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12 失去翅膀的天堂鳥
——不管你是不是所謂的'天煞孤星'命格,我也不在乎以後面臨的是不是死亡,因為有一種東西比死亡還要令我恐懼,那就是你的冷漠——
對不起,千葉……我是在害怕,害怕有人比我更適合你,會帶給你更多的幸福;害怕"天煞孤星"命格的我,會給你帶來悲傷的未來;害怕……害怕你始終會離開我,離開我身邊……
1
冬日陰冷的天氣里,戶外的人瑟瑟發抖地摟著雙臂,就像一隻只流浪的貓,因為找不到歸宿而發出哀愁的聲音。
喵——
輕盈的若有似無。
但是我卻喜歡冷的天氣,黑色的圍巾圈在纖細的脖子上,凍成薔薇色的手指花一般綻放在空氣里。如果此時下雪,正好可以接上幾片潔白如羽毛的雪花。
前面就快到家了,這是我的新家。
五年前,爸爸因為那件事去世后,郭風立刻拋下我和珍妮離開,同時捲走了家裡的財產。之後,我就搬到了這裡。
二樓窗口正對面豎著一個高高的廣告牌,上面是一則護膚品的廣告。
華麗復古的公主房裡,沉睡著薔薇花一般的美人。旁邊配的廣告詞如美人的肌膚,純凈細膩動人——
沉睡百年,等你百年。
「慕愛妮——」有一道熟悉的聲音拉長了尾音在呼喚我的名字。
頓時,在這樣冷到時間幾乎都要凍結的天氣里,一道陽光驚現在我的世界中,千萬朵花不合時節地瘋狂綻放,一種屬於夏天的海洋清爽味道充塞了我的鼻腔。
我抬起頭,就看到了夏樂萱燦爛的笑臉。正想打招呼。忽然聽見千葉在房裡怒吼:「夏樂萱,冷死了,快把窗戶關上!」
「呵呵,我就不關,你怎麼著?」夏樂萱得意的笑。
「如果你不想立刻變得無家可歸的話,我勸你還是聽話。」
「卑鄙,就知道威脅人……」
……
夏樂萱在大二的時候不顧爸爸的反對出國自助旅行,一年難得回來一次。可即使過去這麼久,她和千葉還是像以前仇敵一般的樣子,一見面就會吵架。
我走進門,一個人影大力地撞進我的懷裡,可憐地嚷著:「愛妮,千葉欺負我。」
「我認識你嗎?」不習慣這種親昵,我慢慢推開她。
「慕愛妮!」夏樂萱瞪大了眼睛,不滿地嚷著。
「哪來的非洲人?」我憋住笑。
眼前的夏樂萱瘦了很多,圓圓的可愛的臉上雖然是熟悉的五官,可是皮膚卻由白皙變成了健康的小麥色。
「哈哈哈哈,非洲人的夏樂萱?咳咳咳……還真像。」旁邊的千葉邊咳嗽邊笑著。
「你們倆感情好,都欺負我!太令人傷心了,才多久沒見面。你們就昧著良心忘記我。」夏樂萱氣沖沖地坐到沙發上。
「忘記你和昧著良心沒有關係。不過……夏樂萱,歡迎你回來!」在夏樂萱慢半拍地享受我這句話帶來的感動時,我疑惑的看向千葉:「感冒了嗎?」
「嗯……因為我們昨天得罪了夏樂萱這傢伙,所以今天她下飛機后,特地吩咐我陪她逛了附近大大小小十幾家商場。某人更以父親逼她相親為理由,堅決不回家,把行李搬到你這裡。」千葉委屈地說。
「要不要緊?我這裡又感冒藥。」
「不用了,等下喝點熱湯就好了。哦,今天準備了很豐盛的午餐,呵呵。」
千葉對我綻放溫柔的笑容,而一直沒有做聲的夏樂萱怒了努嘴,說:「肉麻。」
她不自然地看向窗外,高高的廣告牌聳立著。從這裡望過去,「沉睡百年,等你百年」八個字更加的清晰。她的眼眸黯了黯,然後突然想起了什麼似的驚呼:
「穆珍妮!」
「……」我和千葉看著她無語,幹嗎突然吃驚地叫珍妮的名字?
「那個……那個廣告牌上的明星是慕珍妮?」
順著她的驚呼我再次看向廣告牌,畫面如童話般美好,廣告詞純美麗憂傷。
但誰會真的等誰一輩子?
我冷淡的偏頭,看到溫柔笑著的千葉,心中一暖。
畢竟還有千葉……
還有千葉……
「你很廢話,先準備吃飯吧,有什麼想問的吃完飯你再問。」千葉走進餐廳,餐桌上滿是散發著香氣的佳肴。
「等一下,還有送給你們的禮物。」夏樂萱從大大的行李箱里翻出兩個精緻的小紙袋,丟給我們。
「貝殼……」千葉嘴角輕揚。
淡紫色海星狀的貝殼靜靜地躺在手心,在淡而薄得燈光下散發著朦朧的光暈。
「我在馬爾地夫那裡的商店找了好久才找到這麼一對。當地人說,紫色貝殼很稀有的。」說著說著,夏樂萱深深地吸了口氣,「哇,讓我又想起了馬爾地夫那裡海洋的味道,清爽的海風,漂亮的珊瑚礁,淺白色細膩的沙灘,可愛的熱帶魚……還有推開窗戶就可以跳進碧海游泳的水上酒店……」
「不要一個人瞎陶醉了,這次回來不會再離開了吧?」
「不知道。千葉的理想是鋼琴,你的理想是開一家點心店,誰叫我偉大的理想是在全世界生活呢!世界太大,恐怕要一輩子才能實現它。」夏樂萱的臉上漾起滿足的微笑。「我要一邊工作一邊過著自己理想的生活,每天過得開開心心,更重要的是不用被老爸逼著練跆拳道,呵呵。」
我談談的笑:「能過自己想要的生活,何嘗不是一種最真實的幸福。」
「現在能和你們分享這頓美味的食物,就是我最簡單的幸福了。呵呵。」千葉輕柔地說。
「喂,你們很煽情耶!我沒有吃就飽了。」夏樂萱搓著手臂,裝作噁心的樣子。她走到千葉面前,左左右右前前後後看了看。
「你現在不是在菜市場挑肉,小姐。眼神不要那麼兇殘,好不好?」千葉害怕地後退。
「放心啦,你身材很好,沒有多餘的肉可以割下來做菜。」她看了半響,摸著下巴嚴肅地說,「看你的樣子還是屬於帥哥一列。」
「呵呵,我現在是要謝謝你的誇獎還是該謝謝你的遲鈍?」
「回來的這段時間我會幫旅遊頻道拍一些旅遊紀錄片,缺一個男一號,看你長得勉勉強強可以,就讓你來幫我忙了。」夏樂萱排排千葉的肩膀,一副委以重任的樣子。
「明明應該是你拜託我幫你吧,現在怎麼變成你施恩於我。對於這個『恩』我要好好消化,消化不了你就找其他人吧。」
「愛妮,你也很希望看看千葉上不上鏡吧?你看珍妮就很上鏡,其實說不定千葉現在還可以,上鏡卻像豬頭。」夏樂萱拉著我的手,很明顯在暗示我跟她站在同一戰線上。
「嗯,千葉,為了證明你在鏡頭上不是豬頭,答應她吧。」我走到窗邊,再一次凝望前方。
在天與地之間開著大片的天堂鳥,據說這是18世紀英皇喬治二世所鍾愛的皇后莎洛蒂最喜歡的花草。遠遠看去,那些花彷彿一群乘風而去的飛鳥。
那麼它們的目的地是不是所謂的叫幸福的地方?
視線里醒目的廣告牌上依然是珍妮沉睡的美麗臉龐。天空里藏著猶豫的灰,大片、大片大片湧進我的眼帘……
我和她之間,誰都沒有翅膀,所以只能這樣遙遠相望。
2
吃完飯,我為千葉和夏樂萱一個倒了一杯藍山咖啡,煮咖啡是我到Queen甜品小屋工作後學會做的第一件事情。
夏樂萱打開電視,不時瞪向千葉。
千葉只是悠閑地笑著,臉上始終掛著溫柔地笑意。
「喂,去洗碗!」夏樂萱踢了一下千葉。
「我還以為吃得最多的人應該去的。」千葉抿了抿咖啡,稱讚道,「愛妮煮咖啡的手藝越來越好了,呵呵。」
「可是我已經有八百年沒有洗過碗了。你不怕這裡所有的碗會碎掉嗎?」夏樂萱揚揚眉。
「愛妮,我想念你的點心了,明天你在店裡做一些帶回來好不好?」千葉笑起來的眼睛明亮如星星。
「喂,我在和你說話!」夏樂萱對著千葉大聲叫道。
「愛妮,如果很忙就不要做太多,還有不要讓那個男人接近你。直接告訴他這輩子,不下輩子下下輩子他都沒有機會……」我明白千葉指的是司森。
「朴千葉,我在和你說話!」不知道為什麼,夏樂萱突然生氣地站了起來。
周圍氣氛驟然下沉,變得莫名其妙。
看著夏樂萱望向千葉那麼較真的神色,我突然明白原來人可以容忍喜歡的人不喜歡自己,卻無法忍受對方完全漠視自己。
在靜默中,電視機里的聲音一下子放大,畫面是一場服裝走秀。此次服裝秀的壓軸是一件由全部等大的珍珠做成的禮服,而穿著這件禮服的人是……
「珍妮?」夏樂萱用眼角餘光瞟了一眼便愣住了,驚訝使她忘記了剛才的怒氣,「這是DIOR春季服裝發表會!她現在變漂亮很多。愛妮,珍妮什麼時候變得這麼名的?」
電視里服裝秀圓滿結束,記者紛紛為過去採訪設計師和珍妮。
珍妮笑起來宛若薔薇,純真而甜美。
一頭長長的直發在燈光下暈著柔和光圈,彷彿天使的光環在閃爍。
記者紛紛舉起相機,爭相恐后地把話筒伸到珍妮面前。可她誰的也不接,只是有些頑皮地輕笑。面對無數閃光燈,沒有一點拘束,鏡頭感也非常完美,彷彿是天生的閃耀明星。
一個記者興奮地擠到她面前,舉起話筒問:「你好,珍妮小姐。我和你的粉絲非常想知道一件事,都說你已經進入娛樂圈四五年了,三年前憑藉著一部偶像劇《森永高中三年二班》紅遍亞洲,人氣這麼高,加上一年前,你正式成為天影第二大股東。呵呵,可以說容貌智慧財富都具備了,為什麼現實里的你,到現在還沒有談戀愛呢?」
「你們猜呢?呵呵,其實我有喜歡的人,我一直在等待他回來。大家一定非常想知道是誰吧,不過……還是給你們留一點懸念吧。」珍妮俏皮地眨眨眼。
「哦,是嗎?在《森永高中三年二班》這部偶像劇里,你把愛情演繹得唯美動人,是不是你在高中的時候曾經有過一段戀情,而你說的要等的人就是高中那段戀情里的男主角呢?」記者繼續進行大膽的推測。
現場一下子安靜下來,所有的人都屏息等待著這個答案,
珍妮此時的笑容有些黯淡,而我等待著她的答案,人卻陷入了一種恐懼的情緒中。
她所指的「等待」的人,「喜歡」的人是不是……
「……秘密!」珍妮將食指豎在如花瓣的嘴唇上,輕聲說。
這樣的回答讓記者議論紛紛,而我的心還是懸著,找不到著陸點。
「啊,高中?愛妮不是和珍妮一個學校嗎?對了,是不是那個……」夏樂萱似乎想到了什麼,可是突然被千葉凌厲的目光震懾住,沒有繼續說下去。
千葉溫柔還在嘴邊,可是眼睛里卻透著令人窒息的寒意。
雖然他阻止了夏樂萱,但是我依然想到了那個人。
一雙眼睛彷彿天空一般湛藍,高貴的眉尾挑起一種清冷的疏離。
面容俊美冷漠,如同天神手中最完美的雕塑。
呼呼呼……
用心遺忘的那種痛沿著記憶的神經蔓延到四肢百骸。記憶的鏡頭倒退的速度那麼猛烈,讓我的頭劇烈地疼痛眩暈起來。
電視里,珍妮在保鏢的保護下正準備離開,突然——
「珍妮小姐,最近傳聞天影娛樂公司因為某些原因將面臨收購,請問這個傳聞是不是真的?這個原因是不是說天影現在面臨著巨大的財政危機?」
記者剛問完,珍妮的神色便緊繃起來。
「對不起,我無法回答你的問題。在這裡,我只想告訴我的歌迷,我會永遠愛你們。」
珍妮向保鏢示意,保鏢立馬攔開記者讓出一條道路來。而電視的畫面也切換成了廣告。
我大口喝下藍山咖啡,腦海中紛亂的思緒漸漸平復。
「五年前,珍妮曾失蹤過一段時間。後來我們才知道她是去參加歌唱選秀大賽了,而且還得了亞軍。她從新聞里看到爸爸的工作室爆炸以及爸爸去世的消息才趕回來。那之後,她進入了娛樂圈,幾乎努力成為了天影娛樂公司的股東。這裡有一間房是她的,但是她並不常回來住。」我輕描淡寫地向夏樂萱解析。
「哦……」夏樂萱淡淡地回應,有些心不在焉。接著,她小心地看了一眼落寞的千葉,自己也不知道為什麼有些生氣,於是噌地站起來嚷道,「好啦好啦,我去洗碗。」
不一會兒。廚房裡就傳來水流嘩嘩的聲音。
我抬眼,卻不知道把目光放在哪裡。
這時的世界對我而言,只有黑白兩色。而這種毫無依靠的感覺,也讓我的身體倍覺冰冷。
但是,不管怎麼樣,我依然倔強地抬起下巴。
「愛妮……」
是千葉的聲音,我略微偏頭。
當他進入我的視線時,整個黑白的世界突然變成了彩色,所有的不安在他溫柔的笑意中如潮水般退去。
毫無聲息。
「千葉,你聽說過武俠小說里的天煞孤星嗎?聽說這是人的一種命格,擁有這樣命格的人,所有他(她)愛的人都會相繼死去,因此為了避免悲劇發生,他(她)不會愛上任何人,即使會孤老終生。」
我會不會就擁有這樣的命格?
記憶里擁有世界上最完美笑容的媽媽,還有努力完成自己夢想的爸爸,這兩個我最愛的人都相繼離去,到了世界上離我最遠的地方。
千葉在我身旁坐下,圈住我的肩膀剛想安慰我。
「砰!」
碗碟破碎的聲音在我身後響起。
我吃驚地回頭,就看見夏樂萱手足無措地望著腳下。
「天啊,你真的把所有的碗都打碎了。」千葉不可思議地驚嘆。
夏樂萱趕緊蹲下,收拾碗碟的碎片。突然,她縮了縮手,手指上的血液像春季的花一般泛濫。可是她沒有去處理傷口,依然收拾著碎片。
「不要撿了,夏樂萱!」我冷下聲音,對千葉說:「快去拿醫藥箱,幫她處理傷口。」
千葉急忙拉著夏樂萱坐到一旁。
夏樂萱抬頭笑了起來:「我剛剛只想問這些碗碟是不是放在消毒櫃里。」
她的笑容明明可愛得如同馬爾地夫海里的熱帶魚,可是卻讓人感覺不到任何笑意。
像水墨畫一般隱在空氣里,落寞而芬芳。
原來忘記一個人是很容易的事情,你可以慢慢忘記他(她)的眼睛,聲音,名字,一切的一切……
可是忘記一段感情卻很難。
即使夏樂萱去了全世界所有地方,可是她的眼淚,她的笑容依然眷戀著這裡。
繁花開盡,地老天荒,她依然會循著命定的氣味回到這裡。
那一堆碗碟的碎片上還殘留著水漬,可是有一滴水的鹽分要比其他的重,嘗起來要咸。
因為……
那是傷心人的眼淚……
3
下午,夏樂萱決定去空連道館見自己的父親,但是為了避免被父親逼著相親,她把行李放在了我這裡,準備隨時落跑。而我則打算去米婭最大的一所書店借一些點心書籍。
三個人走在街道上,陽光遊走在我們之間,有一種低調的曖昧。
千葉勾起彎彎薄薄得嘴角,如花瓣般的嘴角暈著一圈低迷的光,透著精緻的奢華。這樣看不透的溫柔笑容,似乎原本就是一幅靜謐美好的畫。
夏樂萱聊起了她在馬爾地夫的趣事,眼睛璀璨如星。
千葉時不時偏頭對我淺淺一笑,也彷彿進入了夏樂萱所描述的世界。
「喂,小心!」就在夏樂萱不小心踩空差點掉進路邊正在修理的下水道時,千葉及時拉住了她,「怎麼都不看路,傻丫頭。」
「哦,謝謝,差點就掉進去,真糗!」夏樂萱驚惶未定,過一會兒又大笑起來,「呵呵,你那麼緊張幹嗎。掉進去你來救我就行了,然後撥打急救電話。」
「你掉進去,我才不會救你……」
兩個人站在路邊旁若無人地斗著嘴,似乎又回到了小時候劍拔弩張相互挑釁的緊張氣氛中,但緊張里卻有一份讓旁人一目了然的感情。
時光悠然如花,令人恍然神傷。
我抿緊唇,淺淺地說:「千葉,你送夏樂萱回去吧,我自己去書店就行了。」
「愛妮?」千葉上前拉住我,不明白我怎麼會突然間變了臉色。
我看著夏樂萱一眼,甩開他的手:「如果夏樂萱的爸爸要逼她相親,你還可以幫一下忙,我先走了。」
不知道為什麼心裡會有一種堵堵的情緒,讓我忍不住對千葉發脾氣。但是我不願意去探究,一路上讓腦袋持續著放空的狀態。
好不容易來到十字路口,我一下子迷失了方向。腦中似乎有一張黑白地圖,東南西北的方向標都是指向憂傷,讓我不知何去何從。
千葉一路上跟著愛妮,笑容在嘴角沉下去。在愛妮看不到的時候,他的唇角勾起的永遠是一抹沉重的暗色。
他看著她像一隻無家可歸的小獸,到處尋覓著可以藏起來舔吻傷口的角落。
陽光是一種令人窒息的蒼白色,薄薄得一層籠罩在愛妮的身上,讓她看起來像是一個折翼的天使,失去了飛翔的能力,迷失在回家的路途上。
終於,她到達了要去的書店,在門口拿出識別卡刷了一下,然後走了進去。
千葉本想緊跟著愛妮進入書店,卻被管理員攔了下來,因為他沒有辦理可以在這裡自由出入的識別卡。
他轉身,看見夏樂萱還跟在身後。
「你一個人回去吧,我在這裡等愛妮。」千葉斜睨著夏樂萱,視她如陌生人一般,精緻的眉宇間冷冷地生出一種寒意。
夏樂萱咬緊唇,雙腿彷彿一瞬間失去了力氣。她倒退了一步。即使現在身在炎熱的馬爾地夫,她的心也會因為他這樣的眼神而凍傷吧。
這幾年,她旅行在不同的城市,沒有親人陪伴,只有新結識的一個又一個陌生的朋友。因為聽不懂當地語言,於是可以自言自語地說著喜歡的人的名字……
那種感覺……遠離了所有人,就像消失了也好,至少不會再為他這樣冰冷的表情而受傷而心痛。
夏樂萱狠狠地按著剛剛被瓦片劃破的傷口,傷口上面已經被細心地貼好OK綁。
過不了多久,傷口就會復原,那塊皮膚也會光滑得如同沒有受過傷一樣。
可是心裡的傷口呢?
隨著時間的推移,不僅不會治好,反而會成為一道隱傷,日日夜夜受它的折磨。
她覺得這是上帝的捉弄,小時候的她不知道怎麼表達自己的喜歡,於是想方設法去欺負千葉,可現在,即使只是他的一個冷漠地眼神,也能讓她疼痛地想要立刻死去!
天哪!這樣真的很不公平。
夏樂萱努力地讓自己平靜下來,世界在她的眼裡虛化,自始至終,她的眼裡只能看到一個人,只能聽到一個人的聲音。
為了那個人她可以放棄自尊,做最後的努力。
「你一個人在這裡等嗎?我陪你吧。」
她的聲音比陽光還蒼白無力,卻透著一種可以燃燒一切的熾熱。
「不用了,我一個人等。」千葉不再看她一眼。
是不是對一個自己不在乎的人,無論他(她)用多少年去等待,都只是蹉跎。
千葉不在乎夏樂萱是不是還在身後,他不想給她留有一點期待,因為他的心已經全部給了愛妮,再沒有多餘的位置裝下其他任何人。
書店旁邊是一個籃球場,幾個穿著校服的男生正打著籃球。其中的一個投球失敗,籃球碰上籃筐,飛到了千葉跟前。
時間一下子凝住,世界在千葉的笑容下變得多彩而美好。
他修長而具有靈氣的手指轉動著籃球,一個跨步繞過那幾個學生,騰空一跳。
一切都彷彿放緩了速度。
千葉柔軟的頭髮在空中飛舞,他的眼睛專註地盯著籃框。
手指使力,球脫離掌心,指尖如花綻放在空氣里。
俊秀的身影在空中自信地下落。
砰——
球進籃筐,而千葉穩穩地落地站定。
一個小時過去了。
千葉坐在籃球場邊的長椅上,手指在膝蓋一點一點輕敲著節奏。
陽光照著他的側面,暈出炫目的光芒。
一個小時又一個小時過去。
千葉來到書店門口,從窗口向里張望。
天空突然飄起了小雨,一滴一滴。
冰冷冰冷。
乘隙沾到他每一塊裸露的肌膚上。
「千葉?」我拿著一把傘走出來,抬眼就看到了千葉。
他倚在牆邊,手指伸在清冷的空氣里,接著刺骨的雨水。
水花濺起,折射出寒冷的光。
千葉回頭,揚起的溫柔笑容和周圍的寒意構成了一道矛盾的風景。偏偏他笑得燦爛至極,彷彿蝴蝶沉入大海,絢爛得捨生忘死。
「你出來了。」
「一直在等我嗎?你這個笨蛋!」我有些生氣,用借來的書拍打他。
千葉突然握住我的手臂,把我帶進他的懷裡。
我看不到他的表情,只聽到一到脆弱不安的聲音:
「以後不要輕易拋棄我,無論是為了誰。因為我對你,從沒有想過會分離。」
「……」
「以後……不要輕易拋棄我,無論……是為了誰。知道嗎?慕愛妮。」
雨水濺到我的睫毛上,但我分明嘗到了一種咸澀的味道。因為知道夏樂萱喜歡千葉,所以我故意生氣,故意裝作厭煩,故意把他推開……可到現在我才明白,我剛才的行為對千葉來說是多麼大的傷害。
「不管你是不是所謂的『天煞孤星』命格,我也不在乎以後面臨的是不是死亡,因為有一種東西比死亡還要令我恐懼,那就是你的冷漠。」
我的耳朵一下子失去了聽覺,心裡反反覆復地迴響著他的話。
空氣里綻放開大朵大朵的憂傷,5年來前所未有的不安淹沒了我。
「對不起,千葉……」彷彿被一種不知名的情緒牽扯著,一直深埋在心底的最隱秘的思緒終於在這一刻吐露出來,「我是在害怕,害怕有人比我更適合你,會帶給你更多的幸福,害怕『天煞孤星』命格的我,會給你帶來悲傷的未來,害怕……害怕你始終會離開我,離開我身邊……」
對不起……
看到夏樂萱讓你笑得那麼開心,我有些生氣,甚至……嫉妒。
即使你待在我身邊那麼久那麼久,但我還是會擔心,會惶恐……也許我並不是你唯一的選擇。
「傻瓜,你怎麼會這麼想。不會的,愛妮,不會的……我永遠都不會離開你。」他的聲音帶著欣喜和濃濃的疼惜。
他的胸膛那麼溫暖。
我垂著的雙手輕輕地往上移,終於環住了他寬大的脊背。
春暖花開,似乎有什麼東西「吱呀」一聲,在我心中塵埃落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