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坐在柳樹下的男人(3)

第七章 坐在柳樹下的男人(3)

「真聰明。」若薰呵呵笑,「還是我的夫人好,知道心疼我呢。」

「那是,我摸摸長肉了沒?」我在床上滾來滾去,想象著他白皙修長的身體橫陳在我面前,「我家夫君的胸膛和大腿,好嫩滑,哎喲哎喲。」

「你這個色女,趕快睡覺。」他氣急敗壞地把電話掛了。

第二天早上母親就打電話過來說,明天帶著我跟一個阿姨吃飯,讓我不要帶飯了。聽說是見長輩,阿姨特意給我找了件鵝黃色的毛線裙,腳上穿著八厘米高的靴子,那叫一個青春逼人。

吃飯的地方在醫院附近,是家韓國烤肉餐廳。剛進門就看見那位姓秦的阿姨的身邊還坐著個書卷氣的年輕人,帶著個眼鏡,很是文質彬彬。那人放下雜誌抬起頭,我立刻瞪著眼睛說不出話來。

沒等母親介紹,我就叫出他的名字:「趙尋!」

他也很驚訝:「阿萱!」

我激動得不行,他上前來抱我,我也回抱住他。

秦阿姨見此變故目瞪口呆,母親則又驚又喜,等我們分開秦阿姨不好意思地問:「小趙,你們這是早認識啊?」

趙尋點頭:「我跟阿萱是高中同學,一直是好朋友,後來上了大學就失去聯繫。」

「那挺好,既然你們這麼聊得來,就自己說吧。我中午還要巡房。」

秦阿姨說完就拉住母親的袖子說,:「讓年輕人聊吧,咱們回醫院。」

等兩個人走遠了,我跟趙尋差不多也從久別重逢的喜悅里安靜下來。

「原來我相親的對象是你。」趙尋挺感慨,「這叫有緣千里來相會嗎?」

我記憶中的趙尋性格就像個小老頭,說話也板著臉挺嚴肅。像現在這樣笑容滿面,說話還挺幽默的模樣,我真有點陌生。不過也很喜歡。趙尋以前就是太沉默了,男人還是開朗點比較受歡迎。

這四年裡我跟趙尋誰也沒聯繫過誰,夏珏估計也傷透了他的心,而顧若薰傷透我的心。曾經的四個好朋友好像被時光硬生生地分散了,或許這就是成長的代價。

「你怎麼會跟秦阿姨扯上關係?她不會是你媽吧?」

「我念的醫科大,提前過來實習。那個秦主任要給我介紹女朋友,我拒絕不太好,就過來,真沒想到遇見你。這麼說你后爸就是林青峰主任啊。」他恍然大悟,「大水沖了龍王廟啦,怎麼把咱倆撮合一塊兒了。」

「是我媽瞎操心。」我嘆口氣,「幸虧今天見的是你,否則我不尷尬死。」

趙尋頓時笑了,也鬆口氣的模樣:「你現在單身?」

我搖搖頭:「其實我跟若薰在一起,只是我不敢跟我媽說。」

關於那件事趙尋也知道,他低下頭怔了一會兒,從懷裡掏出煙,剛點燃才緩過神問:「不介意吧?」

「給我一支就不介意。」

我們看著對方吞雲吐霧的樣子,都想笑,卻又傷感。都是那種乖得不行的孩子,現在都有未老先衰的心臟。

「你跟夏珏有聯繫嗎?」我問他。

「畢業后就沒聯繫了,也沒什麼意思。」趙尋皺了皺眉,「你呢?」

「怎麼聯繫?她現在應該都要恨死我了吧?」我苦笑,「趙尋,你現在沒女朋友不是因為還喜歡她吧?」

「多新鮮,你覺得我有這麼痴情?」

說實話,我真覺得趙尋很痴情。喜歡夏珏三年卻忍著沒表白,也算是忍者神龜級別的。可是愛情這東西可不是喜歡的時間長就能贏的。趙尋知道這個道理,所以他活得很清醒。可是往往最痛苦的,也是最清醒的那個。

「你上次打人退學那件事我聽說了。」趙尋說,「一定是高緣說了若薰什麼吧,你一向是個很能忍的人。」

我看著趙尋,覺得他如果生在古代肯定是那種明察秋毫的青天大老爺。

「不提了。」我擺手,「現在都好了,我跟他以後再也不分開了。」

「阿萱,如果我喜歡的是你就好了。」

「啊?」我笑起來,「你是趙尋嗎?把你臉上的面具給我撕下來!」

他也笑,服務員送菜過來,我們又重新歡快起來.

回到家母親急著追問我怎麼樣,我很不高興,可是不能表現出來。

「媽,我的事你就別操心了,我後天就回北京了。」

「小趙是你的同學,雖然現在是實習生,可是一表人才的,院長早就準備把他留下了,怎麼就不行?」母親有點著急,「你們一見面不是就又摟又抱的嗎?關係得好到什麼程度才能這樣?」

「我們是好朋友。」我賠著笑臉,「而且我還要回北京工作,在這邊交朋友冷落人家也不好啊。」

母親沒說話,背對著我專心切菜。

我心裡舒口氣,正要跑去筱筱房間上網,突然又聽母親說:「萱萱,你是不是在北京有男朋友?」

我乾笑兩聲:「媽媽,你想哪裡去了?在道館工作很累的,我哪有時間交朋友。」

她一下一下地切土豆絲:「萱萱.不要去北京了。反正這邊也有道館,在家裡住吃喝都不愁,再交個男朋友,你說好不好?」

「媽媽,我在那邊做得很好的。」

「就這麼決定了,辭了吧。」

我站在客廳里,望著她的背影,她很平靜可是也很堅定。

那一刻我無比篤定我聰明的母親一定是知道了什麼。她平常是很嚴厲,但是絕對不專制。

「媽,我不能半途而廢。」這話一句雙關,無論工作還是對若薰的愛情。

那鋒利的刀刃下面不是土豆絲,而是我的心臟。她每剁一下,我就疼一下。終於切菜的聲音停下來。

「你現在又跟那個顧若薰在一起了吧?」

我沒說話,默認了。

「萱萱,你現在還小,你不知道,感情是可以培養的,可是尊嚴捨棄了就沒了。」

「媽媽,你根本不了解若薰,如果你了解他,就不會這麼說了。」我的辯解很無力,「我說過,以前那件事根本不怪他,他有阻止我.可是我不聽。媽媽,都是我的錯,可是我真的不能再離開他了。」

母親轉過頭來,她已經四十五歲了,還是很年輕,頭上一絲白髮都沒有,幹練又鋒利。醫院裡的那些年輕女孩子們都叫她姐姐。

「實話跟你講,我已經幫你把機票退掉了,工作也幫你打聽好了,既然你看不上小趙,我就繼續給你安排其他的男孩子。」

「媽,你別這樣.」她平靜起來我反而害怕。

以前很小的時候,如果我惹她生氣,母親就會把我關在衛生間里。我常常站在馬桶上趴在窗戶上看外面的天空。白天有雪色的總是在變化的雲,晚上會有星星,或者將整個夜空都籠罩成銀白的月亮。

小時候我惹她生氣,全都是我的錯。

可是現在我知道這不是我的錯。

我拉開門,聽見她在身後顫巍巍的聲音:「幸月萱,,你要是走了就不用再叫我媽了。」

我的眼淚立刻湧出來。

可是我沒敢出去。我知道如果我真的走了,母親就真的不會再原諒我。把孩子辛辛苦苦養大,如果因為一個男人斷絕關係,那將是多麼殘忍的背叛。而且,我不能讓筱筱難過。這個從小就會說「我最愛姐姐」的孩子,我怎麼忍心讓他的純白無暇的心靈蒙塵?

我躺在筱筱的床上,默默看著天花板。

晚飯我沒出去吃,也沒有人叫我,這種冷戰的感覺真的很不好受。

晚上筱筱抱著我的脖子,他已經很高了,跟我抵著額頭:「爸爸說你不舒服,你是不是發燒?」

我緊緊抱著他,眼淚不停流下來。

「姐姐.你很難受嗎?」

我點點頭看著他,又搖搖頭,指著胸口的位置:「這裡疼。」

筱筱似懂非懂,小臉都垮下來:「如果我能替姐姐疼就好了。」

我揉著他柔軟的頭髮破涕為笑。

第二天早上我喝了一小碗粥,便去筱筱房間里睡覺。母親休假在家裡看韓劇,就像傳說中的牢頭。聽見外面亂七八糟的電視聲,我心煩意亂。她想要關住女兒的幸福,可是她不知道我的幸福並不是她期待的那種太平盛世。

我給若薰打電話,所有的思念都寄予在電波上,他接通,那邊很亂,貌似在大馬路上。

「萱,怎麼了,我明天去機場接你。」他很愉快。

「若薰,我可能要在家裡多待兩天。」我一邊抹眼淚一邊說,「我想在家裡過了中秋節再走。」

「……發生了什麼事嗎?」

「沒有。」我說,「一點事都沒有。」

「你是不是哭了?」

膝蓋上落下的水滴彙集成小小的河流,我勉強笑兩聲:「沒有啊,你聽錯了。」

「萱,別瞞我,你媽媽是不是知道了?」

為什麼若薰還能這麼平靜,我將臉埋在臂彎里,聽著他的呼吸聲,好像就在耳邊。

「我馬上回去。」若薰說,「我來跟她說,打罵都好,直到她同意。」

「別別。」我捂住嘴,「你別來,她現在正在氣頭上。」

若薰沒說什麼,手機里片刻的安靜。

「萱,你是不是要離開我了?」

「絕不!」我說,「我愛你,我只要你。」

若薰笑了,愉快的笑聲摩擦著耳膜。

「萱,你在家裡等著我,我明天就回去。」

「嗯。」

「別再哭了,我會心疼的。」

「嗯。」

「我見到你就要親你。」

我撲疇一下笑出來:「顧若薰,你敢當著我媽的面親我,我保證你會被揍成篩子。」

「好,那還要拜託你保護我啊。」

我彷彿能看見他在喧囂的大馬路上垂眼微笑的樣子,風吹起他的劉海,路過的女人會為他的風采而神魂顛倒。我想我夢境中的小屋裡,燦金的陽光下,墉懶地曬太陽的,一定會是這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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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不相愛就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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