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雪青色的秘密身份
ONE
終於又能回到學校上課了。蘇雨琪沒有想到自己有一天會為這樣的事情而感到高興!
不過,經過綁架那樣的事件,再加上沉悶到死又充滿消毒水味的醫院和沒完沒了的檢查,相比之下,平時熟視無睹的校園和同學看起來是多麼親切可愛。
一放學,她就迫不及待地來到街舞社,只不過一天沒見,卻好像隔了好久。
「我來了!」剛走到練舞房的門口,她就忍不住向大家問好。
袁妙第一個看到她,連忙迎上來:「哎,你和江樂梵昨天去哪了?問你們的同學也都說不知道,太神秘了吧?」
「哈哈……」蘇雨琪知道林焰怕綁架事件影響別人對她和江樂梵的看法,所以替他們隱瞞了下來。不過這也給根本不知道怎麼撒謊的蘇雨琪出了一個難題,「這個嘛……」她眼珠子一轉,裝出一臉驚喜的樣子問道,「呀?怎麼練舞房好像突然變大了?」
確實,原本亂七八糟的練舞房現在煥然一新,不但沒有了那些礙手礙腳的雜物,還多出了兩塊簇新的體操墊,地板擦得一塵不染,映在整面的鏡牆上,看起來比原來明亮寬敞了好多!不過,這個消息林焰已經提前告訴她了,她只是想藉此轉移話題而已。
「是呀,昨天我們一來就看到其他社團在搬東西,我們一打聽才知道,學生會決定暫時把這間練舞房的使用權交給我們,作為對我們晉級全國大賽的鼓勵,呵呵。所以我們就徹底打掃了一遍!」
「怪不得!好棒呀!」蘇雨琪眨了眨眼,正慶幸自己跑題過關,就看到麥田把頭探出門外又縮回來,納悶地望著她。
「那個,老大呢?沒跟你一起來嗎?」
一句話,把其他人的視線都吸引了過來,蘇雨琪暗暗叫苦。要是說出江樂梵現在還躺在醫院裡沒法來,他們肯定要追問傷勢,一旦牽扯到綁架事件,要解釋清楚也太費口舌了,更何況,具體情況連她本人都不清楚呢。
無奈之下,她只好結結巴巴地回答道:「嗯……那個……他好像是有點事……過幾天就回來啦,到時候你們再問他好了。」很沒義氣地把問題踢給不在場的江樂梵后,蘇雨琪連忙又問了一個大家感興趣的問題。
「謝城學長,全國大賽第一輪的題目出來了嗎?」
「正巧,今天就想跟大家討論一下新的題目。」謝城點點頭,翻開手邊的資料不緊不慢地開始說明:「我先來說一下全國大賽的比賽規則。這次一共有33支隊伍進入全國大賽,大賽採取積分制,每一輪比賽中淘汰半數的隊伍。也就是說第一場是33進17。而積分是由三部分組成,第一是獨舞,第二是自由尬舞,第三是團體舞,也就是命題舞蹈。我們第一輪的題目是《帆》。」
「翻?」許亞斯搔搔腦袋,「是說要不斷翻跟頭嗎?」
「噗……哈哈!」麥田笑得在地上滾來滾去,「我看不是『翻』是『煩』啦!命題舞蹈確實都很『麻煩』啦!哈哈!」
謝城一臉黑線地抬了抬眼鏡,不理那兩個活寶,轉向蘇雨琪:「你看呢?」
「帆……我第一個想到的是運動比賽上的帆船表演……」蘇雨琪托住下巴冥思苦想了起來,「是說要動感?那種一人一帆的氣勢?嗯……好難想……」
袁妙左右看了看,疑惑地問道:「奇怪,你們誰看到展陌遠嗎?他怎麼也沒到?」
「好呀,今天是展陌遠和老大,昨天蘇雨琪和老大,好不容易練舞房終於名正言順地歸我們使用了,怎麼你們一個個都反而不想來了呀!」麥田第一個跳起來,擠眉弄眼地做痛心疾首狀。
就在這時,眼尖的許亞斯發現展陌遠正站在街舞社不遠的地方,低著頭走來走去,奇怪,難道真的是練舞房變樣了,連展陌遠都認不出來了嗎?
「展陌遠,怎麼不進來呀?」
被許亞斯的聲音一驚,展陌遠抬起頭來,露出一副心事重重的樣子。連他平時那頭囂張得不得了的紅毛好像都失去了活力一樣軟趴趴的。
「我……」他皺緊眉頭,一隻手不斷撥弄著外套上的拉鏈扣,似乎正在做一個很難抉擇的重大決定。
「來來來,你來得正好,我們正在討論新的命題舞蹈呢!」麥田興沖沖地拉住他的胳膊,把他往裡拉。
但令人吃驚的是,展陌遠竟然抽出了自己的胳膊,退後了兩步。當後背貼上了冰涼的牆壁時,他猛然一震,露出一絲苦笑。
「我是來退社的!」
撂下這句炸彈一般的話后,任憑其他人怎麼質問、探詢,展陌遠都一聲不吭。
麥田更是激動地抓著他的肩用力搖晃:「為什麼!我們不是已經打進全國大賽了嗎?這個關頭你小子怎麼能退社?」
被逼到牆角的展陌遠終於跺了跺腳,甩開麥田,低吼道:「不要再問了!這是我自己的問題!就這樣!」
說完,他一路小跑,只留下其他人一臉震驚地站在原地。
蘇雨琪忽然舉得心情沉重起來,隱隱地,浮上一絲莫名的擔憂。
TWO
展陌遠的離開對街舞社來說無疑是一個沉重的打擊,蘇雨琪思來想去,沒有其他辦法,只好硬著頭皮去找陶艾欣。小欣欣對展陌遠的影響看來,只要她肯出面,說服展陌遠回歸的把握應該不小。而且,就算不能說服他回歸,起碼也要問出他突然退社的原因,看是不是能解決掉!
但是沒想到事與願違,陶艾欣去給了他更大的打擊!
「小欣欣,我有話想跟你說。」下課後的走廊里,蘇雨琪帶著懇求的神色看著陶艾欣,「只要一小會兒就好了。」
陶艾欣根本就不想跟蘇雨琪說話,她伸手推開蘇雨琪:「我沒空。」
「拜託了!小欣欣,求求你!真的很重要!」蘇雨琪跟在陶艾欣身後,死活都不肯離開。
陶艾欣深深吸了一口氣,她記得以前蘇雨琪也經常這樣對她撒嬌,回頭看了看紅著眼睛的蘇雨琪,陶艾欣皺了皺眉:「你知不知道你很煩?到底有什麼事情?」
蘇雨琪鬆了口氣,對她來說,陶艾欣肯聽她說話就已經很好了。
「你知道嗎?」展陌遠說要退出街舞社」蘇雨琪一邊說一邊小心翼翼地觀察著陶艾欣的表情,「好不容易進入全國賽了,真真正正的較量才開始,他這麼喜歡街舞半途而廢多可惜啊!所以」
艾欣不耐煩地打斷了蘇雨琪:「夠了!你是想要我勸他回街舞社是不是?那不可能!」
「為……為什麼?」蘇雨琪詫異地看著陶艾欣。
陶艾欣看著蘇雨琪急切的目光,還是那樣清澈,不摻一絲雜質,彷彿不管經過怎樣的磨礪都仍舊璀璨奪目的寶石。
「他有跟你們說是為了什麼要退出的嗎?」
蘇雨琪搖搖頭,臉上露出懇求的神情:「你幫我問問他吧!說不定大家可以一起來解決呢,也就不用退社了啊。」
「不用問了,我現在就可以告訴你——」陶艾欣笑了起來,笑容裡帶著一絲嘲弄和譏諷,「因為我跟他說過,如果他肯退出街舞社,我就答應跟他交往!」
「什麼?!」蘇雨琪呆住了,她怎麼也沒想到竟是這樣的原因。
陶艾欣看著蘇雨琪獃獃的樣子,心裡有種報復似的快感,她繼續笑著說道:「沒想到是吧?覺得很驚訝是吧?」
「小欣欣,你怎麼可以……」蘇雨琪的聲音忍不住顫抖起來,不可置信地搖搖頭,眼前的陶艾欣似乎已經不是那個跟她一起長大的好朋友了,嫉妒真的會讓人變得這麼厲害嗎?
陶艾欣彷彿很欣賞蘇雨琪被打擊到的樣子,眼中的憎恨一閃而過:「口口聲聲說我們是朋友,卻瞞著我和江樂梵交往的人是誰?一直說要解釋,卻突然跟江樂梵一起消失的人是誰?還有,今天江樂梵為什麼沒和你一起來?你對他做了什麼?」
蘇雨琪被陶艾欣一連串的質問打暈了,她沒想到好朋友竟然是這樣看她的!她顫抖著聲音說:」小欣欣你怎麼會那麼想?「
陶艾欣毫不退讓:」那你讓我怎麼想?你說說看,為什麼昨天你們都沒來學校?你們去幹什麼了?「
本來不想說出綁架事件的蘇雨琪深吸一口氣,坦白說出:」我們被綁架了。「
陶艾欣眼中流露出一絲失望,唇邊那一抹嘲諷的笑容更加濃烈:」這麼幼稚的借口你也說得出口。哈,誰會綁架你們兩個普通學生?「」是真的!不管你想不相信,前天放學的時候,我和江樂梵被一群黑衣人強行帶走,幸好後來林焰及時趕到,我們才獲救。江樂梵因為受了一些傷,所以現在還在醫院裡休養。「蘇雨琪看到小欣欣有點動搖的樣子,連忙補充道,」真的,如果你還不相信,我們現在就可以去醫院,讓江樂梵自己告訴你!「
見她說的煞有其事,陶艾欣也變得將信將疑了,她想了想說:」好吧,如果你說的是真的,我會考慮勸展陌遠重新回歸街舞社。「」太好了!「蘇雨琪眼前一亮。」不過你別高興得太早,我要親眼見到江樂梵在醫院才算數。「陶艾欣冷靜地提出條件。」沒問題!「蘇雨琪迫不及待地一把拉住她,信心滿滿地往醫院的方向趕去。
按照蘇雨琪心中的劇本,一切應該是這樣的——小欣欣見到了醫院裡的江樂梵,相信了她的話,勸回了展陌遠,等江樂梵傷一好,街舞社就會以最棒的面貌迎接即將到來的全國大賽!
可沒想到,迎接她的是一間空蕩蕩的病房……」什麼?難道我記錯了病床號?「蘇雨琪滿頭大汗地在前後病房裡跑來跑去地找,卻始終沒有找到本應該在這裡的江樂梵。
一旁的陶艾欣臉色越來越陰沉,蘇雨琪的心也像掉進了萬丈深淵一樣,果然——」不用再演戲了。「陶艾欣冷哼一聲,轉身就走,」我竟然還傻到想要再信你一次!「」等等!他可能臨時有事,或者……「蘇雨琪追著陶艾欣,一路徒勞地解釋著,可陶艾欣根本不聽她的話,連頭也沒回過一次就筆直地走出了醫院。
沮喪地停下了腳步,蘇雨琪獃獃地站在醫院門口,不知道該怎麼辦。
對了,先打個電話問問看!
她掏出手機撥通江樂梵的電話,但電話那頭卻傳來」你所撥打的用戶已經關機「的聲音。」他不會又忘記充電吧。「雖然心中有種不好的預感慢慢升起,但蘇雨琪還是強打精神安慰著自己。
接著,她又跑回病房區詢問值班護士。」江樂梵,江樂梵……有了!「小護士認真地幫她查到了住院記錄。蘇雨琪眼中又燃起了希望,但對方下一句話又把她的希望給泯滅了——」不過他已經辦了出院手續。「
怎麼回事?江樂梵的傷不要緊了嗎?再說,為甚麼辦理出院手續也不告訴她呢?總覺得事情有點奇怪。
蘇雨琪皺緊眉頭想了一會,決定去江樂梵的定里去堵他!哼哼,敢一聲不響地離開醫院,害得她沒法勸小欣欣回心轉意,這個罪過可大了!找到他一定要好好懲罰一下!
她故意忽略心中那抹模糊的不安,一邊幻想著盹到江樂梵以後要怎麼說他,一邊急匆匆地住他家趕去。
還是沒人。
一瞬間,蘇雨琪覺得自己好像一塊骨碌骨碌滾下懸崖的可頭,不知道最後迎接她的是甚麼。她使勁甩甩頭,自言自語說︰「沒關係的,他可能只是去玩了,說不定他沒有聽到敲門聲,或者……」
她一邊給江樂梵羅列各種理由,一邊焦急不安地等在門口。
天色一點點暗下來了,她等的人始終沒有到來。
最終,蘇雨琪看了眼毫無動靜的房門,恨恨地跺了跺腳︰「江樂梵,看你明天在學校還能躲到那裡去!」
但是,蘇雨琪的最後一絲希望也破滅了。
從那天開始,江樂梵就沒有在學校里出現過?
家裡,starbar里,紀念碑,醫院……能找的地方蘇雨琪都找過了,可江樂梵就像人間蒸發了一樣,到處都不見蹤影。
每天不死心地撥打江樂梵的手機,可話筒里傳來的始終是那句「您所撥打的用戶以關楬。」
萬般無奈之下,她也請求過林焰幫忙,可林焰深深地看了她一眼,淡淡地說了句︰「你有沒有想過,也許是他自己不想讓你找到?」
隱隱約約地,蘇雨琪也想過這個可能性,但她馬上就否決了這個想法。不管怎樣說,起碼,讓她知道江樂梵現在到底在哪裡吧?
出了尋找江樂梵外,另外一件重要的事就是越來越近的全國大賽了!
她不敢告訴大家江樂梵失蹤短消息,治好不斷地說,可能,也許,馬上江樂梵就會回來……可大家熱切盼望的眼神總是讓她的心變得沉甸甸的。在這種情況下,小欣欣的冷漠和無視也都不能讓她產生什麼更大的情緒起伏了,因為,她心裡最大最隱秘的擔心已經變成了——
如果江樂梵一直不回來,那該怎麼辦?
不,不會的。她搖搖頭。那天在小屋裡,他們約好要打進亞洲區決賽的,江樂梵一定會在比賽前出現的!
一絲堅定慢慢取代迷茫,蘇雨琪更加努力地投入練習中,好像這樣做,就能保證什麼一樣。
就在這時,練舞房的門忽然「嘩」的一聲被推開了。
「這裡是街舞社嗎?」
一個有點低沉卻十分動聽的聲音從門口傳來,彷彿夜風中飄逸的竹蘭花般幽幽地搖曳著身姿。
大家轉頭看過去,一個看起來有點陌生的女孩子正大搖大擺地走進來。一頭淺褐色的長發梳成馬尾辮在腦後高高吊起,微微捲曲的髮絲彷彿波浪一樣,隨著她每一步而躍動著。
「這裡是街舞社沒錯。」蘇雨琪首先回過神來,她打量著這個貿然闖進的美少女,「你有什麼事嗎?」
陌生的女孩看著她眨了眨眼睛:」你就是蘇雨琪吧?我特地來找你的!「」找我?「蘇雨琪歪著頭想了半天,還是不記得自己在哪裡認識這個神秘女孩的。
還是麥田第一個認出她來:」啊,是利德那個馬尾辮女生!「
被麥田一提醒,謝城他們也極其了那個在復活賽后突然跑過來,說要單挑蘇雨琪的女生。
馬尾辮女生滿意地點點頭:」看來你們都猜到我的用意了。Right!蘇雨琪,我要和你尬舞。「
蘇雨琪笑著搖搖頭:」對不起,我拒絕。「」Why?「馬尾辮女生瞪大了眼睛,隨即又挑釁道:」難道是你怕了?嘿嘿。」
「我不是怕。」蘇雨琪並沒有中她的激將法,很平靜地解釋道,「現在我們正在籌備大賽,排練時間很緊張,不能因為額外的尬舞影響練習。不如我們保留到比賽上再比吧?」
「那就不好玩了……」馬尾辮女孩低聲嘀咕了一句,眼珠一轉,唇邊露出一抹調皮的笑容。她背著手湊到蘇雨琪耳邊,輕輕說了一句話。
「真的?」蘇雨琪吃驚地望著她,彷彿聽到了什麼不可置信的事,「你怎麼證明你知道?」
馬尾辮女孩拉開衣領讓她看了看項鏈。
蘇雨琪沉默下來,定定地站了一會,最後鄭重地點點頭。
因為——那條項鏈是她送給江樂梵的那條守護項鏈!
因為,馬尾辮女孩說的話是——
「如果你贏了我,我就告訴你江樂梵的下落!」
馬尾辮女孩甩掉了上衣,跟蘇雨琪一起站到了練舞房的中央。
麥田早就跑到了音響旁邊,隨時準備按下開關。
「OK!我準備好了,什麼時候開始?」馬尾辮女孩瞥了蘇雨琪一眼,問道。
蘇雨琪揚了揚頭:「現在!」
她朝麥田做了個手勢,麥田點點頭,打開了音響。當音箱中傳來雖然優美卻並非節奏鮮明的街舞音樂時,大家全都愣住了。
「喂!麥田你怎麼搞的啊?這放的是什麼啊?」袁妙不滿地叫道。
麥田也慌了手腳,他剛想去關掉音響,蘇雨琪卻制止了他。
轉過頭看著同樣有些錯愕的馬尾辮女孩,蘇雨琪挑了挑眉說道:「這種音樂我也一樣能跳,不知道你敢不敢和我比?」
馬尾辮女孩「哼」了一聲,高高地揚著頭:「有什麼不敢的,慢拍子的舞我又不是沒跳過!」
蘇雨琪聳了聳肩,沒再說話,兩個人都沒有馬上跳,而是靜靜地站在那裡。
「咦?謝城,她們不是應該開始了么,怎麼都站著不動的?」許亞斯輕聲問道。
謝城的眼裡掠過一絲驚奇和讚賞,抬了抬眼鏡解釋道:「這種音樂不像一般的街舞那麼富有動感,所以她們都在聽,節奏和鼓點,還有音樂的旋律。」
袁妙也在一旁點頭附和:「就是所謂的找感覺啦!一般人做不到這樣的,看來會有意外驚喜哦。」
很快的,音樂的前奏過去了,麥田錯放的是一部日本動畫的原聲音樂,舒展而大氣,風笛悠揚的聲音從音箱中擴散出來,讓人似乎看到了一望無際的藍天。
與此同時,蘇雨琪和那個馬尾辮女孩一起動了。
蘇雨琪伸展開雙臂,彷彿要擁抱什麼一樣,頭部朝後仰去,胸部和腰部彎曲成一條弧線,隨即好像芭蕾舞演員一樣踮起腳尖快速地旋轉起來,雙臂在身前身後交錯著,有節奏的舉過頭頂雙掌相擊,發出清脆的響聲。
馬尾辮女孩的動作與蘇雨琪大同小異,只不過她是雙腿輪流跳躍著,手臂彷彿展翅翱翔的鳥兒一樣時而拍擊時而伸展。但主旋律響起不久之後,她的動作卻有些凝滯起來,漸漸開始脫離了音樂的旋律,相比起蘇雨琪的柔美舞姿,顯得有些僵硬,看來是並不能適應這種純音樂無節拍的旋律。
尤其是當樂曲進入了高潮部分,弦樂由抒揚轉為激昂時,她根本抓不到旋律的重點,她踩出的拍點大部分都正好落在音節的停頓處,顯得有點滑稽。她漸漸收斂了動作,差不多已經完全放棄了,只是看著蘇雨琪跳完而已。
而蘇雨琪的舞姿卻隨著音樂的變奏變得狂野起來,她大力甩動著頭部,手臂如同被狂風吹拂的樹枝一樣搖晃著,全身都彷彿卷進了龍捲風裡,旋轉、伸展、彎曲、跳躍,每一個動作行雲流水,她似乎已經成了在海浪中沉浮的海豚,每一次亮相都能引起大家小小的驚呼。
樂曲結束了,蘇雨琪緩緩放下手臂,做出最後的收尾動作。她的手臂微微地顫抖著,趁大家不注意從口袋裡掏出一顆「糖果」塞到嘴裡。然後她驕傲地扭過頭,背挺得直直的,看著身邊有些獃滯的馬尾辮女孩。
街舞社的成員們這時才回過神來,一起鼓起掌。
馬尾辮女孩認真地盯著蘇雨琪,過了很久才甩了甩頭:「這一局我認輸。」
蘇雨琪臉色依然顯得蒼白,她努力平穩呼吸,那因為勝利而顯得格外明亮的笑容幾乎晃花了所有人的眼。但其實她只是單純地為更接近江樂梵一步而高興!
第二局比賽很快就開始了。
這一次麥田終於換了一張街舞的標準音樂CD,充滿了質感的音樂彷彿大鎚一樣,每一個音節彷彿都重重敲在人心裡。
馬尾辮女孩明顯更加適應這樣的風格,她隨著音樂的節拍近乎瘋狂地舞動著,臉上的表情是近乎狂熱的興奮,她有力的雙腿在樂器是高高踢出,充滿了力度,她的腰部彷彿啪地折斷了一樣向後彎曲著,雙手撐在地面上迅速地旋轉翻躍,猶如一尾離開了水的魚,在越來越激昂的音樂里,她彷彿是一頭叢林中覓食的獵豹一樣,每一塊肌肉和每一個關節都保持著高度的緊張和協調。與其說她是在跳舞,不如說她是迸發著她所有的熱情,那種彷彿想要毀滅什麼一樣的壓迫感,讓看到她跳舞的人全都屏住了呼吸。
「這個女生……太可怕了……」謝城喃喃自語著。
舞蹈技術能達到這個水平的人不少,可是能將全身心投入到舞蹈中用肢體語言帶給觀眾衝擊力的,卻不多了。
狂烈的舞蹈結束於最後一個爆發出來的旋律里,馬尾辮女孩眼中近似瘋狂的光芒漸漸褪去,她一邊平靜著呼吸,一邊轉頭看著蘇雨琪。
「該你了。」
蘇雨琪咬了咬牙,搖了搖頭。
「我不用跳了。」
論起技術的難易度和風格的多樣性,蘇雨琪完全可以勝過面前的女孩子。可她也有死穴,無法全情投入激烈的舞曲,整整一支舞從頭到尾保持著高頻率的舞姿變換,傳遞出強烈的震撼和衝擊。究其原因,像這樣需要消耗大量體力的舞蹈,蘇雨琪根本無法與之匹敵。既然如此,不如浪費時間和體力,賭最後一場!
蘇雨琪深呼吸,緊緊握住拳,看著馬尾辮女孩:「現在不分勝負,我們再比一場!」
麥田換了一張碟,正要按下播放鍵的時候——
「等一下!」
突如其來的聲音讓所有在場的人都愣住了。還沒等他們回過神來,一個熟悉的身影閃進街舞社的門口。
林焰欣長挺拔的身影每次出現都會造成小小的騷動,他精緻的眉宇胡亂地皺成一團,稜角分明的嘴唇緊緊地抿著,淺褐色的眸子里散發出一股寒氣。
他看了看幾步之外的女孩,又看了看已經有些呼吸不均勻的蘇雨琪,臉色越發難看起來,帶著慍怒的語氣責怪道:「蘇雨琪,你不能再跳了!」
「你是誰?憑什麼不讓她跳了?」還沒等蘇雨琪開口,馬尾辮女孩便搶著問道。
林焰將目光投向她:「我也想問你是誰?」他的神情淡定,可聲音里明顯帶著不容抗拒的嚴肅,「你並不是星陽的學生,作為星陽的學生會會長,我有權利禮貌地請你』出去『。」
馬尾辮女孩被林焰帶著無形壓力的目光盯著,語氣軟了下來:「我……我是來找人的!」
林焰依舊不動聲色,那撲克牌一樣的景緻臉龐上也沒有多餘的表情:「找人?那麼請問你在校門保衛處登記了嗎?如果沒有的話,就是私自闖入學校,』罪名『一樣不輕。」
馬尾辮女孩有些不服氣地瞪著林焰:「又那麼嚴重嗎?我的樣子也不像是壞人!你少在這裡誹謗人了!」
「這位同學,我想你誤會什麼了,這和相貌並沒有任何關係。」林焰的語調雖然緩和,可其中的威勢卻很明顯,「每個學校都有屬於自己的規範守則,很明顯,你違反了這些。如果你現在離開的話,我可以當成什麼都沒有看到,考慮下吧。」
林焰的目光彷彿重達千斤,他逼視著馬尾辮女孩,直到她恨恨地「哼」了一聲,轉過頭走出了練舞房。
從林焰出現開始,蘇雨琪就知道自己沒有立場去阻止林焰插手。因為,她自己答應過他,出了比賽所需的練習,她不會給身體增加額外的負擔,但是,這次尬舞顯然已經超出了約定的範圍。
雖然她沒法阻止林焰,可是,她也同樣無法放棄這個得知江樂梵下落的機會!
因此,她匆匆跟林焰說了聲對不起,就尾隨著馬尾辮女孩追了出去。
「等一下!」看到對方停下腳步回過頭來,蘇雨琪連忙把她拉到不遠處的樓梯轉角處,「你能不能告訴我,江樂梵現在到底在哪裡?」甩出了自己最關心的問題,蘇雨琪一臉期盼地等著馬尾辮女孩的回答。
「不要。」可馬尾辮女孩撇開頭,不滿地嘟噥道,「你又沒有贏我。」
「拜託你,我真的很需要這個信息!」蘇雨琪握住她的手,苦苦懇求,「而且,我剛才也算贏過一局了不是嗎?」
低頭沉思了一會兒,馬尾辮女孩露出一個狡黠的微笑:「我不能告訴你他的下落,不過你剛才的表現確實不錯,我就破例讓你問一個關於他的問題吧!」
一瞬間,無數問題湧上了蘇雨琪的心頭。他到底在哪裡?他為什麼不跟她聯繫?他有沒有遇到危險?他什麼時候回來?他能不能來參加全國大賽?
想了好久,蘇雨琪終於用略微乾澀的聲音問出了一個問題。
「他……還好嗎?」
一絲詫異的神色掠過馬尾辮女孩的臉上,隨即,她嘻嘻一笑回答道:「他很好,又沒有人欺負他,呵呵,只不過他心情好不好嘛……就只有他自己知道咯。」
得到肯定的答案,讓蘇雨琪在釋然的同時,又有一點失落……他真的是自己躲起來不想讓自己找到他嗎?還有那條項鏈……他轉給馬尾辮女孩又是什麼意思呢?想到沒多久前,她還親手把這條項鏈掛在他的脖子上,現在他卻下落不明,而項鏈卻跑到了別的女孩手上。
壓下胸口一陣悶痛,蘇雨琪還是勉強扯開了一個笑容,真誠地向馬尾辮女孩道謝。
「嗯,算啦,看你這麼誠懇的份上,我再送一個消息好了。」女孩刻意壓低聲音,神神秘秘地湊近蘇雨琪的耳邊,「說不定,他再也不能跳街舞啦。」
渾然不覺自己扔下了多大的炸彈,馬尾辮女孩一邊走一邊喃喃自語:「唉,不好玩呀,真不好玩。」
THREE
林焰發現坐在身邊的蘇雨琪不知甚麼時候陷入了夢鄉,小巧的腦袋隨著車子晃動一點一點的,閉上眼睛后,纖長的睫毛在白玉一樣的臉頰上投下了濃密的陰影,掩蓋了因為過於勞累而隱隱若現的黑眼圈。
小心翼翼地升起了車窗,怕她吹風感冒,想了一下,他又解開自己的外套輕輕地披在她身上。
真的累了吧……江樂梵突然失蹤,展陌遠又申請退社,街舞社的重擔幾乎一下子就全部落在她這個柔弱的女孩/1身上。因為知道她的夢想和堅持,所以即使今天看到她不守約和別的人尬舞,林焰也說不出一句責備的話。所以在傑森博士那裡,他才會沒有說出實情,而只是請求傑森博士開一些他研利出來的特效藥。
是的,他今天會到舞蹈社,其實就是來帶蘇雨琪去傑森博士那裡做個心臟的全面檢查。
Mr.Jason,可以說是世界上治療心臟疾病的頂尖醫生之一,他的特效藥可以有效地控制病情,但是,只是控制,無法治療。
可是現在,林焰又怎麼忍心再讓蘇雨琪放棄全國大賽?對她來說,還有比全國大賽更重要的事情嗎?
睡夢中的蘇雨琪突然動了動,接著皺起了眉頭,彷佛連夢裡都有煩心的事情。
林焰心疼地看著她,不知道她夢到了甚麼讓她這麼不安?難道是那個外校的女孩?
林焰不知道那個女孩對蘇雨琪說了些甚麼,他只知道,當他在樓梯拐角處找到蘇雨琪的時候,她就一臉蒼白地看著遠方發獃。就算帶她離開學校到醫院去檢查,她也一直緊緊地抿著嘴巴,一語不發,,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他很想告訴她,把事情說出來吧,他很樂意幫助她,和她一起分擔。可是,他又有種隱秘的期待……希望蘇雨琪能自己主動說出來。
「嗯……」蘇雨琪開始發出哭泣一樣的聲音,手指也一陣一陣地顫動。不忍心再讓她被噩夢折磨,林焰一邊輕輕拍打她的肩膀,一邊呼喚被她的名字。
「蘇雨琪……」
「等……不要走!」蘇雨琪一下子抓住林焰的手,睜開了眼睛,但她的意識彷佛還停留在夢中,獃獃地望著車頂。
「放心,放心,不會走的,沒有人走!」林焰握住了蘇雨琪的手臂,俯下身看著她,「我答應過你,我會一直在你身邊陪住你,去實現你所有的夢想。你不是孤單的,知道嗎?」
蘇雨琪的嘴唇顫抖著,想要說點兒甚麼,但是她甚麼也說不出來。
蘇雨琪覺得自己的眼睛好酸好酸,她拚命地眨著眼睛,可是眼淚還是不由自主地流了下來。
她沒有發出聲音,蘇雨琪跟自己說,她不是在哭,只是眼睛在流汗而已。
「別哭……」
林焰總於忍不住了,輕輕把蘇雨琪拉進了自己的懷裡。
一雙有力的手臂環在身後,蘇雨琪聽到林焰低低的但是輕柔的聲音重複著同一句話︰
「別哭……」
蘇雨琪想,都是林焰害的,幹嗎好像在哄小孩子一樣。
害的她,真的想哭了。
她的整張臉都埋進了林焰的懷裡,壓抑的哭聲卻還是傳了出來。
蘇雨琪真的撐不下去了。
她以為自己永遠都不會放棄,可是連身邊的夥伴們都已經放棄了堅持,連她喜歡的那個人也離她而去,她為之奮鬥了那麼久的夢想似乎就要這樣化成泡影了。
她以為自己可以一個人扛著,可她並沒有自己想象得那麼堅強。甚至在夢裡,只是看到了江樂梵遠去的背影,她都害怕到顫抖不冒,最後哭叫著醒過來。
蘇雨琪覺得自己變成了一隻被掏空的麻袋,不但無法站起來,整個人也好像失去了靈魂,變得空空蕩蕩,根本找不到一個可以支撐的理由。
林焰只是抱著蘇雨琪,任她發泄。
他垂著眼睛,看向蘇雨琪的目光充滿了愛憐。
或許從很早之前,他就想要守護她,雖然他曾經騙過她、利用她,可是林焰驟然發現自己其實一直都不希望蘇雨琪真的受到傷害。
於是他現在很慶幸,在這樣的時候,他在她身邊。
終於,蘇雨琪的情緒慢慢穩定了下來,剛才怎麼也止不住的眼淚,也只剩下幾顆還沒來得及落下的淚珠,盈在紅紅的眼眶中。
她這才發現,剛才她一直捏著林焰的手。她飛快地瞥了林焰一眼,低聲說:「對不起,我也不知怎麼就……」
「沒關係。」林焰看著蘇雨琪翕動的長長睫毛,掏出隨身的手帕想要替她拭去淚痕,蘇雨琪下意識一躲,林焰停頓了一下,轉而把手帕塞到她手中,「擦擦吧。」
蘇雨琪乖乖地擦了擦臉,然後不知道該怎麼面對林焰,只好把目光調向窗外,「呀,原來已經到了!」她驚呼一聲,都不知道車子是什麼時候停的,停了多久。
「那……我先下車了……」總覺得氣氛有點怪怪的,蘇雨琪直覺地想逃走,她掰開車門,剛要轉身,林焰突然一把抓住她的手臂。
「你沒有什麼想跟我說的了嗎?」林焰低沉的聲音響起,她不知所措地回過頭,正對上他那雙沉穩卻又複雜的目光。
蘇雨琪心裡一跳,下意識地看向手裡的手帕,結結巴巴地說:「手帕……我洗乾淨了還你……」
「我是說,今天下午的事。」林焰乾脆開門見山,「如果還有什麼我能幫的上,請告訴我。」
「謝謝你。」蘇雨琪微笑著搖了搖頭,真誠地說道,「你已經幫了我很多忙了,其實,應該說是太多忙了。」說完,她打開車門,一隻腳跨了出去。
忽然,她身子一頓,又返過身來用力抱了林焰一下。
「真的真的真的,非常謝謝你。」
抿著唇,蘇雨琪的臉上泛起淡淡的紅暈,她朝林焰笑了笑,似乎是有些不好意思地猛地轉身跑開了。
林焰只覺得那一瞬間的溫暖還沒等他細細體會,就消散在微涼的空氣中,心中湧起一陣又溫柔又酸澀的感覺。
似的,這一刻,他在蘇雨琪身邊,可能並不像自己想象得那麼強大,可以替她解決所有的問題。結果,所有的問題還是回到原點,還是需要這個柔弱的小女孩獨自去承擔。
所以,現在這個位置,還不足以保護你不受傷害嗎?
林焰下意識地翻開錢包,看著林峰的照片陷入了長長的思考。
如果這時蘇雨琪在旁邊,她就能看到,那張照片上的林峰,不知道為什麼,額頭上並沒有那道傷痕……
FOUR
時間過得飛快,眼看全國大賽快要開始了,各地的街舞高手紛紛聚集而來。可蘇雨琪仍舊一籌莫展——雖然這一段時間,她和星陽的其它人一起原先的預定方案進行了幾次排練,然而畢竟少了兩個人,而且還是主力,大家都對即將來到的比賽幾乎不抱任何希望。
屬管如此,蘇雨琪仍舊在比賽的前一天來到了賽場。她想要先熟悉一下環境,包括舞台、燈光、出場的地方和音響。
由於第二天要進行比賽,作為比賽場地的體育館一早就已經封閉了,蘇雨琪走進空蕩蕩的體育館內,腳步聲回蕩著,彷佛整個世界就只剩下她一個人。
旱知道應該叫袁學姐一起來作伴的。
一個人站在舞台下面,蘇雨琪抬起頭看著垂下紅色幕布的舞台。
明天,他們就要在這裡開始最後一場比賽,很可能,也是最後一場表演。
蘇雨琪的臉上泛起一個有些苦澀的笑容,她真的很捨不得結束,雖然這一路走來非常艱辛和不易……
從無到有重建街舞社,說服江樂梵重新回來,還有之前無數次的練習……不是都為了最後一刻的盛放嗎?
站在這個舞台上,不僅僅是星陽街舞社,也不僅僅是他們幾個人的榮耀和夢想,還有陳傑的,還有林峰的……那些失去了機會的人,他們的夢想和希望同樣寄托在這裡。
所以……不能輕易言敗!
蘇雨琪不斷地給自己打著氣。
不能認輸!不能退縮!不能軟弱!
即使只有她一個人,也要堅持到最後。
蘇雨琪挺起胸,眼睛中迸發出一縷光茫。
「我不會放棄的。」她大聲對著空無一人的舞台說道,「就算只剩下我,我也不會放棄。」
她的身後忽然傳來一聲輕笑。
「很好!不過,我會陪著你。」
誰?!
蘇雨琪愕然地回頭。
她身後,有一個人正一步一步朝她走過來。
明媚的陽光從體育館的穹頂上灑落下來,那個人沐浴在陽光里。
那個人一身HIP-POP打扮,緊身的T恤勾勒在他上身流暢優美的線條,一改平日清瘦的形象,清晰地展現他野性的另一面,T恤上閃耀的水鑽拼出一隻展翅翱翔的雄鷹,在陽光映照下晃得人眼花。一條火紅的絲質細圍巾是他身上最鮮艷的顏色,而這樣對比強烈的顏色搭配在他的身上只讓他更神采飛揚。
彷佛希臘最完美的男子雕塑,高挺的鼻樑,堅毅的面容,薄薄的雙唇帶著淺淺的笑容。那雙深邃明亮的眼睛帶著笑意注視著蘇雨琪,那目光中充滿了一種難言的霸氣,卻又溫柔得如同和煦的春風。
蘇雨琪驚愕地張大了嘴巴。
他走到蘇雨琪的面前,停了下來,低沉的聲音中帶著一種不怒而威的壓制感,然而那語氣卻又溫和得幾近寵溺。
「我會陪著你。」他說,聲音沉靜而堅定,「這場比賽,我上。」
他看著她的眼睛,一個字一個字地說。
FIVE
DancingInWorld街舞大賽進入全國淘汰賽的第一場比賽很快就要開始了,體育館的看台上已經座無虛席,從各地趕來的其他代表隊的粉絲和拉拉隊們紛紛打出自己的標語和燈牌,甚至還有專門請來的樂隊伴奏跟著他們一起喊口號加油助威,體育館里人聲鼎沸,好像一鍋燒開的水一樣沸騰著。
而在體育館的休息區,參賽隊伍各自佔據著一間休息室,緊張地做著賽前最後的準備工作,相比前場的熱鬧,這裡的空氣充滿了緊張感,偶爾在休息室外面相遇的不同隊伍的選手往往禮貌地點點頭打個招呼,但每個人的眼睛里都跳躍著一小撮小小的火苗,那是對勝利的渴望,這讓他們看起來都彷彿是蓄勢待發的弓箭一樣充滿了壓迫感。
唯一例外的,大概就是屬於星陽的那間休息室了。
空氣在這裡也彷彿凝固了一樣,沉默彷彿霧氣一樣瀰漫在休息室,隱約可以聽到從前場傳來的歡呼雀躍更顯得這裡的死寂和沉悶。
「學長!」袁妙第一個受不了這樣的壓抑,開口叫了謝城,希望他能說點兒什麼來緩和一下。
謝城苦笑了一下,他看了看坐在休息室的椅子上發獃的麥田,又看了看站在柜子前面一動不動神遊天外的許亞斯,實在不知道說點兒什麼才好。
原本,這種調節氣氛的活兒是展陌遠的專利,有他在的時候,似乎從來就不缺活力;或者,如果是江樂梵的話,不管什麼時候大家都會信心滿滿。
可是,現在,這兩個人都不在
「既然都來了,還是打起精神好好比賽吧。」勉強擠出這麼一句,謝城無奈地嘆了口氣。
「哼好好比賽那就能贏嗎?」許亞斯不屑地哼了一聲,「別說我烏鴉嘴,我看我們前途堪憂!」
就在這個時候,休息室的門忽然一下子被推開了,蘇雨琪倏地一下探進頭來,她臉上帶著神秘的笑容,朝他們擠了擠眼睛說道:「HI!你們幹嗎一個個都垂頭喪氣的?別擔心,我帶來了一樣秘密武器!」
所有人都眼前一亮。
麥田一溜煙地跑了過來,伸著頭就想往門外看,一邊還興奮地叫著:「老大!老大我就知道你不會丟下我們的!」
謝城和袁妙相視一笑,也都覺得十分驚喜,他們都沒想到蘇雨琪居然真的把江樂梵找回來了。
可蘇雨琪顯然很不滿意大家的反應,她搖了搖頭,笑得更加得意:「全都猜錯啦!」
說著,她把身後的那個人拉了進來。
剛剛一片歡騰的眾人全都呆住了。
怎麼會是他呀?!
「林林焰?!」袁妙愕然地看著站在蘇雨琪身邊的人,她忍不住揉了揉自己的眼睛--沒錯,真的是林焰,可是她不由自主地看向蘇雨琪:為什麼要把林焰帶到這裡來?
蘇雨琪看著大家一副掉下巴的樣子,撲哧一聲笑了出來:「哈哈哈,更驚訝的還在後面哦」
終於,報幕員報出了星陽的名字!
幕布拉開,一臉鎮定的林焰走上舞台。
他穿了一身款式簡潔的舞蹈服,但最顯眼的卻是他修長的脖項上帶著的一根黑色皮質項圈,只見一顆以紫水晶為眼的藏銀骷髏頭掛在下面,將他少有地流露出的野性襯托得更加洒脫。
平日梳理得整齊的黑髮散落下來,半遮住林焰如星般明亮的眼睛,高挺的鼻樑和濃黑的眉峰讓他俊美的臉龐有著如雕像般深刻的線條,他的目光緩緩掃過舞台下的人群,猶如一位騎上戰馬的將軍,只需一揮手就有千軍萬馬呼嘯而出的氣勢。
但光是這樣,顯然無法說服後台上正急得團團轉的麥田他們。
「我還是覺得太冒險了。」袁妙擔心地嘆了口氣,「我可從來沒聽說過林大會長能跳街舞。」
「就是嘛!」許亞斯一臉愁眉苦臉,「我賭一百萬,這一定又是林焰的陰謀!」
謝城搖了搖頭。
「事到如今,也只能相信他還有蘇雨琪了。畢竟會長親口許諾,如果由於他的原因,導致我們被淘汰,他會負責向學校解釋。」
麥田看著台上氣勢十足的林焰,又看看胸有成竹的蘇雨琪,一咬牙:「許亞斯,我跟你賭!」
音樂忽然響起!
林焰開始了他的表演。
他選擇的是FREESTYLE,這個風格讓星陽的其他幾個人剛開始嗤之以鼻,因為除了江樂梵,他們不相信還有人能將FREESTYLE表現得盡善盡美。
可是很快所有人都被征服了。
與江樂梵那樣肆意揮灑不拘一格的FREESTYLE不同,林焰的FREESTYLE更多地展現出他靈活高超的肢體表現力,以及純熟自然的技巧,他就好像是變形金剛的真人版,倒立丶風車丶跳躍丶大迴環丶電流舞蹈融合了多種模式的舞技自然流暢,華麗卻不死板。
他選擇的音樂也融合了R&B丶藍調丶爵士等等多種風格,甚至在結束之前加入了一段鋼琴舞曲,而林焰與之相配合的連續360度旋轉讓他像是一隻高速旋轉的陀螺,而每一個音節轉折時的停頓又恰到好處,讓人除了感嘆他精湛的技巧之外,也驚嘆於他對於音樂和節奏甚至是整個舞蹈的掌控力。
「怎麼樣,驚訝吧?不可置信吧?這個秘密武器沒讓你們失望吧?」一直沒有參與討論的蘇雨琪看到其他人眼睛瞪得比駝鈴還大,忍不住得意洋洋地挨過去。
「發達了發達了!」麥田一臉夢幻地喃喃自語。
「是啊,看來接下去的比賽,我們會有一個強援了。」謝城滿意地抬抬眼鏡。
只有許亞斯知道麥田說的發達是什麼,因為這傢伙現在就黏在他耳邊念叨著:「一百萬,一百萬」
「嘩--」
在驚天雷鳴的掌聲中,林焰十分平靜地走下舞台。
蘇雨琪忍不住舉起雙手對他翹了翹大拇指,林焰回給她一個溫柔的笑容。
「天」袁妙連連深呼吸了幾口也沒能讓自己一百八的心跳恢復正常,「會長你什麼時候學的?不會是雨琪教你的吧?」
林焰淡淡地回答:「跟小峰學的。」
「噓--評委點評了。」在蘇雨琪示意后,其他人立刻把嘴巴閉得緊緊的,傾聽著從通過話筒傳出的聲音。
「街舞通常靠熱情來征服觀眾,就如同火焰,耀眼明亮,但掌控不好就會玩火自焚,而你是我們見過的,最能夠掌控火焰的人。」
用瞠目結舌已經不足以形容星陽隊員們的心情了,他們看林焰的眼神就彷彿是在看一隻從侏羅紀穿越來的霸王龍,嗯,還是一隻會跳街舞的霸王龍!
「好了,自由尬舞馬上開始,你們別在這裡發獃了。」林焰的語氣仍舊很平靜,可聽在街舞社眾人耳朵里,似乎總有了種挑釁的味道。
「哼!你是不錯,可我們也不差!」許亞斯嘀咕了一句,搶先跳上了舞台。
被林焰這個「秘密武器」驟然激發了好勝欲,因此自由尬舞部分,星陽街舞社的幾個人士氣大振,表現出色,也拿到了高分,以領先優勢進入了團體舞--<<帆>>。
星陽的團體舞表演是以一陣鼓聲作為開場音樂,如同古戰上催人奮進的戰鼓,隨即音樂驟然激烈起來,彷彿金戈交鳴,又彷彿狂風暴雨驟然而至,就在這樣激越的鼓聲和音樂聲中,以蘇雨琪為首,隊員們紛紛衝上舞台。
音樂愈加奔放,蘇雨琪昂首站立,雙臂交疊不時揮舞,彷彿在風雨中矗立不倒的風帆,身後眾人跟隨她雙臂的動作跳躍奔騰,如同一群執著的人兒在「帆」的帶領下頑強奮進。
音樂漸漸低緩,蘇雨琪雙臂揮舞頻率也漸漸放慢,顯然,「帆」已經受到了傷害,而此時原本在她身後的隊員們則一擁而上,將她圍在中心,簇擁著她緩緩向前。
這時的音樂一轉,充滿了濃郁的中國古典風情,而台上眾人也紛紛做出了類似於武術的動作,彷彿他們面前的是無數的敵人,而他們正在努力奮戰。
隨著音樂再次變得激昂雄渾,蘇雨琪被謝城和林焰推舉起來,「帆」重新高揚起來,而這時,音樂也進入了高潮部分,蘇雨琪凌空翻身落下地來,隨即挺立而起,整個舞蹈就此結束。
街舞之中加入古典音樂和武打的元素顯然是件新鮮事,幾位評委和觀眾都看我津津有味,而蘇雨琪他們的表演也可圈可點,當他們結束時觀眾們熱烈鼓掌,評委們則開始交頭接耳,商量給分。
此時,在舞台下的觀眾席上,有幾個人也在低聲交談著。
「呵呵,這就是星陽嗎?實力果然還不錯。」
「剛才跳獨舞的那個小子是誰?之前星陽的比賽中他好像沒有出現過。」
「哼,管他是誰,總之他們還是不夠好。」
「說得對,呵呵,只有一個人出色是沒辦法走到最後的!」
他們的議論顯然引起了坐在他們旁邊的幾位觀眾不滿,立刻就有人反駁道:「喂,你們說什麼啊!星陽街舞社的表演很棒啊!」
剛剛發話的一個人轉頭看了看,他穿著一件很打眼的鮮艷的橘黃色T恤,露出手臂上半截刺青。
「很棒?你們的欣賞水平也太低了吧?」
質問他的人被他的語氣弄得很生氣,可是看到那半截刺青又嚇了一跳,本來到了嘴邊的話頓時也改了腔調:「啊不是我只是覺得挺好看的啊」
「嘿,你又嚇到無辜群眾了!」坐在有刺青的人身邊的一個戴著無框眼鏡的傢伙笑了起來,伸過頭來說道:「好看是吧?可是街舞要的不光是好看喲!」
「啊?」
見那人已經被自己搞糊塗了,眼鏡男瞇了瞇眼睛說道:「街舞是一個整體,別光被花哨的動作弄暈頭了,星陽獨舞部分和自由尬舞的部分表現還算過得去,尤其是跳獨舞的那傢伙,確實是個高手,可是光靠他也不行的。團體舞的部分,他們的創意很好,但是配合和默契就」
說到這裡,他忽然被一陣歡呼聲打斷了,眼鏡男推了推自己的眼鏡轉頭看看,原來是評委公布了星陽團體舞的得分,雖然不如獨舞和自由尬舞部分的分數高,但他們的綜合分數已經排進了前五名,而這時還沒有比完的隊伍只剩下八支,星陽已經可以確定通過這場淘汰賽了。
看著星陽街舞社的隊員們在台下抱成了一團歡欣鼓舞,眼睛男目光里有幾分不屑:「這時候高興也未免太早了,這場比賽你們贏得其實很僥倖哪!」
「夠了,TIM。」跟他們一起的一個人一直沒有說話,這時站了起來,他個子並不高,人也顯得有些瘦小,穿著一件鬆鬆垮垮的白襯衫,很是不起眼,但語氣卻十分嚴厲,「接下來也沒什麼好看的了,我們走吧!」
「好!」TIM和手臂上有刺青的那個傢伙一起站了起來,跟在白襯衫身後朝外面走去。
一邊走,他們仍舊在談論著星陽。
「原來這就是所謂的黑馬啊,水平也不怎麼樣啊。」手臂上有刺青的傢伙笑著說道。
眼鏡男TIM聳聳肩:「對啊。喬,我本來還很期待的,沒想到他們不過如此。論個人技術和發揮,也算有一兩個優秀選手,可是團體配合的默契也未免太差了。」
「所以這次的代表權肯定是我們的啦!」喬大笑著說道。
這時,他們已經走到了觀眾席的入口,只顧著說話的TIM不小心和一個人撞在了一起。
「抱歉啊」TIM不以為意地道歉,然後繼續順著喬的話接了下`去,「沒錯,而且有我們就夠了吧。」
喬笑得更大聲:「當然了!至少對付星陽那幫傢伙沒問題!」
他們說笑著走遠,誰也沒有注意到剛剛被撞了一下的那個人正緊緊握著拳頭,死死盯著他們的背影。
他戴著一頂有A字型的帽子,帽檐壓得很低,幾乎看不清他的長相,燈光下,只有他脖子上那條水瓶座的項鍊閃爍著炫目的光澤
SIX
一段時間裡被霉神頻頻眷顧的街舞社,似乎開始轉運了。
先是出現了林焰這個意料之外的強援,平安挨過全國大賽的第一場;隨後在15進9的比賽抽籤中,又抽中了唯一的一個幸運簽--「輪空」!這意味著他們不用參加比賽,就能直接進入前九強!
可當她帶著這個好消息回到練舞房的時候,迎接她的卻不是想像中那麼熱烈的場景。
「喂,你們怎麼了啦!」看到大家都不起勁,蘇雨琪有些泄氣地坐下來,「沒有比賽的壓力,我們就可以投入更多的精力去訓練了呀!」
謝城抬起頭,似乎在猶豫要怎麼說,遲疑片刻,他還是苦笑著說道:「這樣的話,那麼我總算有時間好好複習一下功課了。」
什什麼?蘇雨琪差點兒以為自己聽錯了,她直直地看著謝城。
謝城嘆了口氣:"蘇雨琪,我知道你想說什麼,不過我畢竟是要參加升學考試的,最近為了街舞社的事情已經花掉了不少時間。既然下一輪比賽不用參加的話,我也該分點精力好好複習了。"
"說的沒錯啊"袁妙抬起手腕看了看錶,"不好意思,我參加的補習班的時間快到了,我先走了。"
"學姐"蘇雨琪徙勞地叫了一聲,袁妙沒回頭,只是極輕微地嘆了口氣。
麥田也站了起來,蘇雨琪放棄似的看著他:"你也有補習班要念嗎?還是趕著回去複習功課呢?"
"不不是的"麥田吞吞吐吐地想要解釋什麼,一旁的許亞斯冷笑一聲,一把拉起麥田。
"會長大人不是說要多練習和其他隊員的默契嗎?我和麥田去單練了,拜拜!"
冷冷地丟下一句話,許亞斯拖著麥田就往外走。
麥田小聲的詢問飄進了蘇雨琪的耳朵里:
"亞斯,今天還去打遊戲嗎?我都輸你三天了,我不要每天都請你喝東西哎"
蘇雨琪一個人坐在空蕩蕩的練舞房中里,彷彿變成了一座石像。
這是怎麼了?曾經那麼團結的街舞社去哪裡了?
難道是因為林焰的訓練計劃真的太不近人情嗎?
可他確實是針對大家的弱點寫出來的計劃呀,雖然量是多了點,而且又是街舞社的人不擅長的東西--什麼音樂欣賞啦,瑜珈啦,團隊恊作項目啦,有些幾乎聽也沒聽過。更讓大家頭疼的是,不但有練習,還要寫心得總結報告!幾個看到作文就逃的傢伙要憋出有思想有條理的總結報告,簡直比讓猴子上月球還難,所以這一舉措第一個遭到強烈反對。可衝突並沒有在此結束,連一向理智處事的謝城都提出了抗議--因為林焰讓他和袁妙分別練習,不準單獨配合。這讓一向和袁妙搭擋的謝城感覺像失去了手腳一樣不舒服。
總之,街舞社和林焰之間的矛盾,並沒有因為他的加入而緩和,反而更加暴露出兩者的本質上的不同。
所以,這並不是林焰的錯,他提出的建議始終是為了讓街舞社能走得更遠,經過理性算計得出的路線。可街舞社本來就是一個靠感情維繫起來的團體,根本不能接受林焰這樣的做法
或許,只有江樂梵才能真正賦予街舞社靈魂吧?也只有江樂梵才能讓一盤散沙的大家重新聚集起來向同一個目標進發吧?
想到這裡,蘇雨琪不由得望向窗外的萬家燈火痴痴地發起呆來
江樂梵你在哪裡?
江樂梵,你忘記我們的約定了嗎?
江樂梵--
你快回來吧!
SEVEN
江樂梵對著鏡子正在打領結,他的身上穿著一套正統的阿瑪尼西服,雖然是偏休閑款,但還是把這個曾經的街頭少年改造成了一位紳士。
江樂梵看著鏡子里的人,他覺得十分陌生,那是自己嗎?總是凌亂的頭髮被攏在了腦後,黑色的西服,配上白色的襯衫,他這輩子都沒想過自己有一天會穿成這個樣子。但這一切都是為了可以回到學校去,回到他所嚮往的生活中去。
從樓下傳來傭人交談的聲音,還有汽車發動的聲音。老爺和小少爺一起出去,在江家該是一件多麼轟動的事情啊。可江樂梵多希望這一切都與自己無關,自己依舊只是那個熱愛街舞的少年,穿著他最喜歡的寬鬆服飾,跟著那些讓人沸騰的旋律跳上一曲,肆意地發散著自己的光芒。但是,黑色的西服如同枷鎖一樣,困住了這顆自由的心靈。
門被輕輕敲響了,是傭人前來催促了。
江樂梵深吸了口氣對自己說:江樂梵,你一定行的。
「爺爺!」江樂梵跟著傭人走到大廳里,叫了一聲江緯天。
江緯天一身中式裝扮,但這套由香港著名設計師為他量體製作的唐裝可不是隨便誰都能穿得起,他聽到了江樂梵的叫聲,抬起頭看向江樂梵。
看著江樂梵的打扮江緯天笑了,笑得很是得意——這才是自己的孫子,穿著正式的禮服,臉上帶著倨傲的冷漠,這才是他們這樣的人應該有的氣勢。
他滿意地點點頭,朝著江樂梵伸出了手。
江樂梵強忍著自己的情緒,上前一步攙住了江緯天。
「走吧!」江緯天拉著江樂梵的手,一同走出了大廳,來到了等候已久的車子前。
死機早已打開了車門,躬身等候。江樂梵隨著江緯天做到了車裡。
車緩緩開出了江家大宅。
窗外的風景曾經那麼熟悉現在看來卻又那麼陌生,江緯天一路上都和江樂梵說話,江樂梵勉強打起精神隨意應付著,可心思早就飛遠了。
他在想學校是否還和原來一樣,蘇雨琪到底好不好?她現在是不是每天都去練舞房裡練舞呢?街舞社在自己走後又怎麼樣了?許多許多的問題塞在江樂梵的腦子裡,他幾乎恨不得馬上看到這一切!
車子開到星陽校門口時,星陽的校長早就已經等在那裡了,看到江緯天的車停下來了,急忙走上前來拉開車門,躬身說道:「江董,歡迎歡迎!」
江緯天沒有表示什麼,只是輕輕點了點頭。
江樂梵走下來的時候,校長明顯愣了一下,彷彿不相信一樣。江緯天注意到了校長的失態,他拉起江樂梵的手介紹道:「這是我的孫子,江樂梵!」
江樂梵看著校長尷尬的樣子不禁覺得好笑,一個原來讓他頭疼無比的問題學生一下子變成了江家大少爺,可憐的校長看起來很不適應呢。不過,江樂梵並沒有露出任何輕蔑的表情,他只是客套地跟校長點了點頭。
唉,演戲還真是不容易呢!江樂梵想,林焰的計劃還真麻煩!
校長的臉上轉換了幾種顏色,但終究還是熱情地朝江樂梵問好:「江少爺,你好!」
江樂梵沒有理校長,只是扶著江緯天,跟著他一起走進了校園。
顯然校長很重視這次江緯天的親自登門,為了表示他對江緯天的尊敬,還特意找了一批學生在兩旁列隊歡迎。
身材高大的江樂梵其實一眼就看到了人群中的蘇雨琪,看著她艱難地擠到前排,看著她拚命招手呼喚自己……但是他卻只能裝作沒有看到,沒有聽到的樣子。
「樂梵,我好像聽到有人在叫你!」江緯天很享受這種前呼後擁的場面,所以停下了步子,看著旁邊的江樂梵。
「爺爺,你聽錯了!」江樂梵朝著江緯天露出微笑。
江緯天點頭笑笑,他很滿意江樂梵的回答,看來自己這個孫子真的是洗心革面重新做人了,這真的是件太好的事情。
「江樂梵!」蘇雨琪終於擠到了大家前面,也引起了江緯天的注意。
「樂梵,這是你的朋友嗎?」
江樂梵像沒有聽到蘇雨琪的叫聲一樣,他搖了搖頭,扶著江緯天往禮堂走去。
「江樂梵!蘇雨琪急了,跑上前抓住了江樂梵的胳膊。」請放手!「被蘇雨琪抓住胳膊的江樂梵不得不停下來。」你……「蘇雨琪沒有想到江樂梵會用這樣冷冰冰的語氣跟自己說話,甚至還輕輕地推開了她的手,雖然只是一個微笑的動作,但還是讓蘇雨琪感覺到了從他身上流露出來的拒人千里。
蘇雨琪退後了一步,她的嘴唇顫抖著,眼睛里浮上了一層水汽。」這位同學,請不要耽誤我們的時間好不好。「一旁的校長有點兒不耐煩了。
江緯天卻彷彿一點兒都不著急地看著江樂梵,他知道這個女孩子肯定是江樂梵過去的那些」狐朋狗友「里的一個,他倒要看看江樂梵是不是真的打算把過去的那些全都忘掉。」對不起,我們還有事。「江樂梵自然看得到蘇雨琪那受傷的表情,他盡量讓自己臉上保持著客套和倨傲的微笑。
蘇雨琪沒有再說話,只是愣愣地看著江樂梵。
江樂梵挽著江緯天繼續往前走去,沒有人知道,他的心就像在流血一樣疼。
蘇雨琪沒有想到自己見到江樂梵居然會是這樣的一個局面,她剛剛燃起的希望之火,被江樂梵澆熄了。
江樂梵真的變了嗎?他鎮定不想再喝自己有任何關係了嗎?蘇雨琪一遍一遍地問著自己,卻根本沒有辦法給自己答案。
她不知道自己做錯了什麼,使江樂梵又這麼大的改變。
下課鈴響過,愛打聽八卦的同學傳播著剛剛聽來的消息:董事會已經散了,那個王子樣的江樂梵也已經回去了,校長還一直送到校門口呢。
蘇雨琪覺得那些人的聲音刺耳極了,她真的很想捂起耳朵,當什麼都沒有聽到,但那是不可能的。即使她捂住了耳朵,那些話依舊會鑽進她的耳朵里,那個高傲的冷漠的江樂梵也一遍一遍在蘇雨琪的腦海里出現,一遍一遍重複著:「請放手!」
這一切快把蘇雨琪逼瘋了,她用手捂住耳朵,趴到了課桌上。
如果這一切是夢該有多好!
蘇雨琪一直都在祈禱老天讓她再一次見到江樂梵,可是現在她卻覺得,還不如沒有見到江樂梵,沒有看到這樣一個似乎已經放下了過往的一切,拋棄了他們之間所有回憶的江樂梵。
蘇雨琪拚命對自己說忘掉忘掉忘掉,忘掉今天的見面,忘掉江樂梵陌生的表情和聲音,但她也知道,這一切都是徒勞的。
太陽透過窗子散發著它最後一點的熱力,慢慢地,夕陽爬上了窗子。教室里安靜極了,蘇雨琪抬起頭,看著窗外的夕陽。她有一絲迷茫,她不知道自己該怎麼辦?
對了,今天還沒有去練舞房呢!
蘇雨琪彷彿夢遊一樣站了起來,拎起書包走向了練舞房。
這已經是,她唯一不能放棄的東西了吧?
蘇雨琪一邊想著江樂梵,一邊想著街舞社,很多事糾纏著她,一團混亂的大腦讓她根本沒有看到走廊上不知是誰丟下的掃把,一腳踩上去,猛然一滑。
等蘇雨琪的身體失去平衡的時候,她才發現,但自救卻已經不可能了。看著冰冷的地面,她唯一能想到的,就是如果真的摔倒了,自己是否能站起來。
蘇雨琪閉起了眼睛,準備承受那疼痛的感覺,身後卻傳來一股大力把她的身子扯住了——
是江樂梵。
此時的江樂梵依舊穿著那身禮服,臉上卻寫滿了擔憂,他緊緊皺在一起的眉頭讓蘇雨琪彷彿又一次看到了希望。
「沒事吧?」江樂梵的語氣又回到了她熟悉的感覺上。
「樂梵?」蘇雨琪試探著叫了江樂梵的名字。
江樂梵放開了蘇雨琪,他知道,他已經露出了馬腳,但是,看著蘇雨琪要摔倒的那一刻,江樂梵下意識地就扶住她了。因為,他不能看著她受到任何傷害,完全不能!
「樂梵,到底怎麼了?這是怎麼回事?你怎麼會變成江董的孫子?還有,你為什麼裝作不認識我……」蘇雨琪一連串的問題像竹筒倒豆子一樣從嘴裡蹦出。
江樂梵搖搖頭:「現在還不能說。」
聽到這句話,蘇雨琪的小臉一下子就垮了下來:「可是你知道嗎?你不在了以後,街舞社的成員都提不起勁來,雖然全國大賽第一輪我們順利通過,第二輪又幸運地抽到輪空,可接下來的比賽我一點把握都沒有……難道你對這些真的都不關心了嗎?難道……」她突然想起那個馬尾辮女孩的話,「難道你真的再也不跳街舞了嗎?」
蘇雨琪臉上的哀傷讓江樂梵忍不住伸出手,想要碰觸那張自己想念已久的臉,想要替她抹去悲傷。
「我……」他剛開口說了一個字,就聽到走廊上響起一陣腳步聲。
江樂梵的神色一下子變得冰冷起來,他把手放到了身後,一見到來人是那個新來的司機,就裝出不屑的樣子,對蘇雨琪說道:「這位同學,路要好好走。」
蘇雨琪呆住了,她無法適應江樂梵的態度改變。
但顯然,江樂梵不會給她答案。
他徑自從她面前走過,就像早上在校門口那樣,如一個高貴的王子昂首走過她的面前,連眼角的餘光都不往她身上經過。
「少爺。」司機畢恭畢敬地向江樂梵鞠了個躬,「老爺還在等呢。」
「哦,我從洗手間出來的時候,不小心被人撞了一下。」江樂梵淡淡地回應道。
司機一邊殷勤地替江樂梵輕輕拍拭根本不存在的灰塵,一邊瞥了一眼「肇事人」蘇雨琪。
蘇雨琪被他眼光掃過,忽然打了一個寒戰,怎麼回事?她眯起眼睛,假裝是看江樂梵,但其實卻偷偷打量著這個有點奇怪的司機。
他像是其他專職司機一樣帶著白手套,穿著長袖制服,看起來並沒什麼特別的地方。
忽然,蘇雨琪倏地瞪大了眼睛,彷彿看到了一件十分不可思議的事情。
EIGHT
「她是那麼說的?」
「對。」
「我相信她。」
「嗯,如果她說的是真的,那麼我們想要的結果很快就……」
「哈,終於可以擺脫這種無聊的事情了!」
「我想,這是我們唯一一次想法一致。」
「怎麼可能,起碼還會有一條。那就是——終於能擺脫你了。」
「……如果不是為了她……」
「唔。」
「第三次。」
「什麼?」
「想法一致。」
只有星光點綴的歐式花園中,傳來兩個時斷時續的聲音。只是為了營造氣氛而設的景觀燈根本照不清說話人的樣貌,只是從聲音來分辯,能發現他們很年輕。只是不知道這兩個年輕人為什麼不在燈火輝煌的大廳中交際,卻偏偏喜歡躲在花園裡。
過了一會兒,花園裡傳來悉悉索索的聲音,那兩個人排開面前的灌木叢一路向出口走去。出口使用大功率的照明,把主人家金碧輝煌的鐵門照的鋥亮,順便也勾勒出了這兩個年輕人的長相。
走在前面的人穿著一身阿曼尼新款的禮服,將他高挑的身材襯托得更加出眾,幾縷散開的髮絲讓他看起來格外洒脫不羈,那雙黑曜石一樣深邃的眼睛彷彿帶著一種魔力,顧盼之間神采奕奕,挺秀的鼻樑下是抿緊的雙唇,那雕刻一般的唇線配上他略顯嚴肅的神情,讓他俊美的輪廓多了一分成熟,偏偏他眉宇之間還有那種倔強的孩子氣,二者混合下更有一種奇特的魅力。
相比之下,後面那個人選擇的PRADA略顯樸素,可他那種尊貴的氣質卻絲毫不受影響,反而被襯托得更加突出。兩種風格各異的男生一出現,就引得正在這裡話別的淑女們一陣小騷動。
穿著PRADA的林焰客觀點評道:「這就是人要衣裝,佛要金裝。」
江樂梵則鬆開阿曼尼的衣扣,呼出一口氣:「這種生活只有你吃得消。」
說話間,江家的車已經從停車處開到了門口,司機恭敬地開門。
江樂梵隨意揮了揮手就坐進了車裡。
「小心。」林焰低沉的聲音彷彿另有所指。
「恩。」江樂梵露出一個複雜的笑容,「我知道。」
坐在車裡的江樂梵揉著自己的額頭,不知不覺又想起了蘇雨琪。一段時間不見,她瘦了……也是,那麼多事情都要她一人承擔,而且自己還突然失蹤,應該也給她帶來很大的壓力吧……可是,雨琪,你一定也要撐住啊,撐到我來找你,告訴你一切的秘密,如果那時候你無法原諒我……不,你一定會原諒我的。
一邊胡思亂想著,江樂梵一邊在無意中看了一眼車子的後視鏡。
他的目光變得犀利起來。
空闊的馬路上,很容易看到他的車子後面跟著一輛賓士車,隱約可以看到開車的人穿著熟悉的黑色西服。
江樂梵對司機說道:「喂,在前面那個便利店那裡停一下,我要去買瓶飲料。」
「啊?」司機愣了一下,瞥了眼放在座位旁邊的一瓶還未開封的礦泉水,不過他沒說什麼,還是很稱職地按照指令在路邊停了下來。
江樂梵推開車門,他下車后故意伸了個懶腰,在車子前站了一會兒,用眼角的餘光看到那輛賓士車也在不遠的地方停了下來,車門打開,走下來的果然是那些曾經綁架他的黑衣人。
江樂梵的唇角輕輕翹了起來:來吧,等了這麼久,終於等到你們出現了!
他慢慢朝著街對面的便利店走去,同時注意到那些黑衣人正大步朝這個方向走過來!
不知道林焰那個傢伙能不能來得及追過來……不過沒關係,江樂梵知道黑衣人對自己始終還是有所忌憚的,雖然不清楚這人的目的到底是什麼,但他們背後的人似乎還不想對自己痛下殺手。
一邊想著,江樂梵一邊穿過馬路。
就在這個時候,那家便利店的門突然打開了,從裡面走出了一個熟悉的身影。
蘇雨琪?!
江樂梵猛地停了下來,他萬萬沒有想到蘇雨琪竟然會出現在這裡!
蘇雨琪手裡拎著一個小小的塑料袋,看來也是來買一些小東西的,她無意識地抬起頭,便看到了怔怔站在那裡的江樂梵。
蘇雨琪的眼睛倏地張大了。
她根本沒有想到會在這個地方見到江樂梵。
「江樂梵!!!」蘇雨琪開心地叫了起來,朝江樂梵跑了過去。
該死的!
江樂梵大吼起來:「蘇雨琪,別過來!」
蘇雨琪驚呆了,她完全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情。
江樂梵猛地回頭,他不知道那些黑衣人要對他做什麼,他也不在乎,可是那不包括蘇雨琪,他不能再一次讓蘇雨琪和他一起涉入危險中了!
跟在不遠處的黑衣人顯然沒有想到江樂梵已經發現了他們,見江樂梵回頭看向他們的方向,他們才恍然大悟,隨後眼露凶光,立刻朝江樂梵撲了過去。
「混蛋!」江樂梵再也顧不得許多,他上前一步,抓住還在發愣的蘇雨琪拖著她狂奔起來。
沒跑多遠,一輛車突然橫在他們面前,江家司機猛地打開車門招呼道:「快上車。」
蘇雨琪見他卻驚叫一聲:「不能上!江樂梵!」
就這麼一耽擱,後面的黑衣人已經追了上來。可江家的司機卻彷彿一點都沒有危機感,反而輕鬆地笑了起來。
「是嗎?看來小姑娘已經認出我了。」聲音突然拔高,那個聲音——就和上次綁架時那個領頭的墨鏡男一模一樣!
他見蘇雨琪一直盯著自己的手看,便乾脆褪掉了白手套,貓捉老鼠似的,把手背上的印記展示給她看。
「你們到底想怎麼樣?」抱住瑟瑟發抖的蘇雨琪,江樂梵沉聲問道。
「我不是說了嘛……」司機——或者說是墨鏡男咧開嘴笑了,「上車吧,小少爺。」
為什麼,為什麼他總是把蘇雨琪帶進這樣的危險里?!江樂梵恨恨地一拳砸在車窗上。
他明明是想要保護她,不讓她有一絲一毫的難過。
「江樂梵?」蘇雨琪輕輕地拉住了江樂梵的手,「別這樣好嗎?」
雖然江樂梵什麼都沒有說,但是蘇雨琪知道他一定在自責。
可是……沒關係……真的沒關係……
蘇雨琪緊緊握住了江樂梵的手。
只要他跟她在一起,不管什麼樣的危險她都不在乎。
「有人在跟蹤我們?」司機從後視鏡里頻頻確認後面幾輛車的位置和行駛方向後,臉色一下子陰沉下來。
「不會吧老大?」坐在副駕上負責監視江樂梵和蘇雨琪的胖大個傻傻地發問。
「笨蛋!我們開得又不快,旁邊車道還空著,這幾輛車幹嘛都不超車?明顯是在跟蹤我們!」
江樂梵眼前一亮,連忙朝窗外看去。果然,林焰經常乘坐的凱迪拉克赫然在列!
他向蘇雨琪使了個眼色,讓她不要亂動,隨後,他一點一點往副駕的方向移去,想要趁機拿下他手裡的刀具。
忽然,一個急轉彎,車裡的人都沒準備,全變得東倒西歪,江樂梵一個肘擊打在胖大個手上,卻沒想到根本沒起作用。
「混蛋,還敢抵抗!剛才就該把你們捆起來!」他飛快地看了眼江樂梵和蘇雨琪,誰比較有威脅性不言而喻,「胖子,你抓住男的的手,女的別管她。」
胖大個應了一聲,伸手就鉗住了江樂梵的右手。江樂梵啊地痛叫了一聲,只覺得自己的手腕像是被鐐銬銬住一樣動彈不得。
「好,現在我要加速了,得甩掉他們!」司機一踩油門,車內所有人都不由自主地後仰,只有胖大個最倒霉,因為是回過身去抓住江樂梵的右手,在這個姿勢下,額頭猛地撞在了車窗上,發出好大一聲「砰」。
但他牢記自己的職責,抓住江樂梵的手紋絲不動,可抓著刀具的手卻一時鬆懈,竟然被蘇雨琪一把奪走!
「停車!」她毫不猶豫地用刀指著司機,大聲命令道。
司機卻根本不聽,反而更加用力地踩下油門!車子就像是出閘猛虎一樣,速度又提升了一個等級。江樂梵接過蘇雨琪手上的刀,先威脅胖大個放開自己的手,隨後橫過來架在司機的脖子上,大聲威脅道:「我說真的!給我停下!不然慣性之下會割到什麼地方我可不知道!」
司機顯然對江樂梵比較忌憚,怕他真的付諸行動,只好慢吞吞地把腳挪到剎車上,不情不願地踩下去。
「咦?」察覺到車速一點都沒變慢,江樂梵又把刀往裡收了幾分,幾乎是貼在司機的脖子上了,「別耍花樣,快踩!」
「踩了!我真的踩了!」司機哭喪著臉,聲音都嚇得變調了,「是剎車壞了!」
「小心!」一直看著前面的蘇雨琪忽然驚叫!
江樂梵也來不及命令司機,自己騰出一隻手猛打方向盤!
「不行了,失控了!」司機慘叫起來。
江樂梵根本來不及反應,他們的車子已經完全失去了控制,車輪打著滑,發出與地面摩擦的刺耳的聲音,朝馬路另一邊滑過去!
江樂梵幾乎是下意識地一把抱住了蘇雨琪,把她的頭按在自己的懷裡。
萬幸的是,車子並沒有翻,只是狠狠地裝上了馬路對面的護欄,車窗玻璃嘩啦啦地裂開來,司機和副駕上的胖大個被巨大的衝擊力撞得昏了過去。
蘇雨琪在驚恐中抬起頭來,她看到江樂梵的手臂和臉龐上都被碎玻璃劃出了血痕,然而江樂梵彷彿完全沒有在意,他的眼睛一眨不眨地注視著蘇雨琪,彷彿只要她沒事,自己不管怎樣都無所謂。
「對不起……」江樂梵看著蘇雨琪,滿眼的愧疚,他又把她帶進了這樣一個危險的世界里。
蘇雨琪緊緊抓著江樂梵的手,用力搖了搖頭。
不用說對不起,樂梵,就算要面對再可怕的事情,也比不過你對我的冷漠和無視。
所以,能和你在一起就好了,別的我都不在意。
就在這時,緊急剎車的聲音響了起來,幾輛車子從各個方向開過來。
「江樂梵!」林焰從最近的一亮凱迪拉克里跳了下來,向江樂梵這邊沖了過來。
另一輛車上的黑衣人驚呆了,因為他們發現自己已經被包圍了,無數訓練有素的保安和警衛人員手裡都拿著槍,槍口對準了他們。
「江樂梵,你沒事吧?」林焰衝到車子前,這才看到了被江樂梵護在懷裡的蘇雨琪,「你怎麼也在?!」林焰驚愕地看著蘇雨琪。
蘇雨琪比林焰還要驚訝。
林焰和江樂梵……什麼時候變得好像同盟軍一樣啊?!
還有,林焰怎麼會趕來救他們?他怎麼知道他們在這裡?!
「該死的!「林焰幫江樂梵打開車門,江樂梵一邊罵著一邊扶著蘇雨琪從車子里鑽出來,「我還以為要沒命了!」
林焰緊張地看著蘇雨琪,「你怎麼會跟他在一起?」
「我們偶然碰上的……」江樂梵搶著回答道,「你怎麼回來?」而且還來的這麼及時,簡直是神兵天降!
不過這話江樂梵是不會對林焰講的,尤其是當著蘇雨琪的面,他才不要跟林焰道謝呢。
不過江樂梵也真的很驚訝,因為他們的計劃原本是要等到黑衣人對江樂梵有所行動之後,林焰才會帶人跟在後面,找到黑衣人的老巢,再把他們一網打盡。
可是因為蘇雨琪的出現讓江樂梵亂了方寸,接下來發生的事情已經脫離了計劃,江樂梵真想不通林焰怎麼會來得這麼快。
似乎看出了江樂梵的疑問,林焰笑了笑,伸手探進了江樂梵的衣袋。
「幸好我在你身上放了這個!」林焰從江樂梵的口袋裡取出一個小小的像電池一樣的東西,「定位儀。不然的話我怎麼知道你會在這。」
江樂梵瞠目結舌地看著林焰,他怎麼不知道這傢伙什麼時候塞了這個給他啊!
NINE
此時的江家已經亂成了一鍋粥,江緯天從酒會回來才得知江樂梵沒有回家,而且人也聯繫不上,正在大發雷霆呢!
「爸爸,您別著急了。」楊愛麗在一旁勸著,「我看他肯定是跑出去玩了,說不定啊,又是回去找他那些朋友了。」
江緯天氣得直拍桌子,他原本以為這些日子以來,江樂梵已經學乖了,沒想到居然被自己的孫子給騙了!
「這個小混蛋!我一定要把他找回來好好教訓!」江緯天氣呼呼地說道。
「爸爸,您別太固執了。」楊愛麗皺著眉頭說道,「俗話說朽木不可雕,您看您在他身上花了這麼大心思,他還是不走正路,您何必還對他念念不忘呢?江氏是您多年的心血,難道就要交給這麼一個不負責任的小孩子嗎?況且他根本就不是這塊材料,您別再為他費心了。」
江緯天氣得說不出話來,楊愛麗嘴上安慰著老爺子,心裡卻在冷笑:江樂梵,你最好永遠也別再回來了!
「老……老爺……小少爺和林家少爺一起回來了!」管家氣喘吁吁地跑進來,「還……還帶了幾個奇怪的傢伙!」
「什麼?!」江緯天猛地站了起來,「讓他們進來!」
當楊愛麗看到和江樂梵林焰一起進來的那些黑衣人時,她的臉色一下子變得慘白。
「這……這是怎麼回事?」江緯天看著江樂梵身上臉上的傷痕,驚訝地合不攏嘴。
「哼!」江樂梵抬起頭來看著站在江緯天身邊的楊愛麗,冷笑起來,「還不是有人不想讓我繼承江氏。」
「這是什麼意思?」江緯天察覺到了什麼,他轉頭看了看想要溜走了楊愛麗。
「爸爸……」楊愛麗已經嚇得六神無主了。
還是林焰把事情的前後經過一一講了出來。
黑衣人正是楊愛麗僱用的,先前綁架了江樂梵,還故意讓他以為是江家做的,目的就是不想讓江樂梵回到江家。而這一次,楊愛麗看著江樂梵越來越得到江緯天的歡心,於是就斬草除根的念頭,可她畢竟不想做得太出格,但沒想到黑衣人被江樂梵發現,還出了車禍這麼恐怖。(怎麼感覺那麼不通順……)
「你……你簡直是太狠毒了!」聽完林焰的講述,江緯天勃然大怒,一巴掌打得楊愛麗跌坐在地上。
「爸爸……爸爸我錯了……」楊愛麗聲淚俱下,哭得一塌糊塗,「我真的沒有想對他怎麼樣!我指使不想讓江氏落在一個來歷不明的小子手裡……這麼多年,我也為江氏付出了那麼多……我不甘心……」
「媽咪!」
江琳娜也沖了進來,她剛剛回來就從家裡的傭人那裡聽說了則會監事,可她真的不敢相信平時和藹可親的媽咪居然會做出則海洋的事來。
看到自己的女兒,楊愛麗哭得更厲害了。
「爺爺,爺爺你不要怪媽咪!」江琳娜也哭了起來,「媽咪一直都很孝敬您,對爸爸也很好,對我也很好,媽咪不是故意要這麼做的!」
「你們……」江緯天的頭被吵得越來越大,他看看楊愛麗又看看江琳娜,終於明白什麼叫清官難斷家務事了。
「爸爸,我錯了。您放過我吧!」楊愛麗摟著江琳娜,越哭越傷心,她朝著江緯天哀求著,「我不會再犯這樣的錯誤了!您原諒我吧爸爸!」
「爺爺……」江琳娜淚眼朦朧地看著江緯天,隨即又看向江樂梵,「哥……你別怪媽咪好不好?」
江樂梵苦笑起來。
「爺爺。」他看著江緯天,語氣堅定地說道:「我不會去怪她,因為我根本沒有想過要跟她爭什麼。」
「你……」江緯天愕然地看著江樂梵。
江樂梵從來沒有這樣你真地跟江緯天說過話,他走到江緯天面前,坦然地和他對視著。
「我本來就對這些豪門恩怨絲毫不敢興趣,對繼承江氏也根本沒有興趣,我會留下來,是因為爸爸臨終前的交代,也是不得已的,因為爺爺您不許我離開。」
江樂梵早就想把這一切都說出來了,他不想要什麼繼承人的頭銜,也對江氏的所謂江山沒有半點兒興趣,他只想過和以前一樣的日子,做他想做的事情。
「你是說我在逼你!」江緯天氣得鬍子都顫了起來。
江樂梵搖搖頭:「爺爺,你也許是為了我好,但你的想法和做法,我不能接受。像是告發我在酒吧打工的事,派家裡的保鏢跟蹤我、監視我,最後甚至還把我關起來,逼我聽你的話。可是,我是一個自由的人,我有我自己的夢想,也有我的堅持。所以,從今天開始,請放過我吧,讓我做回真正的自己!」
江緯天死死瞪著江樂梵,他知道江樂梵是認真的。
「算了!算了!」沉默了一陣,江緯天猛地一揮手,「你愛怎麼樣就怎麼樣!我就當沒有你這個孫子!」
說著,他氣呼呼地拂袖而去。
江樂梵深深地吐了一口長氣。
他回頭看了看林焰,笑了。
TEN
「我說過,我還欠你一個解釋。」
蘇雨琪和江樂梵肩並著肩,像散步一樣走在回家的路上。今天是江樂梵返回學校的第一天,也就是「飛車追逐日」的第二天。昨天,江樂梵和林焰好不容易捏到狐狸尾巴,所以匆匆留下一句「我欠你一個解釋」,便趕到了江家。
不過,對蘇雨琪來說,其實什麼解釋都已經不重要了,重要的是,江樂梵又回到了她身邊。因此她的心情很好,甚至還回去追逐那些因為風吹動樹葉而隨時變換的光點,如果被她踩到了,她就會抬起頭來對著江樂梵得意地笑。
江樂梵不知道自己的臉上也掛著一絲寵溺的微笑,緩緩開口:「其實,這真是一個狗血又爛俗的解釋……」
就像無數電視劇和小說里寫過的那樣——豪門的貴公子愛上了灰姑娘,但這個故事裡的麻雀並沒有能飛上枝頭變鳳凰,貴公子被迫娶了門當戶對的新娘,也就是綁架案的幕後指使楊愛麗,而江樂梵的母親只能帶著他悄悄離開。
他的父親,就是剛剛去世的江氏總裁江智,他臨終之前唯一的願望就是把自己的私生子找回來。江智只有這一個兒子,當然希望他回來繼承家業光宗耀祖。於是,江樂梵的爺爺,現在江氏的掌權人江緯天就動用種種手法把江樂梵逮回家裡,強迫他放棄原來的一切,繼承江家……
「那麼你一直沒跟我聯繫,是因為被家裡控制咯?」蘇雨琪問出自己最關心的問題。
江樂梵點點頭,想了想又搖搖頭:「一開始是這樣。爺爺吧我從醫院押回家就把我關在房間里不許出去,也不給電話,我根本沒辦法和其他人聯繫。」
「那後來呢?」
「後來我只好妥協了,這樣才換得到星陽的機會。」
蘇雨琪轉了轉眼珠:「騙人!你性格那麼倔,怎麼可能主動跟人家妥協?」
「好啦好啦,是有人告訴我,只是這樣,才有可能達到目的,所以我才會……」
蘇雨琪還是一臉不相信。
江樂梵只好舉手投降:「是真的,那個人是林焰啦。」
蘇雨琪瞪大了眼睛,雖然她也看到最後是林焰帶人圍住了那些黑衣人,但她一直以為是江樂梵主動請林焰幫忙的,沒想的……林焰竟然能不計前嫌,幫江樂梵分析、計劃,最後還親自替他抓到人證物證,他這樣做難道是為了……
看到蘇雨琪想來想去想了半天,江樂梵知道瞞不下去,只好說道:「是啦,他說都是為了你,我必須回來參加全國大賽,所以他才『勉為其難』地幫那麼一下下……」
蘇雨琪點點頭,壓下心中的感想,又把話題轉了回來:「那你幹嗎不早點告訴我?」
「我怕……會有麻煩。畢竟我不知道誰會監視我的行動,萬一是有歹意的人……」
「好啦,算你有道理。那你總該託人傳個消息什麼的吧?你知不知道我擔心死了!」
江樂梵搖搖頭:「我有啊……」
「什麼?」
「我有讓我妹妹江琳娜來跟你說一聲我很好啊。」
「騙人,我什麼時候見過你妹妹?」
「咦,可是她說她跟你說過了呀,而且我還讓她帶著我的項鏈來星陽找你呢。」
「項鏈?」蘇雨琪腦中浮現出一個美少女小惡魔的形象,「那個利德的馬尾辮女生?她就是你妹妹?」
又一個謎團解開了,原來項鏈並不是轉送給她的啊……幸好。
大致說完了情況,江樂梵突然向蘇雨琪猛地一鞠躬:「對不起!這次把你卷了進來,害你擔心了那麼久,甚至還被綁架到荒郊野外……」
「沒有啦沒有啦,」沒想到江樂梵會這麼鄭重其事地道歉,蘇雨琪窘得連連擺手,「其實我沒受什麼傷,而且倒是很高興有人能聽我說那個小男孩的故事,這樣讓我覺得,他好像還活著,就在我身邊一樣……」
江樂梵聽到「好像還活著」這幾個字瞪大了眼睛:「難道你的意思是……你要找的人已經不在了?」
蘇雨琪這才發現自己說漏了嘴,不過反正這事不用隱瞞,所以她也就原原本本地告訴了江樂梵。
「你是說,那個小男孩是林峰?」江樂梵皺緊眉頭似乎在回想著什麼。
蘇雨琪點點頭:「對啊,是林焰親口告訴我的,而且他還能哼出小男孩當時跳舞時的那首歌呢。」
「可是,我跟林峰尬舞的時候,並沒有發現他額頭上有傷啊?」
「不會吧,我在林焰家看到的照片上,明明白白就有疤啊?一定是你沒注意看,或者是被劉海蓋住了。」
「林峰不留劉海,」江樂梵托著下巴想了一會,確定地說,「他額頭上肯定沒有疤。」
見江樂梵說得那麼肯定,蘇雨琪心裡也沒底了,畢竟她只看過照片,而且還不是近照,說起林峰,當然是江樂梵眼見為實更可靠。可這樣子就奇怪了,如果說林峰不是那個小男孩,那麼小男孩又會是誰呢?林焰?
蘇雨琪拍了一下自己的腦袋,想哪去了?林焰額頭上也是沒疤的呀……等等,如果林焰和林峰都不是,那麼林焰又是從哪裡知道那首歌的?這個細節她可從來沒跟別人提起過呀。
一個接一個的問號像一堆打石頭一樣壓在蘇雨琪的腦袋上,到底誰是小男孩?這個問題看起來就像一條沒有出口的隧道,怎麼想都沒有結果,她猛然握緊了拳。
「我要去找林焰!」蘇雨琪大聲說道,她看著江樂梵,「我要去問清楚到底是怎麼回事!」
江樂梵沉吟了一下,他知道蘇雨琪如果不搞清楚答案是不會甘心的,所以乾脆地點頭同意。
叫了輛的士一直開到林家大宅門口,正巧林家的管家在,他還記著少爺帶這位「蘇小姐」回來過,也只得她是少爺的同學,於是管家直接把蘇雨琪領進了林家大宅。
「蘇小姐,老爺今天回來就把少爺找去了,現在還在書房裡沒有出來,不如我帶你到書房旁邊的會客室坐下慢慢等好嗎?」林家的管家真是貼心,蘇雨琪當然不會反對。
把蘇雨琪帶到會客室,管家吩咐人給她端上茶點,便告辭出去了。
蘇雨琪一個人在裝潢豪華的會客室里坐了一會兒,就開始有些不耐煩起來。
要知道,她可是揣著一肚子的問題來找林焰的,這樣等著,真是越等越著急!
終於坐不住的蘇雨琪躡手躡腳地溜出了會客室,來到不遠的書房門口。
書房的門雖然掩著,但蘇雨琪剛一走近,還是停到了裡面傳來的大聲咆哮:
「是不是我不問,你就打算一直瞞著我?!」
雖然隔著門板,不過蘇雨琪還是覺得耳膜被震得嗡嗡作響,這個聲音……聽起來應該是林焰的父親吧?蘇雨琪雖然沒有見過他,不過她實在難以想象林焰究竟做了什麼事情能讓他父親發這麼大的脾氣。
書房中,林焰的父親林梓嬴怒火衝天地看著自己唯一的兒子,他實在沒想到自己的兒子會背著自己做出這樣的事情,如果不是今天他偶然跟星陽的校長通話,他居然還不知道林焰加入了街舞社!
面度父親滔天怒火,林焰卻十分平靜,如果沒有臉上那紅色巴掌印,他看上去和平時那個帶著一點兒冷漠的優雅理智的學生會長沒有半點兒差異。
「我真沒想到……」林梓嬴幾乎是痛心疾首地看著林焰,「這麼多年了,你居然還會走回頭路?!原來你答應好好繼承林家的事業不過是謊話?街舞到底有什麼好處讓你不肯放手?小峰的事還不夠讓你後悔嗎?!」
提到林峰,林焰的神色終於有了變化。
他抬起頭看著父親,目光中露出複雜的痛苦神色。
「爸爸,我沒有說謊。」
林焰想到當年,父親為了培養他成為一個合格的接班人,逼著他放棄街舞,他無奈之下同意了,但是在他內心裡,對街舞的熱愛始終深藏著。
「我沒有說謊,雖然我很喜歡街舞,但是我知道有些事是我必須做的,所以我答應您,不再跳舞,好好地做我的林家繼承人。可是……這不代表我真的願意放棄街舞……」
林梓嬴搖著頭,「你真是固執……你當初為了想和街舞一刀兩斷,特意去做了手術,去掉你額頭上因為跳舞摔傷留下的疤痕,你對我說你會忘了那些過去,原來你……」
「爸爸……」林焰咬緊了牙關,他知道有些話說出來也許父親不會理解,但是今天他不想再在家人面前隱藏自己的真心。「爸爸,給我一個機會好嗎?僅此一次!以前我沒有,以後我也不會,只有這一次……讓我參加DancingInWorld大賽,這也是……小峰他一直的心愿……小峰去世之前,還跟我說他想要繼續跳舞,爸爸,我和小峰,是真的喜歡街舞的!只有這一次,讓我好好地做我真正喜歡的事,可以嗎?爸爸你也教過我的,做人不要讓自己留下遺憾,上一次放棄街舞我已經後悔了,所以,這次我不想再後悔!」
林梓嬴有些愕然地看著自己的兒子,多年以來,林焰始終是一個聽話的乖寶寶,在他的安排下成長得冷靜理智,在處理家族事業上也遊刃有餘,他很少能夠看到如此激動的林焰。
父子兩個對視著,林焰的目光中寫滿了堅持和懇求。
良久之後,林梓嬴放棄似的苦笑起來,搖搖頭,一言不發地走進了書房的裡間。
林焰在原地站了一會兒,他明白,父親的不語可以視為默認。
終於可以放縱一次,林焰卻沒有那种放下所有包袱的輕鬆,太久移來被壓抑的渴望一旦變成真實的,反而沉重得讓他有些無法負擔。
但是,這一次,他終於可以站在蘇雨琪身邊,跟她一起並肩作戰了!
林焰的唇角揚起一抹笑。
ELEVEN
夜晚的風吹在身上有些冷,蘇雨琪獃獃地站在林家的花園裡看著月亮,剛才不小心聽到書房裡的對話,她覺得到現在心臟還撲撲跳得厲害,因為,那些話……根本就已經指明了林焰就是那個小男孩。雖然只是些支離破碎的信息,但蘇雨琪一閉上眼睛,眼前就彷彿出現了一幕幕連貫的畫面。
小男孩說,我喜歡街舞。正午的陽光下,額頭上的傷痕就像是一種榮譽徽章。他長大了一點,皺緊眉頭,走進激光手術室,想把街舞和傷痕一起消掉。他的弟弟林峰出現了,「有人不能自由選擇,所以我要代替他」承接起他的夢想。但是,紀念碑、夜晚、血,他又一次失去更多……然後她出現了,信誓旦旦要找到那個小男孩,卻一點也沒認出他來。
「怎麼不在客廳等我?」林焰的聲音打破了蘇雨琪的沉思。她回過頭看著林焰手臂上挽著披肩走過來,好像很熟悉又好像很陌生的樣子。
林焰把披肩遞給她,好奇地問:「找我有什麼事嗎?」
蘇雨琪接過披肩,想了一下,忽然抬起頭來問道:「你是什麼時候學跳街舞的?」
林焰的唇角彎了彎:「怎麼忽然想到問這個?」
「沒什麼,只是覺得你跳得很好,好奇問一下。」蘇雨琪率先向前走去,腳下的落葉發出刺啦刺啦的聲音,「對了,我想看看林峰的近照,可以嗎?」
蘇雨琪聽到一直跟在她身後的林焰停頓了一下,接著,不緊不慢的腳步聲又響起:「可以是可以,不過如果你是想找下那條疤痕的話,恐怕你要失望了。他嫌額頭上有疤不好看,用激光去掉了。」
沉默了好一陣子,蘇雨琪終於開口說道:「如果他跟你一樣,我要怎麼區分誰才是那個小男孩?」
「你遇到的小男孩那麼開朗,當然是林峰。」林焰的笑容依舊溫柔,甚至是坦誠的,讓看到的人都不會懷疑他所說話的真實可信度。
蘇雨琪停下腳步,回過頭來,直直看著林焰:「如果我說,我只想知道真正的答案呢?」
在蘇雨琪那堅定執著的目光里,林焰沉默了。他猶豫著,真的要把一切都說得清楚明白嗎?他知道那個小男孩在蘇雨琪心目中的位置,她也有知道一切的權利。也許現在就是個好機會,可以告訴蘇雨琪一切,不用再隱瞞她,雖然也許結局可能會和自己想的不一樣,但這樣對自己和她都是公平的。
如果自己是那個讓蘇雨琪念念不忘的小男孩的話,那麼她會不會……
可是,如果在這個時候把自己的心情全部坦白,會不會讓蘇雨琪覺得他是利用當年的事情來做砝碼呢?
林焰忽然覺得自己有些緊張,混雜著一絲期盼。他深吸一口氣,終於開口。
「是,我就是當年那個小男孩。「
可蘇雨琪的反應卻出乎林焰的預料,她既沒有表示驚訝,也沒用做出什麼反駁,她只是像鬆了口氣似的點點頭。
「我不知道你猜到了多少……做去疤手術的人是我,因為決心告別街舞,全心全意地做好林家的繼承人。」林焰看著在夜風中有些發抖的蘇雨琪,脫下自己的外衣為她披上。
他的動作很自然,手卻有些微微地顫抖。
蘇雨琪沒有拒絕他,自從知道林焰就是那個小男孩之後,蘇雨琪對他的感覺,似乎有了一點點的不同。
她感激地朝林焰笑笑,林焰也回以一個微笑,繼續說了下去:
「小峰受我的影響喜歡街舞,而我放棄之後,他更是認為要連我的份一起努力,所以在小峰意外離開我的時候,我曾經一度認為是我害了他,進而覺得一切都是街舞的錯,所以我才會變得痛恨街舞。但是,後來我認識了你。看到你那麼努力,那麼熱情,甚至是不顧生命地去追求這份理想,我才知道什麼才是對的選擇,世界上還有很多東西,是值得我們去追求的,甚至是不惜生命的代價。「林焰說到這裡的時候,看了看蘇雨琪,他依舊記得第一次見到她的時候,她就像是一團火,燃燒著自己,那麼自信,那麼快樂,那麼洒脫。
蘇雨琪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起來,因為她也想到了第一次見面,如果當時真的知道林焰就是小男孩的話,自己也許會更努力也說不定呢。蘇雨琪感慨地想著。
「那你就是被我感動了?「蘇雨琪歪了歪頭,笑眯眯地問道。
林焰很坦率地點點頭,「所以我不再反對你重建街舞社的計劃甚至想要幫助你……當然,讓我最終覺得打破自己對父親的諾言,重新開始跳舞,還有一個更重要的理由。「
「什麼理由?」蘇雨琪的好奇心被林焰挑了起來,她追問著,「你該不會又說是我吧?」
「是你!」林焰的聲音有些發顫,卻堅定無比,「但,這一次不是為了感動,而是為了……喜歡……」
「喜……喜歡?!」蘇雨琪的微笑僵在臉上,她不可置信地看著林焰,抬手指了指自己,結結巴巴地說,「……我?」
「對,因為我喜歡你!」林焰一個字一個字,無比認真地說道。
林焰那認真的表情和眼睛里散發出來的熱度讓蘇雨琪不知所措,她不知道該如何回答林焰,這一切對她來講都太過驚訝了。
「怎麼……」
「砰!嘭!」突然響起的焰火聲打斷了蘇雨琪的話,林焰抬起頭看向夜空,五顏六色的焰火接二連三地在天空中炸開,把夜空映襯得如錦緞一般華美。他情不自禁地去牽蘇雨琪的手。可手指尖觸到的冰涼讓他心頭一亂,連忙看向她——即使是如此多彩的焰火也只是映出她更加蒼白的臉。
只見她捂住胸口,眉頭像打結一樣,原本嫣紅的嘴唇現在白得發青,就和咬住它的牙齒一個顏色。
林焰被蘇雨琪的樣子嚇了一跳,連忙一邊叫醫生一邊把她抱進客廳。
接到林焰的電話后,傑森博士就開始忙碌起來,等林焰帶著蘇雨琪趕到醫院,一切詳細檢查所需的機器等等都已經準備好了。蘇雨琪立刻被送進了更衣室換上寬鬆的衣服,然後就被護士帶到了放射室。
林焰把蘇雨琪近期服藥和身體的狀況都告訴了傑森博士,傑森點了點頭,也走進了放射室。
已經躺在床上準備接受檢查的蘇雨琪見到傑森博士,雖然仍然皺著眉頭臉色蒼白,還是強打起精神,笑嘻嘻地向他問好:「HI,博士……又要麻煩你了。」
傑森博士也笑了起來,像長輩看到自己喜歡的孫女一樣慈祥。因為短短兩次接觸,他已經對蘇雨琪的堅強樂觀留下了很好的印象。
然而,當傑森博士藉助高科技的新型儀器開始為蘇雨琪進行檢查時,他笑不出來了。一直到檢查結束,傑森博士的眉毛都擰成了一個大疙瘩,下巴上的鬍子一翹一翹。
蘇雨琪一爬起來就看到傑森博士那張比苦瓜還苦的臉,她的心也猛地一沉。
「博士,能告訴我檢查的結果嗎?」蘇雨琪站在傑森博士面前,直勾勾地盯著他問道。
傑森博士沒有馬上回答她,只是盯著蘇雨琪打量了一陣子,忽然問道:「蘇雨琪,你……你知道自己的身體狀況嗎?」
蘇雨琪聳了聳肩,點了點頭。
傑森博士有些激動起來,他揮著手,聲音也提高了,「你如果知道的話,為什麼不好好休息?!你不適宜做任何激烈運動你知道嗎?我幫你開的葯並不是仙丹!」
看到傑森博士如此激動的樣子,蘇雨琪反而笑了出來,「仙丹」……哈哈,沒想到這個大鬍子對中國文化這麼精通啊!
「笑……你居然還在笑!」傑森博士指著蘇雨琪,一手抓起剛剛送來的檢查報告掃了一眼,重重嘆了口氣,「你知不知道,你的病情已經無法再用藥物來控制了!你必須馬上住院,接受手術治療!」
「不行!」蘇雨琪大聲叫道,她猛地死死地握住了傑森博士的手腕,大眼睛直直地看向博士。
「求求您,您一定有辦法的,我只要這半個月就好!」蘇雨琪急切地說道,「這次比賽是我最大的夢想,我絕對不可以放棄!博士,再給我半個月的時間!比賽一結束,不管是手術還是怎樣都可以,但是我一定要參加比賽的!」
傑森不可置信地看著蘇雨琪,「你在說什麼?你不知道繼續比賽對你來說多麼危險嗎?你的心臟已經無法負荷那麼多了,你再這樣拖下去,就會錯過治療的機會了!」
「不,不會的!」蘇雨琪拚命搖著頭,「博士,我還可以繼續吃藥啊!您的藥物很有效,我不會有事的!我絕對可以撐下去!您要相信我!」
傑森被蘇雨琪聲音中的堅持震驚了,這個小小的女孩子竟然如此的尖頂和執著,他怔怔地看著蘇雨琪,聽她彷彿機關槍一樣不停地說下去。
「博士,我知道也許錯過這一次機會,會影響我病情的治療,可是如果我錯過這一次比賽,我不知道是不是還能再參加一次。也許這是我一生之後唯一一次站上這樣的舞台,完成我一直以來的夢想,所以無論如何,我一定要堅持到最後。博士,請您幫幫我好嗎?您也一定會有不論怎樣都想完成的夢想,所以您應該明白我的心情,您一定要幫我啊!」
說到最後,蘇雨琪因為激動漲紅了臉,聲音也漸漸有些弱了,劇烈起伏的胸口讓傑森不得不扶著她坐下來,但蘇雨琪仍舊執拗地盯著傑森博士,目光充滿了祈求。
傑森深深嘆了口氣:「好吧,我知道了,我會再給你加開一種常規葯,你要保證你每天按時吃,如果病情被控制,那就還好,可如果情況繼續惡化下去……」傑森嚴肅地看著蘇雨琪,攤了攤手,「到時候就算馬上動手術都會有更大的危險性!」
「我會的我會的!」一聽說傑森博士答應了她的請求,蘇雨琪立刻眉飛色舞起來,根本沒去想要是病情控制不了怎麼辦。她乾脆跳了起來一把抱住了接吻博士,「博士,我愛你!」
「OH,NO,小女孩,我對你來說太老了……」傑森被蘇雨琪頑皮的話語感染,也笑了起來,「外面那個帥哥才適合你。」
蘇雨琪鼓了鼓腮,猛然想起了什麼,「啊,博士,剛才的檢查結果您一定要對所有人保密,包括外面那個傢伙!」
「為什麼?」傑森有些不解。
蘇雨琪笑嘻嘻地抓起自己的衣服往更衣室跑,一邊跑一邊回答道:「我不想再讓任何人為我擔心了!」
傑森看著蘇雨琪的背影,無奈地笑著搖了搖頭。
林焰等了一個多小時終於看到了傑森交給他的檢查報告,看著上面簡簡單單幾行證明病人狀態良好只需要繼續服藥就可以的報告書,林焰狐疑地抬頭看向傑森。
「博士,蘇雨琪的身體恢復得這麼好嗎?可是今天她明明就……」
傑森還沒來得及說什麼,蘇雨琪已經很不滿地瞪大眼睛叫了起來,「喂,你這是什麼意思啊?難道我恢復得好還不行嗎?今天只是意外啦,意外知不知道?」
林焰皺了皺眉,「我不是這個意思,只是……」
「那你還啰嗦什麼啊!」蘇雨琪乾脆過來直接拉起他,「放心吧!我都說我很好了,傑森博士還有很多事情,現在檢查也做完了,報告你也看過了,我們還是別打擾人家趕快回去吧!」
林焰看了看蘇雨琪又看了看傑森,雖然他覺得有什麼地方似乎不太對勁,但是又沒有任何可以讓他懷疑的理由,治好無可奈何地站了起來。
送蘇雨琪到家后,林焰戀戀不捨地把新開的葯交給她,反覆叮嚀她要按時照傑森博士的指示按時吃藥。蘇雨琪誇張地拍了下額頭:「我一定會把傑森博士的話當聖旨一樣的啦,放心了放心了。」
林焰輕聲笑了一下,看著蘇雨琪下車跟他揮手,轉身。
忽然很不捨得就這樣看著她離開,林焰下意識地推開車門,追上去。
迎著蘇雨琪詫異的目光,他露出一個最溫柔的笑容:「就幾步路,我再陪你走走吧。」
蘇雨琪害羞地想把他推回車上去,可林焰這次十分堅持,她也只好隨他去了。
真的是很短的幾步路,就走到了家門口。
蘇雨琪揚起微笑正要和林焰揮手道別,林焰突然拉住了她的手,定定地看著她:「我說喜歡你,不是開玩笑的,希望你好好考慮。」
嘭,一抹紅雲炸開在蘇雨琪臉上,她覺得心臟又開始撲撲跳得飛快。今天發生的事情真是太多太突然了,林焰突然承認自己是小男孩,又說喜歡自己。要把冷靜自持的林焰和記憶中那個陽光活潑的小男孩聯繫起來,就已經佔用了她好多鬧內存了,偏偏還要處理她最不擅長的感情問題……
「我……」蘇雨琪眨了眨眼睛想說些什麼,可林焰已經伸出食指點住了她的嘴唇。
「先不要急著回答我。」林焰溫柔的笑如同一泓月光,他的眼睛那麼清澈明亮,蘇雨琪甚至能在其中清楚地看到自己的倒影。輕柔的聲音就像魔咒,定下了必須履行的契約——
「等最終比賽結束,再告訴我,你的選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