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節 喜歡你
那時學校發生了件不大不小的事。我們隔壁三班有個女生,長得忒漂亮了,是我們這級的級花,用笑笑比較下流的比喻就是全校一半男生夢遺就是因為她。
我曾嘲弄笑笑問他:「你是不是也夢見她啊?」笑笑低下頭吱吱嗚嗚半天死活不肯說。
女生長得漂亮是好事,可漂亮過了就容易惹事。這不,開學才三個月他們班就有倆男生為她打架,一個手骨折,一個臉上裂了兩寸長的口子,破了相,最後扯平,各得個警告處分才算完事。
有次看到他倆灰頭土臉地經過我們教室門口時,我和小薇感嘆,怎麼好好的兩個男生竟搞成了這樣,真可惜。
前面的笑笑聽見了,轉過頭就對我和小薇劈頭蓋臉地說:「靠,女人唄,紅顏禍水哦!」說著,還不忘用他烏溜溜的眼睛瞪了我們一眼。
我被平白無故地「靠」了一聲之後如醍醐灌頂般的回神,心裡甚是忿滿,可「四條」就在前邊,我不好意思當他面兒給「靠」回去,只好狠狠地瞪著笑笑說:「那你們男人就是禍根!」
期中考試之後,我著實發奮了一陣,各科成績都有明顯提高,只除了化學。化學是我的軟肋,其實不止我,咱班有一大批人都栽在化學上,只因為我們有個挺不怎地的化學老師。
化學老師剛從學校畢業,他講課十句有八句是不知所云,兩句靠仔細揣摩研究能弄個半懂。此人後來年年「留級」,直到我高中畢業還在帶高一。
咱班學化學完全依賴自學成材,我恰巧不屬於那種自覺型,不高興多看,靠著初中的基礎吃老本,可眼下已經強弩之末,不學不行了。
我的化學成績能趕上去多虧了江洋和笑笑,江洋是學習委員兼化學課代表,是我請教問題的首選對象。一有不懂的地方我就拖著江洋問:「『四條』,我這裡不明白,你教教我吧。」
江洋總耐心又溫柔地講解,思路嚴謹,條理清晰,末了還用好聽極了的聲音問:「懂了么?」
每每聽著他柔柔地和自己說話,還露出淺淺的笑容,我都覺得自己能幸福得融化掉。有時我也會耍些小心計,明明會的題目裝著不懂問他,還不時提些傻問題娛樂大眾,我不知道江洋是否察覺到,不過他從來不會拒絕我。
江洋對誰都挺和善的,全班都跟他好。因此「接客」頻繁,常常被大家問得忙不過來,這時我就退而求其次找笑笑。
笑笑其實是個特別聰明的男生,理科一級棒。但他講題一點沒耐心,若我反應慢些,就要埋怨我笨,或是直接搶過我的本子替我做。直到我被說得生了氣,瞪他兩眼不理他,才又嬉皮笑臉地過來討好我。
期末考試在我自身努力和他們的幫助下,化學上了85,總成績也排到了第20名。我興奮地管江洋叫「恩公」,笑笑原本奸笑著冀望我也給他個「名分」,但我沒睬他,就撅著嘴在旁邊嫉妒加生氣。
那年的寒假是我有史以來覺得最漫長的,整天地無聊看電視。小易一天到晚打遊戲,一點也沒有身為畢業班學生的自覺,可他的成績咋還總是全校第一,唉,世界就是這麼不公平。
我天天掰著手指過日子,就盼著快點開學,因為那樣我才能見到江洋,相較於以前消極怠學,真是有翻天覆地的變化。
江洋,我好想你。
重新回到學校的感覺真好,江洋一如既往讓我心醉的溫文書生樣,我想要是他生在古代,那絕對是羽扇、綸巾,一派濁世翩翩佳公子的風範。
笑笑的變化特別大,剛看到時著實嚇了我一大跳,以為學校里轉來了個黑人同學。他寒假去海南島玩,天天泡在海邊游泳,皮曬脫幾層,膚色黝黑髮亮,小薇說他有點像《沙灘男孩》里的反町隆史,不過我才不承認他有人家那麼帥。
我調侃笑笑說:「嘿,笑笑,幾天不見跑去客串烏賊魚了?」
他不客氣地回敬:「是啊,怎麼啦,嫉妒啊,我這可是健康美,你懂么!」
「是是是,」我嗤笑,「曬得像非洲人一樣,就健康啦?」
「誰說的,真到非洲去,我這種可就是白人。得了,以後咱們就去非洲吧,我娶個黑妹,你嫁個黑哥們,那樣你也能算白人。」說著還假惺惺地瞟了我兩眼。
我知道他壞心眼地嘲笑我皮膚黑,我嘴巴也不會饒人,於是故作為難地皺著眉說:「那可不行啊,你和黑妹結婚是沒什麼問題,可我要嫁給黑人,生出來的孩子不成了斑馬了,一條一條該多難看哪!」
高一下半學期正好是動畫片《灌籃高手》風靡全國的時候,我迷得不得了,反反覆復看了不下十遍,天天一回家就窩在電視機前面候著。
我喜歡裡面的三井,覺得他有悲情英雄的色彩,小薇最哈流川楓,咱倆天天吃完午飯就趴在桌子上興高采烈地聊,說到激動之處還要手舞外加足蹈。
笑笑對於我們的品位嗤之以鼻,我和小薇都不理他,哼,裝什麼大頭蒜,他要不愛看,怎麼我們說什麼他都知道。
江洋的家教很嚴,回家最多偶爾看會兒足球,所以只能面帶微笑地聽著我們聊天。那一刻我有些傷心,我可惜咱們之間又少了一個共同話題。
說到《灌高》不得不提一下楊胖,楊胖是我們年級的年級組長外加教我們班數學,他姓楊,長得賊胖,大家都管他叫楊胖。楊胖的肚子很大,和《灌高》里的安西教練有的一拼,走路的時候只看到他腆著肚子晃悠晃悠,笑笑曾惡毒地諷刺楊胖說他肯定看不見自己穿什麼鞋子。
楊胖是個和氣的人,也挺有幽默感。有一次上課,粉筆正好用完了,他打開講台的抽屜取新的,關的時候抽屜不巧卡住了,怎麼也關不上。
楊胖推了抽屜幾下,沒有效果,就改用他的大肚子去頂,嘴裡還念叨著:「我頂啊頂……」到最後也沒把抽屜頂回去,我們下面都笑得都差點翻過來。
下課之後我和小薇仍意猶未盡,咱們一起去上廁所時還在討論楊胖怎麼怎麼的。不想楊胖其實就走在我們身後,他噔噔噔地趕到前面攔住了我們,著實嚇傻了我和小薇。
楊胖臉色極為嚴肅陰沉地說:「你們這些學生就這麼沒禮貌,老師的綽號是可以隨便亂起的么?都給我回去寫1000字的檢查,明天交到我辦公室去。」
我和小薇面面相覷,有點被震住了,心想這次可真倒霉。誰知道接下來楊胖的臉色一緩,問我們說:「我真的很胖嗎?其實我覺得我還不能算太胖啊。」接著還晃晃地轉了個身,我和小薇想笑又不敢笑,憋得肚子都疼了,還好他忘性大,後來那1000字檢查沒真問我們要。
日子一天天過去了,我對江洋的愛戀與日俱增。江洋喜歡看足球,自己球踢得也不錯,他那麼溫和的人,平時做什麼都波瀾不驚,只有在和笑笑談論足球的時候,才會顯得激動。看著他神采奕奕的樣子,我告訴自己,就算用逼的,我都要迫使自己看足球。
那時比較傻,總以為和心上人有相同的興趣,兩個人就能默契些,所以我儘力把江洋的所有愛好變成自己的愛好,覺著這樣我就能離他越來越近。
我原本是不喜歡足球的,看到二十多個男人滿場飛奔追著一顆球,弄得一身泥混合著臭汗,怪噁心的。但為了所愛,我跟著看甲A,看英超,還借了一些足球雜誌來讀。
所幸,我很快就迷上了足球,在江洋和笑笑的討論中也能偶爾插上兩句,看到他們對於我的不俗見地頗感意外和欣喜時,我開心極了,所有的努力都值回票價。
笑笑見我喜歡足球,經常口沫橫飛地給我講足球趣聞,他說有個非洲國家參加國際比賽,這國家的人都信巫術,他們的巫師跟一球員說如果在球場上撒尿的話,就能驅邪然後贏得比賽。果然這位球員在比賽前當眾方便,結果他們仍是輸了球,並且這球員還被國際足協罰終身禁賽,我和小薇聽得捧腹大笑,不可抑制。
那年六月是′98世界盃,我們幾個過著晝夜顛倒的生活,晚上看足球,第二天白天昏昏沉沉頂著倆黑輪挑一些不重要的課睡覺。可以這麼形容,認識我們的能看出我們是誰,不認識的大概還以為進了動物園國寶館。
我最喜歡的是西班牙隊,當他們小組賽贏了五個球還被淘汰的時候,我難過地哭了。
打小我就愛看悲劇,聽的歌也是悲情的,現在回想起來不知道這是否和我以後比較坎坷的感情道路有關。
暑假的時候發生了一件比較逗趣的事,八月一天我上街給小薇買生日禮物,小薇愛俏,喜歡穿裙子,所以我想去百貨商店買條裙子送給她,沒想正巧碰上了笑笑。
他一聽說,死纏爛打非跟著我一塊去。我鄙視地睥睨他,女生買裙子你男生湊什麼熱鬧。
笑笑滿臉算計,辯解說什麼國際一流服裝設計師都是男的,所以得多聽聽異性的意見有好處。
我們倆在商店逛了好久都沒找著稱心的,因為每次我一拿起條裙子他立刻打岔,批評我的品位不行,弄到後來我火都大了,一定要他馬上挑出一條。
他眼光隨意一掃,執起了邊上一條對我說:「那就這條小花的好了。」
耳邊立刻傳來營業員阿姨有些尖厲的聲音:「那是孕婦裝!」笑笑趕忙跟觸電一樣地鬆手,臉紅透像只成熟的番茄,我在旁邊指著他笑得眼淚亂流,直不起腰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