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令人瞠目的銀票
「到我們入虎穴抓老虎的時候了。」朴鍾一慫恿林尚沃。行前,他又悄悄地問林尚沃:「現在螞蟻已經有了,蜂蜜您打算怎麼辦?」
林尚沃對朴鍾一的話馬上心領神會。這蜂蜜當然是指送給朴宗慶的賻儀。
「是呀,該怎麼辦才好呢?」
至今為止,林尚沃還從未依靠過官府,也絕不知特權與照拂為何物,事實上他的確對處理這樣的事情茫然無措。
朴鍾一馬上回答他:「蜂蜜自然是越甜越好,因為蜂蜜越甜,螞蟻就會越快為您穿線綴珠。」
林尚沃又問:「要甜到什麼程度才行?」
「大哥,」朴鍾一對林尚沃說道,「朴准源大人是權傾一時的重臣,他的喪禮上會有來自全國八道的各方豪士,八道的官員和首富們會成群結隊地涌去。何況,朴大人的公子朴宗慶大人現為詌戎使,步其父之後塵掌握著天下權柄。不光是八道的守令與幕僚們會獻上各地的特產,而且還會有各種蔚為大觀的蜂蜜從全國各地被送到京城。照我看來,如果不是遠遠超出別人的數目是不可能打動朴宗慶大人的心的。」
「那麼具體該多少才成?」林尚沃又問道。
但朴鍾一併沒有說出什麼具體的數額,只是做了這樣一個答覆:「那在大哥的心裡。」
聽了朴鍾一的話,林尚沃掏出銀票,提筆在中央寫下了一個數目:「這個數怎麼樣?」
朴鍾一淡淡地說道:「照這個數,去做一個八道守令倒還行。」
林尚沃聽了,馬上將那張銀票撕掉,再掏出一張,寫上新的數額:「這個數呢?」
瞟了一眼林尚沃伸手遞出的銀票,朴鍾一答道:「這個數,可以做到全國各道的方伯。」
見朴鍾一如此回答,林尚沃又把這張銀票也撕掉,揮筆開出另一張銀票:「這個數呢?」
如此三番,林尚沃開出最後一張銀票遞給朴鍾一,朴鍾一看了看那數目又遞迴給他:「所謂商業就是追求利潤,權力就是追求力量。商業要得到力量,就必須保證給權力以利益,這就叫利權。商業與權力結合在一起還會產生商權。我們生活在一個『竊鉤者誅,竊國者為諸侯』的世界里,要得到更大的商權就必須藉助更大的權力的力量,而要借重更大的權力的力量就必須有誰也沒嘗過的蜂蜜。何況,大哥您現在面臨著一種生死危機,必須在全國只有五份的人蔘交易權中拿到手一份。」
當天夜裡,林尚沃苦思再三,終於開定了一張銀票。然後,林尚沃和朴鍾一起匆匆一道趕往京城漢陽,但朴鍾一再也沒有向林尚沃打聽過銀票上開出的出款數目,林尚沃同樣對自己開出的數目三緘其口,隻字不提。
到了漢陽,林尚沃與朴鍾一徑直去了正在舉喪的朴府。真不愧是一代權臣朴准源的喪事,來自全國八道的弔客把個朴府擠得水泄不通,幾乎沒有落腳之地。林尚沃與朴鍾一排隊等候上前憑弔,可來客太多,直到下午很晚的時候,才好不容易擠進殯儀場所
殯儀場所前,一群賬房先生在那裡接受弔客的賻儀。這些賬房,大都是住在廂房的書生。
林尚沃把帶來的銀票交給了他們。正在收錢並草制清單的書生見到林尚沃遞過來的銀票不由得瞠目結舌,以不敢相信的眼光把銀票再次打量了一番。林尚沃與朴鍾一卻不管賬房吃驚不吃驚,走進殯儀場所,五體投地地行了大禮,哭弔死者。
從那天晚上起,林尚沃就在位於今天漢城火車站上方的市場街七牌投了宿,無所事事地等待著。朴鍾一則為買通管家和守門的奴才們而馬不停蹄地出入各種商家。他給廂房的書生們又是送小錢,又是買酒,甚至還出錢讓他們去嫖女人,同時還要買一些狗皮、煙袋、煙荷包之類的東西送給那些奴才們。
朴鍾一心裡很明白,「宰相府里的奴才比宰相更會欺負人」,而千求人萬求人不如渾到一鍋里去求人。為了達到目的,當務之急是先收買下人和奴才。於是,朴宗慶手下那些吃夜草而肥的下人們很快便無人不知「義州姓林的」,而且都知道林尚沃就住在七牌的小旅館里。他們不禁納悶:林尚沃究竟在等待什麼?他在小旅館里一天天無所事事地究竟在等什麼?手握天下權柄的朴宗慶和這個家在平安道義州邊陲小地的買賣人有何淵源,居然讓他在那裡漫無目的地空等著?
也就在這時,順利辦完喪事的朴宗慶開始整理清單。清單上一一記載著前來參加葬禮的弔客們的名字和他們所獻賻儀的數目。名義是賻儀,實則為賄賂,所以,最尋常的是幾百兩,超過千兩的也不在少數。
朴宗慶的心裡非常愜意。
父親朴准源的葬禮辦得體體面面、風風光光,外加上這些已達天文數字的賻儀,真是一舉兩得,不由人不歡喜。
正在打量來客清單的朴宗慶,視線忽然停在一個人的名字上。他定睛對著清單記載的名字又看了一眼。清單寫著:「平安道義州商人林尚沃」。
這是一個朴宗慶完全陌生的名字。朴宗慶就是朴宗慶,作為一個詌戎使,他對全國八道官員們的名字以及那些在地方頗有勢力的人的名字是了如指掌的。可是,林尚沃,這個買賣人的名字壓根就沒聽說過,也從來沒有見到過。
朴宗慶本能地去找林尚沃進獻的賻儀。他找到了林尚沃進獻的銀票,等看到銀票上所開出的數目,朴宗慶的臉忽然抽動扭曲起來。要知道,朴宗慶是當代頭號權臣,尋常的事情從沒有讓他這樣吃驚過。這樣一個朴宗慶,究竟從林尚沃的銀票上看到了什麼,居然一驚如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