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長在花瓣里的思念
①
經過早上有些驚天動地的一幕，整個上午班上的同學都在議論這件事情。他們根本無法想像每年一次的「幸運大獎」為什麼會開在我的身上？而我這個中獎的幸運兒卻滿臉的憂傷。在大家看來，我顯然是在不知好歹的裝腔作勢。也有很多人覺得，即使有了這次的機會，我也未必能夠考出第一的成績來。
我勉強自己將心情平靜下來，認真的做著筆記。彷彿周圍的那些聲音和我毫無關係。孟露總是一有機會就到我的座位邊規勸幾句，她怎麼樣都不想讓我離開花間學園。可是到國外深造，總比被掃地出門要好吧？儘管我越來越喜歡這所學校，可這裡卻越來越討厭我似的，總有那麼多條條框框的規定彷彿只加在我一個人身上。難道這就是天意？所以我必須離開？
午休時間。孟露拉著我去食堂。
長長的隊伍快擠到門口了。總覺得少了什麼似的……
好半天我才恍然回過神來，趕緊詢問孟露：「露露，你看到南了嗎？」
站在我前面的孟露不在意的回答：「好像一響下課鈴就出去了吧。」
我左顧右盼了一陣，把食堂的每一個角落都打量了個遍，還是不見他的影子。鄭亦南每天都會和我們一起吃飯的，而且他的肚子像是個無底洞，特別容易餓。所以他是絕對不會錯過午飯時間的。可是這會怎麼不見人呢？仔細想起來，自從早上我說完那些話之後，他就再也沒有理過我，除了趴在桌子上睡覺什麼事情也不做。像是與世隔絕了一般。
也許是看到我臉上滿是擔心的神情，孟露安慰道：「別想那麼多啦！說不定那個傢伙跑到學校外面去吃啦！食堂每天就只有那麼幾樣菜，連我都吃膩了！」
「露露……」我猶豫起來。
孟露像是看出了我的想法，一臉嚴肅的說：「你給我乖乖留在食堂吃飯！」
「我就在周圍轉一轉，很快回來找你！」
「喂！」
說完我轉身朝食堂門口跑，孟露來不及抓住我，只能暴跳如雷的在隊伍里跺腳。原諒我吧！一想起鄭亦南早上有些難過的表情，我就實在放不下心。
他會去哪呢？天台上嗎？可是當我氣喘吁吁爬到頂樓的時候，鐵門的後面只有幾個女生圍坐在一起有說有笑的吃著午飯。我趕緊說了聲對不起，匆匆跑下樓。操上上也有！籃球館里也沒有！就連最不可能的圖書室我都找過了！就在我從圖書室出來，打算回食堂找孟露的時候，從幾步之外的會議室里突然傳出來熟悉的聲音。
「南，你真的決定了嗎？你居然為了她向你爸低頭……」
北影萱？！而她口中的南除了那個大惡魔還會有誰！
我趕緊跑過去。
會議室的門沒有關嚴，雖然只有一道小小的縫隙，可還是能清楚的看到裡面。只見鄭亦南站在窗前，面對著外面，頎長高大的背影看起來英挺不凡！他火紅色的髮絲閃爍著絢麗的光澤，耳朵上不經意露出的鑽石細釘偶爾亮起晶瑩的綠光。
北影萱依舊是那副高貴的樣子，儘管穿著校服，可還是無法掩飾她姣好的面容。
見鄭亦南不說話，她幾步走過去輕輕的挽住他的手臂，聲音溫婉的說道：「南，我知道我不該說那麼過分的話。可是我真的不想你們被搶走！」
「萱萱，你以前不是這樣的。我們從小一起長大，是最好的朋友啊！」鄭亦南邊說邊有些不自在的掙脫開北影萱抓住自己的手。
「你以前也不是這樣的！」北影萱也意識到了他小小的舉動，任性的說道，「以前你最喜歡我這樣挽著你，為什麼現在全都變了？」
「你喜歡的明明就是那個臭屁蟲，幹嘛還要對我這樣？」鄭亦南轉過身，漆黑的眸子里有些慍怒，「就因為和我有婚約嗎？那是大人們胡亂訂的，你完全可以選擇自己真正喜歡的人！」
「像姐姐那樣嗎？」北影萱的神色突然黯淡了下來，有些自嘲的說，「我喜歡有什麼用呢？很多事情根本不是我們能夠選擇的。南……我承認我一直都很喜歡寒洛，可是你也看到了他對我的態度。我想也許是我該死心的時候了。」
「萱萱，先不說這些可以嗎？」鄭亦南有些煩躁的打斷北影萱。
「那你想說什麼？你昨天不是很緊張的追出來安慰我嗎？我知道你心裡有我。南，我也很喜歡你啊！」
「我想說的是讓你告訴北校長，讓她把這次的機會讓給其他同學，反正有那麼多人想要出國深造……」
「好了！我不要聽！」北影萱終於按耐不住大聲阻止道，「說了半天，你還是為了顏曉莜的事。你和鄭伯伯的關係僵持了那麼多年，現在居然為了她做出讓步。你腦子裡到底在想些什麼？」
「這些你就不要管了。」
「南！」
「我先走了。」說完鄭亦南邁步朝外面走來。
北影萱仍然不死心的抓住他：「不行！我不准你走！」
在鄭亦南沒有出來之前，我趕緊急匆匆的跑下樓去。儘管他們沒有發現我，可剛才的那一幕卻始終在我的腦海中不停出現。鄭亦南為了我去找北影萱，是因為我早上的話嗎？所以他整個上午都在想辦法，而剛剛北影萱的話又是什麼意思呢？鄭亦南要為了我做什麼？
②
我裝成什麼事情都沒發生一樣回到食堂，孟露已經吃完飯了。不過她還是細心的幫我買了一份放在桌子上，正氣鼓鼓的等著我回來呢。我趕緊向她道歉，笑嘻嘻的哄了一會，這丫頭果然沒事了。雖然肚子一點都不餓，可為了不讓孟露看出端倪，我還是大口的把餐盤裡的食物吃掉了一半。
「那個笨蛋到底跑去哪了？」孟露一邊把遞過來紙巾一邊詢問。
我搖搖頭：「沒找到。」
「誰讓你不聽我的話非要去找。算了，我們回教室上課吧。」
我和孟露一起走到門口，剛想邁步走出去，我突然想起什麼似的對她說：「露露，等我一下。」然後徑自一個人跑到販賣的窗口。
「曉莜，你又要幹什麼啊？」孟露沒好氣的跟上來，似乎已經猜出了我的意圖。
我來不及回答她，對著窗口裡面的老師說道：「給我來一份火腿三明治，還有一罐牛奶。」
「真被你氣死啦！」如果眼神可以殺人的話，我恐怕早就慘死在她的「電波」之下了。
鄭亦南一下課就出去找北影萱了，雖然不知道他現在是不是已經回教室了，不過看剛才的情景，他肯定不會有心情到食堂去吃午飯。那個傢伙的肚子像個無底洞，平時動不動就「咕嚕」亂叫，如果不吃東西的話，真不知道他一下午會怎麼樣。連我自己都搞不清楚了，我這是怎麼了？此時此刻居然滿腦子都在擔心這個總是惹麻煩的大惡魔！
回到教室的時候鄭亦南果然已經坐在自己的座位上，不過他正趴在那，像上午一樣沉沉睡著。如果不是在會議室門口偷聽到他和北影萱的談話，連我都不會相信他只是在用自己的方式替我想著辦法，根本不像外表那樣只知道睡覺。
「看吧，曉莜，虧你還替這個笨蛋擔心。人家不知道多逍遙自在呢！」孟露一邊大聲說著，一邊往自己的位置上走。
我並不怪她，畢竟很多事情孟露並不知道。
我獨自一個人走到鄭亦南的座位邊，輕輕喚了他一聲：「南。」
聽到我的聲音，鄭亦南抬起頭。他的烏黑明亮的眼睛並沒有朦朧，根本沒有睡著過的痕迹。額前的髮絲卻因為趴著的緣故，有些微微扭曲。有幾縷頑皮的挑逗在他的眉宇間，與他那精靈般濃密的睫毛遙相呼應。
「呃，曉莜。你……你吃飽了嗎？剛剛……」鄭亦南好像並不願意讓我知道自己做過什麼，極力解釋著，「剛剛肚子很痛，所以就去衛生間了。回來的時候看到你們都走了，所以就沒去食堂……」
「這個給你。」沒等他的話說完，我就把手裡裝著三明治和牛奶的袋子遞了過去，這個傢伙說起謊話來顯得那麼笨拙。連臉頰都有些微微泛紅。居然透著幾分可愛。
鄭亦南好奇地接過來，打開一看頓時驚訝地張大了嘴巴：「曉莜，你怎麼知道我現在快要餓死了？你簡直是我肚子里的蛔蟲，你太神奇啦！」
見他一副感激涕零的樣子，我差點笑出來。真是敗給他了！平時怎麼看都是玩世不恭的大惡魔樣子，認真起來卻像變了一個人似的。不過聽到「蛔蟲」這兩個字，我怎麼覺得怪怪的？這還真像是他的風格呢！
看著鄭亦南津津有味的把我帶回來的食物吃完，重新打起精神來的樣子，我總算鬆了一口氣。不過他和北影萱在會議室里說的話，卻一直在我的腦海中揮之不去。到底鄭亦南要為了我做什麼事情呢？好像還和他父親有關係……這樣說起來的話，雖然我知道他是大名鼎鼎的鄭氏財團的繼承人，卻從來沒有聽他提起過自己的家世。上次在醫院見到夏學長的父母，總覺得他們這些「繼承人」的與自己的父母之間或多或少有著某種情感上的隔閡。難道鄭亦南也是嗎？
「曉莜，你是不是有話要和我說？」見我一個人站在他身邊發愣，鄭亦南把手裡的牛奶罐放下，晶亮的眸子里閃爍著迷人的光芒。
雖然我很想把心裡的疑問說出來，可現在是在教室里，周圍有那麼多人在。被他們聽到不知道又要添油加醋說成什麼樣了。
見我吞吞吐吐的樣子，鄭亦南突然站起身，一把抓住我的手腕大步流星的往教室外走。
「南……」我還沒反應過來，就被他帶了出來。背後響起一陣小小的騷動。看吧，我就知道，和他在一起的時候總是特別容易成為「焦點人物」。
鄭亦南把我拉到天台上，這都成了我們倆每次交談的必須場所了。幸好在這吃飯的那幾個女生已經離開了。隨著鐵門「咚」的一聲關上，鄭亦南這才放開他的「老虎鉗」。
③
午後的陽光顯得庸懶，偶爾有微風吹過，校園裡四處瀰漫著淡淡的香草味。鄭亦南徑自走到圍欄前，伸出雙臂撐住放在上面，背對著我靜靜的從天台望下去。他的背影高大挺拔，不管從哪個角度看過去，那火紅的顏色都將他襯托得異常耀眼。
「南？」明明是他拉著我來的，怎麼這會又不講話了？我好奇地走到他身邊，小聲詢問起來，「你沒事吧？」
風兒吹過，不知道從哪飄過來幾片櫻花花瓣。飛舞著從半空中落下，剛好落在鄭亦南的肩膀上，像粉紅色的精靈般襯托著他美瓷般白皙的皮膚。沉默下來的鄭亦南雖然不像夏學長那樣美到及至，卻有著專屬於自己的獨特感覺。特別是從側面看去，他稜角分明的臉龐倨傲精緻，散發出迷人的氣質。
我不禁有些看出了神，直到他轉過頭烏黑的眸子里映出我發愣的表情。我趕緊將頭別到另一面，慌亂的掩飾自己的模樣。
「曉莜，你是不是真的決定要離開我……」鄭亦南的話沒有說下去，他頓了頓，最終還是補充道，「我們。」
「南，你不覺得換一個環境或許對我來說是件好事嗎？雖然我很喜歡這所學校，可是它好像不太喜歡我似的，總要把我推出去！而且現在如果非要讓我選擇的話，我寧可選到國外去深造，也不願意被掃地出門。」
「會有其他選擇的。」鄭亦南十分肯定的說道。
「不！南，你要明白。這是我自己的事情，與你們無關。」想起在會議室里他和北影萱的對話，我心裡很不是滋味。
聽我這樣說，鄭亦南的臉色頓時變得難看起來。一抹慍怒劃過他的眼底，大惡魔的本性又要爆發了：「什麼叫你自己的事情？你的事情就是和我有關係！」
「如果……如果我的眼睛長得不像童姐姐呢？你還會這樣幫我，這樣關心我嗎？」不知道哪裡來的勇氣，我居然真的將埋藏在心裡很久的疑問說了出來。只是當脫口而出的那一刻，連我自己都覺得周圍的空氣里瞬間瀰漫起了令人窒息的沉默。
依舊是明媚的午後。校園內被風揚起的枝葉「沙沙」作響。有不知名的鳥兒拍打著翅膀從上空掠過……
鄭亦南緊蹦的俊臉有種說不出的表情一閃而過，他愣了幾秒鐘，稜角分明的嘴唇終於慢慢開啟：「是不是昨天我走了之後，那個臭屁的傢伙說什麼了？」
「根本不關夏學長的事。南，北學姐不是一再提到童姐姐嗎？也許是我太天真了，我這樣一個留著蘑菇頭的『假小子』怎麼會得到老天的青睞，讓我結交到你們這樣的朋友。這只是個巧合，你也好，夏學長也好，不都是在我身上尋找童姐姐的影子嗎？」我越說越傷心，最後忍不住哽咽起來。
「混蛋！根本就不是這樣！我早就說過了，你就是你啊！」鄭亦南的大手又輕易的擒獲了我的肩膀，這次他握得格外用力，好像我的骨頭都要被他捏碎了一樣。
我掙扎著想要從他的控制圈裡逃出來：「這話夏學長也說過。我當然是我自己！我一直都是！搞不清楚狀況的是你們！」
「再清楚不過了！臭屁蟲怎麼樣我不管！反正我沒有把你當成誰的替代品，而且童是誰都不可能替代的！」
「這話夏學長也說過！」雖然不知道他們兩個人為什麼對童姐姐的感情如此之深，可從相同的話語中我能清楚的感覺到，童在他們的心裡，真的是無法取代，更是永遠不可能磨滅的一個「神話」！我是在嫉妒什麼嗎？此時此刻連我自己都搞不清楚了。
「曉莜！」我越是掙扎鄭亦南就越是將我抓得緊緊的。
「你弄痛我了！」
「不管！不管！總之不准你離開花間學園，剩下的都交給我！」鄭亦南認真而堅定的話語傳入我的耳畔，我第一次覺得他是這樣可靠的人。可是……
「南，我不需要你為了我再做什麼了。其實中午你和北學姐的話，我都聽到了。」
鄭亦南微微一怔，露出驚訝的表情：「什麼？！」
我趕緊解釋：「我不是故意偷聽的。」
「這些都不重要！」
「那什麼才重要？」我不甘示弱的追問。
「重要的是……」還沒等我回過神來，鄭亦南一把將我摟進懷裡，他溫暖的體溫瞬間清晰的傳遞過來。我的臉緊緊的貼近在他的胸口上，彷彿他的心跳聲都響在耳邊，一聲，兩聲……那麼有力，那麼有節奏。
時間彷彿在這一刻停止不動了。周圍的一切彷彿也被施了魔法似的定格住了。
天空還是那樣蔚藍……
陽光柔和得像媽媽的手掌拂過臉頰的感覺……
空氣里有香草的味道，甜甜的，淡淡的……
腦海中一片空白。只有鄭亦南好聽的聲音那樣溫柔的從耳邊傳來，帶著他的呼吸聲。
「重要的是，我發覺自己真的很喜歡你！我喜歡你，曉莜。」
喜歡你……
喜歡你……
喜歡你……
這三個字像咒語一般一遍又一遍的將我催眠著，我的大腦根本無法正常思考。我的身體根本無法做出反應。只能那麼獃獃的，傻傻的任由面前的人將我擁進懷裡。
是做夢嗎？這一切都是真實的嗎？
好半天我才從鄭亦南的懷裡掙脫開來，臉上早已經飛滿了紅霞。我握緊滿是汗水的手，吞吞吐吐的從嘴裡擠出幾個字：「南，你說的是真的嗎？你喜歡我？」
鄭亦南晶亮的眸子里滿是溫柔，他一邊抓著那火紅的髮絲，一邊不好意思的重複著剛才的話：「喜歡就是喜歡！難道本大爺還會騙你嗎？」
拜託！這算哪門子的告白啊？可是看著他害羞的樣子，我的心裡卻涌滿了幸福的感覺。這是鄭亦南第二次向我告白了吧？我終於相信了這一切都是真實發生的。
④
直到我們兩個人紅著臉走回教室，我才想起一件頂頂重要的事沒有問，剛剛被他的告白沖昏了頭，我居然忘記了問他北影萱的話到底是什麼意思。不過……憑藉著我對這個傢伙的了解，鄭亦南固執起來根本和一頭牛差不多。他決定好的事情根本沒人能夠阻止。我問了恐怕他也不會告訴我答案的。看來我只好聽天由命了。我剛剛堅定下來的心也因為鄭亦南的告白而宣布動搖了，此時此刻不管怎麼樣我都不願離開花間學園，離開他。而這次的考試我卻不知道要怎麼應付。
當然告白的事情我沒有對孟露透露半個字，雖然我覺得這丫頭似乎看出了什麼端倪。不過面對她的一再「逼供」，我還是堅強的挺了過來。
這幾天我一邊忙著複習考試內容，一邊想著要怎麼樣才能順利度過這次的考試危機。值得高興的是，聽爸爸說夏學長的眼睛恢復的很好，已經快要出院了。真希望夏學長可以快點回到我們中間，他可是我們N神部的精神支柱呢！而且夏學長不在的日子，多少會讓人覺得有些寂寞吧。
「露露，我想和你商量一件事情。」今天是周末，我趴在床上背著饒舌的英語單詞，而孟露呢當然是對著化妝鏡自戀的照個沒完了。
「什麼事？」她連頭都沒抬一下。
「我的傷早就好了，這段時間一直住在你家，給你添了不少麻煩。我想回學校的宿捨去了。」
「曉莜，在我家住不好嗎？」
「不是啦！你想想看，沒理由白白交了住宿費還空著房間不去住嘛！而且如果是住在學校的話，也比較方便你約會嘛！」我若有所指的沖她眨了眨眼。
「對啊！」這招果然奏效，孟露立刻來了精神，「在家裡的確比較麻煩。爸爸媽媽雖然很忙，但是他們一有空就會盯著我打電話，害我每次和少白通電話都要小心翼翼的。如果在學校的話就不用顧慮那麼多啦！」
「沒錯！沒錯！晚上你們還可以去圖書館約會！」
「圖書館多無聊啊！」
「先別管是哪裡了，既然已經決定回去了，不如我們現在就收拾東西下午就般回宿捨去吧？」
孟露和我一樣也是雷厲風行的人，馬上舉手表示同意。可是我們才剛剛開始收拾衣物，電話鈴就響了起來。從孟露接電話時的甜蜜表情來看，不用想也猜得到是誰。唉！看來只好我一個人埋頭苦幹啦！
我的衣服本來就不多，很快就收拾好了。見孟露根本沒有掛斷電話的意思，我只好替她把東西收拾一下。不過這丫頭的衣服真不是一般的多啊，而且平時扔得到處都是，真是亂七八糟的。
就在我從柜子里幫她拿衣服出來的時候，不小心碰到了什麼東西，柜子不穩定的搖晃了一下，還沒等我回過神來，一個黑色的小盒子突然從不顯眼的頂部掉了下來。
糟了！我一邊責怪自己笨手笨腳的，一邊祈禱千萬不是什麼貴重的物品。幸好盒子摔在地上打開的時候露出一本相冊一樣的東西。我小心翼翼的撿起來，從裡面滑落出一張照片。
就在那張照片映入我眼帘的那一刻，我徹底驚呆了。
白色的梳妝台前，女子一臉溫柔的笑容。她白皙如水晶般的皮膚襯托著一雙水汪汪的大眼睛，濃密的睫毛，小巧的鼻子，紅潤的嘴唇微微上揚。她背對著鏡頭，面容從對面的鏡子里映出來。可那眼睛卻出奇的明亮，如一潭清澈的泉水，沒有波瀾，沒有漣漪，她是那樣安靜，那樣溫娩，讓人不忍心去打破那份無法形容的美。
這女子我再熟悉不過了！她不是別人，正是我剛剛出生就離開人世的媽媽！
對於媽媽的記憶，我只依靠著這僅存的一張照片。而此刻拿在我手中的照片，居然和爸爸給我的那張一模一樣！媽媽的照片為什麼會出現在孟露家？難道孟家有人認識媽媽嗎？
我來不及多想趕緊站起身跑到孟露身邊，也許是太著急了，連聲音都有些顫抖：「露露，你先不要講電話了，我有事情問你。」
「曉莜，你怎麼了？臉色變得這麼難看。」雖然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可從我的神情里孟露似乎感覺出了什麼。於是草草的和少白學長道別，利落地掛了電話。
我把照片遞到她面前：「露露，你見過這張照片嗎？」
「這是從我家找到的嗎？」孟露很仔細的看了看，確定地說，「我從來沒見過啊。你從哪裡找到的？」
我把不小心碰掉盒子的事情告訴她，孟露這才若有所思的點了點頭：「原來是這樣啊。可我真的沒看到過這張照片。奇怪……這麼漂亮的女人是誰啊？爸爸媽媽的朋友嗎？說不定是我家的親戚。」
「她是我媽媽！」我大聲的打斷孟露的猜測。
「什麼？什麼！」孟露的下巴差點掉到地面上。好半天她才從驚愕的狀態下恢復過來，「曉莜，你沒和我開玩笑嗎？」
「當然沒有！我也很想知道為什麼我媽媽的照片會在你家。露露，你知道嗎？我從來沒見過媽媽，關於媽媽的記憶也少得可憐。爸爸從來不跟我提起這些，也許他是不想讓我難過吧。但我真的想多知道一些媽媽的事！哪怕只依靠著這些拼湊起來的記憶來了解她也好。」我傷感的說著，心頭忍不住一陣酸楚，「如果你家裡有人認識我媽媽就太好啦！也許可以告訴我一些關於媽媽的事！」
聽我這麼一說，孟露立刻明白了我的感受。趕緊安慰道：「曉莜，你別著急，我這就打電話幫你問清楚。」
我望著手裡的照片，心裡像打翻了五味瓶，所有的情緒全都攪拌在了一起，連我自己都分辨不出此刻的心情了。媽媽的笑容既熟悉又陌生，我關於她的全部記憶，就只有這張照片。
⑤
孟露很快撥通了電話。我焦急的坐在她的身邊，仔細聽著話筒里傳出的微弱聲音。
「媽！我知道你很忙啦……你先別掛……不能等！必須現在……」孟露固執的繼續著談話，「你知道柜子上有一個黑色的盒子嗎？裡面有一張照片……就是一個很漂亮的阿姨的照片！我怎麼知道是哪個阿姨！我就是要問你啊！媽！喂……喂！媽！」
孟露氣鼓鼓的把電話摔回原處，像一個快要爆炸的氣球一樣。
我有些失望的低下頭。
「沒關係，曉莜。媽媽說家裡的照片都是爸爸放的，叫我去問他。」孟露邊說邊拿去茶几上的鑰匙和錢包，拉起我的手往門外走。
我趕緊問道：「露露，你要帶我去哪？」
「當然是去找我爸爸啦！」
「現在就去？這麼冒冒失失的去好嗎？不如打個電話吧……」我有些膽怯了。
「拜託！曉莜，你又不是沒看到。打電話的後果肯定和剛才一樣。他們都是『工作狂』！我們就這樣直接『殺』過去！」
見孟露這麼熱心的幫我，我頓時覺得心頭暖暖的。拉住她的手感激的說：「謝謝你，露露！」
「什麼？！什麼？！你跟我說『謝謝』？逼我跟你絕交是不是？」
「怎麼會啊。我只是……」
「別婆婆媽媽的啦！趕緊走！」
我和孟露在馬路邊叫了計程車，然後直奔孟叔叔的所在的公司。
一路上我的思緒根本無法平靜下來。小時候的畫面總是不停的出現在我的腦海中。我第一次問爸爸，媽媽去了哪裡。第一次哭著喊著要找媽媽。第一次看到爸爸難過的表情，答應他以後再也不提想媽媽了。第一次從爸爸的手裡接過媽媽的照片。根本記不清楚是多少個夜晚了，我一個人躲在被窩裡，偷偷的對著照片流淚。我對媽媽的全部思念都寄托在這小小的照片上。對於「媽媽」這兩個字，既熟悉又模糊，根本無法把零散的記憶拼湊完整。於是我學著將這份思念埋藏在內心的深處，發誓永遠都不再翻閱出來。可是今天我卻無法抑制的看到了希望，如果可以多了解一些關於媽媽的事情，哪怕只有一點點，我也會覺得是上來對我的恩賜。
「就是這裡。」孟露的聲音將我的思緒拉回到眼前。
走下計程車，我們面前的是一座足足有幾十層高的高級寫字樓。還沒等我看仔細，孟露就急匆匆的拽著我走進了旋轉門。
大廳里隨處可見穿著西裝行色匆匆的辦公人員。他們的臉上滿是忙碌而麻木的表情，像是一部部機器似的，只知道對著文件上的數據思考。
孟露走到前台，對服務小姐說明來意。接待員趕緊撥通了內線電話，不大一會功夫便聯繫上了孟叔叔，隨後微笑著對我們說：「孟經理請你們上去。電梯在那邊，請慢走。」
和周圍的人比起來，我們這兩個穿著校服的小女生實在是異類吧？難怪在電梯里總是有人不斷的打量著我們。隨著「叮咚」一聲，電梯門打開，我和孟露趕緊走了下去。
雖然之前就知道孟叔叔在一家很有名的企業里工作，並且職位顯赫，但是親眼所見還是有些驚嘆的感覺。
來到孟叔叔的辦公室前，孟露根本沒有敲門直接闖了進去。天啊！這樣實在有些不禮貌吧？我難為情的低下頭跟著她進去。
寬敞明亮的辦公室內，孟叔叔正穿著一身西裝對著秘書小姐交代著什麼，見到我們進來，先是皺了皺眉毛，隨後無奈的對孟露說：「露露，怎麼都是高中生了還不懂得基本的禮貌。有這麼進房間的嗎？」
「爸！先別批評我了好不好？我有急事！」孟露心急火燎的拉過我，一屁股坐在沙發上。
正把文件遞過去的秘書小姐很識趣地走了出去，不一會功夫送進來兩杯飲料。
孟叔叔簽完文件，又叮囑了幾句，這才騰出時間坐到我們對面，認真的打量起孟露：「今天怎麼突然跑到爸爸的辦公室來了？露露，這裡不是你該來的地方。爸爸很忙。」
「就是因為你很忙，所以我才來公司里啊！」孟露沖我使了一個眼色，「爸，反正很簡單啦！媽說家裡的照片都是你整理的，你認識這張照片上的阿姨嗎？」
我趕緊把照片拿出來放在茶几上。
孟叔叔先是愣了一下，隨後臉色猛的變得難看起來。一陣慘白之後，額頭上居然隱隱冒出一層小汗珠。他出神的望著照片上，像是被電擊到一般，半天都沒有反應。
「爸！」孟露焦急的追問起來，「誰讓你發獃啦！到底認不認識？」
「孟叔叔，照片上的人是我媽媽。請問您認識我媽媽嗎？」我投去期待的目光，希望可以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
誰知道我的話反而使孟叔叔更加驚愕。他盯著我看了半天，像是從記憶深處搜索著什麼，又像是在我的臉上尋找著什麼熟悉的影子。
「孟叔叔……」我被看得有些不自在。
「對……對不起。」意識到自己的失態，孟叔叔趕緊用手擦了一下額頭，努力使自己平靜下來，「露露，學校最近是不是快要考試了？」
「爸！你開什麼玩笑？照片！照片耶！」孟露一副快要被氣死的摸樣。
我也焦急的追問：「孟叔叔，您認識我媽媽嗎？我媽媽在我剛出生的時候就去世了，所以我很想知道關於她的事情。」
「這個……我真的幫不上忙。我根本不認識照片上的人。」孟叔叔神情閃爍，眼神一直躲來躲去，根本不敢直視我。
「不認識？！」孟露也驚訝萬分，「我們家怎麼會有不認識的人的照片？」
「孟叔叔，求您再仔細想一想，這對我真的很重要。」我幾乎用哀求的口吻說著。
「我真的不認識。也許是有人不小心落在家裡的吧。也不是沒有這樣的可能。」孟叔叔就是咬死了這一個答案。不等我們再說什麼，他就吩咐秘書小姐送我們出去。孟露氣得暴跳如雷，而我呢，只能失望的握著照片，心裡像是被挖空了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