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下)

four

凌晨炫的話，讓我徹夜難眠。

我相信安在熙不是那種人，可是我也知道凌晨炫是真的為我好。可是我還是不想從凌晨炫的嘴裡聽到他說安在熙的壞話，對我來說，他們都是最好的朋友。

早飯也沒吃，我拿著課本朝我們培一班走去。還沒有走近，就看到我們教室門口圍著一大群人，而且嘰嘰喳喳的，似乎在論議著什麼。

「哇，原來她和培二班的凌晨炫早就在交往了！」

「對啊！聽說在天使街他們就在一起啊！」

「天哪！那她為什麼還要和安在熙走那麼近？安在熙可是我們東慶附中的王子啊！」

「這算什麼！你們沒有聽說嗎？她在明德號稱什麼『少男殺手』呢！甩過的男生不計其數耶，安在熙和凌晨炫又算得了什麼！」

「真的嗎？難怪這麼厲害，才來東慶不到一個月，就把我們學校的王子都騙到手了！真是的，上次還貼什麼徵友啟事，搞得那些男生都狂追她。真是不要臉的女生！」

「是啊是啊，這種女生，太可怕了！水性楊花！我看我們以後都離她遠一點好了！」

什麼？他們都在說什麼？我怎麼隱約覺得和我有關？

果然當我才向前走了兩步之後，立刻就有人看到了我。

「喂，白蘇姬來了！」

那些議論我的男生女生們，一看到我的出現，臉上的表情立刻就一變！

「喂，你們……」我生氣地向前跨了一大步。

那群人卻轟地一下散開，個個臉上都帶著一種對我非常鄙視的表情！

我奇怪地向前走了兩步，立刻就再次看到貼在我們教室門口的一張圖文並茂的超大海報！

上面用很大很粗的紅色奇異筆寫著：

超大新聞：明德少男殺手，腳踩兩隻船！

接著下面就貼著一張無比清晰的，凌晨炫捧著我臉頰的黑白照片！而且在那下面，居然是另一張我和安在熙在寵物商店一起的工作照片！

天哪！這是昨天晚上，我和凌晨炫在爭吵的時候拍下的照片！

是誰拍了這樣的照片？而且還故意寫這種扭曲的報到？我明明只是和凌晨炫在吵架啊！而且和安在熙也不過是在工作啊，他們都在亂寫什麼？什麼水性楊花？什麼腳踩兩隻船？說得好像我在故意勾引他們一樣！其實我沒有啊！我和凌晨炫根本就是吵得天翻地覆的仇人啊，居然說我是他的舊情人！

是誰？到底是誰做這種事？還有上次那張莫名其妙出現的海報，也是想要故意傷害我！

這時剛好有一個培一班的女生經過我的身邊，我立刻拉住她，很心急地對她說：「這是誰貼的？不要相信這個！」

「別碰我！」那個女生卻狠狠地甩開我的手，「我不想和你這種水性楊花的女生說話！」

「什麼？！」我驚訝地望著她，沒想到她會這樣回答我！

我們不是同班同學嗎？雖然平時交情還淺，但是她怎麼可以這樣當面指責我？水性楊花？這對我來說，是多麼大的傷害！

但是那個女生看了我一眼之後，立刻就轉身朝著教室里走去，把我一個人丟在教室外面。我有些難過地低著頭，這時突然有人從後面拍了拍我的肩。我回過頭去，原來是安在熙站在我的身後。

「安在熙，我……」我突然想要開口對他解釋，但是又是話到嘴邊，不知道該如何對他說。

他有些意味深長地看了我一眼，沒有回應我，反而伸手把牆上的那張海報撕了下來。

「進去吧，要上課了。」他非常平靜地對我說著，好像根本就沒有看到那兩張放大的照片。

但是我還是從他的語氣中感覺到了一些不同，他對我似乎又有些冷漠，完全不似昨晚送我回來的時候，那樣的溫柔和溫暖。

「安在熙……」我著急地再向前跨一步。

他卻伸手把那張海報放進我的手裡：「上課了。」

就這樣一句話，把我堵得一個字也說不出來。

天啊，我想要告訴他，不是這樣的，我不是他們所說的那種人，我並沒有腳踩兩隻船！凌晨炫是我的朋友，他也是我的朋友啊！不可以相信這樣的海報，不可以相信這樣的傳言！

可是安在熙看起來有些冷漠，他獨自走進教室里去，不願意再和我交談。

我只能跟著他走進去，同學們異樣的眼光立刻就朝著我投射過來！佑慧想要安慰我，但是我卻擺手要她不要再說。

安在熙的冷淡，讓我心裡的傷口更添一刀。我坐在教室里，老師講的是什麼，根本一個字也聽不進去。一整天下來，我如坐針氈。

好容易熬到了放學，我趕到寵物醫院，結果這個晚上又特別地忙，我根本就沒有時間跟安在熙說上兩句話。剛剛平靜下來的時候，他又讓我背今天的功課要點，結果塞了我一肚子的話，直到他送我回學校的時候，我才有時間和他獨處。

安在熙比昨天晚上沉默了很多，一直一個人在前面低著頭走著。

「安在熙！」我叫他的名字，「我有話跟你說。」

「嗯。」他沒有回頭，只是輕輕地應了一聲。

「今天那張海報，其實都是她們亂寫的！凌晨炫真的只是我的朋友，我們之間……」我心慌意亂地對他說著，緊張得差點咬住自己的舌頭。

該死的，我這是怎麼了，以前從來都不會像今天這麼緊張的，不就是被別人隨便拍到的一張照片嘛，我怎麼會在安在熙的面前如此的緊張……蘇姬啊，蘇姬，你到底是怎麼了！

安在熙聽到我的話，對著我轉過身來。

「蘇姬，你還記得幾天前，我對你說過的話嗎？」他突然開口對我問道。

「嗯？什麼話？」我愣了一下。

安在熙微微地抿了一下嘴唇：「我曾經對你說過，要站在對方的立場上想事情，要用心來感受別人想要表達給你的東西，你有沒有照我的話去做呢？」

他的話還是讓我有些莫名其妙：「安在熙，我……我和他……」

「他應該很喜歡你吧！」安在熙突然嘆息了一下。

「呃？！」我被他嚇了一跳，驀然抬起頭來，「安……安在熙，你在說什麼？什麼喜歡？怎麼可能！凌晨炫在天使街就一直是我的『仇人』，我們每次見面都只有吵個不停的份！」

「是嗎？」安在熙淡淡地笑，「也許這才叫不是冤家不聚頭？」

什麼？！他這是什麼意思？！

我有些不解地抬起頭來看他，他那雙明亮的眼睛，在漆黑的夜裡像是星星一樣閃著亮晶晶的光芒。可是那燦爛的光芒背後，我卻看不到他的心，甚至連他輕易不露出來的笑容，也變成了他想要遮擋自己真實想法的武器！

怎麼可以這樣？！怎麼可以這樣！

那我們那天晚上的那個未發生的吻……又算是什麼？他為什麼要說我和凌晨炫……是冤家？那我和他呢？難道那個吻沒有發生，就真的可以當作我們之間沒有任何事嗎？

啊，我最討厭這樣的三角愛情題！而且我更不喜歡安在熙現在的表情！

他站在對面看著我，但是那亮晶晶的眸子里，卻盛滿了憂鬱和哀傷！安在熙……你想做什麼？我為什麼會覺得，你現在正在把我推離你的身邊？

你在……拒絕我嗎？

安在熙站在我的對面，微微地張了張嘴。似乎想要開口說些什麼，但又微微地停了一下。他低下頭很認真地想了想，終於還是說了出來—

「蘇姬，我知道我不該這樣說，但是……你還是對凌晨炫好一點吧，我看得出來……他對你真的很關心……」

突然聽到安在熙的這句話，我忍不住一愣。

他說這句話是什麼意思？讓我對凌晨炫好一點？那他呢？那我和他之間呢？難道……難道安在熙忘記了昨天晚上我們未發生的那個吻，難道……他真的準備把我推到凌晨炫的身邊去？！

「安在熙，你什麼意思？」我吃驚地看著他。

安在熙卻根本不抬頭看我，他有些尷尬地搖了搖頭：「對不起，我好像說得太多了。我想你會有你自己的選擇。就這樣吧，我先走了。」

安在熙不清不楚地就這樣丟給我一句話，轉身就走！

「安在熙，你等一下！」我立刻就衝到他的面前，擋住他的去路！

「你就這樣把我推給凌晨炫了嗎？你有沒有想過我的感受？安在熙，你不能這麼做！你明明知道……」我著急地連眼淚都快要涌了出來。

「蘇姬！」安在熙有些粗暴地打斷我的話，「就這樣吧！我不想再談下去了！」

「不！安在熙，你怎麼可以這樣對我？你不可以逃避，你聽我說！」我有些生氣地對他喊。

「我不想聽！你還是留著去說給凌晨炫吧！他才是最需要你的解釋！」安在熙生氣地介面！

我幾乎覺得自己被他這句話重重地砸中，馬上就要暈倒在地上！

「凌晨炫他只是我的朋友……他和我之間沒有任何關係！安在熙，現在我在和你談我們的關係……我……和你！」

「蘇姬！」安在熙閉上眼睛，對我狠狠地嘆了一口氣！「不要對我說這些話，拜託你！我現在只想幫多多找到她的家人，我只想把她送回她的親人身邊去！所以除了你的朋友曉影的事，你什麼都不要告訴我！我現在只想這一件事，別的什麼都不想聽！無論你的心裡在想什麼，請不要告訴我！拜託！」

我被他生氣的樣子嚇了一跳，聽著他請求的嘶吼，我整個人都愣在那裡。我的腦海里突然響起了凌晨炫在醉酒的那晚說過的話—

「他是在利用你！利用你和曉影的友誼！」

不……我不相信……我不相信安在熙會這樣做！

「安在熙，在你的心裡……只有多多嗎？難道你靠近我，關心我，也只是因為我是曉影的朋友，也只是因為多多嗎？」我小心翼翼地把這句話問出來。

安在熙終於抬起頭來看著我，他那雙閃動的眸子，讓我看不穿他的心事。

否定吧！快點否定啊！

我在心底暗暗地大喊著。

但是他卻對著我點了點頭：「是，當我知道……你是丘曉影的朋友的時候，我關心你，和你一起工作，全都是因為……我想知道，曉影到底是不是多多的姐姐，丘辰山到底是不是多多的父親！」

轟—

我突然聽到半空中，響起一聲滾雷！

那雷聲彷彿如一道晴天霹靂，把我整個人都炸得粉碎。

認識安在熙已經快要一個月，即使是他一開始的冷漠，即使是他把我交到林老師的手裡，我都沒有這樣難過……可是他剛剛的這句話，卻像是這個夜晚的一道霹靂，把我的那顆心，完完全全地給劈成碎片！

眼淚在一瞬間，像是決了堤的潮水一般，朝著我的眼眶就紛亂地湧上來；而心頭的那道怒火，更是止不住地熊熊燃燒起來！

我狠狠地咬著嘴唇，臉上賭氣似的擠出一個笑容，向著安在熙的面前突然跨了一步，朝著他那張那樣帥氣而溫柔的臉頰就狠狠地—

啪！

安在熙躲也沒躲，五根紅紅的指印，立刻就印在他白皙的臉頰上！

「安在熙……我以為我以前看錯了你，我甚至還為那時候對你惡作劇而覺得內疚，可是你……我最討厭別人的欺騙，我最討厭別人的利用！」我拚命地忍著我的眼淚，「我恨你！從此以後，我再也不想看到你！」

安在熙站在原地，挨了我一巴掌，他也不抬頭。

我瞪著他低著頭的樣子，眼淚像是斷了線的珠子一般，大顆大顆地從眼眶裡紛涌而出！

怎麼可以這樣對我……怎麼可以……居然說是為了我是曉影的朋友，才靠近我，才關心我……那以前都算什麼？那天的擁抱算什麼？那個未發生的吻，又算什麼！

安在熙，你怎麼可以這樣對待我！你怎麼可以在我已經對你動了心的時候，這樣對我！

我再也忍耐不下去了，轉身就朝著學校的方向撒腿狂奔！

「我恨你！我恨你！安在熙，我恨你！」

昨日還是那樣深情，未完成的吻，溫柔依然在懷中；可是今天，他的無情與冷酷，深深地傷了我的心……

我知道他是個好人，我知道他為了多多，辛苦地打工賺錢。我承認我從來沒有見過這樣一個優秀的男生，優秀得讓我忍不住對他動了真心……

可是今天……今天他的話，卻讓我的心完全裂成了千片萬片……

「我恨你！安在熙！我恨你！」

我大步流星地朝著學校猛跑，那忍無可忍的眼淚，終於再也無法控制地奪眶而出……

為什麼要這樣對我……為什麼要說這麼無情的話……

為什麼為什麼為什麼……

為什麼因為我是曉影的朋友，為什麼你只為了多多……安在熙……為什麼你的心裡……就從來沒有一個我……

我真是好傻，「少男殺手」又怎麼能對男生真的動了心？

我真是太傻了！太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