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第二個讓我流淚的謊言
「嗖……」箭離弦的聲音短促而有力。伊美散左臂拉弓,右臂向後,結實漂亮的肌肉在衣服下隆起,他腰身挺拔,完美的曲線包含力量。我坐在一邊靜靜地看著他,時間就這樣在不知不覺中流逝,一點兒痕迹都沒有。
我忍不住想到那些嚴苛的報名要求,全面優秀的成績,超越常人的社會活動經驗,還有一顆善良的心……世界上原來真有王子,雖然王子大多時候脾氣都很古怪,還有點讓人受不了,左眼……
但是,伊美散真的就是王子。
我痛苦地撐著腦袋。我是怎麼了?究竟是怎麼了?
從伊美散決定參賽那天開始,每天下午放學后他都會到射擊館訓練。而我呢,每天都會到射擊館來陪他練習。
我本來以為我會很煩,很討厭,因為這又佔用了我寶貴的學習時間。但是實際上,我每天坐在觀眾席上看著他,看著他在一個小時的時間裡根本毫不休息地拉弓,放箭,再次拉弓,再次射箭wrshǚ.сōm,我的心情,也沒有間歇隨著他每一次的拉射而起伏,我的視線完全不能從他的身上挪開半分。實際上就算我在這裡做作業他也不會知道,因為他太專心於訓練了。他每天那麼忙,只有一個小時的訓練時間,所以他根本就不會浪費一分一秒。可就是這樣,我也不能在他練習的時候做別的,我根本做不了別的,滿心滿眼都是他,他就是一切。
「會長,下半年的財政預算,需要你審批一下。」在他練習的時候又有同學過來找他了。
伊美散根本沒有停下手裡的練習,一邊練習一邊說:「把東西放在那裡,我會在睡覺前看完,明天早上給你答覆的。」
「可是會長……」那個送報告的同學臉色明顯沉了下去,「會長,你晚上還要以高二年級英語課代表的身份參加下周舉行的聯考動員會議,等會議結束都晚上10點了,這個報告有50頁呢。」
「沒關係。」伊美散抹了一把額上的汗水,彎下腰將手臂放鬆了一下,又抬起了弓箭。
「會長……」那個同學的聲音在顫抖,我看到他的眼眶微微地變得濕紅了,「會長,你太辛苦了。也許光神學長說得對,你不應該參加……」
伊美散用他的眼神讓那位同學沒辦法再說下去:「我說了我會看完了。你可以走了,不要打擾我訓練。」
伊美散真是的,明明人家是為他好,他卻那麼凶。我在心裡埋怨,但是我的臉……我顫抖著摸著我的臉。為什麼我的臉也變得濕乎乎的?
我傻傻地摸著自己的臉,完全不了解我現在複雜的心情。而這時,手機傳來簡訊的聲音,我打開手機查看,原來是林羽山的簡訊:「一切進展順利嗎?你要監督他用心練習哦,不然你的計劃就全盤失敗了。」
嗯,是的。我要監督伊美散用心練習,如果他沒辦法進入全國賽的前三,那麼我的全盤計劃就落空了。
「我會的。」我回復道。然後,我的視線又回到了練習場上那個高大的身影。伊美散的全身,包括紮成一個馬尾綁在腦後的發束,都被汗水浸濕了,因為他幾乎一秒鐘都不肯浪費地在練習。他用力地深呼吸著,胸膛一下下起伏。
看得出他已經很累了。他每天要上課,處理學生會的事,還有他家裡的事,還要練習……但是他擦掉臉上的汗水又拿起了一支箭。
正中靶心!我的心在胸膛里劇烈地跳起來,伊美散,你一定會完成對我的承諾的對不對?伊美散……
突然間,我握著手機的手開始劇烈顫抖,我突然好討厭自己。
難道我犯錯了嗎?我有錯嗎?我和伊美散是不同世界的生物,本來就不該在一起的,讓他去參加王子課程對他而言也不是壞事,難道我做錯了什麼嗎?
「雲子,我練習完了,我去休息一下。你等我,我送你回家。」伊美散忽然而至的聲音打斷了我的思緒。
我望著他,他滿頭的汗水刺得我眼睛好痛,一股強烈的負罪感油然而生。
「美散,要不要我到休息間為你做點什麼啊?」其實我也不知道我能做什麼。我不會按摩,也沒有像一個合格女友那樣準備好蜂蜜、檸檬給他補充維生素,但是我好想能做點什麼,這樣也許我就不會那麼內疚了吧。
但是伊美散搖了搖頭,他用大手輕輕地拍了拍我的腦袋說:「不用了,你在外面等我就好了,我休息一下就會出來的。沒關係哦,你只要等我就好了。」說完,他就走進了休息室。
我望著他把休息室的大門在背後合上,心情好怪。一方面是內疚,另一方面,我發現每次他練習完都會要獨自在休息室里休息那麼10分鐘的樣子,不準任何人探視他。
我隱隱覺得他有事瞞著我,但奇怪的是我卻沒想過他有對我不利的事情瞞著我,我好像漸漸地不再懷疑伊美散,也不會再把不好的事情和他聯繫在一起了。
每次想到他,我心裡都會有奇怪的感覺,就好象有人輕輕地握住了我的脈搏。
過了一會兒,伊美散休息完了,換了一身乾淨的衣服走了出來。他走到我的身邊,一副精神飽滿的樣子,看上去一點兒也不疲憊,但是那略微發黑的眼睛泄露了他的秘密。
「走吧,雲子。我知道你一定急著回家複習功課了。」伊美散笑著說,隨意地從書包里拿出一袋東西遞到我面前,「這套複習資料你需要嗎?上次我送你回家的時候,看到你在書店的門口看了它好久,我剛好有,借給你啊。」
「資料?」我轉身看,正是那套我想了很久的練習題,就是林羽山有的那套。
我只是在路過書店的時候讓目光稍微在那裡流連了一下,他就記住了嗎?
「這個……」我本來想拒絕,只是好害怕繼續接受他的好意。
「在YS學院里不能拒絕伊美散哦!」伊美散再次上演變臉神功,凶神惡煞地把眉毛變成了倒八字,不過呢……他的眼睛里滿滿的卻都是溫柔。
「美散,如果你真的太忙就不要那麼辛苦地練習了。」我忍不住說。
「不,我不忙啊!」他搖著頭,再一次笑得跟清晨的陽光一樣燦爛。
「但是……」我沒開口就看到了伊美散再次變化的神情。我知道,在YS學院沒有人可以改變伊美散的決定,他就是這樣一個神奇的人。
「我只適合擔心你,你太辛苦了。」
「深雲,你在擔心我嗎?」伊美散輕輕地說。
我沒有多想就點了一下頭。只是沒有想到,如果是平時,伊美散早就得意到天上去了,但是這次他只是輕輕地問了我這麼一句話而已。
「雲子,我沒事的,真的。」伊美散又伸出手撥弄了一番我的頭髮,對我說,「你要相信我,就像我相信你一樣。我會成功的,因為這是你要我做的啊。」
「美散?」我抬起頭,他已經快步走到我的面前去了。他好像不願意讓我看他的臉,他好像已經羞得滿面通紅了。
「美散!」
「快點走啦!雖然我很想陪著你,但是我晚上還要開會呢。真是的……我怎麼這麼忙呢?唉……」
「因為你是伊美散啊。」陡然間,我聽到我的心裡似乎有一扇緊閉的大門被人輕輕推開了。
「計劃一切順利。」我在手機上敲下這幾個字發送給林羽山,手在莫名地輕輕顫抖。
「我已經以伊美散的身份填寫了王子課程申請表,前期的資料也已經發到了評審委員會了。他們給我回了信,對伊美散表現出極大的興趣,並表示只要他能夠拿到本次射箭比賽的前三,他們就一定會給他寄入學通知書。」林羽山回簡訊給我,在簡訊之後還有一個大大的表示興奮的笑臉。
但是我看到那個笑臉,卻很難笑出來。
我關上手機,重新將目光移到前面賣力練習的伊美散身上。離比賽的日期越來越近了,所以他加大了訓練量。現在他每天都會有三個小時埋頭在射箭館里訓練,而同時還要去完成日常課程以及學生會的那些事。
他真的沒關係嗎?
我茫然地問自己,沒有答案。
「深雲,我去休息一下。等我。」他照例在場上向我招手,然後一個人走進了休息室不讓人打擾。因為他現在真的很忙,他根本沒有時間和我在一起,所以他每天都堅持一定要我等他訓練完,送我回家。
唉……我忍不住嘆氣了,最近我似乎除了嘆氣就不會做別的。
「那個傢伙呢?」
這氣勢洶洶的聲音一聽就不是普通人能夠發出來的。我轉頭看到夜光神和森十月出現在射箭場的大門口。
自從上次在學生會伊美散和夜光神他們因為我而鬧僵后,夜光神他們就一次都沒有來看過伊美散訓練。
「那個傢伙呢?他居然把1後面的0看少了一位,把我們用於購買燈管的1000塊資金算成了100塊!他是真的變白痴了嗎?伊美散!白痴星球的王子伊美散!」夜光神氣勢洶洶地衝進來,嚇得其他訓練的人都迅速退到了訓練場的一邊。
夜光神巡視了一番后,經過一個學弟的提醒,他的視線聚焦到休息室的大門上。
「美散學長在休息室里。」那個學弟有點膽怯地看著夜光神說,「但是,他說他休息的時候不準任何人打擾他。」
「不準任何人?」氣得頭髮都要豎起來的夜光神表情急劇變化,他的表情忽然間變得更加難看,但不像是生氣時的難看,而是變得凝重陰沉。他身後的森十月的表情也不好看,眉頭憂鬱地皺了起來,他想了想,在夜光神耳邊小聲說了句什麼。
夜光神走到休息室大門邊,他根本不敲門,也沒有韓伊美散的名字,就用力地一腳踢開了休息室的大門。
這是夜光神,那個雖然說話很毒但是卻永遠優雅、永遠保持著善意微笑的完美王子夜光神?我驚訝無比,感覺到其中另有隱情,而我的雙腳已經不由自主地朝休息室跑了過去。
他們三個之間有秘密,上次見面聽到伊美散要參賽后夜光神和森十月突兀的態度變化,還有伊美散沒有讓森十月繼續說下去的那些話……他們之間共同維護著一個秘密,而我知道那個秘密已定於伊美散有關,我要知道那個秘密。
我衝到休息室門口,聽到了裡面激烈的爭吵聲——
「誰?光神?你幹什麼?」
「美散,你不要逞強了……」
「十月,把門關上……」
啪!
大門在我面前重重關上,裡面究竟發生了什麼,沒有人知道。我獃獃地站在大門之外,耳朵只能隱約地聽見裡面激烈的、模糊不清的爭吵聲。
他們為什麼要爭吵?光是看錯了一個數字應該不至於讓夜光神變得這樣憤怒吧?他可是任何時刻都可以冷靜下來處理問題的夜光神呢。
就在前不久他還憑著他的冷靜和智慧解決了轟動YS學院的易冰心姐妹事件——他甚至能夠在心愛的人被綁架的時候還保持冷靜!這樣的夜光神怎麼會……
伊美散的秘密是什麼?
我腦子裡正一片混沌,面前的大門又突然打開了。第一個走出來的人是夜光神,他的劉海耷拉在腦袋上,陽光一照,投下一片陰影,讓他的表情更加嚴肅。
他徑直走到我的面前,低著頭盯著我,讓我感到巨大的壓力。
「如果美散受到傷害,我會讓你死得很難看的,我保證。就算這樣做會威脅到我和美散的友誼,我也不在乎。」
啊?美散受到傷害?
我會讓伊美散受到傷害?那樣不可戰勝的伊美散?
我不明白夜光神話里的意思,但是他認真的、決絕的態度卻讓我全身都禁不住顫抖。
「威脅女生不是完美王子夜光神該做的事情哦。」伊美散再次在關鍵時刻出現在我面前,他一把將我攬到他的背後,用毫不相讓的氣勢對夜光神說,「威脅女生這樣的事在YS學院只有我來自S星球的王子伊美散才有資格做,你沒有資格做。聽明白了嗎?我自己的是我自己會處理,如果你硬要干涉我的自由,我也保證,就算會威脅到我和你的友誼,我也不在乎。」
「美散,你這個人沒救了!」夜光神最後瞪了伊美散一眼,轉過身,帶著滿腔怒火離開了訓練館。
「美散,不要怪光神,你知道他是最關心你的人。其實我也……」森十月說著忽然看了一下站在伊美散身邊的我,他沒有繼續說下去,用力地拍了一下伊美散的肩膀,對他說,「也許以前的我也會跟光神一樣不懂你的心情,但是現在,我最近也在經歷著一些以前都不曾經歷過的事,所以我想我能了解你堅持的原因。你要答應我一定要照顧好自己,好不好?」
森十月的話,他的表情,……雖然我不知道他為什麼要說這些,但是真誠的感情會讓人毫無理由被打動。看到他的樣子,我的鼻子有點酸。
但是……某人……
「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麼。你是冰山王子森十月嗎?」伊美散冷酷地拿掉了森十月放在他肩膀上的手,對他說,「快點跟上光神吧,我不會送你回家的哦!」
「美散……唉……」森十月重重地嘆了一口氣,轉身循著夜光深的背影離開了。
我目送著他們兩個離開,鉛灰色的雲團開始在心頭聚集。伊美散有什麼事瞞著我,一定是這樣的!
「美散……」
我想問他,但是他瞬間就打斷了我:「雲子啊!我剛剛在休息室的時候忽然發現我手的姿勢有問題,因為我總是忍不住要把中指壓在食指上,造成我握弓的力度總是不穩。如果我能夠克服這個問題,我的成績一定會更好的!」
「不多說了!」他興奮地放開我的肩膀,又跑回了訓練場,「我今天要再追加半個小時的練習,我要克服這個習慣,我的成績一定會提高的。」
「美散……」
「雲子,你如果累了,就先回家吧。今天我就不送你了哦。」伊美散已經再一次拿起了弓箭。他的衣服都已經濕透了,他今天已經整整訓練了3個小時了,他還要再訓練下去嗎?
「美散,我……」
「不要說話,不要打擾我,雲子,拜託。」伊美散一邊說著話,一邊拉滿弓。這一次他調整了手指,於是箭「嗖」地飛了出去,直接命中靶心。
真的如他所言,他一定會成功的。但是我卻一點兒都不開心,我知道他一定有事瞞著我,一定是!
「美散,我有……」
「我不聽了,不要打擾我!」伊美散再次無情地拒絕我的提問。他似乎知道我有很多問題,卻堅定地不想回答我。
而我的心更加擔憂、痛苦。他的一舉一動都牽動著我的心,我想我知道這種感覺是什麼,但是……
不要想,不要想!
我和伊美散是兩個世界的人,是絕對不會走到一起去的。去參加王子課程才是他這樣的王子應該走的路。
我默默地回到了我的座位上,看著他。視野開始變得模糊,我流淚了嗎?美散,你究竟瞞著我什麼?
中午在學校里偷偷見了林羽山一面,一切正按照我的計劃進行著。離比賽的時間越來越近,離徹底離開伊美散的時間也開始進入倒計時。
「深雲,你馬上就可以脫離苦海了。」
「深雲,你要堅持住哦!」
在前往射箭館的路上,我的腦子裡一直不停地重複著林羽山最後跟我說的話。我要堅持住,堅持住伊美散就會徹底地消失。但是想到他會消失,我怎麼一點兒快樂的感覺都沒有呢?
我腦子裡只有他堅定的眼神,對我毫不懷疑的表情,還有他每一次對我或真或假的表白。如果這只是他的一個遊戲的話,他已經投入得太多太多了。
我無力地拉開了射箭館的大門,今天館里的人好像比較少,裡面很安靜。我走進去,看到練習區的伊美散,他沒有在練習,而是滿身大汗地坐在那裡。
「深雲,你來了!」看到我出現,他立刻站了起來,臉上有抱歉的表情,「你沒來,我都沒有動力,於是很快就累了,就休息了一會兒。」
他渾身都是汗,如果是正常人早就累趴下了吧,他居然還跟我解釋,這讓我內疚得想立刻砍自己兩刀。
「美散,你不要太辛苦啦!」我好恨自己的嘴巴,沒辦法說出更好聽的話。
「不會辛苦。不過……」伊美散指了指我後面,說,「麻煩你把館里的燈打開好嗎?好奇怪哦,不是春天到了嗎?怎麼天色這麼早就變暗了呢?現在才5點多種,光線就這麼暗了。」
光線很暗?
沒有啊,由於四周都有很大很寬的玻璃窗,而且現在才5點多鐘,所以射箭館里還很明亮啊。起碼對我來說,在這裡做作業都沒問題,伊美散怎麼……
我……可能並不聰明,而且很笨呢!
真相也許一直擺在我眼前,只不過因為他曾經說過那麼多謊話,所以我以為那也是謊話,而一直忽視了那麼顯而易見的真相。
「美散,現在天色還很亮啊,你覺得光線很差嗎?」我試探地問,感覺胃被人狠狠揪住了。
「啊?天色還……」
伊美散慌張地住口,一絲稍縱即逝的警覺從他臉上掠過,然後他靦腆地微笑著對我說:「我可能是太辛苦,腦袋已經罷工了吧。我看我今天還是休息好了。」
#奇#說著,他朝我走來,摸了摸我的腦袋,就像在告訴我一切都很好。然後他再一次把自己單獨關進了休息室。
#書#那天,夜光神和森十月為什麼要闖入伊美散的休息室?
又一個問題閃現在我腦海。我不知道答案,所以我覺得我也應該那樣做,闖進伊美散正在休息的休息室,看看他究竟在做什麼。
我沒有夜光神那樣的蠻力,所以只能期望伊美散沒有把門鎖死,我可以悄悄地推門進去。
我躡手躡腳地走到休息室門口,把手放到門把手上。冰冷的門把手好像我此刻冰冷的心情。真相是我想的那樣嗎?我好害怕。
手開始輕輕地扳動門手把,門沒有被鎖死!我要進去,找到真相!
咔嚓!
門突然被打開,但是不是被我,而是被伊美散從裡面打開。他含著笑瞧著我,就好像早就預料到我會闖門一樣。
「你以為我把自己關在休息室里是有什麼秘密嗎?」伊美散笑著問我,一如既往地胸有成竹,「從那天夜光神他們在這裡胡說八道之後,你就覺得我有什麼事情瞞著你,而你要把它們找出來,是不是,偵探深雲小姐?」
我無言以對。他好像總能看透我的心思。不過,我不能後退,我也不知道自己是怎麼了,但是我很擔心伊美散,很擔心他!
就算我要把他送走,我還是可以擔心他的,甚至可以比世界上任何人都關心他的。
「難道你沒有事情瞞著我嗎?」我忍不住深深地吸了一口射箭館里充滿緊張氣息的空氣,才有動力去問出那些讓我害怕的問題,「美散,你告訴我,你的左眼到底是怎麼瞎的?什麼時候瞎的?」
「我的左眼?」伊美散望著我,訕訕(shan)地笑起來。他走回休息室,我也跟著走了進去。在他椅子旁邊的桌子上我看到了好幾條用來冰敷的毛巾,幾瓶各種各樣的眼藥水,還有一些全英文的藥丸。
我越來越恐懼,我擔心我想的那些都是真的。
「我的左眼,是3年前因為遺傳病瞎的。」伊美散平靜地說,「因為左眼瞎了,所以我才會退出射箭運動。你要知道的是不是就是這個?還是,你想知道別的?」
他眯著眼睛看著我,像他這樣聰明的人一定已經料到我在想什麼了。
其實不用去猜,我能夠清晰地感覺到我全身都在顫抖,害怕得顫抖。
「我市還想知道別的,美散。」我儘力抑制,才讓自己沒有立刻哭出來,「你的右眼是不是也會瞎?如果繼續射箭、過度用眼的話,是不是你的右眼也會瞎?」
「是啊,你猜的都對!」伊美散淡淡地說,表情是那麼平靜。
「你……美散……」我不知道還能說什麼,夜光神和森十月反應奇怪的原因我都明白了。夜光神對我說的那些話,我終於明白了。現在那些話,每一個字都像鋼針一樣,在殘忍地穿刺著我的心臟。
「美散,你幹嗎要這樣……美……」眼淚就好象颱風過境的暴雨,從我的眼眶裡傾瀉出來,立刻就打濕了我的面頰。
伊美散,你怎麼這麼傻,這麼投入?這個遊戲,你為什麼要這麼認真?你如果瞎了怎麼辦?怎麼辦?
「雲子,你哭了。」他的聲音還是那樣平靜。我不知道他是怎麼了,他難道不知道這很危險嗎?他的目的難道是要我一輩子恨我自己嗎?
「雲子,你看這是什麼?」
我抬起頭看到一張很大很大的白紙在我眼前晃啊晃,我伸手抓過它,模模糊糊地辨認出那是一張一些報告。
伊美散拿這個給我看幹嗎?
我眼睛漫無目的地在上面來來回回地看。這是一份醫學報告的複印件,上面說的是因為燃放鞭炮不當,導致眼球永久性損傷,因而失明。
「你拿這個給我看幹嗎?」我聲音嘶啞地大吼。
「你看上面的名字啊,病人名字!」伊美散似乎在笑,我努力地找到了報告名字欄看到——
伊美散!
這是伊美散的醫療報告……等一下!
眼淚一瞬間神奇地完全消失,我抱著那份醫學報告就像餓極了的人撲在麵包上。伊美散的左眼,因為燃放鞭炮不當而導致永久性失明……
啊?
啊!
他失明的原因是因為自己貪玩?他不是說……
我抬起頭,某人一臉得意洋洋的樣子。
「我知道夜光神那個傢伙跑來講了那麼一大堆莫名奇妙的話之後,你心裡一定是這樣想的。所以呢,我就忍不住捉弄了你一下,想不到……」伊美散捧著我的臉,手掌被我臉上的淚水浸濕了,他深深地看著我,眼裡滿是我讀不透的神情,「你居然為我哭成這個樣子,我的玩笑是不是開得太過火了?」
玩笑?
剛剛那些話都是玩笑?實際上他的眼睛不是因為遺傳病瞎的,他也不會因為射箭而傷害到右眼?為什麼要跟我開這樣惡劣的玩笑啊?
「都是玩笑?」
伊美散拿過那張醫學報告複印件揚了揚,笑得更開心了:「都是玩笑啦。我的眼睛是我太貪玩弄瞎的,不好意思哦,破壞我在你心目中的形象了。」
這是玩笑?我不相信!
我從他手裡奪過那張醫學報告複印件,仔細地翻來覆去看了兩遍……糟糕,對於這種正規文件,我並沒有太多了解。
「那夜光神和森十月他們為什麼要那麼緊張,為什麼會說那些話?」我迫不及待地問。我真的希望我的猜測都是錯的,但是我好害怕,它們似乎一定不會錯。
「他們啊!」伊美散聳了聳肩,有點害怕地對著我說,「因為我跟他們說我每天要陪你8個小時,而把原來屬於我的工作都退給他們做,所以他們生氣了。」
好牽強的理由,但是伊美散給我的醫學報告又不像假的。
我弄不懂,徹底弄不懂了。
「你明明沒有每天陪我8個小時,你……」
「所以說,都是假話,我說的都是假話啊!」伊美散臉上露出他慣有的魔王笑容,盯著我笑著說,「就像我上次跟你說我是孤兒一樣,這隻不過是一個玩笑而已啊。雲子,你不會生氣了吧?」
我生氣!這樣的玩笑很好笑嗎?
「這樣的玩笑很好笑嗎?伊美散,你知不知道我的心到現在還好痛!」我失控地沖他大吼,眼淚重新不受控制地流出來。
「是嗎?你……」他的聲音突然變得哽咽,「這樣的玩笑真的不好笑,我再也不會這樣做了!對不起,深雲。」
我還想說什麼,卻已經被一個溫熱的懷抱緊緊地包圍了。
伊美散的呼吸一下接一下地拂在我的耳朵上,他的心跳通過他緊抱著我的手臂,依靠在我面頰的胸膛,還有輕輕地放在我額上的下巴,傳到我的心裡,引領著我和他一起激烈地搏動。
「對不起,深雲……我再也不會這樣做了。原諒我好嗎?」
讓我這麼傷心,這麼擔心,我怎麼可能原諒你?但是……我聽到自己說:「好的,只要你沒事就好了,我只要你沒事……」
這是我的心聲對嗎?
我……
我不願意去想,那是錯的,那是錯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