水的地方。那處被人用水泥什麼的補過,灰色的水泥像是一塊傷疤,貼在牆根處,隱隱約約居然神似一張人臉。
那張臉在哭泣。
眼淚彷彿細小深刻的傷疤,鑲嵌在心臟處。
疼痛而無助。
她聽說過很多關於舊琴樓的傳說。
最開始修琴房的時候,建築工人曾經挖出過牛的頭骨。再深挖則是深黑色的充滿了水的腐殖土。
琴房修好后,每隔幾年都會出點小意外。入夜後,沒人願意在這裡單獨練琴,總是成群結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