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闇之騎士
【四年前】
【西之亞斯藍帝國·深淵迴廊·北之森】
漫無邊際的暴風雪,將整個天地卷裹得一片混沌,周圍拔地而起的巨大杉木連綿不斷,積雪沉甸甸地掛滿樹冠,看上去彷彿無數個裹著雪狐皮草的女妖,陰氣沉沉地站在昏暗的天色里。
空氣里一陣無聲的爆炸,透明的漣漪擴散開來,一團漆黑的霧氣和一團金黃色的霧氣,隨著爆炸聲捲動起來,彷彿兩股旋風,霧氣在空氣里飛快地凝聚成形,吉爾伽美什拿著一個紅酒杯,表情悠然而又平靜地站在雪地上,他杯里的紅酒輕輕地晃動著,在寒冷的空氣里蕩漾出一圈醉人的酒香。
「再不喝掉,就結冰了吧。」吉爾伽美什自言自語地輕聲說著,然後抬起頭,將剩下的紅酒一飲而盡。
「暴動的魂獸就在前面。」漆拉走過來,望著前方混沌暴雪裡的森林盡頭,,目光沉重地說。
吉爾伽美什朝前輕輕地走了兩步,雪地上一個腳印都沒留下。他面朝著風雪咆哮的遠處,輕輕地閉上眼睛,如同天神般俊美尊貴的面容漸漸地凝重起來,他重新睜開眼,看著漆拉說:「怎麼會這樣……」
「我也不明白,接到天格消息的時候,僅僅只是自由暴動了,而幾個小時之後,寬恕也從地底覺醒了……」
「但這是不可能的……」吉爾伽美什轉過頭,臉上溫和而動人的神色消失殆盡,「你可知道,自由和寬恕都是上古的四大魂獸,而且是排名最靠前的兩頭,隨便哪一頭,都足以摧毀半個國家,就論魂力而言,自由和寬恕的魂力都在你之上……」
漆拉看著吉爾伽美什,沒有說話,他俊美的面孔此刻籠罩著一層寒氣,他的瞳孔微微顫抖著,瞳孔里一片無邊無際的恐懼,在這之前,他只知道暴動的這兩頭魂獸的魂力登峰造極,但是,他從來沒有想過,竟然會有魂獸的魂力超過王爵,甚至是超越了曾經位居一度王爵的自己……
吉爾伽美什看著自己面前沉默的漆拉,繼續說道:「一百年以來,自由、寬恕以及祝福、諸神黃昏四頭亞斯藍領域上最邪惡暴戾的魂獸,一直都處於蟄伏的狀態,自由一直待在亞斯藍最西面的石林里,而寬恕一直待在極北的雪原深處,祝福一直在西南面的雷恩海域的海底峽谷潛伏,諸神黃昏雖然下落不明,但是我也能肯定它們彼此都各自佔據一處領地,相隔萬里。歷史上,它們蘇醒的次數屈指可數,同時蘇醒的次數更是為零。因為它們的每一次蘇醒,都是以巨大的黃金魂霧作為消耗的基礎,一旦它們覺醒,周圍方圓數萬米以內的魂獸瞬間都會灰飛煙滅,所有魂獸體內的魂力也會重新化為黃金魂霧,被強行吸收進覺醒了的它們的體內。所以,怎麼可能在北之森這麼小的範圍內,同時覺醒了兩頭這樣的怪物……」
「我也不清楚……二度王爵幽冥和五度王爵伊蓮娜,以及七度王爵費雷爾都已經趕過去了,不知道他們現在情況如何……」漆拉站在吉爾伽美什身後,憂心忡忡地說。
「除了幽冥,我不敢保證之外,其他的人,誰去誰死,」吉爾伽美什轉過頭,看著漆拉,「包括你。」漆拉的臉上掠過明顯的恐懼。
「所以……我勸你還是趕緊回去吧。如果我沒有感應錯誤的話,自由和寬恕現在已經徹底被幽冥和伊蓮娜惹火了,兩頭魂獸此刻都已經是百分之五十的蘇醒狀態了。你告訴他們兩個,現在走還來得及,等到它們完全蘇醒的話,他們兩個一眨眼就會被撕成碎塊的。」
「可是……難道就任由這兩頭魂獸暴動而不管么?」漆拉望著風雪瀰漫的森林盡頭,遠處隱隱傳來魂力的餘震。
「兩頭這種級別的魂獸,不可能長時間暴動的,只要不是有人故意持續煽動它們,讓它們百分之百地蘇醒過來的話,那麼當周圍的黃金魂霧耗盡之後,它們自然會重新進入沉睡狀態,不用管的。」
「但我們接到來自白銀祭司的指令,說是要捕獲這兩頭魂獸。」漆拉望著吉爾伽美什說。
「你們要來捕獲它們?不要開玩笑了,就憑你們幾個,你們連靠近寬恕的腳邊都做不到。更不用提幾萬年來一直處於魂獸實力巔峰,從來沒有任何魂獸能超越的自由。漆拉,你真的知道自己在說什麼嗎?以你的資歷,不可能不知道那四頭怪物級別的魂獸的實力吧。你知道它們在亞斯藍的國度上存活了多少年么?這四頭魂獸幾乎就是亞斯藍國度上活著的遺迹……」吉爾伽美什望著漆拉,冷冷地說,「反正,我不去,除非是白銀祭司親自下達的指令,否則,任何人傳遞這個消息,在我看來,都太過荒謬了,我相信白銀祭司不會做這麼荒謬的事情。」
「不是我們捕獲……」漆拉看著吉爾伽美什,「白銀祭司是讓我們協助你,捕獲寬恕,成為你的第一魂獸。」
吉爾伽美什看著漆拉躲閃的眼神,面上攏起一陣寒霜,「所以……是你們故意把它們喚醒的?」
漆拉看著面前目光如同冬雪般發亮的吉爾伽美什,緩慢地點了點頭,「我們本來只想喚醒最近的極北雪原里沉睡著的寬恕,結果沒想到,不知道什麼原因,自由竟然出現在了離極北雪原不遠的北之森里,兩頭魂獸彼此感應到了對方汪洋般的魂力,都想要將對方吞噬到自己肚子里……所以它們逐漸地一邊彼此靠近,一邊緩慢地覺醒著,最後在北之森的最北面會合了……」
「你們可知道,你們幹了一件多麼可怕的事情么……」吉爾伽美什看著遠方混濁的暴風雪,低沉的聲音擴散在風暴里。
「王爵,如果您現在去還來得及,憑我們所有王爵的力量,再加上您的實力,應該可以捕獲寬恕的……但是要快,它們此刻正在持續地覺醒著,如果再晚,當它們百分之百地蘇醒過來……」
吉爾伽美什回過頭,看著漆拉,半晌,終於沉重地點了點頭,「你做棋子吧,我們直接去。」
四處倒塌的巨大樹木,無數的樹榦斷裂開來,空氣里咆哮翻滾的魂力,彷彿無數看不見的透明巨大刀刃,風馳電掣地捲動著,地面厚厚的積雪被掀起來,肆意地在空氣里翻滾,將視線模糊成一片,周圍是此起彼伏的巨大撞擊聲,參天大樹一棵接一棵地轟然倒下,然後又迅速地被空氣里刀鋒般的魂力捲動成木渣粉末,被風吹散。很快,方圓一千米以內,都變成了只剩下樹樁的巨大曠野雪原。
五度王爵伊蓮娜大口大口地喘息著,單腿跪在地上,佝僂著身體,手上的劍插在深深的積雪裡,她在用著最後的力氣,勉強地維持著自己的姿勢,她不想倒下去。
而在她的身後,是穿著白銀鎧甲的七度王爵費雷爾,他雄渾鋒利的鎧甲上,沐浴著大片大片淋漓的鮮血,鎧甲下的雪白戰袍,也被鮮血浸透了。他跪在地上,手上的盾牌裂開了兩道深深的裂縫,巨大的銀槍倒在他的腳邊,他口中不時噴出滾燙的鮮血,灑在地上,迅速地凝結成鮮紅的冰花。
而在費雷爾的身旁,是面如紙色的幽冥,此刻他正靠著一個巨大的樹樁,緊閉著雙眼。他的軀體彷彿被無數把鋒利的刀刃切割開了一般,暴綻出無數條深深淺淺的傷口,他結實的胸膛上,是三個拳頭大小的血洞,此刻,正汩汩地往外淌血。他彷彿失去意識一樣,癱倒在地上,還好能夠看到受創的胸膛里,此刻正在緩慢地蠕動著,重生出鮮紅色的嶄新血肉,證明他還活著。
而遠處的暴風雪裡,一個巨大的花朵輪廓,彷彿一朵蓮花般,緩慢地搖曳著。
伊蓮娜的心如同巨大的石塊般沉了下去。
在這之前,她只是聽說過這個存活了千萬年的上古魂獸,傳說里寬恕的外形和一朵蓮花沒有任何的區別,或者說,寬恕其實就是一朵不知道什麼原因,而具有了活動力和意識的極北之地特有的【巨蓮】,而此刻,遠處混濁翻滾的風暴里,那朵巨大的蓮花看起來足足有一座小山那麼高。
本來,伊蓮娜以為憑自己【催眠魂獸】的天賦,足以牽制住寬恕,再加上二度王爵龐大的魂力,就算不能捕獲寬恕,但至少不會落到現在的局面。但是,當他們三個人還沒有靠近到足以看清楚和寬恕的距離,就被暴風雪裡突然暴射而出的幾條巨大的血紅色舌頭一樣的東西,打得沒有還手之力。
【四年前】
【西之亞斯藍帝國·霧隱綠島】
夜色下的霧隱湖顯得靜謐而又美好。
月亮皓潔的光輝高高地從天空上灑下來,將茂密的森林塗抹上發亮的銀色。水銀般的光影在湖面上緩慢地流動著,大大小小星羅棋布的島嶼上,不時傳來一兩聲幽靜的鳥鳴。偶爾有一兩條魚躍出水面,濺起波光粼粼的漣漪。
銀塵和東赫、格蘭仕三個人坐在湖邊上,彼此都沒有說話。
下午漆拉到訪之後,吉爾伽美什什麼都沒有和他們三個說,就匆忙地離開了。整個霧隱綠島上,就只剩下他們三個人。
漆拉臨走之前,還神色凝重地找到他們三個,讓他們暫時封閉他們和吉爾伽美什之間爵印的感應聯繫,因為他和吉爾伽美什馬上前往執行一個極度危險的任務,所以,千萬不要有任何可能會幹擾到他,讓他分心的魂力感應或者召喚。當時,銀塵三人點點頭,都暫時切斷了自己和吉爾伽美什爵印之間的感應聯繫。他們隱約地能從漆拉的臉上,感受到那種危機四伏的氣息。
雖然以前也發生過吉爾伽美什突然就被白銀祭司召喚而瞬間消失的情況,銀塵也早就已經習慣了吉爾伽美什彷彿神龍般的行蹤,但是,他從來都沒有看到過漆拉臉上露出如此沉重的神色。他知道,這一次的任務肯定是非常危險的。
「你說王爵去哪兒了?」格蘭仕撿起腳邊的石頭,無聊地打著水漂。
銀塵和東赫都沒有搭話,兩個人的目光都顯得有點兒沉重。
空氣里突然有一股透明的漣漪擴散開來,微弱得幾乎不能察覺。
「你們有感覺到……」格蘭仕懶散的面容突然緊繃起來。他迅速地回過頭,望著漆黑的樹林深處。
「你們兩個站到後面去。」東赫站起來,將格蘭仕和銀塵拉到自己身後。他緩慢地朝前走了兩步,渾身金黃色的刻紋清晰地浮現出來,空氣里振動著他的魂力發出的蜂鳴聲。
一種龐大的恐懼從前方的黑暗裡鋪天蓋地地襲來。
無聲無息的寂靜。
沒有任何聲音,沒有任何影子。
只有不知道來處的,看不見、摸不著的,清晰駭人的森然恐怖感撲面而來。
銀塵和格蘭仕的臉色死一樣的蒼白。
東赫激蕩起魂力,身後的湖面上突然躥起無數的水柱,嘩啦啦凝固為鋒利的冰箭,疾速射向前方濃厚的黑暗裡。但是,所有的冰箭彷彿石沉大海一樣,沒有任何的聲響,如同被黑暗裡一個無形的怪獸輕易吞沒。
突然,一陣輕輕的笑聲幽幽地從前方黑暗裡飄來,彷彿一個幽靈。
一個女幽靈。
一團模糊幽暗的白光,從黑暗裡隱隱地浮動出來。漸漸地越來越清晰,一步,一步,一個穿著霧氣般浮動的純白紗裙的妖艷女人,從黑暗裡緩慢地朝銀塵他們三個走來。
銀塵迅速地放出陣法,草地上旋轉的光芒還沒來得及釋放,就突然被不知道什麼東西吞沒了,彷彿被大地吸進了土壤深處。
東赫雙手用力一舉,身後的湖面突然爆炸出巨響,幾股雙臂環抱粗細的水柱突然破水而出,彷彿鋒利的冰龍一般刺向那個女人,同時,格蘭仕雙手朝地上一按,無數從地表「刷刷刷」刺穿土壤的冰劍,從格蘭仕的手下,一路朝那個女人瘋狂地刺去。
然而,所有的攻擊在接觸到那個女人的身體的時候,都突然消失不見了,彷彿被她那些如同霧氣般翻飛的白色長裙吞噬了一般,消失得寂靜無聲。
她臉上始終瀰漫著詭異而妖艷的笑容,她赤著雙腳踩在草地上,一步一步輕盈地朝他們靠近,彷彿一個黑暗裡緩慢走來的鬼魅。
「這……這不可能……」東赫內心的恐懼像是瘋狂生長的藤蔓般將他的心臟纏繞窒息。他突然發現自己的身體絲毫也不能動彈,他抬起頭,那個白色長裙籠罩下的女鬼,此刻突然站到了自己的面前。
「我還以為,天底下所有的使徒,都像我家的那位一樣厲害呢,」她輕輕地抬起白皙的手,掩住嘴角,嫵媚而詭異地笑著,「沒想到,一度王爵的使徒,竟然這麼弱啊……」
東赫突然感覺到,不知道什麼時候,那個女人的一隻手已經放到了自己尾椎爵印的位置,東赫還沒來得及張口,突然兩眼一黑,彷彿一塊石頭般,轟然倒下了。
「你是誰……」格蘭仕忍著眼眶的熱淚,咬著牙問。妖艷的女人抬起腳,踩在死去的東赫的臉上,她抬起頭,看著面前的銀塵和格蘭仕,臉上瀰漫著詭譎的笑容,她用一雙白色霧氣翻滾洶湧的瞳孑L,看著他們,笑盈盈地說:「哎呀,我真是太沒禮貌了,忘記告訴你們我的名字了,你們一定要記得我哦,我叫特蕾婭。我今天來,負責殺死你們呢。」
【四年前】
【西之亞斯藍帝國·深淵迴廊·北之森】
片刻之前,當他們剛剛踏進現在的這片範圍的時候,遠處混沌的風雪裡,幾條紅色舌頭般軟綿綿的巨大肉狀藤蔓,帶著巨大的刺鼻腥氣,在頃刻之間,就以閃電的速度,從風雪深處朝著三人暴射而來,費雷爾還沒來得及舉起盾牌釋放魂力,就突然被一條血紅的肉狀藤蔓「啪」的一聲,拍在盾牌上,他整個人被震得凌空飛起,往後摔出十幾米的距離,口中的鮮血在空中噴洒出一道弧線來,他渾身鎧甲的沉重軀體將一棵巨大的銀杉攔腰撞斷後,彷彿一塊巨石般轟然落地。
幽冥和伊蓮娜翻倒在身旁的雪地里,千鈞一髮地避了過去,但幽冥的右肩膀依然被肉藤上密密麻麻的倒刺兒颳去了一大塊皮膚,幾縷刮下的皮肉彷彿殘破的布塊一樣,血淋淋地掛在肩膀上,鮮血沿著他的胳膊往下流,滴滴答答地從他的五指指尖滴到雪地上,打出一個一個黑色的窟窿。
「怎麼會這樣……」伊蓮娜顫抖的眼眶裡,滾燙的眼淚翻湧而出,從未有過的恐懼讓她突然挪不動步伐,她彷彿感覺到前方混沌的風雪裡,是一個自己無法抗衡的死神。「我不想死……我不想死……」
「你理智一點兒!不想死就照我說的做!」幽冥伸出左手,將殘留在右肩膀上的幾塊被刮下來的皮肉一把撕下來,他眉頭都沒有皺一下,直接走到伊蓮娜面前,說,「等一下,當寬恕再一次攻擊我們的時候,你用最大的力氣去控制它,雖然不能百分之百地催眠,但是,我相信不會一點兒作用都沒有,你要知道你是這個大陸上的王爵,你是魂力最傑出的七個人之一。你只管用全力牽制它的攻擊,剩下的,就交給我。」伊蓮娜抬起頭,面前的幽冥長發被風吹起,臉上籠罩著騰騰的殺氣,風吹開他的漆黑戰袍,將他結實的胸膛暴露在空氣里,凜冽的寒風將他結實而充滿性慾象徵的裸露軀體,吹出古銅色的光芒來。他攏緊的鋒利眉毛下,是一雙毫不懼怕的眸子。伊蓮娜不由自主地被他的氣勢感染了,遲疑地點了點頭。
幽冥轉過身去,他渾身的金色刻紋浮現出來,發出耀眼的光芒,彷彿要衝破他的皮膚飛出來一樣。他被肉藤颳去的那塊傷口,在強大翻湧的魂力下,迅速地癒合重生,迅速變得光滑起來。
「你的魂力足夠催眠多大範圍內的魂獸?」幽冥雙眼凝視著前方危機四伏的暴雪,彷彿突然想起什麼似的問道。
「不知道……但是,剛剛寬恕和自由都大幅度地覺醒了一下,幾乎將周圍所有的魂獸都撕成了粉碎,吸收了它們所有的魂力。」伊蓮娜看著幽冥,不知道他想幹什麼,「但是,就算我能將遠處的魂獸催眠過來,也沒有任何的作用啊,它們在寬恕面前幾乎什麼都不是啊……」
「我並不指望用那些魂獸去對抗寬恕,我只是想……你按照我說的做就行了,現在,你將周圍所有能調集到的魂獸,全部驅趕到這裡來。」
伊蓮娜收斂心神,強壓下心中的恐懼,她閉上雙眼,在腳下綿延萬里的雪地上,悄然無聲地釋放了她的【馭獸之陣】來,彷彿一圈金色的漣漪一樣,在雪地上輕輕地擴散開來,飛快地傳遞開去。
隱隱地,大地傳來彷彿地震般的轟鳴,緊接著,遠處無數只巨大的獨角雪犀雷霆萬鈞地衝撞過來,同時,腳下的大地瞬間高高地隆起,厚厚的冰層咔嚓咔嚓地裂開深深的地縫,成百上千隻巨大的彷彿鐵鎧般堅硬的甲殼類昆蟲,從地縫裡嘶叫著爬出地面,它們甩動著彷彿鞭子般的觸鬚,拳頭大小的赤紅眼球轉動不停,翅膀在甲殼下震動著,發出類似鐵片般嘩啦啦的聲響。
幽冥喉嚨里發出一聲彷彿野獸般的怒吼,他腳下的地面突然旋轉出一個嶄新的黃金之陣,空氣里四射著刺眼的光芒,在這個陣的範圍里的雪犀和各種奇形怪狀的昆蟲身上,都突然浮現出發亮的金黃色魂印來,幽冥整個身體突然朝後彎曲,懸浮在空中,他雙臂張開,一瞬間,上百個魂印爆炸成碎片,無數金黃色的碎片彷彿被黑洞吸納著一般,朝他掌心源源不斷地旋轉過去,幽冥野性而英俊的面容上,此刻呈現著一種撕心裂肺的迷幻般的快感,他的瞳孔渙散成一片閃動的絢麗光芒,嘴角邪惡的笑意讓人毛骨悚然。
伊蓮娜看得呆住了,她從來不知道幽冥的天賦是如此可怕而邪惡,這個新近誕生的殺戮王爵一直都保持著神秘的行蹤,平時從來不會見到他的身影,只要他出現,就必定會帶來王爵或者使徒的死亡。
幽冥的目光重新凝聚起來,他緩慢地降落在雪地上,看了看周圍爆炸散落的魂獸屍塊,和雪地上凝結起來的大大小小的血泊,神色凝重地說:「你準備好了么?」
伊蓮娜點點頭,全身的金色刻紋也浮現了出來。
幽冥突然舉起右手,朝著遠處的空氣里一揮,一道透明的漣漪劃破空氣,雷霆般地朝前旋轉而去,往前飛出幾十米之後,透明的漣漪漸漸凝結成了一道閃電般的旋轉冰刃,速度越來越快,轉眼消失在混沌的風雪裡。
如同石沉大海一般,遠處空曠的蒼茫白色里,安靜得彷彿一座墳墓,除了周圍嘶吼的風雪聲之外,伊蓮娜只聽得見自己緊張的心跳聲。
突然,還沒來得及看清楚,兩道血紅色的閃電就朝著幽冥和自己激射過來,伊蓮娜下意識地想要躲,但是突然想起剛剛幽冥的告誡,於是兩眼一閉,抱著必死的心,瞬間釋放出自己最大限度的馭獸能力。
空氣里一聲彷彿斷弦般的破空聲,兩道紅色的閃電在伊蓮娜強大的天賦之下,動作停滯了那麼幾秒,彷彿慢鏡頭一般,在空氣里緩慢下來,而對幽冥來說,幾秒鐘就夠了。
他的身形一動,如同一個幽靈般躥到伊蓮娜的面前,伸出雙手,以不可思議的速度抓住了快要刺穿伊蓮娜身體的兩條血淋淋的樹榦般粗細的肉狀藤蔓,幽冥兩眼瞬間閃過刀鋒般的光芒,他一聲低吼,雙手突然爆炸出排山倒海的魂力,一瞬間,兩條血淋淋的藤蔓沿著幽冥的雙手咔嚓咔嚓地全部凍結上了一層銀白色的堅冰,無數冰塊嘩啦啦地凝結在藤蔓表面,朝著混沌風雪深處的寬恕游躥而去,如同兩條白蛇,幽冥兩眼放出血紅的光芒,雙手一抖,嘩啦啦啦的一陣脆響,兩條血淋淋的藤蔓,瞬間碎成無數的冰碴,掉落在地上。
遠處的混沌風雪裡,傳來一聲沉悶而巨大的痛苦嘶吼。
幽冥的臉上瀰漫著殺戮的邪氣,嘴角的笑容在慘白的雪光下顯得猙獰而詭異。
伊蓮娜看著面前的幽冥,他渾身散發著一種讓人恐懼的壓倒性力量。伊蓮娜感覺,站在自己面前的這個裸露著上身的男人,如同另外一種怪物一樣,讓人恐懼。
幽冥看著自己面前臉色蒼白的伊蓮娜,喉嚨里發出怪異的笑聲來,但是,他的笑聲很快凝結,他看見伊蓮娜的瞳孔里,倒映出無數密密麻麻的紅點。
他轉過身,還沒來得及看見鋪天蓋地迎面射來的上百條血淋淋的倒刺藤蔓,就兩眼一花,在全身幾乎快要被撕裂般的痛苦裡,昏了過去,他的肉體被高高地甩了出去,墜落在雪地上。
伊蓮娜呆若木雞地癱倒在原地,看著自己面前朝天空肆意瘋狂擺動搖曳著的紅色巨蟒般的肉狀藤蔓,渾身顫抖著,被恐懼抓緊了心臟,沒有一絲力氣挪動自己的身體。
她面如土色地看著天空里無數條沉重的血紅巨蟒,朝自己瘋狂地躥動下來,她閉上雙眼,等待著自己的身體被撕成粉碎。
「退到後面去,漆拉,你先保護幽冥和伊蓮娜。」耳邊突然傳來一個低沉卻溫柔的聲音,那聲音帶著一種帝王的尊貴,同時又充滿了誘人的磁性。
伊蓮娜睜開雙眼,自己已經遠離了剛剛死亡陰影的籠罩,身邊依然躺著昏迷不醒的幽冥,不遠處,七度王爵費雷爾勉強從地上掙紮起來,朝她走過來。
伊蓮娜回過頭,往遠處看去,目光的盡頭,漆拉翻飛的黑色魂術長袍,彷彿黑色的蓮花一樣妖冶詭異,和遠處風雪裡隱隱露出輪廓的巨蓮極其相似。而此刻站在他身邊的,是閃耀著金色光芒的亞斯藍的魂術巔峰——一度王爵吉爾伽美什。
「你知道你們惹到了一個什麼樣的怪物么……」吉爾伽美什望著前方成百上千根朝著天空蠕動搖曳的紅色巨蟒般的血紅肉藤,低聲說道。
「這些血淋淋的紅色藤蔓,應該是巨蓮的花蕊吧?而它純白色的花瓣應該還沒有覺醒。如果我們趁早出手的話,還有勝算嗎?」漆拉看著吉爾伽美什,盡量控制著自己聲音里因為緊張而產生的顫抖。
「我說的怪物啊,可不是面前這個哦……面前這個寬恕雖然棘手,但是勉強拼到極限的話,至少還有活著逃出去的可能……我說的怪物,可是這朵巨蓮背後,遠處那個正一步一步朝我們走過來的小傢伙呢,」吉爾伽美什的眼神像是結冰般又冷又鋒利,「如果它不參戰的話,也許我們還能活著離開吧。」
吉爾伽美什回頭看著一臉蒼白、沉默不語的漆拉,繼續說道:「這四頭幾乎接近恐怖級別的怪物,是亞斯藍領域上魂獸實力的巔峰,其他的魂獸魂力和它們幾乎是天壤之別,但是這四頭魂獸,實力也分強弱,從最弱的諸神黃昏,到祝福,再到寬恕,而處於金字塔最頂端的,就是遠處現在還暫時沒有參戰慾望的自由。」
「自由比寬恕厲害很多麼?」漆拉問。
吉爾伽美什轉過頭,帝王般的容顏在風雪裡透著一種肆虐的吸引力,彷彿冰雕玉砌般的五官發出柔亮的白光,「自由和寬恕的差距,就像是……我和你的差距。」
漆拉倒吸一日冷氣,轉頭望著遠處混沌的風雪,寬恕巨大搖擺的觸鬚,釋放著巨大而混亂的魂力,因此,漆拉完全無法感知到寬恕背後的自由的魂力狀態,而且剛剛吉爾伽美什說,自由此刻還沒有參戰慾望,那麼它的魂力也就還沒有釋放,只是處於隱藏狀態……而吉爾伽美什的天賦並不是精準的魂力感知,但是他卻依然可以清晰地透過面前混亂暴走的寬恕的魂力屏障,而了解到遠處此刻處於隱藏狀態下的微弱魂力。
真不知道,吉爾伽美什到底是一個多麼深不可測的怪物。這也許就是和眾多王爵都不一樣的亞斯藍魂力巔峰一度王爵的壓倒性實力吧。
「漆拉,我再和你確認一次,捕獲寬恕成為我的第一魂獸,真的是白銀祭司的命令么?」吉爾伽美什問。
「是的。」
「好,那你做一枚棋子,讓我可以在不觸怒寬恕的情況下繞到它的身後去,我先要去解決自由,否則,就算捕獲到了寬恕,我可沒有力氣再對付一個那樣的傢伙。」
「那寬恕怎麼辦?」漆拉問。
吉爾伽美什轉過頭看著漆拉,臉上是迷人的微笑,他低沉而動人的聲音像冬日裡的暖陽,他抬起手,撫摸了一下漆拉英挺的眉毛,說:「如果說要你戰勝寬恕,確實不太容易,但是如果只是想躲避寬恕的攻擊,保護好自己的話,漆拉,你比誰都厲害啊。就連我,都不知道能不能殺得死你呢。」他嘴角輕輕揚起,笑容高貴迷人,「你等我吧,我一會兒就回來。在我回來之前,就麻煩你照顧好他們幾個了。」
【四年前】
【西之亞斯藍帝國·霧隱綠島】
月光下,東赫的屍體直挺挺地倒在湖邊,他的身軀在寒冷的夜色里迅速地僵硬了。
銀塵的眼淚涌在眼眶邊緣,恐懼混合著憤怒,讓他的眼睛放出野獸般的紅光。站在他身邊的格蘭仕,雙手拿著兩把狹長而鋒利的刺刃,作為地之使徒,他是三個使徒里第一個拿到魂器的人。這兩片狹長鋒利的刺刀樣的兵器,以一種比玄鐵還要堅硬的物質鍛造而成,至為堅硬至為輕盈,使用起來沒有任何負擔,格蘭仕本身就以閃電般的速度和雷霆般的力量見長,所以,他雙手揮舞起雙刃的時候,就像是兩股灰色的閃電,所過之處,輕易地斬殺一切。
格蘭仕輕輕地將銀塵拉到他的身後,他的個子本來就比銀塵高,身材也壯,此刻站在銀塵面前就像是他的守護神一樣。銀塵心裡湧起一陣難過,雖然在一起的日子裡,格蘭仕永遠像一個長不大的野孩子一樣,整天不務正業,也愛拿自己尋開心,但是,在任何有危險的時候,他永遠都站在自己的前面。
一年前,在沙漠里尋找【阿卡時黃氣寶石】的時候,突然遇到成群鐵蠍,在乾涸的沙漠里,擅長元素攻擊的銀塵,找不到任何的水源,戰鬥力大幅度下降,那時也是擅長物理攻擊的格蘭仕擋在他前面保護的他。暴烈的陽光下,格蘭仕健壯的胸膛被巨大的鐵蠍劃出一道鮮血淋漓的口子,鮮血灑在滾燙的黃沙之上,彷彿一朵朵鮮紅的罌粟花。
兩年前,在【幽碧峽谷】,自己和格蘭仕同時摔下山谷,那個時候是格蘭仕緊緊抓住自己,死也不肯放手,雖然最後兩個人一起摔了下去,如果不是東赫駕馭著【雪雁】及時飛來營救,兩個人都會死在長滿【紫色人面裂齒長藤】的山谷底部。
還有兩年半以前,在【霧女沼澤】,當他和格蘭仕一起被腳下突然出現的活物般擇人而噬的綠色腐爛沼澤扯住的時候,也是格蘭仕,舉起銀塵,扔出沼澤的範圍,而全然不管因為用力而更加下陷的自己……
無數的回憶湧上銀塵的心頭,他的喉嚨像被滾燙的沙子堵滿了一樣,發不出聲音來。生平第一次,他真正感覺到了死亡的恐懼。越過格蘭仕寬闊的肩膀,遠處那個詭異微笑著的白裙翻飛的女人,此刻正目光怪異地看著他們兩個,像是看著兩個將死之人。擋在自己面前的格蘭仕,身軀高大挺拔,渾身的肌肉此刻正翻湧著無數的魂力,他的肌膚被泛濫發光的金黃刻紋映照出一片古銅光芒,他的頭髮扎在腦後,肆意地飛揚在風裡。
不知道什麼時候,他已經從當初印象里那個男孩,變成了這樣一副偉岸的男人樣子。
空氣里一聲蜂鳴,銀塵眼前一花,格蘭仕的人影已經閃電般地朝特蕾婭沖了過去,他的身影在這種極高的速度之下,拉動成灰色的光芒,只有他兩隻手中瘋狂震動翻卷的兩把狹長薄鋒,震動出無數的幻影,在空氣里劃出一道一道閃電般的透明光亮來。
但是,站在遠處的特蕾婭,只是輕輕地移動著自己的腳步,看起來非常緩慢,毫不費力地,就能躲開格蘭仕雷霆般的攻擊,彷彿每一次格蘭仕的攻擊,她都能提前知道方位和力量大小一樣,她的臉上始終帶著那種扭曲而詭異的笑意,兩隻眼睛此刻正綻放出駭人的白光,似乎她的瞳孔里此刻正捲動著漫天的暴風雪。
「這不可能……」格蘭仕重新回到銀塵身邊,他的胸膛劇烈地起伏著,大口喘息,渾身蒸騰著金黃色的熱氣,銀塵伸出手,輕輕地放在格蘭仕的尾椎上,手裡源源不斷的金黃色魂力涌動出來,會合進格蘭仕的身體里,補充著他剛剛那超高速度消耗的魂力。
「看起來她對魂力的流動感知非常精準,我難以接近她的身邊,」格蘭仕轉過頭,在銀塵耳邊小聲說道,「看來,只能採用遠距離攻擊了,銀塵,你比較擅長元素使用,我來協助你。」
銀塵點點頭,看著格蘭仕大汗淋漓的面容,有點兒擔心地問:「你使用這種速度,魂力消耗會很大的,還吃得消么?」
「沒關係,霧隱綠島上黃金魂霧濃度非常高,恢復起來很快的。你自己當心。」格蘭仕看著銀塵,目光滾燙髮光,彷彿一個年輕的戰神。
銀塵慢慢走到前面,他全身的金黃刻紋浮現出來,甚至脖子上都密密麻麻地爬滿了,如果論魂力的駕馭能力和元素的使用熟練度的話,銀塵是三個使徒里天賦最高的,他似乎與生俱來就對元素有著出類拔萃的駕馭能力。在格蘭仕還不能將水以冰的狀態懸浮在空中的時候,銀塵已經可以將水以液體的原態在空中自由遊動旋轉了——而誰都知道,不改變元素的形態直接操縱,是比以冰雪等固體形態操縱要困難得多的事情。當然,格蘭仕在力量和速度上的天賦,也讓銀塵望塵莫及。所以,在霧隱綠島這樣被水源環繞著的區域,銀塵的戰鬥力自然遠超其他靠速度或力量取勝的王爵使徒。
「哎呀,怎麼了?換人了啊?」特蕾婭目光清澈起來,顯得更加胸有成竹,她甚至輕輕地在草地上一塊光滑的大石上坐下來,蜷縮著雙腿,月光下,她的雙腿修長結實,從長裙開衩的地方誘人地伸出來。她的長裙與其說是包裹住她的全身,不如說僅僅彷彿是浮動的雲絮一樣,輕攏著她曲線玲瓏的軀體,她雪白而高聳的胸脯,盈盈一握的腰肢,都肆意地散發著勾魂奪魄的蠱惑力。
銀塵和格蘭仕的臉微微一紅。
「來啊,小夥子。」特蕾婭抬起手,掩著嘴輕輕地笑著。
「鏘——」
「鏘——」
空氣里兩聲巨大的金屬摩擦聲,兩道又薄又鋒利的兵刃彷彿神鬼出沒般,突然從空氣里顯形,快得甚至都讓人看不到它們的存在,只能聽到它們急速地劃破空氣的聲音。兩道巨大的薄刃閃電般地划向特蕾婭,在靠近她的身體範圍內的時候,突然消失不見了。
「怎麼會……這樣……」銀塵臉色蒼白,剛剛他在空氣里凝結出的兩片刀刃,彷彿消失在了特蕾婭周圍的空氣里。他收斂心神,雙手一張,身後的湖泊水面突然高高隆起一個圓弧,如同湖底有一個巨大的怪獸即將破水而出;下一個瞬間,巨大的爆炸聲快要將每個人的耳膜都撕裂了,爆炸之後的湖面,突然躥出無數條彷彿巨龍般的冰柱,它們高高地衝天而起,然後以雷霆般的威力轟然朝特蕾婭砸落,同時,格蘭仕人影閃動,彷彿一條灰色的閃電刺向特蕾婭。
無數股力量會聚到一起,轟然炸裂,銀塵被迎面而來的氣浪沖得不得不往後倒躍出去,跌落在草坪的邊緣,差點兒掉進湖裡。
四散爆炸的泥土、草屑、冰碴,將空氣攪動得一片混沌。銀塵努力地在周圍急速流動的空氣里睜開眼睛,他看著面前的景象,內心的恐懼如同汪洋般將他吞噬乾淨。迎面走來的特蕾婭,此刻,她全身的純白色紗裙,彷彿有生命力的巨大海草一樣,肆意地朝天空生長著,迎風緩慢搖曳,說不出的恐怖和怪異,她的瞳孔一片蒼白的迷茫,嘴角笑意盈盈,彷彿一個艷麗的女鬼準備擇人而噬,無數冰碴碎片只要一進入她白裙的範圍,都瞬間消失不見,如同石沉大海。格蘭仕背靠著遠處一棵大樹,跌坐在地上,胸前的衣衫上是大塊的血跡。
「呵呵……你們聽沒聽說過……有一樣東西,叫做女神的裙擺?」特蕾婭笑盈盈地停下來,像是一隻貓玩弄著面前掙扎著的老鼠一樣,並不急於吃掉它,「那是在防禦屬性的武器里,最頂級的一面『盾牌』呢,所有的間接攻擊包括元素攻擊和魂獸攻擊,都在它面前沒有任何效果……」
特蕾婭撫摸著她迎風飛揚的雪白裙擺,「正好,我穿在身上的這件白色紗裙,就叫這個名字呢,呵呵,你們說,這該怎麼辦呀?」
銀塵的瞳孔急劇縮小著,他曾經聽吉爾伽美什提起過,女神的裙擺是上古的神器,在魂器里屬於非常罕見的,他從來沒有想過,一面盾牌,竟然會是穿在女人身上的紗裙。
「哦,還有忘記告訴你們了呢,我呀,是現在的四度王爵,不巧的是呢,我的天賦是對魂力的精準感知,如果你們對我直接攻擊的話,比如格蘭仕的那兩把速度極快、對別人來說幾乎沒辦法抵擋的閃電刀刃,他在靠近我之前,我早就能知道他進攻的方位甚至方式了,躲開進攻對我來說,就像在花園散步一樣,」特蕾婭彷彿有點兒難過地嘆息了一下,「直接進攻沒辦法,而銀塵你擅長的魂術水元素進攻又屬於間接攻擊,在女神的裙擺的防禦範圍之內,你們說,怎麼辦呀?可能你們就沒有辦法可以殺死我了呢。」
話音剛落,特蕾婭全身的金黃刻紋暴漲開來,無數金黃色的光芒四處流竄,她的目光殺機重重,寒光四射,「但是,我卻能輕鬆地殺死你們!」
巨大的冰刃彷彿是土壤里破土而出的怪獸一般,張大著森然獠牙的血盆大口,咔嚓咔嚓地朝銀塵和格蘭仕撕咬過去,沿路掀翻的泥土散發著劇烈的腥氣,就在那些瘋狂躥出的冰刃快要到達銀塵和格蘭仕的位置的時候,突然,兩團巨大的火焰從銀塵和格蘭仕腳下的泥土裡躥動升起,無數的火光彷彿蟒蛇般瞬間將冰刃融化成水,火光遊動著,如同溫柔的守護神一樣,保護著銀塵和格蘭仕。
「這……這不可能……」特蕾婭的臉色蒼白一片,「你們怎麼可能會使用『火』的元素……你們到底是誰……」
銀塵慢慢地站起來,走到格蘭仕身邊,他扶起格蘭仕,兩人並肩站立著。特蕾婭看著他們,眼裡是仇恨的目光,她彷彿明白了什麼一樣,咬牙切齒地說:「……好,真好……原來白銀祭司給了你們這麼變態的天賦,我一直以為,【四象極限】只是傳說中的天賦,它不可能真實地存在在王爵的體內,原來,吉爾伽美什,再加上你們天、地、海三使徒,天下已經有四個人擁有了這樣可以使用所有元素的天賦……好……非常好……怪不得白銀祭司要殺你們……」
「因為你們確實該死!」一瞬間,特蕾婭的面容扭曲猙獰,她全身彷彿爆炸開無數的氣浪,巨大的白色紗裙膨脹翻滾,彷彿遇風則生一樣,瞬間變得巨大無比,鋪天蓋地的白色雲浪,將周圍的空間遮蔽包裹,銀塵還沒來得及看清楚,就被卷裹而來的白色絲綢蠶繭般裹緊了全身,下一個瞬間,如同千斤巨石壓身,白色絲綢像一條條巨蟒般勒緊了自己的身體,胸膛上巨大的壓力讓銀塵氣血翻湧,一口鮮血噴洒而出,銀塵聽見了自己肋骨斷裂的聲音。
四處翻湧的氣流,空氣里不時發出雷鳴般的爆炸聲,泥土在暴風裡旋轉飛舞,遮天蔽日,銀塵的意識在不斷勒緊的白色綢緞里,漸漸消失,特蕾婭看著面前兩個被全身包裹著無法呼吸、不停掙扎的一度使徒,臉上是猙獰不斷的笑容,「這樣的天賦,本來就不應該存在於這個世界上!你們都去死吧!」
「咔嚓——」
「咔嚓——」
一枚薄薄的刀刃從絲綢的卷裹里刺了出來,緊接著,第二根,第三根……連續不斷的刀刃嘩啦啦地將層層絲綢劃開,彷彿白色的蠶繭里,有什麼怪物正在迅速地膨脹、掙扎,呼之欲出……特蕾婭的心彷彿被一根鋼絲勒緊了……「這不可能……這……」她看著不斷瘋狂地從絲綢里刺出來的巨大刀刃,彷彿明白了什麼一樣,突然詭異地笑了,「哈哈……哈哈哈……你竟然使用了黑暗狀態,一個使徒竟然不自量力地使用了哪怕是高位王爵都不敢輕易使用的禁忌魂術,哈哈……太好了,我不殺你,你這麼努力地要活下去,我怎麼捨得殺你呢……」
特蕾婭白色的瞳孔里放射著興奮到扭曲的光芒,「我今天就要好好看著你,怎麼變成一個怪物!」
天地間突然綻放出的黑色光芒,將白色的絲綢撕成碎片,轟隆隆的聲響,彷彿大地都在顫動,銀塵的意識緩慢地恢復過來,當他的視線聚攏來的時候,他驚呆了,矗立在自己面前的,是一匹人馬一樣的巨大怪獸,他的雙臂和背部,長滿了巨大的彷彿翅膀一樣的劍刃,每一根羽毛,都是銳利堅硬的刀鋒,無數刀刃彼此摩擦、旋轉,嘩啦啦地發出金屬的蜂鳴,巨大的馬身,高高地仰起它的前蹄,它的馬尾不是無數的鬃毛,而是一根彷彿魚骨般一節一節的巨大鞭子,上面長滿了鋒利的刀片,隨著馬尾的甩動,無數參天大樹轟然倒下,而在馬身之上,是格蘭仕健壯的軀體,他的面容猙獰扭曲,身體變得巨大,他的目光含混不清,彷彿陰冷的地獄惡魔般放射著青光,他低沉地嘶吼著,巨大的魂力咆哮翻滾,隨著每一聲嘶吼,擴散出震碎一切的力量。
銀塵的胸口被這樣的嘶吼震得如同千鈞重壓,大口大口地吐著血。
而遠處,特蕾婭臉色蒼白,她渾身的紗裙已經肆意翻滾擴張到了極限,但是,卻完全抵擋不住【暗化】后的格蘭仕的一次次簡單的攻擊,直接而又迅速,沒有任何的技巧,沒有任何的元素駕馭,僅僅就是單純的物理性的一擊,特蕾婭就彷彿一隻斷線的風箏一樣,從空中高高地拋出去,在半空里灑下無數的鮮血。
銀塵無法相信自己的眼睛,那個攻擊太迅速、太強烈,已經超越了人類速度和力量的極限,所以,就算特蕾婭提前預知到了,她也來不及躲開。
銀塵看著面前的格蘭仕,心如刀割,他的眼淚滾滾地漫出眼眶,他用盡自己最後的力氣大聲地嘶吼著:「格蘭仕!你快恢復正常狀態啊!再不恢復過來,你就被【黑暗】吞噬了啊!」
格蘭仕聽見銀塵的聲音,他轉過身,兩隻巨大的瞳孔放射著恐怖的青光,他挪動著四條獸腿,緩慢而沉重地走過來,巨大的鐵蹄彷彿千斤巨石一樣,一步一步地砸向大地,每一步都踩出一個坍塌的坑洞,他的身軀此刻有一座小山那麼高,參天的大樹在他的身邊,彷彿低矮的花叢一樣,他彎下身體,巨大而猙獰的面容靠近躺在地上的銀塵。
銀塵看著居高臨下俯瞰自己的巨大怪物,淚水流滿了他的臉,他哽咽而撕心裂肺地喊著:「格蘭仕……你聽我說……我是銀塵,我是銀塵!你不要變成怪物……你不要變成怪物!你快回來!你快回來啊!!」
巨大而猙獰的怪獸臉上,此刻依然可以看見格蘭仕英俊而野性的輪廓,他的眼眶膨脹了很多倍,高高地隆起,他的兩枚瞳孑L彷彿兩輪巨大的月亮一樣。它看著躺在地上渺小的銀塵,猙獰的面容突然安靜了下來,目光里緩慢地恢復著柔軟的光芒,漸漸地,它的瞳孑L清晰了起來,猙獰的青光散去,巨大的瞳孔里,是柔軟的守護光芒。
銀塵看得心都碎了。他伸出手,輕輕地撫摸著它巨大而猙獰的臉,他的手撫摸過它獠牙邊光滑的鬃毛,低聲說道:「求你了,你快變回來……我不要你變成怪物……我知道你聽得見……」
它巨大的瞳孔里,緩慢地流出了滾燙的眼淚,淚水沿著它的臉龐流下來,濕潤了銀塵的整個胳膊,它咧著巨大的嘴,鋒利的牙齒顫抖著,像在哭泣。
隨後,它身後巨大的雙翅環繞過來,像是溫柔的擁抱一樣,抱緊了銀塵。
無數鋒利的刀刃嘩啦啦地轉動著,鏗鏘作響,銀塵的喉嚨里充滿了黏稠的血漿,這使得他發出的痛苦呻吟模糊而又短促,他的軀體在無數刀刃嘩啦啦地切割下,漸漸地變成了碎塊,每一條血管每一根筋脈,都被無數溫柔擁抱他的旋轉刀刃,切割寸斷。他的血從身體下面流出來,浸染了一整片草地。
他的意識漸漸消散,他望著離他的臉只有幾寸距離的巨大金黃色瞳孑L,他看見它滾燙的眼淚彷彿悲痛的大河,滾滾地流淌到自己臉上。
他充滿滾燙鮮血的喉嚨里,最後的一聲模糊的聲音是,「我不怪你……」
巨大的轟鳴聲,一聲,一聲,彷彿沉重巨大的鼓點一樣,隨著巨大的鐵蹄,消失在森林深處。鋒利而巨大的鞭狀馬尾,所過之處,森林無聲地成片倒塌。怪獸巨大的悲鳴,彷彿胸中無法訴說的悲痛,消失在月光的遠處。
凄冷的月色下,銀塵的屍體躺在湖邊,鮮血順著湖岸,流進碧綠的湖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