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空中飄蕩精靈淚滴

①

走出公司已經是中午了，陽光有些刺眼。我眯起眼睛，努力做了一個深呼吸，胸口還是有種說不出的疼痛。

「曉莜，真對不起。」孟露也無精打採的。

我強顏歡笑，在她的額頭上敲了一下：「你想讓我和你絕交是不是？居然跟我說這樣的話。」

「你就不要學我的口氣啦！」孟露突然想到什麼似的，剛剛還黯淡無光的眼睛又恢復了光彩，「真是的！我居然忘記了，我們是大名鼎鼎的Ｎ神部的成員啊！我們Ｎ神部就是為同學調查解決事件的！不就是一張照片嘛！就當成委託任務來讓大家一起調查好了！」

「委託任務……可這是我的私事，大家會幫忙嗎？」我有些猶豫了。

「笨蛋！其他人先放在一邊，我和少白絕對會全力以赴的。還有那個大笨蛋！對啦！還有夏學長啊！我這就去學校找少白，曉莜，你等我的好消息吧！」

「那我去醫院問問爸爸，看他那有什麼線索。」

商量完畢之後，我和孟露兵分兩路朝不同的方向出發。

醫院裡四處瀰漫著熟悉的消毒藥水的味道。也許是最近我經常出入的緣故，周圍的護士小姐有很多都認得我。見我一進門就熱情的同我打招呼。隨著電梯的數字燈一個接一個的亮起來，我突然有些緊張。到底該不該問爸爸呢？也許這張小小的照片會不小心勾起爸爸很多關於媽媽的記憶吧？

懷著猶豫的心情來到夏學長的病房門口，走進去的時候剛好爸爸和幾位護士小姐都在。一見我爸爸開心的同我講話：「曉莜，你來得正好。你看，夏同學想瞞著你們偷偷出院。」

我這才注意到夏學長的東西已經護士收拾了起來，大大的行李也已經放在了床上。此刻夏學長已經換上了自己的衣服，神采奕奕的站在窗前。

「夏學長，你的眼睛完全康復了嗎？」雖然滿肚子的心事，可面對夏學長我還是裝出若無其事的樣子來。

「呃。明澈醫生的治療方案很有效。」夏學長的目光掃過我的臉龐，彷彿能一下子看穿到我的心裡。

我趕緊躲避開他的眼神，關心的詢問道：「現在出院可以嗎？學長，你還是再觀看幾天吧。小心一些比較妥當。」

「沒那個必要。」夏學長輕描淡寫的回答，「我還有很多事情要做。」

「就算出院的話也該通知我們來接你，Ｎ神部的全體成員都會列隊歡迎你回歸的！」我面帶微笑的說著，畢竟夏學長的眼睛徹底康復是一件天大的好事，我是從心底感到高興。

「曉莜，你不是特地來看我的吧？」夏學長總是能夠敏銳的洞察一切，儘管我覺得自己隱藏得很好，可他還是察覺出了我的心事。

聽他這麼一說，爸爸也收起笑容詢問起來：「對啊，曉莜，你怎麼會在這個時間到醫院來？不會是來找爸爸的吧？」

「這……」我的手下意識的摸了摸口袋裡的照片。

就在這時幫夏學長收拾東西的護士小姐推門走了出去，房間里只剩下我們三個人。

夏學長雙手插進口袋裡，走到窗前朝樓下望去。銀色的髮絲散發出綢緞般的光澤，襯托著他冷漠的身影，不管從哪個角度望過去，夏學長永遠都是那樣聖潔高傲。

他清冷的聲音漫不經心的傳來：「是不是有我在不太方便？」

「不是的。」我趕緊解釋。

既然孟露已經打算藉助Ｎ神部的力量來調查照片的事情了，那麼我還有什麼必要向Ｎ神部的代理部長隱瞞呢？而且夏學長不止一次的幫過我，對於他我是百分之二百的信任。

想到這我一邊拿出口袋裡的照片，一邊向爸爸詢問道：「其實是這樣的，我今天在孟露家收拾東西打算搬回學校的時候，不小心打翻了一個盒子。從裡面掉落出的相冊里，居然夾著一張媽媽的照片。爸，你看，和你給我的那張一模一樣。」

爸爸接過照片仔細的看著。夏學長也轉過了身子，若有所思的向我們走了過來。

「居然真的一模一樣。」

「是啊。爸，我也很奇怪，孟露還特地帶我去問了他的父母，可是他們都說根本不認識媽媽。」我的眼睛里忍不住流露出神往的神情，「既然不認識媽媽，又為什麼會有媽媽的照片呢？我真是想不通。」

「他們肯定不認識你媽媽嗎？」爸爸推了推鼻樑上的眼鏡，很認真的等待著我的答案。

我點了點頭：「我就是剛剛從孟叔叔的公司回來，我面對面的問過他，他是這麼說的。爸，你有印象嗎？媽媽有沒有孟家的朋友？」

「這個……」爸爸有些猶豫的預言而止。

就在這時門外突然傳來敲門聲，緊接著一名護士走了進來，禮貌的對爸爸說道：「明澈醫生，手術馬上就要開始了，請您儘快去做準備。」

「好，我知道了。」爸爸趕緊打起精神來，來不及多想對我說，「曉莜，爸爸現在要工作了。這些事情等我有時間的時候再和你談，好嗎？」

我不情願的回答：「好。」然後看著爸爸走出病房。

②

潔白的病房內一下子安靜了下來。我只顧著自己看著手中的照片，半天才想起來房間里還有另外一個人在。

「對不起，夏學長。」我趕緊抬起頭，但是意外的是，夏學長不知道什麼時候走到了我的身前，此刻正目不轉睛的盯著我手裡的照片看。

「學長？」我忍不住喚了他一聲。

「我見過這張照片。」這幾個字猶如釘子一般深深的扎入我的心臟，還沒等我回過神來，夏學長修長的手指便將照片接了過去，捧在掌心，很仔細的端詳著，「我確定，真的見過。」

「是一模一樣的照片嗎？」我的聲音幾乎顫抖。今天這是怎麼了？為什麼突然之間，彷彿和媽媽有著某種聯繫的人全都涌了出來。而讓我瞠目結舌的是，他們居然一直在我的身邊。離我那麼近，我卻不曾察覺。

「是。一模一樣。」夏學長的聲音圓潤低沉，卻格外的認真。他的臉上看不出什麼多餘的表情，只是眉宇間透著難以形容的精緻。他的目光永遠那麼凌厲，可感情卻出奇的細膩。

我來不及多想，迫切的追問著，真想把所有的疑問都一股腦的拋出來：「在哪？什麼時候看到的？學長，你仔細想想，好好想想！」

夏學長一把拉過我的手，不由分說將我帶出病房。我還沒搞清楚什麼狀況，就已經被他拉出了醫院，進了停在路邊的一輛計程車里。等到我回過神的時候，車子早已經開動了。

「我們去哪？」

坐在我旁邊的夏學長側著頭，目光幽幽的盯著車窗外的景物。他並沒有馬上回答我的話，嚴格說起來，甚至連回答的意思都沒有。這就是夏學長的風格吧。他似乎在獨自思考著什麼，靜靜的，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我努力猜測著，卻無法像他一樣，輕易看破我的心事。夏學長的內心彷彿是一座巨大的迷宮，涉足的人沒有他的指點，恐怕很容易就暈頭轉向根本找不到出口。

當車子穩穩的停住，我跟在夏學長身後走下來的時候，眼前的景物是那樣的熟悉。依舊是那座歐式風格的別墅。不管怎麼看都那樣的富麗堂皇。如果不是夏學長帶我來，我想自從上次的生日派隊之後，我是無論如何都不會再來這裡的。我，顏曉莜，花間學園裡的「貧民」學生，怎麼有資格出入這裡呢？至少在眾人的眼光里是這樣定義的。

「學長，這裡是北學姐的家。你帶我來這做什麼？」想起上次北影萱派隊上的一幕，我仍然歷歷在目。也正式那一晚，「童」這個名字第一次出現在我的視線中。

「我就是在這裡見到的照片。」夏學長抬頭看了看大門，幾步走上前按響了門鈴。

聞聲我趕緊追上前，迫不及待的追問：「這裡？北家？」

「童的房間。」

「童？！」我有些糊塗了。

「是的。不過那是很小的時候。」夏學長修長晶瑩的手指從門鈴上挪開。

幾秒鐘之後門庭的大門「啪」的一聲打開，一個傭人從裡面走了出來。見到夏學長，她立刻面露笑容，親切的打招呼。

「夏少爺，您今天怎麼這麼有空，是來找小姐的吧？」

她邊說邊將門打開，興高采烈一副迎接的摸樣。不過當他看到站在夏學長身後的我，笑容卻顯得不自然了起來。

「這位是……」

我禮貌地點了一下頭。

夏學長卻沒有多做解釋，只是冷冷的問道：「我可以進去嗎？」

「當然！當然！」傭人趕緊讓出路，一直將我們迎進客廳。

和上次派對比起來，這裡並沒有多大的變化。所有的傢具和裝飾全都是高檔名貴的古董，讓人眼花繚亂又不失莊重典雅。不過每次來到北家，我都覺得自己和這裡是那麼的不搭調，甚至是格格不入。連自己站在高級地毯上的腳都顯得那麼小心翼翼，會不會弄髒啊？

傭人很快端來茶水飲料，熱情的招呼著：「夏少爺，您先坐一會。我這就去樓上請小姐下來。」

「不用了。」夏學長出聲阻止她，「我只是來看樣東西，很快就離開。」

「這樣啊……」傭人猶豫了一下，「那您要看什麼，讓小姐帶您去。」

「難道你怕我拿走什麼嗎？」

「不不不！您是夏氏財團的准繼承人，夏氏財團的資產雄厚，連北家都稍遜一籌。您這樣說，如果被小姐聽到的話，我可擔待不起。不過畢竟您是客人……」

「我明白你的意思。」夏學長重新坐回到沙發上，輕描淡寫的說道，「你去請萱萱下來吧。」

見夏學長終於肯做出讓步，傭人這才鬆了一口氣。趕緊朝樓上走去。我像個木偶似的跟在夏學長的身邊，很多事情都堆積在腦海中，根本找不到答案。而我此刻的心情也格外的複雜。回想著前幾次見到北影萱時的情景，她對我的態度越來越不友善，甚至充滿了敵意。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我就莫名其妙的成為了她的敵人。雖然連我自己都搞不清楚，她為什麼那麼討厭我。等到我察覺出來的時候，我們倆的關係就已經到了白熱化的地步。

③

就在我胡思亂想的時候，幾步之外的樓梯上傳來有節奏的腳步聲。幾秒鐘之後，北影萱婷婷裊裊的身影出現在我的視線中。儘管是在家裡，她的穿著依舊那樣講究。白色的蕾絲上衣將她的膚色襯托得更加白皙。淡黃色的短裙下一雙修長纖細的腿。稍稍化了淡妝的面容看起來格外精緻。

她緩緩向我們這邊走來。目光落在夏學長的身上。彷彿我根本不存在一般。

「寒洛，真沒想到你會來。」她的唇瓣綻放出好看的花朵，「你的眼睛完全康復了？」

「是。今天已經出院了。」夏學長淡淡的回答。

「你怎麼不通知我去接你？」北影萱用責怪的口氣說道，「你這樣做是不是太見外了？我們可是從小一起長大的，有著十幾年的感情了。不是一般人能夠相比的，對嗎？」

她的話不管怎麼聽，都像是刻意說給我的。

雖然被當成了「空氣」，可畢竟是在北家，出於禮貌我還是主動和她打招呼：「學姐。」

北影萱端起茶几上的杯子，優雅的遞到唇邊，像是沒有聽到我講話似的，沒有做出任何反應。

我拚命忍住被無視的屈辱，心裡卻格外不是滋味。

夏學長似乎也意識到了北影萱對我的敵意，安慰似的望了我一眼，隨後說道：「萱萱，今天我來是想到童的房間去看一看。」

「姐姐的房間？」北影萱的臉上的笑容頓時變得僵硬，「寒洛，你又想幹什麼？」

「只是看看。」

「只是看看？」北影萱根本不相信，「你不會又打算把姐姐的東西拿給什麼人吧？」

「學姐，我不會亂動童姐姐的東西。」我趕緊搶著聲明道，「真的只是看看。」

「看什麼？你以為這裡是博物館嗎？」北影萱的目光里滿是輕蔑，「寒洛，如果是你的話，當然什麼都沒問題。但是其他人絕對不行！」

「你指的是什麼？」夏學長的語氣也蒙上了一層陰冷，眉宇間深鎖了起來。

北影萱根本不理會這些，繼續若有所指的說著：「你明白的。如果你非要堅持下去的話，那麼就算是你的話，我也不會客氣。」

「萱萱，別再任性了。」夏學長邊說邊站起身，一邊拉起我的手，一邊固執的朝樓梯口的方向走去。

北影萱見狀連忙跟著一起站起來，幾步繞到我們身前伸出雙臂擋住去路。

「夏寒洛！別以為我真的不敢對你怎麼樣！」

「那你打算怎樣？叫人轟我出去嗎？」夏學長琥珀色的眸子里閃爍著不肯退讓的眼神，那抹堅定讓北影萱忍不住向後退了一步。

「你……」

「找到了我想看的東西，我馬上離開。」夏學長的腳步踏上樓梯。

北影萱再次跟了上來，剛剛的溫和語氣早就消失不見。她低吼一聲：「夠了！寒洛，你還去姐姐的房間做什麼？你比誰都清楚，姐姐喜歡的人根本不是你！而且她也從來沒有喜歡過你！要不然的話，也不會因為和你訂婚而悲傷難過，更不會發生之後的意外！」

天啊！她在說什麼？夏學長的腳步像是被什麼凍住了一般，愕然而止。而拉住我的手也彷彿在那一瞬間微微顫抖了一下。手心裡的溫度一點一點的消失，溫暖不見，取而代之的滿是冰冷。

他的眼底有潮濕的霧氣在蔓延開來，像被煙霧繚繞的山谷，尋找不到任何的出口。那原本晶亮閃爍的眸子，此刻也失去了光彩。整個人雕塑一般的站在那，猶如沉浸在千年寒潭裡的冰雕，完全沒有了情感。

「學姐，不要說了。」她怎麼可以那麼殘忍？！她明明知道童姐姐的死，一直是夏學長最難以釋懷的痛。他一直把這個意外歸結到自己的身上，一直在自責。就像一個根本不可能癒合的傷口，而北影萱現在卻要把這個剛剛要結疤的傷口重新撕開，並且狠狠的在上面撒下一把鹽。

痛！一定是撕心裂肺的！

即使是夏學長也不會例外。

「顏曉莜，你算什麼？你又有什麼資格來命令我？」北影萱投向我的目光那樣氣憤難當，如果可以的話，她一定希望像捻死一隻螞蟻一樣，將我粉身碎骨。

夏學長依舊面無表情的站在原地。

北影萱走上前，迎上他冰冷的眼神：「對不起，寒洛。我不是故意的。我只是想提醒你，姐姐已經不在了，過去的就讓他過去好嗎？如果你非要尋找一個替代品的話，那麼為什麼不是我呢？我們一起長大，有著十幾年的感情，沒有誰比我更了解你！你為什麼就是不肯給我一個機會呢？你這樣對我太不公平了！」

許久，夏學長終於從雕塑的狀態下清醒過來。

他琥珀色的眸子接近於透明，淡淡的映出北影萱姣好的面容。

「萱萱，如果你了解我的話，就不會說出這樣的話。而且我也不會尋找任何的替代品。最重要的一點是，請你記住，你是那個笨蛋的未婚妻！」夏學長說完，拉住我的手再次恢復知覺，就在他重新邁動腳步的同時，北影萱最後的防線似乎徹底瓦解了。

「夏寒洛！我討厭你！討厭你！你這個冷酷的傢伙根本就沒有感情！」她帶著哭腔追上來，卻因為氣憤而步伐凌亂差點踩空。

幸好我眼疾手快的扶住她：「學姐，小心。」

「放手！我才不需要你假惺惺的幫我！」北影萱根本不領情，掙扎著甩開我的手。可就在她掙扎的瞬間，一個沒站穩，身子向後傾斜，整個人滾了下去。

「啊！」刺耳的叫聲在偌大的客廳里顯得格外醒目，望著摔在地上的北影萱，我頓時驚呆了。等到我回過神的時候，夏學長已經跑了過去。

④

「萱萱，你怎麼樣？」夏學長扶起倒在地上的北影萱，冰冷的臉上寫著擔心與不安。

被這驚動的傭人們從各個房間里跑了過來，見此情景全都慌了手腳。

夏學長冷靜的吩咐道：「快叫救護車！」

這才有人反應過來，急匆匆的去撥電話。

就在這時北影萱睜開了眼睛，委屈的淚水無法停止的湧出：「寒洛，你為什麼這樣對我？我哪裡比不上姐姐？」

「好了，先別說話。」夏學長打斷她的話，根本不想聽下去。

就在這時從大門口傳來腳步聲，北如雪校長回來了。見到自己的女兒變成這副摸樣，她又驚訝又有些氣憤，不過礙於夏學長的身份，也不好再追究什麼。不過對於我自然沒什麼好臉色，而整個過程當中，我彷彿是個局外人，只能遠遠的望著被圍在中間的北影萱和夏學長。

救護車來了之後，北影萱仍然不肯放開夏學長的手。

北校長猶豫片刻說道：「寒洛，雖然萱萱受傷不是你直接造成的，但畢竟她是在你面前受傷的。就算站在朋友的立場上，你也該陪她去醫院。你是懂事的孩子，這點不用我多說吧？」

夏學長緊皺的眉毛始終沒有舒展開，他的目光終於在人群中捕捉到了我。

「和我一起去。」

「我？」一直被當成「透明人」的我唯唯諾諾的指了指自己。

「過來。」夏學長輕喚一聲，語氣中卻夾雜著一絲的命令。

北校長若有所思的望了我一眼，並沒有多說什麼。只是躺在夏學長懷裡的北影萱投來怨恨的目光，彷彿我是什麼千古罪人，和她註定結下永生永世的仇怨。

經過醫生的一翻細心檢查，北影萱並沒有受什麼嚴重的傷，只是膝蓋處有些擦破，消毒包紮之後就可以回家去休息了。見沒什麼大礙，夏學長不顧她的堅持，果斷的帶著我離開了醫院。

折騰了一下午，此時天色已經漸漸暗了下來。車水馬龍的街道上，到處可見行色匆匆的人群，斑馬線的兩端顯得異常繁忙。

也許是因為最終也沒有進入童的房間，找到夏學長口中提到的照片吧，讓我不免有些失望。今天一整天似乎發生了很多事情，讓我的心情怎麼樣都無法平靜下來。心不在焉的我只顧著自己朝前走，根本沒發現指示燈已經變成紅色。一隻帶著體溫的手將我一把拉回到安全線後面，一輛飛馳而來的轎車幾乎擦著我身子開過。

驚魂未定的我望著車開走的方向，半天沒有緩過神來。

「學長，謝謝你。」

一旁的夏學長眼底閃過幽暗的光芒，望著車輛不斷行駛的馬路並沒有理會我的話，而是徑自說著：「我不會讓同樣的事情再發生了。」

「同樣的事情？」我不太明白的望著他。

「童就是這樣發生意外的。當時她也是走在這樣的馬路上，車子也是這樣飛馳而來……」

「不要說了！那不是你的錯！」不知道為什麼，看著那精緻的臉龐閃爍著悲傷的神情，我居然忍不住伸手擋在他的唇邊，「那只是意外！誰都不想發生的意外。如果童姐姐知道的話，他一定不希望學長你這樣難過，這樣自責。」

「童永遠不會責怪任何人。她柔弱得只會服從。」夏學長反握住我的手，溫暖的手掌將我的手整個包裹住，我們倆面對面站在斑馬線的一側，他的目光停留在我的臉上，「其實你和她一點都不像。你很堅強。也很勇敢。所以你不可能是她的替代品。」

不知道為什麼，我的心跳毫無預兆的加快。是因為夏學長手心穿來的溫度嗎？還是因為他眼底的那抹冰冷在望著我的同時，居然無比溫柔的融化開來。那樣晶瑩閃亮的眸子，透著我從來不曾碰觸過的溫和與憐惜，就在近在咫尺的地方努力向我傳遞著什麼。我的臉頰上早已早不知不覺中飛滿紅霞。

「學長……」

我下意識的躲避那溫柔火熱的目光，可手心裡卻忍不住潮濕了起來。

「我會保護你。」

「等……等一下……」

是我的錯覺嗎？這樣的場面似曾相識。如果我沒記錯的話，電視里經常出現這樣的場景。夏學長英俊的臉龐在我的視線里漸漸放大，他靠近了，真的靠近了！我忍不住睜大了眼睛，不敢相信自己看到的一切！

我……怎麼有種快要窒息的感覺？心跳聲那麼猛烈的穿來，好像在下一秒鐘就會從胸膛里毫不留情的蹦出來。

夏學長的手那麼有力的握著我的手，握得很緊，像是在牢牢的抓住什麼，寧可捨棄生命也不願放開的東西。

是做夢？不不不！耳邊明明還響著車笛聲，身邊明明還有著行人穿梭的腳步聲。

可是……

我的大腦停止運轉的前一秒，我看到夏學長琥珀色的眼眸晶瑩透亮，在那一片澄澈寧靜中我看到了自己羞紅的臉頰。直到他櫻花般濕潤的唇瓣整個覆上我的唇，我的思維徹底斷電了。那被什麼猛的擊到，除了瞬間的暈眩和麻木之外，我甚至連自己的心跳聲都感覺不到。

夏學長吻了我？

他真的吻了我！

⑤

我是怎麼和夏學長道別，又是怎麼回到宿舍的，現在想起來完全像失去記憶了一樣，絲毫沒有印象。直到孟露摸著我的額頭，關心的詢問：「曉莜，你沒事吧？怎麼臉這麼紅？」

我吞吞吐吐的回答：「沒……沒有。」

「本來還想等你一起回去拿東西呢，不過少白剛好有空，我就讓他幫我把咱倆的行李全都搬回來啦！」孟露甜蜜的說著，滿臉洋溢著幸福的表情，「對了，我還把照片的事情告訴他了，他已經答應我要全力調查，絕對在最短的時間內得出結果。」

「呃。謝謝。」我心不在焉的回答完，滿腦子都是夏學長在馬路上吻我的那一幕。越是想越是覺得心跳還是那麼快，臉上仍然火辣辣的難受極了。天啊！天啊！到底要怎麼辦才好？

「喂！曉莜，你很可疑哦！」身為「戀愛專家」的孟露很快察覺出了我的異常，神秘兮兮地湊到我跟前，「你不是去醫院了嗎？有沒有問出什麼？」

我趕緊搖搖頭：「爸爸很忙，還沒來得及回答我就被叫去給病人動手術了。不過……」

「什麼？！」孟露頓時來了精神。

我把和夏學長去北家的事情原原本本講了一遍，當然除了那個吻。

「不會吧？你是說夏學長在童的房間里曾經看到過一模一樣的照片？」孟露聽完之後和我一樣露出驚訝的表情，半天才恢復過來。不過談到北影萱受傷的事，她顯得平淡了許多，「她啊！活該啦！明明是那個大笨蛋的未婚妻，卻總是纏著夏學長。要真喜歡夏學長的話，就不要和那個笨蛋扯上關係啊。」

是啊！我也不知道北影萱到底在想些什麼。之前在會議室里，我明明聽到她說，已經決定放棄夏學長了。可是剛才在北家，她在面對夏學長的時候，一點都不像放棄的態度。

「算了，不要想那麼多了。曉莜，你沒看到那個笨蛋嗎？」

「誰？南嗎？」我不解地詢問，「南什麼時候去找我了？」

「少白幫我搬行李回來的時候剛好在學校門口碰到他，他問你去哪了，我告訴他，你去醫院了。」孟露輕描淡寫的說著，「奇怪……你沒碰到他嗎？」

「他說去找我？」

「是啊。」

「可我沒看到他啊。」

孟露想了想：「可能是你和夏學長去北家的時候，他剛好趕去醫院，所以沒碰到吧。」

看來只有這一個可能了。不過我心裡總覺得怪怪的，不太踏實。算了，今天發生了這麼多事情，現在我根本一動都不想動，只想好好的躺下睡一覺。

也許是看出了我的疲憊，孟露沒再多說什麼，而是安靜的讓我休息。躺在床上我的腦子裡滿是夏學長精緻的臉龐，還有那櫻花般意想不到的一吻。真正睡去的時候天色已經蒙蒙發亮。唉！最近我的睡眠總是嚴重不足，腦袋裡面塞滿了各種各樣的「突發事件」，再這樣下去我真的要變成一隻「大熊貓」了。

早上和孟露一起去教室上課，剛走到教學樓門口，還沒來得及進去孟露便一把拉住了我：「曉莜，你看！」

我順著她指的方向望過去，剛好鄭亦南從男宿舍那邊走過來。他今天怎麼起得這麼早啊？而且很沒精神的樣子。雖然還是那鮮艷奪目的紅色頭髮，卻顯然沒有打理過，有些凌亂。他半低著頭，烏黑的眼睛里找不到那抹熟悉的光澤，取而代之的是迷霧般的幽暗。此刻他正雙手插進口袋裡，斜挎著書包有些失神地走過來。

「南……」如果不是我首先開口叫出來，他根本沒有注意到面前的我們，險些擦著我和孟露走過去。

聽到我的聲音，鄭亦南先是停下了腳步，隨後慢慢抬起頭，當四目相對的那一刻，我居然忍不住一怔。那熟悉的眸子里劃過一絲冷漠，他沒有像往常一樣興高采烈的叫著我的名字，只是淡淡的說了一句：「呃。早。」接著再次邁開步子走進教學樓。

我獃獃的望著那個高大挺拔的背影慢慢在我的視線中消失，好半天都沒有回過神來。鄭亦南怎麼了？為什麼突然變得這麼冷淡？

「神經病！那個大笨蛋吃錯藥了是不是？我們哪裡得罪他了？」孟露也覺得奇怪，好半天才忿忿的抱怨道，「大清早就擺副臭臉！曉莜，我們不要理他！」

「是……是啊。我們走吧。」

雖然嘴上這麼說，可我心裡還是七上八下的有著說不出的彆扭。從以往的經驗來看，如果沒發生什麼事的話鄭亦南是絕對不會這麼一反常態的。何況他前幾天才和我告白啊！那麼溫柔的抱住我，說出那麼溫柔的話語……不行！我一定要問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