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節

5「事情的經過是這樣的……」一杯熱茶被小白雙手捧著放到了我的手中，我的心也隨著這杯熱茶的到來稍微熱了一下，不過只是一下，絕對只有一下。因為我此時此刻還滿臉淚痕地坐在……廢棄的天橋下一隻廢棄的油桶蓋上面。而我為什麼會坐在這樣一個東西上面呢？以下是小白的回答：「我之所以會和這個傢伙分到一個組，是因為我們兩個不但是同年同月同時死，還被陰差陽錯地埋在了同一個公墓。所以這次我們也就一起在那個公墓里復活了啦。你也知道我們兩個死掉的時間是上世紀耶，所以呢……你應該可以猜到我們身上沒有錢，唯一值錢的東西嘛，就是那個闊少陪葬的古董鋼筆。」說著，小白很不爽地瞥了小黑一眼，好像我被弄哭的罪魁禍首就只有他一個人。當然我之所以會哭，討厭的小黑佔了絕大多數的原因啦，但是小白你也有很大的責任好不好？我發現這個叫白蓮的傢伙很會推卸責任裝好人耶。其實他和小黑一樣都不是好人！「在來這裡找你之前，我們總不能以一副復活殭屍的樣子出現吧！」小白撲閃著純凈的雙眼盯著我，一副全心全意為我好的樣子繼續說，「如果我們一不小心把你嚇死了呢？把你嚇出病來也不好啊，再說我們兩個的存在就是為了讓你開心愉快嘛。」……看著他討好我的樣子，我在心裡不爽地說：很明顯你在睜眼說瞎話。「所以呢？我們把那個鋼筆換了錢之後，首先要進行一番21世紀文化知識的學習，所以我們就連續上了二十多天的網哦。不用感激了啦，這都是我們應該做的。然後我們就去逛了幾家商店，把自己變成時尚達人。再然後嘛，哈哈……」小白一邊微笑一邊和小黑同時站到了那輛勞斯萊斯的旁邊，擺出了一個車模經常擺的Pose。小白露出完美的六齒微笑，潔白的牙齒反射出太陽的光芒射得我的眼睛有點睜不開。而小黑的藍眼睛更是耀眼奪目，修長健碩的身材配合著剪裁合理的D&G西服，更是好看得讓我不忍眨眼。「你看啊，我和小黑的衣服，還有這輛車都不錯吧！哈哈……」小白樂天地傻笑著繼續說，「時尚雜誌上說了哦，當今社會沒有房子可以，但是車一定要有哦！像我和小黑這樣拉風的帥哥，自然只有勞斯萊斯才能配得上啊！對吧，小黑？」「嗯。」酷酷的小黑點了下頭，用藍眼睛深深地看著我，好像對我現在的木然表情非常不滿一樣。除了木然表情，我還能做出其他什麼表情呢？我已經差不多要理智崩潰了啦！「卜卜，你看上去有點不太舒服呢！要不要再喝杯茶啊？」小白一邊說一邊從車旁走回我身邊的另一個廢棄汽油桶，在那個汽油桶上面有一套昂貴的哈馬士茶具以及一壺正在煤爐子上面熱著的紅茶。為什麼哈馬士茶具下面會是汽油桶呢？原因很簡單，小白不是說了嗎？像他這樣拉風的帥哥，沒有房子可以，但車一定要有。所以啊，當這兩個白痴將身上所有的錢都轉化為阿瑪尼、D&G的衣服、哈馬士的茶具以及那輛勞斯萊斯后，他們已經身無分文，於是只能暫時借住在這個流浪漢之家了啦。也就是說他們雖然一身名牌，用著哈馬士的茶具，還有一輛勞斯萊斯，但他們是百分之百的流浪漢，如假包換，絕對正品。「卜卜，你有什麼願望就說吧！」小白微笑地端著茶杯，坐在一塊石頭上對我說，「我說了我和小黑的任務就是讓你享受絕對美好的人生，所以不管你的願望是什麼，環遊世界或者登上月球，只管說，我們都會想盡一切辦法滿足你的。」那個……如果可以，我希望你們消失。我望著坐在石頭上信心滿滿的小白，覺得天都要塌了一樣。而此時，那個更多麻煩的綜合體小黑朝我無聲地走了過來。「你更想要這個吧？」伴隨著冰涼的聲音，一個冰涼的罐子貼到了我的胳膊上。我一轉身，看到小黑揚著眉毛看著我，而他的手裡拿著一罐——零度可樂！發現我的表情更加獃滯，小黑向我投來了一個勝利的笑容，酷酷地說：「你沒喝過吧？不用感謝我了。就跟白痴蓮說的一樣，實現你的夢想，我也有一點點責任啦。」除了「白痴蓮」讓我開心點外，其他的我都不喜歡！「我不要這個！」我不想再和這兩個人有任何交集，哪怕我的生命真的只剩下區區100天。不，按照他們的話來說，實際上我的生命只剩下……看了下日期，天啦，我只有不到70天可活了呢！啪嗒一聲，打亂了我的思緒。我看到由於完全沒有準備，小黑手裡的零度可樂被我無意中打到了地上。我的視線立刻向上攀升，爬到他的面孔上。那張潔白的臉此刻已經被怒氣染成了紅色，他咬著牙齒對我說：「你知不知道，這罐可樂是我用身上最後的錢買下來的啊？我把我所有的東西都給你了，你居然這樣不珍惜！」……不是我不想珍惜。我最想珍惜的東西——我的生命，你們有人珍惜嗎？「不過是一罐可樂而已啊！」我怒視著他，用盡我最大的力量，在我的人生里我還是第一次這麼用力地恨一個人。「你把你所有的東西都給我？你所有的東西就是一罐可樂嗎？我的生命就值一罐可樂嗎？我不想再看到你，小黑……不，黑莓！還有你，白蓮！你們兩個，我都不想再看到！」平凡的人生有錯嗎？平凡的人生就無法剪輯出美好生活一分鐘了嗎？「那是你的事！我是卜卜，我安於平凡的人生，怎麼了？不要你們兩個管，我一分鐘都不想再看到你們！」我憤然轉身，手中捏緊了我的生命支票。就算我現在立刻就要死掉，我都不想再看到這兩個人了，特別是那個討厭的黑莓！我頭也不回地向前走去，夏天的熱風吹在我身上，一想到這就是我生命里最後一個夏天了，最後一個穿短裙和涼鞋的夏天，最後一個有冰激凌和游泳池的夏天，我卻來不及像電視里的女生一樣，去看看海灘，去談場戀愛，去……就要永遠地離開了。淚水又一次猝不及防地流了下來。我真的不想就這樣離開，我不甘心！我想去看看大海，想做出點讓別人注目的事，想在最美好的年華談一場轟轟烈烈的戀愛……我還有好多好多事沒有做呢，怎麼就可以這樣離開？怎麼可以……咦，為什麼我的身後一直都有轟隆隆一大堆廢鐵移動的聲音啊？我回過頭一看，不看不要緊，一看我差點當場暈過去。一直跟著我的那一大堆鐵不是別的東西，正是小黑和小白華麗的勞斯萊斯。「你們為什麼要跟著我？不要跟著我啊！」我朝他們吼，立刻車子里就傳來了某人討厭的聲音：「你以為……」「笨蛋黑，冷靜點，冷靜點啊！我們今晚還要靠她……」小白說著話，朝我看了一眼突然詭異地收聲了。不過我聽到了哦，陰險的小白說今晚還要靠我，靠我什麼啊？我一個轉身，擺出有史以來最兇惡的表情，狠狠地瞪著他們兩個，誰知那個臭屁的小黑……「好醜！你能不能稍微淑女……」「小黑，你今晚還想睡天橋嗎？」小白厲聲呵斥道。我明白了……這，這，這兩個人居然想跟著我，讓我找地方給他們住！上天啊，我是做錯了什麼，你要派這樣兩個討厭鬼過來騷擾我啊？騷擾我就算了，我只有不到70天好活了啊，如果我的美好人生一分鐘放映出來的畫面都是這些——在天橋下與眾乞丐一起喝茶，坐快散架的報廢車兜風，和某藍眼睛渾蛋吵架……我會痛哭流涕，再次死不瞑目的！「你們不會是想跟我回家吧？」我有氣無力地問。小白立刻做出超可愛超可憐的表情，儼然一隻討東西吃的超級寵物狗，對我嬌聲說：「我們真的沒有地方去，也沒有錢了。我們……好久都沒有吃飽飯了啊。嗚嗚嗚……」說著話，他一個大男生，還是一個很帥很帥的外國大男生居然可憐兮兮地嗚咽起來。我……「你以為我真的很想和你住在一起哦……」身無分文還滴米未進，黑莓居然還敢對我這麼凶，佩服！「笨蛋黑，住口！嗚嗚嗚……」白蓮面對黑莓時立刻就收住眼淚，表情兇惡。而他一轉頭對我又立刻淚眼婆娑，無限可憐，演技這麼好，更讓我佩服。「白痴蓮，對女人要有魄力一點，特別是蠢女人！」「你這個完全不懂得人際交往藝術的傢伙居然還好意思教育我，不知道誰死之前都還保留著初吻，這樣的情場白痴居然還好意思跟我講怎麼對待女性！」「誰生前保留著初吻來著，某位音痴同志居然為了欣賞鳥叫而被凍死才是天大的笑話吧！」「啊哈，那被困在自己設計的迷宮裡，活活餓死就很光榮了哇！」「啊哈，某人……」我不想聽，我一分鐘一秒鐘都不想再聽到這兩個人的聲音。呃？我何不趁此機會趕快走為上策呢？呀哈哈哈，我是天才，真正的天才！對！甩掉他們，徹徹底底地甩掉他們！不管我是不是只有70天好活了，反正我未來的生命里絕對不能出現這兩個人。話不多說，我拔腿就跑。沒想到這兩個吵得昏天黑地的傢伙一看到我逃跑，居然立刻清醒。「小黑開車！追！」小黑立刻發動汽車追了過來。而且事實證明，就算是快要報廢的汽車也是快過人腿的喲。我越跑越累，而那輛車就是死死地不肯放過我！怎麼辦？眼看就要到我家了，難道我真要收留他們兩個？忽然，我看到一個巨大的身影出現在我家大門口。啊哈！我怎麼把我家的終極武器——媽媽大人給忘記了呢？「媽媽！」我流著淚撲向我最後的希望——我的媽媽，大叫道：「救我！有人在追我！救我啊！」「什麼？誰這麼無聊騷擾我家的卜卜啊？」媽媽立刻舉起了正義的掃把。雖然她說的話非常值得推敲——誰這麼無聊騷擾我家的卜卜？騷擾我是無聊的表現嗎？但是看到媽媽凶神惡煞地舉起掃把，我知道我終於得救了。隨後我就聽到了尖銳的剎車聲，哈哈，你們兩個趕快變成灰塵，隨著我媽媽手中的掃把飛走吧！飛得越遠越好！咦？我一個急剎車，在拿著掃把雕像一樣的媽媽面前停了下來。媽媽臉上的表情怎麼有點怪呢？她的眼珠好像變成了粉紅色耶，還有她的臉也紅了，嘴角似乎還有口水要流下來。壞了！我有非常不好的預感。「哇，好帥的兩個瓜娃子啊！」什麼？不要啊！我絕望地回頭，看到夕陽下那兩個徒有其表地傢伙，正迎著風拉風地向我媽媽走過來。「阿姨，你好。我叫黑莓，英文名是BlackBerry。」小黑紳士地鞠了一躬，嘴角迷人的弧度可以將這個世界上除我以外的所有生物秒殺。而一向慣於做戲的小白更是笑得顛倒眾生，用帶有法國口音的中文對媽媽說：「阿姨，我叫白蓮。我們可不是壞人哦，我們是卜卜的朋友。」「朋友？」我媽媽發出一聲凄烈的慘叫，我的心高興了一下，難道媽媽火眼金睛看出了他們倆的邪惡本質？哈哈哈……「我們家卜卜居然能交到你們這樣的朋友！」還沒來得及高興，媽媽接著說，「真是太讓我驚喜了！」轉眼，小白臉上露出了更具誘惑力的微笑，握著我媽媽的手……此時，媽媽當然已經沒有舉掃把了啦，甚至她此時此刻就像看到久違的親人一樣啊。「哈哈，阿姨，我們真的是卜卜的朋友啦，而且是落難的朋友哦。唉……」小白意味深長地嘆了口氣。我聽見媽媽用火燒火燎的急迫姿態追問道：「落難了？你們怎麼了？說出來，只要阿姨能幫的，阿姨拼了命也會幫……」……我還可以說什麼？我是不是該將「絕望少女」四個字刺到背上啊？半個小時之後。我抱著我的抱抱熊，孤獨地坐在我房間的角落裡一隻橡皮氣墊床上。由於我還有一個比我大4歲的姐姐，所以我的卧室里有一張很漂亮的雙層床。再由於我的姐姐上大學去了，所以我的卧室就是我一個人的啦！最後，我為什麼要抱著我的抱抱熊坐在房間角落裡的氣墊床上呢？因為我的雙層床，我獨享的卧室，現在都被那兩個可惡的傢伙給霸佔了啊！「阿姨，你真好！阿姨，晚餐有牛肉就夠了，真的。」小白拉著媽媽的手坐在我的床上，好像他才是媽媽的親生兒子。而那個叫小黑的傢伙正坐在上鋪，用好酷的表情拚命地吃著媽媽做給我吃的奶油布丁。上帝啊，你是不是要玩死我才開心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