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幕 羽野 莎樂美(9)
Nine下午才剛剛下過一場暴雨,晚上的夜空異常清朗,所有的雲朵和星星都純凈美好得不像是這個世界該有的。樓下的操場上有人在練習投三分籃。啪。啪。有點寂寞但是明快的聲響,在夜晚格外明晰,一聲一聲地敲在耳邊。手腕稍稍地一壓,籃球輕盈地在空中畫著弧線直往籃框而去。哐當——砸到籃框邊,嘭地彈了回來。一次。兩次。三次……籃球一次又一次地彈回來。「該死的。」那個人不爽地抱怨著,我哐當把手裡的啤酒罐扔過去砸在他旁邊的球場上,驚得那小子猛地回頭往這邊一望,正好迎上我和端木朔月的目光。我沖那小子揮手:「喂!三對三,鬥牛!!」那傢伙倒是很爽快:「沒問題,你們下來,我再去叫三個人。」「好!等我們下來!!」好久沒痛痛快快打一場球了,我趕緊站起來拍拍牛仔褲上的灰塵:「走走走,下去打球去。」端木那小子擺著一張波瀾不驚的菩薩臉,連頭都沒回地甩下兩個字:「不去。」「啊哈哈……」我故意走過去拍他的肩,「說起來我跟你是情敵,是不是?不過你放心,我不會勉強你跟我去打球的,跟太弱的人打太沒意思了。」「千羽野,你這招對我沒用。」看來激將法不成功,端木這小子坐在操場上的背影簡直就像雷打不動的一尊神像,讓我抓狂得恨不得一拳揍過去。不過……心裡叮的一亮。「誰輸了的話,就不許再糾纏久美,怎麼樣?」果然,話音一落,那小子甩掉啤酒罐,一聲不吭地直往樓梯口走。呵,這就是端木朔月這小子的死穴。他還挺自信的嘛,不過——我怎麼可能輸?少爺我可是職業賽車手,運動神經超強的。「呃,端木朔月你可小心點,我可是還沒遇到過搞不定的對手!」說完我就壞笑著雙手插袋,跟在他身後下了樓。三分鐘后,對手已經由開始「只不過是長得帥點」的藐視神情變成了「TMD這次被蹂躪了」的認栽表情。他們一個一個地躺倒在球場上大口大口喘氣,對我們直擺手:「不玩了不玩了,你們兩個太強了。」「就是啊,喂,你們兩個臭小子是職業選手吧?來跟我們比太不公平了!!」我右手轉著球,吹著口哨不想理這群手下敗將。沒過一會,這幫傢伙就被我和端木朔月打得落花流水罵罵咧咧地回去了。空曠的球場上只剩下我和端木朔月兩個人。「Hey!」我沖他擺擺手,「一對一,單挑吧。」「輸的人就不準再打久美的主意?」他湛藍的眼即使在只有路燈照耀的操場下,也有奇異的明媚。該死的,難怪這小子那麼受女孩子歡迎。不過,他籃球技術應該沒我強吧?呵。還是那抹招牌的壞笑,在遇到對手時會不經意地就攀上我的嘴角:「對,輸的人就不許打久美的主意!」說是這麼說,不過——我千羽野是不會輸的。呵……不知不覺一整個晚上就在跟他的籃球一對一單挑中度過了。當清晨的第一縷陽光終於穿透夜的黑暗,不顧一切地喚醒這世界時,當清晨來療養院的醫生、護士們路過操場時……都只看到兩個大男生各自坐在籃球場的兩頭,大口大口喘氣,汗珠一顆接一顆地往下淌。明明都累得精疲力盡,卻還在死不服輸地鬥嘴——「你認輸吧端木朔月!你不是我的對手!」「千羽野,輸的人是你。」「切,你自己去數數正字,看誰的多一些?!」「當然是我的正字多。」「我KAO,難道你不會數一百以上的數?大白痴。」「嗤。幼稚。」腳下的籃球場地板上,是大片大片用白色粉筆寫的「正」字……千羽野VS端木朔月正正正正正正正正正正正正正正正正正正正正正正正正正正正正正正正正正正正正正正正正正正正正……正正……有好事的小護士一個一個認真地數著,終於一拍手掌開心地跑到我們面前——「別吵了別吵了,你們兩個人的正字一樣多哦,打平了呢。」看著她一臉甜美報喜的模樣,我和端木朔月同時脫口而出:「拖出去重數!!」……「好了,打平了,你們滿意了?」一個女生的聲音冷冷地響起。剛剛趕跑了那群小護士,難道又有誰來攪和?擺著一張臭臉一扭頭看到的卻不是別人,而是智薰。她一臉焦急,只有一句話——「你們還鬧?離淵要帶久美走!!」「該死的!!」我抓起衣服從操場上跳起來就往久美住的房間跑,端木朔月和智薰都跟在身後。剛一推門,就看到離淵已經收拾好一切,牽起久美的手,要帶她走。「久美!」我衝進去直接摔了門,抓起她的手,「跟我走!」「放開我啦!」手被她一把甩掉,「我不會跟你走的。」我回頭怔怔地看著久美,而她的眼睛卻落在了站在門口的端木朔月身上。久美輕咬著嘴唇,嬌巧的臉蛋上有倔強的天真:「對不起,朔月。我不能再連累你了,爸爸把什麼都跟我說了。羽野他們對我好的話,處罰只會報應在我一個人身上。而你如果對我好,會對你更加不利的。對不起……」「為什麼要說這句話?」端木淡然一笑,「這些都是我自願的。只是抱歉久美,始終都沒能在人類世界里給你一個合理的身份,始終都無法幫你擺脫玩偶的烙印。」玩偶的烙印。我心一驚。「久美,我們走吧。我們家開了個新的『寵愛之名』,你媽媽又研究出了很多新款的小點心,這三年來她一直都很想你,一直都在等你回去嘗嘗那些點心。」聽到「媽媽」兩個字,久美眼裡淚光一閃,似乎又回憶起了跟爸爸媽媽一起生活在「寵愛之名」的美好日子。離淵朝久美伸出手:「跟爸爸走吧。」「爸爸……」就在她快要夠到離淵的手的那一剎那——「花久美!!你再敢走一步試試看?!!」花久美你這個笨蛋,你還想去哪裡?這次,就算死我都不會讓你離開我了!一甩手裡的衣服,我徑直走過去一把將花久美這個白痴扛在肩膀上,顧不上端木和智薰、離淵三個人臉上超震撼的表情,直接出了房門就去車庫。嘩,把她扔在前排的副駕駛座上。「千羽野!!你瘋啦?!」久美揉著被弄得亂糟糟地頭髮,拚命開車門可怎麼也打不開。「少廢話,跟著少爺我就OK了。」車子發動之前,我習慣性地騰出一隻手揉了揉她柔軟的蜜色頭髮。「豬。以後不要再離開我。」「噢……」她突然乖下來,蜷在座位上。我突然想起了什麼……「對了,久美,當初你去上電視直播,主持人說那個綁架你的劫匪已經死了時,你為什麼要哭呢?」久美愕然地轉過臉來看著我,努力地在腦中搜索著那片混亂的記憶。終於定了定神,眼波里浮現出溫柔:「因為……當時我知道那個綁架我的人叫明林野,他的名字中也有個『野』字,也不知道為什麼,一聽到這個「野」字,我就覺得……好像失去了生命中一個很重要很重要的人。現在回想起來,當時的我,潛意識裡以為是你死了吧……」她傻傻地看著我,脆弱得惹人疼愛,「……你看到了?我是不是好傻哦……」「乖。」再次揉了揉她的頭髮,自己的鼻子卻開始微微發酸。前方的公路還在綿延,在視野中漸漸縮減成一條沾著水霧的線。原來如此。儘管想不起什麼,潛意識裡卻感覺自己在失去重要的人,於是情不自禁地大哭起來。真是傻瓜花久美……車遇到紅燈,趁著這短短的十秒鐘,我鬆開方向盤迴身輕吻她的額頭——「豬,我們回聖?卡瑟琳看雪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