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心·莫測(2)
「是這樣沒錯呀,但是也有考慮到你和骨朵的幸福哇。」「可是,如果我們的破鏡重圓對她那個怪習慣的治癒起不到任何的作用呢?那麼,你會認為我們倆在一起交往只是浪費時間嗎?是完全沒必要的嗎?甚至……覺得拆散我們才是最合理的呢?」「不會啦,我完全沒有要拆散你們倆的意思,你別誤會哦!」海米趕緊擺手解釋,「只要你們兩情相悅,兩個人在一起很開心、很幸福,就是好的啊,是可以被所有人祝福的呀!你真的別誤會,我雖然喜歡骨朵,但不是壞人,絕對不會用卑鄙骯髒的手段奪人所愛。我和你的心是一樣的,我們都希望骨朵幸福!只要她能幸福,哪怕那個給她幸福的人不是我,我也會衷心祝福、真心替她高興的!」「是嗎?」寒夜盯著海米的眼神里流露出不相信的光芒,「但願你說的話是心口一致的!不要讓我誤會!」然後,寒夜把目光轉向我:「骨朵,過來,到我這邊來,我送你回家。」「呵呵,我看……今天……就……算了吧。」我有點勉強地沖寒夜笑著,然後不自覺地往後退,退到海米身邊。「呵呵,我看你已經很累了,你還是早點回去休息吧。我和海米一同回去就好了。反正我和他是鄰居,同路哇。呵呵呵呵……」「我是你的男朋友,我送你回家天經地義!」寒夜突然加重語調,走近我。我有點嚇住,又趕緊往海米身邊靠了一點,小聲地回應寒夜:「是啊,沒錯,作為我的男友送我回家是天經地義的事情,但是……也得看我願不願意吧?」「我要生氣了!」寒夜緊緊地盯著我,絕美的雙眸里開始有怒火閃爍。「我也要生氣了!」我不示弱地迎上他的目光。「那……好吧,給我一個告別吻。」寒夜終於松下口來,卻提出了一個我不可能做到的要求。「夜光杯,你忘了嗎?我有個『男人一碰就打』的怪習慣耶!」「我沒忘!就算被你打死,我也想做正常情侶之間可以做的事情!」「你……你忘了你先前跟我講過的話嗎?你說柏拉圖式的戀情你可以接受的,你……」「可是,我……我真的覺得有點難。」寒夜無奈而痛苦地閉上了眼睛,「原來『說』和『做到』真的是兩碼事,我……真的……好像有點無法忍受了……」但是緊接著他刷地又睜開眼睛,拚命甩甩頭:「好了好了,當我什麼都沒說。為了你,我會努力的!無論多麼難以忍受都會努力!我走了,再見!」他真的走了,可我的心情卻再也沒法平復。不過我鬱悶的心情很快就被轉移了。因為眼看著我和海米逗樂凈水的計劃一個接一個地失敗,凈水的病情不但沒有一點好轉,整個人還在一直不停地消瘦下去,都要被鋪天蓋地的憂鬱給完全籠罩住了。看他這個樣子,我真是心疼死了,著急死了,快要瘋掉了!呼,看來,真的沒辦法了,只能擺出最後的關鍵一招了!星期五的下午放學后,我便騎著腳踏車跑到寒夜的學校門口去等他,放學出來的寒夜,見到我很開心,露出少有的活潑壞笑道:「小骨頭,是不是想我了?」「呃……」我不知道該怎麼回答,笑得有點勉強。「怎麼了?你要給我帶來壞消息嗎?」寒夜很快就察覺到了我的反常,英俊面孔刷地一下開始降溫。「呵呵,也不是什麼壞消息啦,就是、就是我想跟你商量一件事情——你最近應該也有察覺到凈水的變化吧!」「他現在生病了,已經生了好長一段時間了,病情一直沒有好轉;而且心情一直非常不好,什麼都沒心思做,書不能念,飯不想吃,整個人已經瘦了好幾圈了。我很擔心他呀,這樣下去他遲早有一天真的會死掉的。」「那他變成這樣的原因是什麼?」寒夜問我。「就是因為我們倆的交往耶!他看到我和你交往很不開心,當然是因為覺得我這個姐姐不再疼他了,不再愛他了,不再要他了;他覺得我整個人都被你搶走了,我已經不是他的姐姐。你知道的,就是小孩子的那種心理,如同最心愛的玩具被人搶走了的那種心理。他那麼固執,那麼倔強,我真的不知道拿他該怎麼辦。我和海米想了好多方法都沒辦法讓他開心起來。他這樣下去真的不行,我真的好擔心好焦慮……」「骨朵,別著急。」寒夜柔聲安慰我,「讓我幫你一起想辦法,我不會看著凈水不管的!」「好哇好哇,我就知道寒夜人很好,絕對不會看著凈水不管的!所以,寒夜,我現在想出的這個最後一招你一定會幫我實現的對不對?」「什麼最後一招?」寒夜的英眉不自覺地輕皺起來,他肯定預感到了什麼不好的東西。事實上對於他來說也確實不是什麼好的東西。「這個最後一招拯救凈水的方法,就是——我們先不交往,暫時分開一段時間好不好?等凈水的心情完全平復,完全接受了這個事實,我們再恢復交往好不好?他只是個不懂事的小孩子,我們讓讓他無妨吧?總之你要相信我是愛你的!我只愛你!而且,我們倆雖然交往了這麼久,我那個男人一碰就打的怪習慣也沒有任何好轉哪!所以,暫時分開一段時間真的不會影響到什麼吧?」寒夜聽我這麼說完,整個人都呆住了。他不相信地看著我,絕美雙瞳里的色彩慢慢過渡成悲傷和無言的哀怒。這樣的眼神,好像是第一次見到我,好像是第一次認識我。在長久的沉默后,他壓著嗓子緩緩出聲:「交往這種事情,怎麼可以這樣如同兒戲般被一個不懂事的小孩子操控,說分就分,說合就合。這是不是太荒唐了一點呢?你有必要那麼在乎夏凈水的態度嗎?只是一個結拜弟弟而已,他又不是你有血緣關係的親生弟弟。而我是你愛的戀人,是以後最有可能跟你共度一生的人,我卻還不及他重要嗎?你到底……愛的是他還是我?你真的……只是把他當個小弟弟在看嗎?」我的腦子猛地轟隆一響!寒夜的最後那句話如同一把重鎚,敲開了我一直冬眠著的一些心緒……第一次,我想如他一樣問自己:「是呀,我真的只是把凈水當個小弟弟在看嗎?」我那麼緊張他,我那麼寶貝他,我那麼擔心他,我那麼疼愛他!我會因為他一個簡單淺淡的笑而開心不已;我跟他講話從來都是不自覺地溫溫柔柔,和聲好氣,生怕惹他不高興;我會因為他偷跟我到學校后不見了就急得坐立難安胡思亂想,之後跟老師撒謊請假翹課出教室,為的就是去找他;我會因為他一個隔著窗戶玻璃的親情之吻就臉紅心跳不止,整夜失眠;我會豁出命去地追他所乘坐的轎車,表面上為的是想要跟他做結拜姐弟,其實心底里只是想以這種方式把他一直留在自己的生命里;他隨隨便便的一個憂傷眼神就可以讓我鼻子發酸到想哭;一得知他生病我就慌得感覺世界末日來臨了一樣;看到他疏遠我冷淡我,我的心就如同被鑽了口深井般疼痛得無以復加;見到他的眼淚,我更會即刻發瘋發狂……我曾經以為,我一直以為,這些都是親情。一切都是因為我這個當姐姐的太喜歡凈水這個結拜小弟弟,一切都很合乎情理;我真的一直覺得一切都很合乎情理。直到現在,我居然可以為了讓他開心而決定跟自己最愛的初戀男友分開。我看到寒夜悲傷得帶著醋意的眼睛,我聽到寒夜如此壓抑著生氣和痛苦的質問,我才突然驚覺,我對凈水所做的一切,原來都已經過了,已經早就超過了那條親情的溫暖海岸線!怎麼會這樣?到底是從什麼時候開始的?我為什麼完全沒有察覺?怎麼可能啊?凈水還那麼小,他僅僅是個14歲的初中二年級學生,而我已經是個16歲的高一學生,我們還是堂堂正正、天地為證的結拜姐弟,我怎麼可能會對他產生親情之外的不安分情愫呢?這太恐怖了!這實在是太恐怖了!我不相信!我寧願選擇不相信!於是,我盡量裝做理直氣壯地大聲回應寒夜:「我當然愛的是你!我真的只是把凈水當弟弟看而已!我怎麼可能會喜歡一個比我小兩歲、而且還幼稚到不行的小屁孩。請你不要開這種太過荒唐的玩笑好不好?親情進化到一定程度,是可以濃過愛情的!」「所以,並不見得我優先考慮了親情就代表我對凈水有非分之想吧?因為擔心弟弟的病情而暫時跟戀人分開,這樣是完全可以理解的吧。何況我又不是要真的與你分手,只是假的分手而已,只是暫時分開一段時間!」「寒夜,你不會這麼小氣的對不對?你不會跟一個不懂事的小孩子爭風吃醋吧?你大哥哥大胸懷,這一次就讓讓我們的小弟弟凈水好不好?他是我的小弟弟,也是你的小弟弟吧。」寒夜顯然完全聽不進我這番話,他硬邦邦地扔下一句「你自己好好想想清楚」便掉頭走了。修長背影里是一片陽光都消融不掉的陰暗,冰冷晦澀。唉,看來他真的生我氣了。好吧好吧,我一定會好好想想清楚的!我想,他終究也會想清楚的,他會答應我的這個決定,就給他一點時間吧。嗚,鬱悶哪!自從那次和寒夜鬧不愉快后,彷彿真的被寒夜那番話敲醒了。心裡一直對他那番話耿耿於懷,不由自主地一個勁在反問自己「真的只是把凈水當個小弟弟在看嗎」。同時,我發現自己再也無法像以前一樣用單純的姐姐看弟弟的眼光去看待凈水,面對他會無措,會心慌,甚至心跳加速,臉蛋變紅……所以,都有點不敢去找凈水了。但是,老天爺偏偏要讓他出現在我的視野里——某天上課,我正坐在教室里沒精打采地聽老師講課,猛然聽到鄰座的兩位女生在小聲嘀咕:「快看快看,教室玻璃窗外面有個好帥的男生耶,而且還在對我笑呢。」「拜託,你看清楚點。在笑的是張面具,那男生戴著個面具呢。而且那笑臉面具似乎也不是在對你笑吧?不過那張面具做得好逼真哦!就跟真人的笑臉一模一樣耶,好漂亮耶,迷死人了……」笑臉面具?我突然想起之前凈水在我們家住了兩周后我送給他的那個留念禮物,就是在他留住我們家的最後一晚送的;那晚凈水送給我的玻璃之吻就是那個留念禮物的回禮。那個留念禮物——不也是一張笑臉面具嗎?而且那張面具上的笑臉還就是凈水的真人笑臉,面具的名字就叫「凈水的笑臉」!難道是凈水嗎?凈水戴著我送給他的那張笑臉面具來教室找我了?可是他不是還在家中養病嗎?他怎麼可以隨便地跑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