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為什麼相戀苦匆匆(2)

第二章 為什麼相戀苦匆匆(2)

3

暑假裡道館之間的友誼賽很多,最讓學員興奮的就是全市的友誼賽,可以看到很多的高手。龍騰道館里的少年組裡,只有兩個黑帶,另一個叫蕭何的男生暑假跟著父母去旅行,再一個就是我。

夏珏對道館特別感興趣,一直吵吵著要去見識見識跆拳道美少年。這天下課後她死皮賴臉地要跟著,末了還拖上趙尋和顧若薰。果然不出所料,顧若薰一進道館,不管是男生還是女生都不好好練習了,眼睛往這邊溜來溜去。

我換了道服,看見有女生湊過來假裝喝水,於是「和顏悅色」地問:「學妹,今天我教你練側踢好不好?」

女生腦袋搖得像撥浪鼓,夏珏撲上來摟住我的脖子說:「阿萱,你真帥!」說完還在我臉上親了一口,趙尋又橫著眼睛說她「幼稚」。我只能訕訕地笑笑,顧若薰看著我,嘴角微微上揚著。

有一種近乎甜蜜的氣息涌在胸腔里,想著顧若薰是看著我的,我出腿就特別利落,連踢做得乾淨漂亮。夏珏像個花痴一樣在旁邊又蹦又叫,被我警告了N次安靜以後,才不甘心地閉上嘴手舞足蹈。

從道館出來已經是晚上九點,夏珏興奮起來就想喝點小酒。

幸好道館旁邊有個口碑不錯的燒烤排擋,點上肉串,雞翅,豆角,茄子,魚,再來上兩瓶啤酒。我和顧若薰都不喝,夏珏非要拉一個人陪喝,也只有趙尋捨命陪瘋丫頭。

趙尋還在介意夏珏剛才的白痴行為,數落著:「以後可不跟你出來了,你不嫌丟人我們還丟人呢。還喊什麼『阿萱必勝』,你額頭上怎麼不綁個布條啊?」

「哎呀,丟人這個事情嘛,丟著丟著就習慣了。你沒看見我們家阿萱很鎮定嗎?我們家阿萱真的很帥啊,若薰,你說是不是啊?」夏珏還在興奮中,搖晃著顧若薰的袖子,「若薰,你說是不是啊,那個踢人的動作看得我好愛她啊!」

「對啊,那個踢人的動作看得我也好愛她。」顧若薰笑著附和。

夏珏對趙尋說著「你看吧,若薰都這麼說了」。我的心漏跳了一拍,趕緊低頭吃燒烤。我吃完一串,看見顧若薰將剔好刺的魚夾在我的碗里,正當我有點飄飄然的時候,我看見顧若薰又將另一塊剔好刺的魚夾到夏珏碗里。

他再夾過來的時候,我忙不迭地拒絕了:「謝謝,不用了,我自己弄就可以了。」

顧若薰愣了一下,一輛車鳴笛而過,我只看見他的嘴一張一合,說什麼完全沒聽見。可是我又不好意思再問一遍,只能沖他笑了笑。可是很明顯的,我感覺到顧若薰綳著臉不再看我,也沒有再對我笑。

我真的不知道我做錯了什麼,第二天去學校,他還是像以前那樣給我講筆記,教我那些可惡的方程式。可是感覺不同了,他太禮貌了,滿口的「可以嗎」「謝謝」「對不起」之類的,讓我心情一落千丈。

夏珏曾經說過,假如你總是想一個人,見到他又不好意思看他,他對你好你就開心,他對你不好你就心如刀絞,那麼恭喜你,你肯定已經墜入情網了。

我連著幾晚上睡覺都睡不好,踢個破木板都踢傷腳趾,丟人丟到家。顧若薰還是對我愛理不理的,每天跟夏珏出雙入對的,對她笑得像朵花。我想破了腦袋也不知道那天到底怎麼得罪他。

很快全市的友誼賽就開始,我請了幾天的假,帶隊,安排參賽師弟師妹住宿,指導比賽。我想了半天,終於是沒跟顧若薰說,只給夏珏和趙尋打了個電話。我的比賽狀態並不佳,早就聽說移風道館有個很厲害的黑帶二段的女生。那個女生簡直能用兇悍兩個字形容,我稍不留神就被踢中了左手腕,負傷下場。

劉繁星陪我去醫院拍片子,幸好骨頭沒什麼問題,只是普通的踢傷。他氣得揪著我的耳朵罵:「幸月萱,你是豬腦殼吧?你連你平時的一半都沒發揮出來,你知道不!」

我忙說知道知道,他才氣呼呼地放開,我像斗敗的公雞一樣坐車往學校走。

公交車的廣播里整天緊張兮兮地播著湘江的水位,大概是溫水裡煮青蛙,大家都已經聽得麻木了。我剛下車就看見許多人慌慌張張地在街上跑,瘋喊著大壩要垮了。這正是學校的上課時間,我急忙往學校里跑,教室里已經空了,門打開著,甚至沒來得及鎖。我站在門口,腦子一時轉不過彎來。

突然我的胳膊被人抓住了,顧若薰跑得上氣不接下去,吼人也根本不凶:「你在這裡做什麼,等著水來把你沖走嗎?」

「夏珏和趙尋呢?」

「已經走了,快點,學校都沒人了。」顧若薰果斷地拉住我的手,往樓下跑,我們的手心都是汗,他卻抓得緊緊的。學校里已經看不見人了,我落後顧若薰一步,他深棕色的頭髮飄在風裡,天氣是昏暗的灰黃色。那種感覺就像是到了世界末日,一場洪水會將地球淹沒,我們葬身在渾濁的水中,永無天日。

可是我一點也不害怕,甚至有種被顧若薰這麼拉著跑,即使死了也甘願的想法。

我們一直跑,腳下的水卻一直沒有漲起來。本來回家需要坐六站公交車,我們跑到他家卻一點也都不覺得累。我先給父親和阿姨打了電話,又給母親打了電話,確定平安無事,這才和顧若薰靠在他家的大沙發上呼哧呼哧的大喘氣。

事實證明,我們到家還不到半個小時,電視台就發布了關於大壩垮掉完全是謠傳,請市民不要驚慌的報道。

我的衣服已經完全被淋濕了,只好借了顧若薰家的衛生間洗澡,又借了他的衣服穿。顧若薰手長腳長,我挽起一大截褲腿,襯衫也隨意的擼到手肘上。出門看見顧若薰把我的衣服洗好正往陽台上晾。

他只看了我一眼就把目光轉開了,本來皮膚就是象牙白色,臉紅起來就像憑空飛來兩朵紅霞,格外的扎眼。

我也忙縮著身子捧著熱水「咕嚕咕嚕」地灌。

「夏珏和趙尋都走了,你還在教室里幹嗎?」我猜著,「難道你去上廁所了?」

顧若薰只是笑了笑,明顯著不願意跟我說。

借著今天氣氛良好,我和顧若薰好久沒這麼心平氣和的坐一起說話,借著高興勁兒把話也問了出來:「對了,你前兩天為什麼不理我?」

這麼一問,顧若薰又斂下眼:「我哪有不理你?」

「還說沒有!」我忍無可忍的跳起來,「那天吃燒烤的時候,你就不對勁了,第二天就對我不冷不熱的,我到底怎麼得罪你了,你說啊。」

顧若薰看了我一眼:「我已經說過了,那天就說過了。」

我真想穿越回那天將那輛鳴笛而過得破車給砸個稀巴爛。我委屈得要死,瞪著顧若薰眼睛都紅了,只能鼓著腮幫子扇著鼻翼,一副快氣哭的模樣。

「我沒聽見。」我握著拳頭說。

「你吃了趙尋夾給你的茄子,他吃了一口不喜歡的雞雜也放倒你碗里了,可是你沒跟他說『謝謝,不用了,我自己弄就可以了』。」

「什麼意思?」我有點不明白。

「你對他就沒那麼見外,連去比賽都只跟他們說,果然是后加入的就不行嗎?」

「我,我不是那個意思。」我一怔,不知道怎麼開口,總不能跟他說,因為他給夏珏挑魚刺我吃醋了吧。於是只能絞著手指扭捏著不說話。顧若薰也沒追問什麼,兩個人坐在沙發上無聊地看著搶險救災的節目。

我和顧若薰之間有什麼東西已經慢慢發生了變化。

這種變化連趙尋都感覺到了,他並不愛說人是非,卻忍不住跟我說,那天他拉著夏珏往外跑,顧若薰跑到操場,突然對他們說了一句,他還有事讓他們先走。夏珏看見顧若薰往教學樓跑就要跟上去拉他,可是被趙尋死活拖走了。

後來趙尋才想到,早上夏珏偶爾提起今天下午幸月萱就能回來了,所以顧若薰跑到一半又跑了回去。

「我總以為你不會回來,沒想到你回來了,你不會也在擔心顧若薰吧?」趙尋用詢問的句式,口氣卻是很篤定的,純粹是《名偵探柯南》看多了。

我橫了他一眼叮囑他以後多看點《灌籃高手》,說不定個子就能長得快一點。趙尋氣得伸手掐我的臉,正好被進教室的顧若薰撞見。我連忙拍掉趙尋的狗爪子,心虛地在一旁揉耳朵。

4

暑假剛過完就傳來高三分班的消息。

這個消息都讓我和夏珏有點始料未及,精英班當然沒我倆什麼事情,可以被挑進精英班的都是每班期末考試的前三名。意思就是趙尋和顧若薰都會進入精英班,而那個該死的精英班和我們並不在一個教學樓,而是在西邊辦公樓的二樓,就在校長辦公室的樓下。

高一的時候,我們曾經去西樓打掃衛生,二樓的教室里門有空調,放映機,如今還搬進去了電腦。

好學生果然有好學生的待遇,想到以後不能抄趙尋的作業,我和夏珏看他的眼神就有點吃不飽穿不暖的。

夏珏警告著他,一定要幫我看好若薰啊。趙尋還是那副懶得理的表情,又拋過來一句「幼稚」。不過顧若薰和夏珏家對門,見面也很容易。六班的女生就慘了,聽說顧若薰收拾東西的時候,有人當場就哭了。六班從此愁雲慘霧了很長一段時間,高三上學期的期中平均成績是全年級最低的。

高三和高二的氣氛完全不同,連空氣都是緊張的。班主任老胡恨不得一天有四十八個小時,把所有的知識都往學生腦子裡灌。當然像我和夏珏這種棄子,他也懶得管了,我們過得反而比高二還輕鬆。

我反而更自在一些,放學后直接奔到夏珏家,兩個人跑去顧若薰家裡討教問題。

暑假時打好的基礎,很多東西都是共通的。顧若薰看著我的試卷,笑容也越來越多,我也高興得不行,覺得人生都有希望了似的,每天都是光芒萬丈的好時光。

期末測驗時,數學一百五十分的題我考了一百一十分。我驚得揉了好幾次眼睛,我相信班主任老胡也揉了好幾次眼睛。

我顧不上晚自習,拿著試卷就往西辦公樓跑。精英班的晚自習是沒有老師巡查的,顧若薰視力好就坐在倒數第二排。我踮著腳在門口興沖沖地往裡面張望,顧若薰今天穿了成套的灰色休閑衫,露出一截白皙的脖子。

我正要敲玻璃,卻看見他同桌的男生在跟他商量問題。可是讓我不舒服的是,那個男生靠得太近了,臉都快湊到顧若薰的脖子里,像是在聞他身上的氣味,怎麼看怎麼彆扭。

我敲了敲玻璃,是顧若薰同桌的男生首先回過頭來,是六班的第三名,也是校籃球隊的,叫彭嘉陽。我毫不客氣地瞪著他,顧若薰聽到聲音回頭看見我,有點吃驚,眉目卻一點點柔和下去。

我站在透著光的樓道里,顧若薰走出來問我:「你不上晚自習嗎,怎麼這個時候過來了?」

如果他不問,我差點忘記了自己是來炫耀成績的。

來時那種興高采烈的心情似乎被那個彭嘉陽沖淡了,我完全提不起精神,覺得偶爾考個不錯的成績,好像是故意來丟人現眼似的,於是更加不好意思把試卷拿出來。

「沒事了,我就是無聊來這邊轉轉。」我說,「我走了。」

我轉身往樓道外面走,感覺到顧若薰在後面跟著,我也不願意回頭。剛走到樓下,胳膊就被顧若薰抓住往通向地下室的樓梯上拖。

燈光從縫隙里散開在樓梯上,顧若薰的臉有點模糊不清,一如我模糊不清的心情。

「幸月萱,說吧,找我什麼事?」

我想了想,還是把試卷拿出來說:「我數學考了一百一十分。」

「啊?」他有點始料未及,借著光看見上面鮮紅的分數,笑容慢慢地散開了,「我就知道沒問題的。」顧若薰看起來比我還高興,有點忘形的把手放在我的頭頂上用力地揉。我吃痛地抓下他的手,不知道怎麼就變成顧若薰的長臂攬著我的腰,面對面地擁抱了。

我和顧若薰同時怔住了,但是他沒有放開,我放在他胸前的手也沒有推開他。

「夏珏喜歡你。」我不知道自己為什麼突然這麼說。

「我知道。」顧若薰低頭望進我的眼睛里,說話聲音很輕,像是在囈語。可是我們都知道他有多認真。我認識的顧若薰是個害羞的人,一點點的曖昧都可以讓他臉紅,可是這次他卻表現出了前所未有的勇敢,「那你呢?」

「什麼?」我沒出息的裝傻。

「……喜歡我嗎?」顧若薰沒有退縮。

「我……」他也沒給我退縮的機會,我剛說出這一個字嘴就被堵上了,像是怕我說出他不想聽的話。

他的吻很青澀,甚至不能稱得上一個完整的吻,他只是用柔軟的嘴唇摩擦著我的嘴唇。我卻連呼吸都忘記了,鼻翼間都是他皮膚上乾淨森林的氣息,只能睜大眼睛借著他瞳孔微弱的光看著他。

後來每次想起那個平凡無奇的晚上,我因為忘記穿毛外套是凍得第二天發燒請假。身體的疼痛和難受肆虐著我的身體,不過我卻覺得像是撿到了世界上最幸福的禮物。因為我躺在床上靜靜地想了顧若薰一整天。

從我第一次見到他,他加入我們四人幫,他教我數學,他第一次生我的氣,他在生死關頭緊緊地抓著我的手,他擁抱著我,他親我的嘴唇。

還有我們都沒說出口的喜歡。

那麼簡單的兩個字,卻像一座巧克力房子,因為太過珍惜,所以不敢去吃掉它。

愛情是不甘寂寞的蝴蝶,它停留在我的肩膀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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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不相愛就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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