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節

4「我們的確是古代人加外國人啦！」小白指了指小黑繼續說，「他是義大利人，我是法國人。不過我們倆在一百多年前就死掉了啦。」聽完小白的解釋，我更加不明白了。他們不是死神嗎？死神也會死掉的嗎？「喂，你們不是說過你們是死亡管理小組多少組的實習生嗎？怎麼又變成一百多年前就已經死掉了的外國人呢？那你們已經一百多歲了啊？」我不解地繼續問。小黑露出欠扁的黑臉怒吼道：「誰說我一百多歲了！我這個樣子像是一百多歲嗎？」我選擇性無視掉黑莓，全心全意地注視著小白。「這個嘛，好複雜的。一般人死掉就死掉了，但是也有些人類社會的精英，死掉後會變成死亡管理局的工作人員啦。」小白說著，露出了得意的表情，就像腦門上寫了四個字「我是精英」一樣。我驚訝地問：「那麼你們真的是一百多年前死掉的人嗎？你們也死掉過嗎？」「當然！」小黑瞥了我一眼，很不屑地對我說，「你以為活人可以進入死亡管理局嗎？那死亡管理局豈不是還要跑到人才市場去招工，或者去大學生人才交流中心招大學生嗎？啊哈哈哈！」我再次無視掉某人，繼續問：「那麼，你們怎麼會在這裡？你們復活了嗎？」「嗯。我們復活了。」不知道為何這樣說的小白臉上絲毫欣喜的表情都沒有。「由於我們的第100次補考，也就是為你設計死亡這件事，再次在這個傢伙完全沒有必要的複雜設計下給弄砸，所以……」小白悲情地抽縮了一下他小巧的鼻子才接著說：「我們就被迫復活了！而我們只有讓你在美好快樂中度過餘生，直到順利死亡，並且剪輯出超級完美的『美好生活一分鐘』，才有可能再次獲得補考的資格。也就是說死亡管理局，第1009H組的實習生我和小黑，才能會到死亡管理局，重新獲得實習死神的資格。唉，我們好可憐啊！」你們好可憐，更可憐的人是我吧！不過小白不是說他死掉一百多年了嗎？那他們也在死亡管理局工作一百多年了吧，怎麼還是實習死神呢？「你們當了一百多年的實習死神嗎？」我接著問。沒想到這兩個傢伙居然立刻就擺出一副看不見聽不見的樣子，討論起天氣來了耶。「今天萬里無雲呢！」小白優哉游哉地說。「嗯。」小黑點了下頭，說，「好適合放風箏哦，哈哈哈！」「你們兩個一百多年都沒有通過考試，太遜了吧！」我堅持不懈地說。小白繼續讚揚天氣：「啊，夏天的微風好舒服啊！」「對呀！」小黑揚了揚頭說，「讓我想起了波羅的海的沙灘耶。」這兩個傢伙，明明就是超級遜的死神！考試不及格是應該的，幹嗎要拉我進來墊背呢？我很憤怒地翻了一個白眼，想要跟他們干到底，但就在此時，有一股很具摧毀力的氣味躥進了我的鼻腔。啊呀呀，好臭啊！腳邊還有溫熱的感覺，我低下頭一看。媽媽呀，居然是只小花狗在我的腳邊撒尿。「討厭！」我罵了一句，居然遭到了小花狗的白眼。天啦，這是什麼世道啊？哦，為什麼我的腳邊會有愛隨地大小便的流浪小花狗呢？我這才驚覺這兩個傢伙用他們的勞斯萊斯把我帶到了本市風最大、草最多、垃圾食品也最多的流浪漢之家——也就是某廢棄的天橋下啦。「你們兩個……」我口氣很不好地問小白：「為什麼要把我帶到這裡來啊？你們兩個……」突發的聯想讓我渾身顫抖起來，這裡不是很偏僻嗎？他們剛剛不是說他們的任務是要讓我順利死掉嗎？還說他們能不能重新獲得死神資格，完全是取決於能不能把我弄死，那麼……「你們想在這裡殺人滅口嗎？」小白立即耷拉著眼睛笑眯眯地對我說：「卜卜，你還不明白嗎？我們兩個出現在這裡的原因就是要讓你擁有無與倫比的美好人生。只有讓你在死之前擁有比任何人都要華麗美好的人生，我們兩個才能再次獲得補考資格呢。所以我們怎麼可能加害於你呢？還是這麼沒有美感的地方，不可能的，起碼我的美學觀是不允許這樣不優美的事情發生的。」那個……原來你不殺我的原因是因為與你的美學觀相違背啊，我真不知道該用怎樣的表情對待小白了耶。你不粗魯，可你旁邊一身黑的傢伙很粗魯！我懶得聽小白啰里巴嗦地嘮叨。說得好聽，什麼要讓我擁有無與倫比的美好人生，那帶我到這個鬼地方來做什麼啊？難道這裡有美好人生販賣嗎？那隔壁那位衣衫襤褸的大伯怎麼不去買一斤過來嘗嘗呢？哼……我在心裡做出決定：不論這兩個傢伙說什麼，我都不會再輕易相信了。「是這樣嗎？」我擠出一個微笑繼續問小白，「那麼，我究竟還能活多久？」我的問題再次被某人無情忽略，小白已經進入了完全自我的花痴狀態。「我還記得那是一個冰冷的冬天，但是只有在那樣冰冷的環境下，一種叫做雪之精靈的夜鶯才會出來歌唱。為了傾聽它美麗的歌聲，為了感受這個世界上最純凈的美，我在森林裡等了一夜，就這樣在雪白的世界里，我和自然融為一體了。如果不是這樣，跟你說，歐洲最偉大的詩人絕對不會是普希金，而是我——白蓮。」好吧，我來翻譯一下小白的話吧，他的意思是說：在他17歲那年，為了聽那個什麼破鳥的叫聲，他在森林裡凍死了！拜託，為了這麼破的理由死掉，根本一點兒都不優美！而且，我一點兒都不想了解他是因為什麼原因死掉的，我只想知道他們為什麼要用這麼破的車把我帶到天橋底下這麼爛的地方來說話，還有我到底還能活多久。「那個，小白，稍微打斷一下啊，請問……」「唉，那天的森林好美，樹木上是水晶一樣的冰凌，就像可以為我的死亡而綻開的冰之花束……」好吧，我相信了，我相信這個叫白蓮的傢伙生前是詩人了，拜託，請回答我的問題好吧，不要再繼續你明媚憂傷的回憶了。就在我試圖再一次打斷他的回憶問他問題時，某個被我徹底屏蔽掉的傢伙發話了。小黑瞥了我一眼，冷冷地問：「你不想知道我是怎麼死掉的嗎？」我不想知道！一個字都不想知道！而且你那是什麼表情啊，好像我沒有主動問「你是怎麼死掉的」這個問題很不應該一樣。我為什麼要問呢？我根本就不想知道任何關於你的事情！「那個……你是怎麼死掉的啊？」我聽見自己很無奈地問。我痛恨啊，卜卜，你為什麼這麼好說話，脾氣怎麼這麼好啊？「我設計了全歐洲最好的迷宮，它擁有最複雜的線路和最完美的陷阱設計，其精細程度堪稱世界智慧的巔峰。然後我決定做迷宮的第一個遊客，於是三天後就死了。」說完，小黑還很酷地向我揚了揚眉毛。於是三天後就死了，死因是什麼？明明上句話才說到你做了你自己設計的迷宮的第一個遊客，怎麼下句話就直接跳到你死掉了呢？……我明白了，小黑的意思是說因為迷宮太複雜，他困在迷宮裡，三天後就餓死了吧。我真是天才啊！再看他酷得不行的表情，我一臉的黑線。被自己設計的過於精細的迷宮困住而餓死，有什麼好神氣的啊！一個狂熱追逐天方夜譚般的美好事物，一個誓死捍衛莫名其妙的精巧設計，這兩個精神有問題的傢伙，難怪會連續100次考試都不合格！我在心裡咒罵：上帝啊，讓他們倆掉進黑洞徹底毀滅吧！也許是我向天禱告的表情讓他們兩個產生了錯誤的理解吧，他們居然望向了我，嘆了口氣說：「唉，相比起我們，你的人生真是太可悲了哎。」……拜託！是誰導致我如此悲慘的命運的啊？就是你們兩個啦！「你們兩個，回答我的問題啦！」我徹底崩潰，近乎咆哮地沖他們喊，「為什麼要把我帶到這裡來？我還有多久的生命？」「想不到你不但沒有任何可愛之處，還喜歡亂髮脾氣。」面對我壓抑的情緒，小黑很不爽地說，順手將一張揉得皺巴巴的紙塞到了我的手心。這是什麼？我打開那張被他捏得皺巴巴的紙，看到是一張支票一樣的東西，在數字那裡寫了個「100」，在單位那裡……一塊好大的棕色水漬，把單位那裡弄得模糊不堪，完全看不清。「這是什麼啊？」我舉著紙問小黑。他瞥了我一眼，似乎是在嘲笑我的無知，對我冷冷地吐出幾個字：「你的生命支票啊。」小白連忙跑過來給我解釋：「這上面的數字就是你還能活的期限，單位的話雖然有點看不清楚，不過生命支票的單位只會是年或者天這兩種，所以最多也就只有兩種可能性啦！」最多也就只有兩種可能性……我的數字是100，單位總不可能是年吧，我還能再活100年，那我不是要活到116歲嗎？那麼只有可能是天了啦，我只能活100天了嗎？晴天一道霹靂！我還是花季少女啊，連初吻都沒有過的花季少女啊！我抬起頭，小白正用「這下子你就可以放心了吧」的表情看著我。我怎麼可能放心呢？我都快傷心死了啊！「為什麼單位這裡會有水漬，會看不清楚呢？」我不爽地問。「你知道零度可樂嗎？」哎呀呀，想不到啊想不到，我問了這麼多的問題終於有一個問題換來了奇異的效果。奇異的效果就是小黑向我露出了他帥氣陽光的笑臉。我差點就以為這個叫黑莓的傢伙只有生氣、憤怒、不爽、耍酷這四種表情了。想不到他還會有這樣陽光，彷彿春天突然降臨大地的美麗笑容。好帥啊，好帥！特別是那雙得天獨厚的藍眼睛，看得我禁不住呼吸都要暫停了。哎呀，現在不是花痴的時候啦，再說，我怎麼能對他花痴呢？還有，他為什麼要跟我說零度可樂啊？我哪一句話說到飲料了呢？「零度可樂？你沒喝過嗎？」小黑撲閃著一雙透亮的大眼睛看著我，嘴角清澈的笑容好似春天裡的微風，「作為一個女生，你連喝了不長胖的零度可樂都不知道，實在是太遜了哦。哈哈哈……」轉眼他的微笑變成得意的大笑，我對他的花痴也瞬間化為灰燼。我問你單位上怎麼會有水漬，你跟我扯零度可樂……且慢，棕色的水漬？我拿起我的生命支票聞了一下，的確有可樂味哦。難道說，這個水漬就是某個叫黑莓的傢伙喝零度可樂的時候不小心弄上去的？看到我越來越黑的臉，小黑白皙的面孔上得意的笑容居然越發招搖了。「看來你還不算太蠢嘛！猜出來了吧，那些水漬就是零度可樂弄的哦！我覺得有機會你也應該去嘗一下零度可樂，還要換幾件時尚一點的衣服，你這個樣子真的有點土耶。雖然我是上個世紀死掉的外國人，但是通過互聯網我現在可是很潮的哦，你瞧瞧……」我……我出離憤怒了！「渾蛋！什麼叫平凡的人不管在什麼時代都只會被人遺忘啊？」我舉著那張皺巴巴的，簡直可以直接被扔進垃圾桶的生命支票衝到小黑面前，說，「這是我的生命支票呢！我的生命支票，我的人生呢！就這樣被你皺巴巴地放在褲口袋裡，上面還全是可樂漬，導致單位我都看不清楚，你把我的人生當什麼了？你把別人的人生當什麼了？你好過分，好……」眼淚一不小心涌了出來，這兩個人太可惡了，說什麼要給我美好的人生，說什麼不給我美好的人生他們就不能離開，毀掉我的人生的人明明就是他們啊！「討厭！」我無奈地舉起手要去擦拭眼淚，被這麼兩個脫線的傢伙弄哭，我太倒霉了。可是，就在我的手指即將接觸到眼角的剎那，那裡卻突然地一熱。一隻溫熱的大手好像要把我的面頰給全權保護住一樣，小心地放到了我的面頰上。他的手好暖，他盯著我的眼睛好藍，但是我一點兒都不開心，因為他就是小黑！「裝什麼裝！你一點兒都不關心我！」我憤怒地推開他的手，他臉上露出短暫受傷的表情。那樣子，跟那次在夢裡他最後看我的樣子好像。他是因為我不上當而不爽吧，一定是的，一定是的！無論如何，我今天都要逼他們倆給我個交代，我到底會怎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