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2、早已註定的愛情

司空炎面向著大海閉上雙眼，任由海浪在他腳下匯聚……無論韓倪霜有多少理由，可韓倪霜始終欺騙了他！謊言就是謊言，背叛就是背叛，可為何想到韓倪霜淚眼的那刻，在他靈魂深處再也升不起絲毫怒火，只有心疼和憐惜！此刻他好想將她抱在懷中，告訴她他不會在意她的外表。嗯，好香！鹹鹹的海水味混著熟悉的桂花香。如果他在此刻回頭，是否會看見韓倪霜的幻影呢？嘴唇不由自主上翹，司空炎忍不住移轉身子，睜開眼睛……倪裳？不，韓倪霜？一身雪白長裙變身為倪裳的韓倪霜正向他走來。他不會是在做白日夢吧？司空炎閉上眼，用力搖搖腦袋。睜眼那刻，韓倪霜依然真實地站在他眼前。一股混著喜悅的希望快速布滿他全身的每一個細胞。司空炎抬頭望著韓倪霜，乾澀的目光中載滿太多的思念和期待。韓倪霜驚愕地回望著司空炎，激動在她灰濛濛的眼睛中一閃而過。她不是在做夢吧！剛才還在想他，他就這樣真實地出現在她眼前了。她，她該怎麼做呢？衝上去抱住他，告訴他所有的思念？韓倪霜十指緊張交錯在一起。不，那隻會讓她顯得更加卑賤。他說過，他不要再看見她，她又怎麼能卑賤到忘記那些難堪？可是他們畢竟遇見了啊！難道要她轉身逃跑？不，她不可以轉身。那樣她就徹底輸了，徹底陷入對司空炎遙不可及的思念中無法自拔。她要走過去，用倪裳的身份，挺胸抬頭地走過去。她要告訴司空炎，她雖然是雜草但卻不卑賤。韓倪霜深深吸氣，邁著沉重的步伐走到司空炎面前，靜靜與他相望。還是那樣甜美的香味，不過他卻看不見他所期待的清澈目光。小時候羨慕地望著T型台的倪霜，因設計被人盜取哭泣的倪霜，為了參加比賽學狗叫的倪霜，專心畫稿忘記吃飯的倪霜，獲得讚揚微笑的倪霜……在他記憶中無論什麼時候，韓倪霜的眼中總載滿亮閃閃的期待和夢想。可是此刻，他無法在她眼中看見任何東西！難道他真的錯了？司空炎靜靜望著韓倪霜，眼瞳中泄出太多憐愛。她不需要他的同情！「聽說你要去法國了。」咀嚼上百次的話語終於掙脫了嗓子的限制，韓倪霜低著頭，根本不敢繼續望向司空炎的眼睛。「嗯。」她會叫他留下嗎？如果她叫他留下，他又該何去何從？司空炎低頭看著韓倪霜長長的睫毛。如果她求他留下，他就原諒她緊緊將她摟在懷中吧！「祝你一路順風。」她很想告訴他：謊言不代表欺騙，離開不代表不愛，只是愛得太苦，愛得太深……可是告訴他又如何？他依然要走，他們依然不配。即使這一次能強迫他再次接納她，但就如司空炎那晚所說他是王子，她是乞丐。王子和乞丐怎麼可能在一起？啊？！司空炎瞬間呆住，拳頭緊緊攥在一起。她要說的只有這句話嗎？那他又該從哪裡找台階下？又有什麼理由原諒她？又有什麼借口將她摟在懷中？好了，她該走了。再不走她的眼淚又要掉出來了，再不離開她就會再次忍不住產生不該有的妄想……就這樣擦肩而過吧！就像他們剛剛相遇時那樣擦肩而過，然後遺忘彼此。一滴淚落在沙灘上，快速地被海浪打散。韓倪霜將腦袋埋得更低，她強忍心中的絞痛與鼻尖的酸楚，她緊咬著雙唇生怕自己會吐出一句不該說的話。然後艱難地移動腳步，一點點與司空炎擦肩而過……她真要走得如此乾脆嗎？她真要如此輕易地退出他的生命嗎？他真的可以將她遺忘嗎？忘掉她閃亮的眼睛，忘掉她發間的甜香，忘掉她靦腆的笑容……只要再也不見，在他們之間曾經存在的一切真的可以消失嗎？熾熱的眼瞳翻滾著痛苦的浪濤，他真的可以眼睜睜看著她消失，真的可以恢復成以前那個冷漠的王子嗎？倪霜！緊握的拳頭緩緩打開，他艱難抬起手臂，顫抖著望著韓倪霜越走越遠的背影，那句沉切的思念在他的喉頭滾過千百遍。他很想開口呼喚她，很想衝過去將她緊緊摟在懷中。可是長期以來將他靈魂緊緊捆鎖的自尊，卻不允許他低頭！矛盾和痛苦宛如布滿利刺的藤蔓，從腳跟到頭頂緊緊將他纏繞，牢牢將他囚禁……好痛，好痛！每向前一步，她就會覺得靈魂碎掉一塊。當人魚公主化成泡沫那刻，痛苦也莫過於此吧！眼淚無法抑制，越掉越凶。晶瑩的淚水，滴滴落在金色的沙灘上，在沙灘上點上橘黃的烙印……她的腳好痛，每前進一步就好像被刀削去了一塊血肉，肺里的空氣彷彿一點點被抽空，鼻子和口腔已失去呼吸的功能。為什麼會這樣？她為什麼會愛上遙不可及的王子？為什麼即使她下定決心分離，但還是忍不住想要回頭……他明明長期以來一點都不疼她，他總是毫不留情面地罵她笨，他只會拿著設計稿威脅她，他只會將所有過錯推到她身上，甚至只會粗魯地拎起她的衣領……長期以來他對她的態度好差，好差。可是為何她偏偏好懷念那些充滿被虐的過去，好懷念那些香噴噴的飯菜，好懷念他邊罵她邊打掃衛生的身影，好懷念他揉動她頭髮的大掌，好懷念他撫過她唇邊的指尖，好懷念他帶著爆米花味道的雙唇……眼淚簌簌落得更多，她的雙腳仿若被海風捆束，難以前進半步。其實無論他如何對待她，她始終忘不了他曾經為她撿起設計稿，曾經抱著她不顧一切衝進醫院，曾經為她烹調義大利炒麵，曾經為她打掃房間，曾經為她補習數學，曾經帶著她去高檔餐廳，曾經為她吹整長發……好多好多的過去，好多好多的思念。他們雖然相識不到一年，可是發生了太多奇迹與感動，即使她用一輩子去遺忘，也終究無法淡忘分毫。炎，炎，炎！她還沒用韓倪霜的面孔告訴過他，她有多麼喜歡他！難道她就要這樣消失？帶著所有的遺憾，帶著韓倪霜的身份退出這個世界？不她不要！即使韓倪霜不名一文，即使韓倪霜卑微得就像路邊的野草，但她依然希望韓倪霜能在司空炎生命中留下些什麼，哪怕只是一滴眼淚也好。「吱」裙擺在指尖的揉捏下被撕開一條口子，那一刻她高傲地仰起腦袋，心平如鏡地望著碧藍的天空，唇邊掛起若有若無的笑容……聖潔的白光將她包圍，這一刻她是公主，精靈中最美麗的公主。白光漸漸淡去，海風緊緊將她環抱，潔白的輕紡紗裙隨風盡情飄舞著，濃黑雜亂的長發在她的面頰和頸項糾纏。「炎，我愛你！好愛，好愛，好愛你！」她篤然回頭，黑亮的眼眸中閃爍著宛如鑽石的淚花。她愛他，那個一直讓他揪心的邋遢女在說愛他！一層濕潤迅速覆蓋他猩紅的眼瞳。司空炎望著韓倪霜眸中的光彩，左右手在胸前直直打開，宛如月華的笑容再次在唇邊綻放。什麼都不用思考，只要她願意，他的懷抱依然屬於她！雙腳在顫抖，十指緊緊交錯糾纏，她好想衝過去！可是王子的懷抱，哪會是她這根雜草的居所？夠了，最後能將他的笑容印在腦海，能看見他對她伸出手臂就夠了！她沒有遺憾了，一點遺憾也沒有！這一刻，她應該退出他的生命，讓他的王子繼續在九天之上翱翔。淚水很快浸濕了雙眼，司空炎一點點在她眼前模糊。看不見就該離別！她緊咬著唇瓣，僵硬地扭轉腦袋，緩緩閉上淚眼……忍著刺痛著每一個細胞的疼痛，在力氣尚未完全消失前，她不顧一切向前狂奔。怎麼會這樣？司空炎的雙臂顫抖地僵在原地。她不是該感動地沖入他的懷抱嗎？她的回頭不是為了得到他的諒解嗎？可是她為什麼會逃跑，為什麼要在這刻捨棄他？可惡！司空炎憤怒地咬著雙齒。可是，卻又讓他憐惜。他怎麼能就這樣讓她逃走？他怎麼能就這樣看著她消失在他生命中……憤怒一點點在他心中瓦解。用力吸取著殘留在空氣中的桂花香，將在空氣中的雙臂緩緩放下。「倪霜！」他忍不住向她即將消失在地平線上的背影狂吼，然後邁著修長的雙腿用盡全身氣力向她奔去。這一次他不會再與她擦肩而過，這一次他不會再固執地等她回頭！他……他……他在幹嘛？難道他依然無法原諒她？難道他真要毀掉她才甘心……在司空炎的呼喚聲中，她無法控制地停住奔跑的腳步，回頭依戀地望著向她怒沖而來的司空炎。「倪霜，你這個可惡的女人！居然敢把我一個人扔在那裡！」緊緊將她摟在懷中那刻，他的眼瞳再次濕潤。「我……」她哪有！明明就是他將她拋棄了，明明就是他命令她退出他的生命……嗚嗚，她好不容易下定決心離開，可是他為何偏偏在此刻追過來，偏偏用他強有力的雙臂緊緊摟著她，偏偏用那好聽的聲音叱責她。「還敢頂嘴！你瞎了，沒看見我向你伸開的雙臂嗎？叫你過來，你居然敢選擇逃跑！」沒錯就是她！甜甜的清香，平凡卻讓人安心，久久無法忘懷和依戀。司空炎將雙臂收得更緊，雖然她很邋遢，雖然她一點也不漂亮，雖然她蠢得讓人發火，可是他再也不要放開她！他又在凶她！可是她卻感到意外的甜蜜。冰涼的手臂緩緩抬起，溜到司空炎結實的後背，用同樣的熱情緊緊將他抱住，閃亮的淚水如同斷了線的珍珠，一串一串滴落在金色的海沙上。未來她不要再想，只要這一刻在他身邊就好！也許，從他們小時候相遇那刻，便註定了他們今天的命運。「不許哭！」那低低的抽泣聲揪得他心疼。司空炎退後一步，憐惜地捧起她冰涼的臉蛋，霸道而溫柔的命令，「哭了，我就再也不給你皇冠鉛筆了。」她還不知道其實他就是小時候將鉛筆交給她的小男生吧！「啊？？」韓倪霜瞪大眼，霎那忘記哭泣。「畫！不斷地畫！這樣你就能變出更漂亮的衣服！」司空炎燦爛地笑著，他們的緣分從小就定下了。「啊？？你就是那個小男生，原來你早就知道我是那個小女生了？為什麼不早點告訴我呢？」雙頰瞬間變得通紅，激動的淚水卻掉得更多，無法抑制地打在金燦燦的海沙上。「呵呵，笨蛋！」司空炎寵愛地摸摸她的頭髮，幸福地嗅著甜美的桂花香。海風載著鹹鹹的桂花甜香在他們之間穿梭，韓倪霜長長的黑髮隨著海風，緩緩纏上司空炎的頸項。在純凈的藍天下，韓倪霜抬起頭，宛如星辰的亮光再次點亮她的雙眸，她用載滿幸福的眸子回望司空炎眼中只屬於她的羞澀和溫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