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管理員點點頭，拍拍她的肩膀：「去吧。」便轉身回到房間里坐在再烤了會兒火。精明的她怎麼能沒猜出這場「動蕩」的主因就是眼前這個小女孩，不過她對她的印象倒不壞。這女生長了一張精緻的臉，是個很有福氣的女孩，如果肯努力的話，將來一定會有一番作為了。不要看她只是一個小小的管理員，做了這麼久這種職業，各類女生也見過不少，什麼是好女孩，什麼是壞女孩，她一眼就能很準的看出。這麼多年來，凡是經她口中承認過的好女孩，出了校門之後發展的都比尋常人好的多了。

如初自然不知道管理員在想什麼，她打好水之後跟她說了聲就上樓去了。

快速的洗好澡，她的神經已經有些疲憊了，上床的時候收到了終生髮來的一條信息，如初看了第一句就臉紅了起來，居然是一條黃色的小笑話，上面說：一對夫妻想做愛的時候，都會以「洗衣服」做暗號。某日，兩夫妻鬥嘴吵架后，因為太太正在氣頭上，而丈夫又有性愛上的需要，不方便開囗向太太求愛，只好請兒子代為傳話：媽媽，爸爸說他的衣服髒了要洗衣服。媽媽很生氣說：跟你爸爸說洗衣機壞了，今天不洗。又過了幾日，這次輪到太太忍不住，於是便叫兒子代為傳話：去跟你爸爸說洗衣機修好了，可以洗衣服了。兒子便立即說：媽媽，爸爸交代說，不用了他自己已經用手洗好了。

看完之後她的第一感覺就是，這傢伙真有耐性，將這麼長的文字打成簡訊發給她。

居沒過一會兒，手機上又顯出一條信息，依舊是他的：寶貝，剛才的笑話好笑嗎？以後每晚睡覺前我都會跟你說一句晚安，寶貝。

如初放下手機，翻了個身子，閉上眼睛，嘴角漸漸的勾起，露出她自己都沒發現的笑容。

第二天上午出現在拍攝現場的如初，已經完全看不出任何神情疲憊的痕迹，對任何人她都能保持矜持的微笑。

赭不過雖然大家都很喜歡她的微笑，也很喜歡跟她親近，但待到電影的兩個主角都到場的時候她已經被視為空氣。大批的工作人員都向姍姍來遲的男女主角走去。女主角湯茗羽，如初真的是第一次看見，雖然早就聽過她的名字，但從不看電視電影和廣告的她自然是不知道她長什麼樣的。

說真的，她的名字很好聽，讓人一聽就會覺得這女子一定是個漂亮如玉的人。本人的確是長的氣質不凡，雖然不像如初那樣能給人第一眼就很驚艷的感覺，卻是讓人看了很舒服的那種，會讓人莫名的喜歡上她。

更何況林夕站在她的身邊充當護花使者，更是讓人置身於童話王國似地，王子和公主的搭配似乎是人們腦海里永垂不朽的經典幻象。

一整個上午，如初的戲份只有一場，而且只是露個面就可以的鏡頭，所以沒輪到她之前，她都是坐在一旁研究劇本。對於她這種新人來講，跟大牌是沒得比的，就算戲份很少都要乖乖的坐在那裡等主角們把戲拍完，才輪到她。

在休息區坐了沒多久，她就看見安夏走了過來，看見她先是露出一個友善的笑意，然後四處尋找林希的影子，看見他在自己的視線範圍里才放心了下來。

整個上午，安夏都坐在休息區，等林希一拍玩就會上前去照顧他，休息的時候一會兒給他小蘋果，一會兒給他倒補湯。

「怎麼又是豬肚湯。「林希皺起眉，俊美的臉上露出孩子般厭惡的神色。

安夏好言道：「你的胃不好，阿姨說多喝點豬肚湯補胃。你看這不是隔了幾天再喝的嗎？要不是你昨天胃又犯病了，阿姨也不會讓我弄呢！」

「拿開，我不喝。」林希抱怨的聲音從旁邊飄進如初的耳邊，「又不是小孩子了，我媽說什麼你就聽什麼，不就是胃疼，早習慣了，有什麼大驚小怪的。」

「可是……」

「煩死了。」安夏還沒說完，林希就態度十分不好的發脾氣。

如初以前多多少少也聽說過大牌很難伺候，如今見到了現實版的，覺得有點逗。林希平常不像是這樣不講理的人，跟個小孩子似地。

林希有些惱怒的瞪著安靜坐在角落裡看劇本的如初，她怎麼就可以這麼平靜，連最基本的問候都沒有？

難道她對安夏的出現一點都不好奇嗎？他故意那麼刻薄的說話就是為了引起她的注意，她居然一點反應都沒有。

「希？」安夏困惑的望著他一臉不悅的神情：「你不舒服嗎？怎麼今天的心情看起來很差？」

林希低咒一聲，起身離開，安夏忙把手上的保溫瓶收拾好，再抬眼看去的時候，只是稍的一失神，他就消失的無影無蹤，安夏心一急，也顧不了收拾忙追了上去。

如初盯著腿上的劇本，心思卻沒在上面。實際上她的戲份台詞少的可憐，稍微用心記一下就可以了，實在是沒什麼好看的。如果每一場戲都要這樣等待的話，真的很浪費時間。她抬眼在場地搜尋了一下，沒有看見高振偉的影子，待會兒要是有機會的話她應該跟高導演商量一下，看下她能不能等到有自己戲份的時候再過來。

不過話說回來，一場戲誰也不知道什麼時候能結束，有時演員靈感來了會拍的很快，基本上一遍就完事了，可有時候也會被NG很多次。

就在她發獃的時候，一雙長腿出現在她面前，她微怔，抬起頭來，看見湯茗羽站在她面前，身材高挑，姿勢中帶著說不出的氣質，臉上是微微的笑容，很甜美。

「你就是沈如初沈小姐嗎？」

如初忙站了起來，「對，我是。你找我有什麼事嗎？」

「沒事，就是想跟你聊聊。」

如初凝視她片刻，忽然蹙眉有些困惑的說：「恩……我知道這樣說很奇怪，但是……我以前認識你嗎？」

居如初對見過的人印象不會很深刻，可是只要是在她眼前閃過的人，或是因為某些原因曾被她關注過的人都會在她的腦海里記下，即便是早已經不記得那人是誰，長什麼樣，但只要他們出現在她面前，她都會有種很熟悉的感覺。

湯茗羽就讓她又一種似曾相識的感覺，不是因為她明星的身份，而是在很久很久以前有個小女孩模樣的人跟她的樣子很像，可她又記不起到底是誰。

湯茗羽在她身邊的位置上坐下，即便是渾身上下都是大牌氣質卻一點都沒有明星架子，反而更像是鄰家女孩，清純的外貌讓人很想親近。

赭「我以前也在小鎮上過學。」她微笑，親切的拉著如初坐下：「那時候，你是我們學校里學習成績最好的女生，而且長的那麼漂亮，我們班上很多男生都偷偷暗戀你，他們都不敢接近你，因為你會把不喜歡的男生打的滿地找牙。」

她笑起來真的很好看，讓如初想到落如雪的梨花，泛著淡淡的幽香，純白的迷離了人眼。

「記得有一次放學，我值日完之後一個人回家，正好看見你在收拾高中部那個囂張的連頭髮都豎起來的張揚，那時候我覺得你特別的威風。就像電視劇裡面的女俠一樣，帥氣，又酷酷的。你不知道，那個傢伙常常欺負我們低年級的女生，我們見了他都跟老鼠見了貓似地，只有你，聽見他說了幾句話就一拳打爛了他的牙。」

如初看著她說話的樣子，臉上依舊是很單純的微笑，可是說出來的話卻像小孩子似地，只覺更可愛了。

「不過，我有見過你嗎？」

她試探的問。

「有啊。你不記得了嗎？每次年級頒獎的時候我們都會站一塊，只不過那時候年級第一的寶座一定是你的，我有時候是第二，也有第三的時候。」

如初這才反應過來，腦海好像一下子倒轉了回去，那個時候學校每個學期開學的時候都會舉行一次頒獎典禮，就是為了表揚上學期期末考試年級全十名的學生，雖然那時的她對這樣的頒獎一點興趣都沒有，可每次還是準時參加，因為她知道只要拿著獎狀和證書回去，外公就會好開心。

在家裡，外面專門準備了一個房間是給她擺獎狀和證書的。就連現在上大學，她得過的一些證書都會小心翼翼的收好，寄回家去讓外公開心。

回過神來，只見湯茗羽正微微勾唇看著她，笑裡帶了些莫名的意味，見她回神才道：「是不是我說的話讓你想起了什麼？」

「恩，想起了很多。」

「能說說嗎？」

「一些家裡有關的事情，你不會喜歡聽的。」儘管眼前的人看起來那麼容易親近，但是如初還是恰到好處的關上自己的心房，從小就學會防備別人的她，是不可能那麼容易跟陌生人吐入心聲的。

湯茗羽還想說什麼，不知道什麼時候跑過來的場記就喊道：「沈如初，快點過來，開始拍你的戲份了。」

如初訝異，按照他們剛才的拍攝進度，現在該拍的應該還是男女主角的對手戲，怎麼就輪到她了呢？雖然心中有疑問，但她也只是放在心裡，跟湯茗羽示意了一下便向那邊跑去。

場地那邊林希早就在一旁等著了，燈光師、攝影師和場記們全都準備好了，安夏和其他人站在場邊看著。

「Action！」

高導演大喊一聲，這場戲正式開拍。

安靜無聲。

如初站在落地窗前看風景陷入了沉思，忽而一雙手從後面輕輕的攬住了她。

她演的是一個女主播的角色，為了保證自己的地位，接近多金帥氣的上司也就是男主角林希。林希有未婚妻，已經交往七年，都說七年之癢，林希在女主播和自己未婚妻之間淪陷了自己，一面愛著自己的未婚妻，卻也愛上了性感妖嬈的女主播。不肯放棄自己的婚姻，卻要如初當自己的情婦留在他身邊。

攝像機拉近距離。

燈光暖暖的打在如初濃妝的臉上，她輕輕的抬起頭覆蓋住腰間的那隻大手，攝像師將鏡頭直接推近她的面容，她的眼睛微微的眯起，似乎在享受他的擁抱，眼神卻是幽深淡然，彷彿對此刻的一切都不屑一顧。

高振偉高深莫測的盯著監視器，不敢相信一個不過才念大學的女生沒有學過任何錶演課程的她居然能將女二號的感覺演的這麼淋漓盡致，就彷彿這個人就是她，她就是這個人的本身。

他的神思不由想起那個人在向他提出沈如初更適合演女二號的時候說過的話：「讓她演情婦這個角色，絕對不會錯。她可以將這個角色發揮的非常好，讓人又愛又恨。」

如初綳直只身子，將手緊緊的握成一個拳，她的神經綳的直直的，臉上卻露出一抹絕艷而溫暖的微笑，用只有林希才聽得見的聲音道：「不過是演戲而已，導演說借位就可以，你不用演的這麼逼真吧——」

她話應剛落，猛的咬住了唇不讓自己發出聲音。

林希……林希居然在咬她的耳朵！

「真一點不好嗎？」他的聲音低低的，在如初的耳邊摩挲：「我演戲就是喜歡來真的，你得習慣才行。」

他的手漸漸的將她的腰握緊，握緊，那麼大的力氣，好像要將她的腰折斷一般。

如初的臉色一陣紅一陣白，腰間的大手幾乎讓她不能呼吸，四周安靜極了，調遠的鏡頭根本就看不見他們此刻的動作。

遠遠的，所有的人只能看見他們郎才女貌似的曖昧，貼合的那麼緊，如神仙眷侶一般望著落地窗外的風景。

「說真的，到底是哪個人眼力這麼好？情婦……這個身份真適合你。」林希看著落地窗上倒映出的嬌美身材，笑道：「這個樣子的你真迷人。」

鏡子里，她穿著一身黑色套裝，外套敞開，白色的襯衫鈕扣解開到了第二顆，露出古板裝扮下性感的黑色內衣一角。鮮明的對比，冷靜與熱情；高傲與誘魅，再加上她臉上因為角色刻意媚惑的神情，足以勾引任何男人最狂野的想象。

居「你是不是得罪什麼人了？不然他怎麼會放任你演這樣的角色好被我欺負呢？」他的聲音邪惡的在她耳邊繼續道。

如初只覺太陽穴在隱隱作痛，就在她決定就算得罪導演也要停止演下去的時候。

「OK！」

赭高振偉高喊了停，「下一場準備。」

拍攝現場所有人都還沒從那副美麗的畫卷中回過身來，如初卻像觸電一般從林希的懷裡鑽出來，隔著一米的距離，彷彿他身上有細菌似的。

現場的人已經反應過來，化妝師和助理迅速的走過來幫林希補妝。

如初卻是在無人問津的情況下獨自走到換衣間，想將自己身上的衣服換了下來。除了林希和湯茗羽這樣的大牌擁有獨立的換衣間外，其他演員都是公用的。如初往試衣間走去的時候剛好碰到換衣出來的湯茗羽，兩人打完招呼后，只見湯茗羽跟身邊的一名助理說了句什麼后便離開，那名助理走到如初面前禮貌道：「沈小姐，現在公共換衣間有一群群眾演員在換衣服，湯小姐說人太多了，讓你去她的試衣間換。」他將手上的東西遞給她：「這是你的便裝，湯小姐已經讓人幫你拿好了。」

如初心裡是有些訝異的，但仍舊沒問什麼，只是想把自己身上那件暴露的不能暴露的衣服給換掉：「那請你幫我謝謝湯小姐。」

「那是自然。」那人紳士般的一伸手：「往這邊請。」

湯茗羽的換衣間和公共的是隔著的，與林希是挨著的。空間並不大，但是很整潔，一進門就能聞見高級香水的味道，進門的側邊是以個很大的試衣鏡，能把人從頭到腳照的清清楚楚。

那人把她帶了進來，就禮貌的離開了。

如初將要換的衣服擱在一旁的柜子上，對著鏡子伸手要將身上的衣服褪去，就被鏡子里的自己給怔住。

她一頭長及大腿的長發散亂的披在身後，顯現出一種慵懶的性感。巴掌大的臉上有著精緻的五官，被濃妝了的皮膚白的有些透明。纖穠有致的身軀包裹在職業套裝的誘惑里，看上去就是一個給男人暖床的情婦樣子。

看著鏡子里的影子，她問自己：「這是我嗎？」

「……不是。」

是一個人的回答，真真切切的聲音，如初心一跳，若不是說話的聲音太過於熟悉，她一定會以為有鬼。

她僵硬的看著鏡子里從後面走出來的人，襯衫西服，很普通的裝扮，卻讓他看起來出塵俊美，渾身透露著一股說不出的英氣。

「你怎麼會在這裡？」

「事實上我也想知道這個問題的答案。」終笙走上前，薄薄的唇很輕的重複她的問題，「為什麼我會在這裡？」

「這個問題應該是我問你才對。」如初鬱悶的看著鏡子里的他，他的眼神有些奇怪，是在生氣？

「我來幫你換衣服的。」他的眼睛從一開始就直直的盯著她的身體，沒有半點轉移視線，若不是之前就對他有一點了解，如初一定會以為這隻大色狼和所有看見自己穿這種衣服時，腦子裡一樣的骯髒。

「我後悔了。」他忽然說。

「什麼？」

話應剛落，便被人橫腰抱起，他竟然輕而易舉的抱起她，不招呼一聲便出了換衣間。如初下意識的抱緊他的脖子，心裡納悶，臉上已經有些微慍：「你快放我下來。」

「不。」一個字乾脆的拒絕。

「你這人真是！」如初瞪著他一張嚴肅的臉，好像是發生了什麼很大的事情一樣，半點微笑都沒有。如初心一沉，將惱怒先拋到一邊，好聲問：「是發生了什麼事嗎？你的臉色看起來很不好。」

他不說話，單薄的唇瓣抿的緊緊的。

「喂……」她忍不住揪住他胸前的襯衫，有些惡質的將它揉成團：「你到底要帶我去哪裡啊？」

他低下頭看她一眼，沒有說話，依舊自顧走著自己的路。

如初只覺頭疼，別看他這樣抱著她，力道卻是不小，她也不想像潑婦一樣在他懷裡扭來扭去想下來，說實話，被他這樣抱著也挺舒服的，只要將臉往他懷裡一埋，就不用在乎別人投過來的異樣目光。

靜了心思，如初隱隱的能夠猜出終笙的怒氣為何而來，被打扮成情婦的樣子，別說是他了，就算是被外公看見了也是接受不了的吧？不過幸好外公平常都不看電視，而且那濃妝艷抹的自己連她都分不清楚是誰，何況是別人。在拍戲之前她就有跟導演說過到最後在片尾顯示演員名字的時候不要寫她的真名，隨便填一個名字就可以了，畢竟她並不是真的想做演員這一行，不希望自己會紅，只希望自己能賺到錢便好。

這麼天衣無縫，應該不會被外公發現的。

窩在他的懷裡，如初閉上眼睛想著想著竟然就那樣睡著了。唇邊綻放的是一朵無名的淺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