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幕 就是我,一直在左右你

第八幕 就是我,一直在左右你

彷彿初上舞台的戲子

慌亂中竟忘記自己的角色,

又像被觸犯的野獸滿腔怒氣,

那過猛的力量反是它膽怯;

同樣,缺乏著冷靜,

我不覺忘卻,曾經的彬彬盛典叫人迷醉,

如今卻被過度的重量所壓倒,

哦,請讓我的懺悔做我的辯士,

替我把一切默默訴說,

它為貪婪申訴,並希求著救贖,

摒棄絮絮不休的狡舌;

學會用緘默讀心靈的篇章,

用眼睛來聽屬於愛的妙術。

「不!不要!岩晴不要走!!」

夏雨溪突然從被窩裡伸出兩隻胳膊,在空氣中一陣亂抓,想要拉住正遠離自己的岩晴。

「喂喂喂!你說什麼胡話啊!這孩子真是的!」

一個埋怨的聲音讓她回過神,漸漸變得清醒。她睜開眼睛一看,發現自己面前的不是岩晴,而是——媽媽!

呼……對了,集訓已經結束了,昨天放學后,我就已經回到家,現在,我正在自己的房間里……

整理清楚自己的思緒,夏雨溪長長嘆了一口氣。

夏媽媽用力拍了一下夏雨溪昏沉沉的頭,抓過鬧鐘埋怨地看著她。

「鬧鐘響了這麼久都不起床!要遲到了啦!真是的,都這麼大了,還說夢話……」

又是做夢嗎?……如果這一切真的是一場夢該有多好!

啊……頭好痛!前天晚上發生在月桂樹下的事情還歷歷在目……雖然自己沒有拍照片,可是學校里那個無孔不入的新聞社已經將自己和安沐澤親吻的照片來了個360°的拍攝和解析!而且還有岩晴……那個笨蛋居然真的遵守了自己的承諾,整整一天都沒有出現在學校里。

岩晴,難道就這樣從我的生活中消失了嗎?

想到這裡,夏雨溪難過地咬緊了嘴唇……

等到夏雨溪來到學校,剛走進門口,校門的鐵花欄杆上,橫七豎八地貼著大字報。血紅色的大字,凌亂的筆鋒,一切都顯得那麼的瘋狂。

為奪校花地位,故意傷害林詩琪!

當代狐狸精現身柯林!左右做戲!腳踏兩條船!

罪不可恕,故意推好朋友摔下樓梯!

那副小報的每一張照片上,都有一個長著蓬鬆捲曲金髮的女孩,她的臉上都被惡意地塗上了紅色油漆!

夏雨溪看著眼前的一切,瞳孔遽然放大,連眨眼都忘記了,手掌也慢慢握成拳頭。

這是怎麼回事?究竟是誰畫的海報?

雖然詩琪摔下樓梯的事情我難辭其咎,可是我沒有想要搶奪詩琪校花的地位,更不想腳踏兩條船!

夏雨溪憤憤地想著,然而她沒有想到的是,這根本只是她厄運的開始。

「大家好啊!很高興又到了我們『清晨之約』這個激動人心的時刻了!」

一陣歡樂的音調響徹校園,卻讓茫然失措的夏雨溪煩躁地揚起頭。「清晨之約」是柯林高中每天早晨例行的播放新聞的廣播節目,但是夏雨溪此刻沒有半點心情去聽。

「今天,我們將為大家放鬆一盒神秘的錄音帶,這也是『清晨之約』記者拚死為大家帶來的超級大禮!據相關人士透漏,這盒錄音帶里隱藏著關於我們學校最近熱門事件的真相!」

今天的廣播似乎發生了出人意料的狀況。特別節目?錄音?最近熱門事件的真相?夏雨溪微微皺了皺眉,有種不祥的預感在胸口瀰漫開來。

「話不多說!接下來請大家屏息傾聽錄音帶!」

咔嚓。錄音機的按鈕被按了下去,伴隨著特有的咋咋雜音,一個男生從廣播中傳了出來。

「是夏雨溪把你退下樓梯的吧?」

轟隆!短短的一句話在夏雨溪的心理投下了能轟落一場暴雨的驚雷,她的心臟怦地猛跳起來。這個聲音,這個熟悉的語調,她絕對不會聽錯——是岩晴!

過了一會兒,一個輕柔的女生也響了起來。

「不……你不要再問了。」

是詩琪!岩晴在追問詩琪!這到底是怎麼回事?夏雨溪慌張地抓緊胸口,臉色變得慘白慘白。

「這裡沒有別人,你就把真相說出來吧。」

「我……」

「你果然是想袒護夏雨溪嗎?」

「……是的,是雨溪推我,但是她不是故意,請你不要告訴別人。」

錄音帶到這裡戛然而止,主持人吵鬧的聲音馬上又響了起來:「啊啊,沒想到大家盛傳的『推人事件』的犯人,居然真的是夏雨溪!雖然林詩琪袒護好友,說『她不是故意』,但是事情的真相是否如此就只能交給各位聽眾自己來判斷了……」

後面廣播還講了什麼,夏雨溪已經完全聽不到了,腦子混沌成一片,耳邊只聽到「嗡嗡」的陣陣轟鳴。

怎麼回事?!這究竟是怎麼回事!

為什麼會有這盒錄音帶?

剛才的兩個聲音是岩晴和詩琪,難道是他們?……不可能,這怎麼可能?他們不會做這樣的事情的……

啪。

一顆小小的石子向夏雨溪飛來,她趕緊抬起胳膊,可手臂上依然傳來尖銳的疼痛。

「我們要你對這件事做出解釋!」

人群中爆出一個聲音,大家的眼神,都齊齊聚焦向夏雨溪,彷彿在等著她的解釋。

「看不出來喔,心腸還真狠毒。我本來還以為謠言都是胡編的,沒想到……」

「無風不起浪!夏雨溪本來就是個危險分子,誰靠近她誰倒霉。」

「可不是,聽說岩晴會長因為被夏雨溪傷害,最近兩天都沒有出現在學校呢!」

「真實害人不淺啊……」在種種鄙夷的目光中,突然有毫不掩飾惡毒語氣的議論跳了出來,然後就想瘟疫一樣迅速蔓延,嘈雜的聲響像是要將她置於死地一樣變得越來越猛烈。

夏雨溪的胸腔就像被抽空了一般,再加上耳邊那嘈雜的議論聲,讓她感覺一刻也無法在教室里呆下去了。

小丑Clown

陽光斜斜地灑向柯林的每一個角落,卻無法給夏雨溪帶來一絲一毫的溫暖。她避開了所有的人群,像行屍走肉般地搖蕩著,面對近在眼前的厄運,卻不知道它會在什麼時候,以什麼樣的方式降臨……更加想不出來應對的方法。

就在這時,她卻聽見從樓下傳來了故意壓低的聲音。而在那聲音里,竟夾雜著「夏雨溪」的名字!

「太解氣了!那些大字報一定是那個人做的!」

「不愧是那個人啊,心狠手辣!做的太好了!這次一定要讓夏雨溪身敗名裂!」

「有了那個人的幫助,這次一定可以把夏雨溪趕出柯林高中的!」

聽到這些話語,夏雨溪剛剛平息的怒火又熊熊燃燒起來。

那個人?!果然有幕後主使!這幫陰險狡詐的混蛋!

「夏雨溪——??!!」

幾秒鐘過後,小小的樓梯間,頓時響起一片倒吸冷氣的聲音。那群人正想轉頭跑開,就聽見夏雨溪在後面拖長聲調喊。

「不用跑了——我都看清楚你們是誰了!居然你們還干這種密謀整人的事情,太卑鄙了吧?六大才子!」

說著,她一步步像那六人靠近,長長地影子投到六張死灰般的臉上。

「夏、夏雨溪,我必須糾正你一個錯誤的用詞。首先,密謀。我們哪裡密謀了?我們如果要密謀,應該是去找一個人跡罕至的荒涼地方,不至於在教學樓樓梯間吧?所以,我們其實是在公開討論。還有,整人!NONONO,其實我們並沒有……」

「咳,夏雨溪,你到底想怎麼樣?」學生會會長上前一步,抖了一下嘴角開口道。

「我想怎麼樣?分明是你們想怎麼樣吧?」夏雨溪的眉梢高高挑起,「剛才不是你們在講要把握趕出柯林嗎?!那個在你們背後策劃這一切的人,到底是誰?!」

「那個貼你大字報的人,雖然我們沒有親眼看見,但肯定是岩晴啦!」

只是簡短的一句話,可是當它說出來時,卻彷彿帶了紮實的重量,擲地有聲。

夏雨溪被震得後退一步,兩隻眼睛茫然地瞪著眼前的學生會會長,彷彿無法消化他話里的含義。

「岩晴?……那個岩晴……」她僵硬地笑著。

「別裝傻了!就是現在的學生會會長岩晴啊!其實從一開始他就是被我們六才子特意請到柯林開的!目的就是要把你趕出柯林!現在看來,這個決定真是無比地英明!」看著夏雨溪受了猛烈衝擊的樣子,學生會會長得意洋洋地撇著嘴角。

「岩晴……真的是岩晴……」夏雨溪渾身彷彿失卻了力氣,無力地踉蹌了下,雙眼無神地看著空氣中某個不知名的角落,喃喃自語,「不!這不可能!他為什麼要這麼做?他怎麼肯能聽你們六個小丑的吩咐……」

「你還真天真啊夏雨溪!你覺得為什麼憑他一個轉學生,一到柯林就可以承擔學生會會長的責任?那都是我們協商好的呀!哈哈哈哈!」

學生會會長「好心」的解釋,並沒有傳進夏雨溪的心裡。現在,她的腦海中,滿滿的都佔據著岩晴。

岩晴和她相處過的一幕一幕,岩晴對她說的每一句話,兩人間頻繁的吵架,還有吵吵鬧鬧生活中那偶爾的歡笑……一切都在她缺氧的大腦中淤積起來。

保護公主,是騎士的責任。

在那個微風輕拂窗帘的醫務室里,岩晴對自己說出這句話的樣子,每次回憶起,心湖都會盪起漣漪。

這樣的溫情,原來都是詭計?!

只是……從這個卑鄙的學生會會長嘴裡說出來的話,我真的該相信嗎?萬一是誤會了岩晴,又該怎麼辦呢?

「不要再笑啦!!!」耳邊回蕩的笑聲,現在聽起來竟刺耳得難以忍受。夏雨溪轉頭對著洋洋得意的學生會會長狠狠吼了一聲,然後單手扶著牆壁,喃喃自語地走開。

「不要再笑了……讓我一個人,靜一會兒……」

唉——我夏雨溪明明是花季少女,可是為什麼現在卻變成了悲情加偵探小說的女主角了?

下午的數學課上,數學老師在講台上講得唾沫橫飛,夏雨溪卻把視線投向窗外的操場,思緒飛到了不知名的地方。

上午從六大才子口中知道了一個天大的秘密。

那個口口聲聲說要保護自己的岩晴,竟然是學校六大才子找來對付自己的黑手……這怎麼可能?!

夏雨溪固執地不肯去相信。她努力地回憶岩晴對她好,想用這些甜蜜回憶來沖淡自己心頭的陰雲,但越是回憶,一些以前忽略掉的可疑線索就越來越清晰地現形。

聖誕夜的「偶然」邂逅,真的是巧合嗎?還有突然的轉學、任命,良民公約……

越想夏雨溪就越覺得心中煩躁不安,像是把滿天的星星都塞進了腦袋,混亂地攪成一鍋粥。

其實我很早就認識你了,比你想象的更早。

無論發生什麼事情,我都一定會用岩晴堅定的『心臟』好好守護雨溪公主的。

夏雨溪臉上露出悲傷的神情,濃得幾乎就要流淌下來。

岩晴,到底哪一個才是真正的你?

如果這一切真的都是你做的,那你究竟為什麼要這樣做呢?……

難道這就是「騎士」離開的方式嗎?為什麼事情變得那麼不可收拾!

「如果反抗這本書會怎麼樣呢?……」

「當一個演員不聽話,你認為導演會如何對待她?」

忽然,彷彿從很遠的地方傳來白影人的話語。

妄想擺脫命運的人,

奉上祭祀吧,

被觸怒的神明,

將會讓王子和騎士之一永遠消失!

《封印之書》上面最近的預言在夏雨溪的腦海中纏繞,她倒吸一大口涼氣!

懲罰……是懲罰!因為我試圖反抗《封印之書》的預言,因為我埋掉了鏡子,不遵從他們安排的後果和痛苦!

這是我咎由自取的惡果嗎?!

不!

我不要想木偶一樣任人擺布,我一定要找岩晴問個清楚。

木偶Puppet

沉重的一天,終於由放學鈴聲來宣布結束。

「雨溪……」正當夏雨溪準備去找岩晴把一切弄清楚時,一個溫柔的聲音讓她的心輕輕顫動了一下。

夏雨溪轉過頭,恍惚間,有張熟悉的臉孔在不斷搖晃著,分離再重疊。

「你沒有事吧?」

遊離的視線終於集中起來,她艱難地看清楚了對面的人,驚訝地叫出了一個名字。

「詩琪……?」

「對不起,我也不知道事情怎麼會變成這樣。」

天台上,呼嘯而過的風拂起林詩琪的長發,絲絲在空中翻舞飛揚。

「你也知道,那天你來找我后,我們就已經說清楚了。我也沒有怪你的意思。但是前天不知道為什麼,岩晴卻突然攔住我,一定要問清楚這件事情……」

聽到那個名字,蹲在地上的夏雨溪的心頭一顫,半響,才對著林詩琪勉強擠出一個笑容:「謝謝你,詩琪,我沒事的。我知道這件事情與你無關,你願意還當我是朋友,我就很高興了。你不用太擔心,我可是夏雨溪啊,要是哪天夏雨溪在柯林備受愛戴才奇怪了呢!!」

看到夏雨溪釋然的模樣,林詩琪放心一般地輕輕舒了一口氣,旋即有些疑惑地皺起了眉毛:

「不過,真奇怪呢。那天明明只有我和岩晴兩個人在的,究竟是誰偷偷錄的音呢……」

看到夏雨溪的笑容瞬間僵在了臉上,林詩琪又急忙擺著手解釋:「我不是說岩晴!我相信他不會這麼做的。我看得出來,他那麼喜歡你……」

「哈哈哈,那當然咯!那傢伙可以『雨溪公主』『雨溪公主』的叫得我煩死了呢……哈哈!」

夏雨溪拍了拍胸口,笑得眼淚都要掉下來了:「對了,詩琪,今天做完值日我得早點回家,最近我老媽煩死了!」

「嗯。」林詩琪輕輕點點頭。

夏雨溪匆匆走到天台的救生門處,像逃走一般丟下林詩琪,一個人推開門快步走了出去。裝著彈簧的門「咣」地閉緊的剎那,夏雨溪緊緊閉上了眼睛,每走一步,都彷彿下一秒就會被黏泥的地面張開的黑洞,吸到無盡的深淵中去。

不想讓好朋友看到自己這個樣子,不想再讓她為自己擔心了……不想了……

是岩晴去找詩琪對峙,當時只有岩晴和詩琪在場……所有的條件統統將矛頭指向了一個人。

想起之前岩晴搖晃著手機威脅自己的情景,這次的錄音……難道也是他?

真想把公主殿下的聲音錄下來,每天都可以聽到……

喜歡也好,愛也好,都是出自一個人的真心,而真心是不會被任何魔法所左右的。

明明那個人的笑顏還歷歷在目,為什麼一切都突然間改變得天翻地覆?夏雨溪無力地靠著牆緩緩滑下,抱住頭頹喪地蹲在了角落裡,她理不清楚一絲頭緒,卻又那麼不甘不願。

為什麼,岩晴究竟為什麼這樣做?

而當夏雨溪回到教室,她吃了一驚。

原本不算太亂的教室里,此時紙團、筆屑、喝空的牛奶盒、中午吃剩的盒飯稀里嘩啦地傾灑了一地,發出陣陣臭味!

很顯然,這是某人的惡作劇,大概是因為知道自己今天值日,所以故意搗亂吧……

「那就麻煩你了啊,值日生夏雨溪。」班上的勞動委員假惺惺地客氣了一聲后,和另外兩個同學得意地鬨笑著離開了,教室外的走廊里,回蕩著他們的得意大笑聲。

「活該」、「說謊精」、「惡有惡報」……惡毒的辭彙,一個不漏地落到夏雨溪的耳孔里,激起了層層回蕩的餘音。

不能生氣……不能生氣……

夏雨溪,就當這一切是你應受的懲罰……

咔、咔、咔、咔。

教室牆上的掛鐘,指針一格一格冷酷地移動。

不知從什麼時候起,從對面實驗樓反射過來的光線,已經由湖水般的青綠變成了暖暖的緋紅。

夏雨溪深吸一口氣,振作起精神,咬緊牙關,死命地拉著地上一個裝得滿滿的黑色垃圾袋。

憋了一整天的悶氣,就借這個機會爆發吧!夏雨溪怒喝一聲,終於把那個沉重的垃圾袋;移動了……五厘米。

「呼……呼……呼……」

又長又空的走廊里,只有一個女孩的身影,在倔強地和垃圾袋搏鬥著。突然間,她覺得手上的分量變輕了?

難道是我太用力,把垃圾袋扯破了嗎?!

夏雨溪急忙睜開眼睛,可是,映入她眼帘的,卻是一雙在夕陽的映照下,溫柔漾起琥珀色波光的眼睛!

「女孩子是不應該干這麼重的活。」

那個人的聲音,如蝴蝶撲翼般的溫柔。

從那個人掌心傳遞過來的溫度,只是淺淺的、暖暖的,卻讓她像怕燙般的縮回了手指。

「沐澤哥哥……」

安沐澤看著她那別彆扭扭的樣子,默默無語地接過她手裡的垃圾袋,一用力就整袋提了起來,邁著有力的步伐往樓下教學樓背後的垃圾集中處去了。

夏雨溪愣了一會兒,趕緊快步追在了安沐澤背後。空無一人的窄窄樓梯,只聽得見兩個人的不均勻的心跳和呼吸,把原本冷清凝固的空氣攪得有些亂了。

「沐澤哥哥……你是來找我的嗎?」

「那你認為我是來找誰的?」安沐澤終於輕輕地吐了一句反問。

「我……我只是覺得,中午那個廣播……」說到一半,夏雨溪又停住了,她深吸了口氣,像是鼓足力量的問了出來,「中午那個廣播,你沒聽到嗎?」

「廣播?和廣播有關係嗎?」

「嗯……因為你現在……你想在居然來找我……」

是的,自從那個廣播播放出來后,周圍的人就都把她當做了骯髒的垃圾,連看她一眼也嫌多餘。那麼,你呢?

夏雨溪咬了咬嘴唇。

「小溪……」安沐澤停住了腳步,溫柔的目光,毫無保留地投在她身上,彷彿織出了無數溫暖的絲縷,把不安的她包裹起來,「我聽到了。但是,我也想聽聽你是怎麼說的。」

夏雨溪茫然地低下頭,眼裡閃動著愧疚的光芒:「沐澤哥哥,我真的不知道該怎麼向你解釋……只是,我是真的不想詩琪這樣,一點也不想!真的……」

安沐澤沉默了一會兒,伸出手,揉了揉她捲曲蓬鬆的長發。

「傻瓜……」

夕陽下,安沐澤的嘴唇無聲地動著,這是一個低沉的聲音卻在門口響起了。

這個聲音,無論有多細微的改變,夏雨溪都能準確地判斷出來,對於夏雨溪來說,這或許是世界上最最動聽的聲音了。

「岩晴?!」

她不可思議地轉過頭去,看著岩晴把搭在肩上的手腕翻轉下來,之間勾著一個書包扔給自己。

「校工要關門了。我會教室時發現了你的書包。」

雖然是在對夏雨溪說著話,但岩晴的語氣,卻是跟以前完全不同的冷若冰霜,而他的眼神,也完全不正是著她,而是稍稍斜向一邊,看向收斂起溫柔表情的安沐澤。

「岩晴,你忘記和我的約定了嗎?」看著岩晴,安沐澤的眼中溫柔很快消失殆盡。

「當然沒有。」岩晴笑著聳了聳肩膀,看向夏雨溪,「我會說到做到。」

「這樣就好。」安沐澤冷漠地點了點頭,伸手拉住了夏雨溪的手,「小溪,我們走吧。」

咦?要走嗎?可、可是岩晴……

夏雨溪被安沐澤緊緊地握住雙手,飛快地往校門口的方向跑去。

她轉過頭望著正默默注視著自己的岩晴,不知為何,心裡一陣陣的酸痛。

「等……等一下,沐澤哥哥!」顧不得多想,夏雨溪用力掙脫了安沐澤的手,思緒有些混亂地看著他,「沐澤哥哥,我還有些事情想問岩晴,今天,可以請你先走嗎?」

「……」夏雨溪的請求讓安沐澤愣在了那裡,他困惑地看著夏雨溪,眼中閃爍著受傷的光。

「對不起,沐澤哥哥,我……」夏雨溪深深地低下頭,表示著對安沐澤的歉意。

安沐澤看著夏雨溪,長長嘆了一口氣,可正當他抬起一隻手想要像平時那樣揉一揉夏雨溪的頭髮,從遠處射來的一道刺眼的光線突然讓他不自覺地閉上了被刺痛的眼睛。

那好像……是鏡子的反光!

……

「沐澤哥哥?」見安沐澤遲遲沒有反應,夏雨溪困惑地抬起頭朝安沐澤看去,而讓她吃驚的是,等她再看向安沐澤時,他的臉上全是陌生的冷漠,他靜靜地看著自己,那冷淡的目光就像她只是一個無關緊要的陌生人!

「算了,」安沐澤輕輕說道,平淡的語氣聽不出任何感情,「既然你那麼想跟他在一起那就去吧,我勉強留你也是留不住的吧……」安沐澤的眸子一點點沉了下去,低著頭輕語:「小溪,雖然可能我沒有資格這麼說,但是,我不喜歡腳踏兩條船的女生,所以,我不希望……你成為那樣的人……」

夏雨溪獃獃地站在原地,艱難地體味著安沐澤最後留下來的話。

她沒有注意到,在他們身後,一條身影從窗格前一閃而過,在那個人手裡,彷彿緊緊握著什麼東西。

一瞬間,那件東西燦爛地反射出夕陽最後一縷光線,又很快湮沒在了黑洞洞的教學樓里。

安沐澤最後看了一眼岩晴和夏雨溪,然後快步地離開了,似乎沒有了絲毫的留戀。

岩晴疑惑地看著安沐澤的背影,慢慢地走到了夏雨溪身邊,喃喃自語。

「奇怪……為什麼安沐澤會突然轉變這麼大?感覺不太尋常啊……」

聽見岩晴的話,夏雨溪一愣,心裡升起一種不祥的預感。不過此刻,在她的胸口裡,比不祥預感更為濃烈的,是讓她無法理解的疑惑!

「岩晴,無論如何,有件事我希望你說清楚!。」看見安沐澤遠遠離開,夏雨溪的眼中燃燒起了熊熊的怒火,「海報……廣播……為什麼?你為什麼要做這些卑鄙的事情?為什麼要這樣對我?!」

不知道為什麼,明明只是想問清楚來龍去脈,解除誤會!可是一張口,卻是憤怒的質問!夏雨溪被自己開口的話嚇了一跳,一時間無法反應。

「海報?廣播?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麼。」

岩晴似乎有些不明白。

聽到這樣的話,夏雨溪的火氣卻又噌的一下冒了出來:「失憶了?!那我來提醒一下你!比如六大才子!!比如趕我出校的約定!!」

「夏雨溪!」岩晴用手裡的書包擋下夏雨溪的攻擊,緊緊拽住她的書包肩帶,著急地解釋,「我不知道你知道了些什麼,但是可以肯定的是,我絕對沒有害你的心思!」

「沒有才怪!!」夏雨溪似乎完全失去理智了,拚命拉拽著書包,想要把「武器」奪過來,再行攻擊。

「夏雨溪!你冷靜一點!!難道我在你心裏面就連一點信用也沒有嘛?!」岩晴也固執地不肯放手,眼角漸漸染上了慍怒的神色。

「沒有!就是信你才會被出賣!!你這個臭混蛋!大騙子!!」夏雨溪把一隻手抓到岩晴的書包上,更加大力地爭搶起他來。

嘩——

保衛爭奪戰以兩個人的書包都被撕開而告終,書包里的東西天女散花般落了一世界。

這卻讓兩個人都平靜了下來,各自倒退一步「呼呼」地急劇喘息,眼睛還不忘惡狠狠地瞪著對方。

夏雨溪蹲下身子,忿忿地把自己的書本塞回書包,岩晴也蹲了下來,妥協一般輕聲叫她的名字:「小溪……」

「啊。」被他擾得心神大亂的夏雨溪不小心碰到水泥地上的一塊尖利的小石子,白皙的指尖頓時被劃出一個傷口,滴出了殷紅的血珠。她吃痛地把手指塞進嘴巴,卻被岩晴厲聲呵斥:「笨蛋!這樣很臟!」

他奪過夏雨溪的手,從口袋掏出紙巾,小心翼翼地包裹起來,完全忘記了兩個人上一秒還在劍拔弩張。

夏雨溪的心怦然一動,只好撇過頭,困惑地思索著自己剛才不受控制的舉動。

突然,她發現地上散落的書里露出了一張照片的一角,她好奇地把照片撿起來。

怎麼回事?

夏雨溪瞪大了眼睛,照片上那個有著亂糟糟短髮的女孩分明就是自己小時候的樣子!

照片下的一角還用紅色的彩色筆大大寫著:

我最討厭的人!

這是岩晴的書!為什麼岩晴還會有自己小時候的照片?

「夏雨溪你……」岩晴抬起頭來,注意到夏雨溪在看什麼,想要搶過來,卻被夏雨溪一個轉身躲了開來。

明明想聽岩晴的解釋,可是她卻死死地盯著岩晴的眼睛,不顧一切地大喊道:「原來一切都是你的陰謀!你這個卑鄙小人!你是個大騙子!大爛人!大混蛋!你給我滾,我不要聽你說一個字,你馬上就在我面前消失!」

岩晴沉默著低下頭,臉色變得越來越難看。終於,他輕輕嘆了一口氣,緩緩說道:

「既然在你心裡已經有結論了,那我說什麼也沒用了。」平淡的語調,卻再也沒有了往日的輕鬆和隨意。

烏雲像是為了映襯夏雨溪悲慘的處境,一臉幾天都盤旋在城市的上空,久久不肯散去,低沉的氣壓像是預告著一場大大的風暴。

焰火Firework

情況越來越糟糕了。

夏雨溪垂頭喪氣地走在路邊,就是抓破頭她也想不到自己為什麼會說出那樣的話!明明是想找岩晴把一切說清楚,為什麼一張口,就會說出那樣過激的話語呢!還有,岩晴怎麼會有自己小時候的照片?!

難道……

一個月黑風高的夜晚,小小的岩晴戴著小紅帽正準備穿過一條黑黑的小巷去外婆家玩,突然一個人影從街邊閃了出來,一把揪住他的衣領。

「嘿嘿,」小小的夏雨溪猙獰臉孔,惡狠狠地說:「小子,拿點錢出來花花!」

「嗚嗚嗚嗚,我身上沒有錢。」

小岩晴委屈地捏緊自己的口袋。

「什麼?!沒錢!!看我霹靂無敵剪刀腳!!」

「啊啊——!!」

不對不對!夏雨溪拚命搖頭,我哪裡有那麼可怕了!!再說我可是超級正義女俠,怎麼可能去干這種卑鄙無恥的事!

又莫非……

山谷,黃昏。

漫天黃沙在狂風中翻滾,幾乎看不清楚周圍的樣子。

兩個劍客背對背站著,誰也沒有說話,緊緊按住手中的那把劍。

小小的岩晴肅穆著臉孔說道:「你不該來。」

小小的夏雨溪在另一邊冷笑:「可我還是來了。」

岩晴緩緩抽出了劍,輕撫著劍身說道:「那就由我們來了斷上一輩人的恩怨吧!」

「呀哈!!看招!!」

咔!咔!!怎麼可能!夏雨溪擦了擦腦門上滲出的汗水,我爸爸媽媽那樣平凡的老好人不可能跟岩晴這個有錢人家庭扯上什麼關係吧!

難道說……

風雪交加的寒冷夜晚,路上連燈光都沒有。

小小的夏雨溪留著長長的口水貼在商店的櫥窗上看著有光閃亮的烤鴨,還有點綴著鮮紅櫻桃的蛋糕,肚子發出一聲悲慘的長鳴——

躲進路邊一個小雨棚下,夏雨溪皺著一張小臉,用凍得像紅蘿蔔一樣的手一下一下地划火柴。

終於在試了很多次以後,一根火柴被划燃了!夏雨溪趕緊雙手合十許願:

「我想要吃蛋糕……還要烤鴨……」

「哼哼。」突然一隻黑手搶過夏雨溪的火柴,她驚恐地睜開眼睛,就看到小小的岩晴穿著黑色貂皮大衣,叼著煙斗奸笑著對她說:「居然還有錢買火柴!欠我的500萬可以還了嗎?」

「還沒……請老爺再寬限我幾天吧!」夏雨溪淚光閃閃地抱著岩晴的皮鞋。

「沒錢?那就直接送去填海吧!」

「不要啊……」

喂,打住!夏雨溪敲了敲自己的腦袋!

天啊!越想越離譜了……

太陽漸漸沉了下去,天色暗了下來。大堆大堆的鉛色雲塊開始為即將慘淡登台的月亮鋪墊幕布,凝滯的空氣也隨著入夜而變得愈發冰冷。

夏雨溪腳步沉重地向家的方向走著,突然,口袋裡的手機發出了「嘀,嘀,嘀」的提示音。

她打開手機,上面的微笑符號不斷跳動閃爍,打開就彈出一行熒光文字:冬季煙火大會。

一朵小小的火花在心裡啪地閃現,然後伸展開了明媚的花瓣……對了,和岩晴約好了的!但是一轉念,火光便又收起花瓣,啪地熄滅了,只剩下空蕩蕩的風在心頭穿梭。

現在再說什麼煙火大會也沒用了吧……自己跟他已經連朋友都不是了……

夏雨溪回想起那天岩晴急切地跟她解釋說「不是我做的」的樣子,那麼懇切焦急的眼神,也是偽裝嗎?

到底他在想什麼?而哪一個岩晴是真,哪一個岩晴又是假的呢?

一邊胡思亂想一邊磨磨蹭蹭地走著,快到家門口的時候,天已經完全黑了,點點的星光在天空中閃爍。

一個黑影卻在此時極其不和諧地出現在了夏雨溪的實現中,只見那個鬼鬼祟祟從隨身帶的包包里掏出厚厚一沓紙,然後在夏雨溪家的牆上糊了起來。

究竟在搞什麼鬼!

夏雨溪輕手輕腳地快速走過來,沖著黑影背對著自己的肩膀就是一拍!

「小賊!你在幹嘛?!」

被她這麼一嚇,那個膽小的男生一屁股做到了地上,全身都顫顫發抖!

哼!夏雨溪正要把貼在牆上的海報撕下來,卻呆住了。

白色紙張上赫然寫著:夏雨溪腳踩兩隻船!花心無恥!

再看另一張,更是刺目的紅色大字:為強男友不擇手段,推好友下樓!

夏雨溪一把撕下小報,臉色刷白,全身都氣得直發抖。一模一樣的伎倆!學校的那些海報肯定也是他們這些人貼的!現在居然都貼到了她家裡來了!她轉過頭看著還癱倒在地上爬不起來的膽小男。

「混蛋!!誰讓你這麼做到!」

可是男生卻不停地搖頭,像是復讀機一樣不斷重複著:「不能說……不能說……」

注意到男生神情有異,夏雨溪一把揪起他的衣領,卻發現男生的眼睛竟是渾濁一片,幾乎沒有半點光彩,就像是被什麼控制住了一樣!

這樣的眼神,夏雨溪太熟悉不過了……

沒錯,就是她用鏡子控制別人喜歡上自己,眾人狂熱追逐她的眼神!

不,不可能……

鏡子已經被我埋掉了……

難道,是別人用魔法控制了他?

一個名字突然出現在夏雨溪的腦海,她趕緊搖晃著男生繼續問:「那個人……是不是岩晴?」

問題出口,夏雨溪覺得自己的呼吸都要停止了。她的心撲通,撲通,一下下緩慢地跳動著。她說不清楚自己在等待什麼,一個回答,或者是心底的一個確定?

男生失神地看著夏雨溪,半天才回答道:「不,不是。」

夏雨溪怔了怔,一時間之間心裡不知道是什麼樣的感覺。

男生卻再次恍恍惚惚地回答:「不是他。」

有一個糾纏的死結在心裡「啪"一下輕輕打開了,難道,從一開始,就是自己想得太複雜了嗎?

「你就連一點信任也不能給我嗎?」

說這句話時,岩晴的眼睛里,閃動著令人心碎的悲傷。

原來自己真的錯怪了他……

想到這裡,夏雨溪再也不多做停留,丟下還愣在原地的膽小男,奮力地朝外面跑去。

遠處,一朵銀紅色的火球直直升到空中,燦爛地盛開了。

岩晴!岩晴!!岩晴!!!

明明心中一遍比一遍急迫地叫著這個名字,她在冷清的大街上奮力奔跑。

但真正到了學校,她的腳步卻越來越慢,彷彿腿腳已經越來越重,慢慢地向那個約定的地方靠近。

一級一級,夏雨溪終於踏上通往學校天台的樓梯,吱呀一聲推開了天台的門。

在天台頂的欄杆上,坐著一個人。雖然他正仰頭望著頭頂上流光溢彩的煙花,但他的手裡,卻捏著兩個布偶,好像是玩得忘記了時間的小朋友。

看著這個落寞的背影,夏雨溪的腳像被焊在了地面上,一步也踏不出去。

夜風有些大,撩動著岩晴那和夜同色的發和衣擺,他的側臉映著天上瞬息萬變的光彩,感覺是那麼的虛幻,好像隨時都可能消失不見掉。

在煙花盛放的砰砰聲中,他苦笑著舉起了手中的布偶,深深地凝視了一會兒,然後舉起右手的小女孩布偶,砰地揮起拳頭打在左邊的小男孩頭上。

「笨蛋岩晴,我來了啦。」

他故意把聲音捏細一點,模仿著夏雨溪說話的聲音,那裝腔作勢的凶樣子,還真的有幾分像他本人。

「哎?小溪,你遲到了哦。」小男孩人偶捂著頭頂,委屈地嘟嘟嚷嚷。

「那又怎麼樣?!你不爽哦?!」

「不!只要你來了……我就很高興了啊……」

「笨蛋岩晴!我要是一直不來呢?」

「那我就一直等下去啊……」

「我要是永遠都不來呢?」

「……」

啪。一片沉默中,小女孩布偶又揚起拳頭來打了小男孩布偶一下。

「你真的是笨蛋啊!我要是沒來,你中途走掉不就好了!」

「……可是……不管你怎麼想,我還是很想和你一起看煙火!大家都說,在一起看過煙火的一對情侶,到最後都會幸福的……」

「笨、笨蛋!」

小女孩布偶的拳頭,輕輕地從小男孩布偶身上擦過,「誰和你是情侶啊!我才不要和你一起幸福什麼的……」

「可是……我希望你幸福啊……小溪……我喜歡你。」

那個關鍵的句子,終於從岩晴的唇里吐露了出來,讓夏雨溪的呼吸,瞬間停止。

胸腔里,好像有一朵煙火升到最高點在炸裂開,絢麗的顏色沸騰起來了。

敏銳地捕捉到那細碎的腳步,岩晴猛的迴轉頭來,看見在背後獃獃注視著自己的夏雨溪,剛才還洋溢著幸福微笑的臉龐,一瞬間凝固了。

「你來了?」

他的聲音,低沉中有些輕顫,他好像在努力控制自己失落的情緒。

夏雨溪輕輕地靠到欄杆旁邊,看著彩色的夜空,不好意思地輕輕說著,

「剛才……對不起……」

一個閃著紅光的火焰球衝上天空,綻放出漫天的華彩,也掩蓋住了夏雨溪微紅的臉孔。

誰知,道歉沒有得到一點回應,對面卻響起了倒抽一口涼氣的聲音,夏雨溪奇怪地抬起頭,看見岩晴滿臉不可思議地望著自己。

「沒想到,你居然是為了跟我說這樣的話才來的。」岩晴不自然地撇過頭,肩膀輕顫。

什麼?

我不是在道歉嗎?

夏雨溪奇怪地看著他,不明白自己做錯了什麼。

「夏雨溪,在你心裡,我就是這麼可恨的人嗎?」

岩晴的臉色,瞬間變得煞白,連咬緊的牙關,也開始格格地顫抖起來。

好奇怪?

他臉上的表情,就像剛才夏雨溪說出了什麼非常嚴重刻薄的話語。

「剛才我一直都在期待,等你回來,等來的卻不過是一句『活該』『去死』?!夏雨溪,你真的討厭我到這種程度?!」

活該?!

去死?!

我剛才沒有說這樣的辭彙啊?!

為什麼他會這麼以為?!

夏雨溪突然驚呼一聲捂住嘴,在她的心中,出現了一個答案,那是唯一的可能——

難道,剛才,在不知不覺間,連我又被控制了?

……

是那本封印之書!!

是它在左右我!!

啪啪。

這時,岩晴冷哼一聲,忿然地把手中的布偶都扔到地上,眼睛失望的慘然騰騰然出憤怒的火焰。

「好!我明白了!是我在犯傻!是我自己不對!我困擾到你了!真是不好意思!」

「等等!岩晴!我剛才不是那個意思!」夏雨溪下意識地趕上兩步,去抓岩晴的手。

「呵呵呵……你又讓我滾……夏雨溪,你真的有那麼討厭我嗎?」

話語剛落,岩晴自嘲般淡淡地笑了笑,眼神中難掩深深地的傷痛,轉身準備離開。

糟糕!

自己一定又說出不可控制的話了!

「……」

情急之下,夏雨溪不敢再開口,只好趕緊取下手腕上的貝殼手鏈,放在掌心,向他伸過去,焦急地用眼神向他示意。

岩晴……

不要走!

不要!!!

可是岩晴只冷漠地瞥了一眼:「送出去的東西我才不會收回,何況碰了被笨蛋公主戴過的東西,也會變笨的。」

「誰說我要還給你了?」

這一瞬,夏雨溪的嘴角卻綻放出一個詭異的笑容,她的眼神突然變得黯黑如墨,然後,她高高揚起手臂,把那串貝殼手鏈狠狠地摔到地上。

兩片貝殼合起來,意思是保護……

當我不在你身邊的時候,它們會代替我保護你……

那串寄託著深情承諾的貝殼手鏈,在煙火瞬間的光璨下,清脆地從地面彈起,再化成一片一片脆弱的心情。

岩晴的眼睛里,一瞬間閃過刻骨疼痛的神情,他緊抿了嘴唇,一句話也不說地旋身離去,只留下握住自己的手心,看著地上的貝殼碎片發獃的夏雨溪。

「其實,在月桂樹下的時候,我就該放棄的。你已經選擇了安沐澤,那顆水晶是我送你的最後的禮物。」

岩晴自嘲地笑了笑,緊緊地抿住嘴唇,唇瓣蒼白而沒有一點血色。

刺痛的目光讓夏雨溪心頭也為之一顫。整個人幾乎都快要陷入崩潰。

岩晴撿起地上的書包,頹唐地向前走了兩步,又回過頭來,定定看著夏雨溪,眼神流露出一種慘淡的笑容。

「再見,公主殿下。」

怎麼了?

為什麼我會做出這樣的事?!

我只是想藉手鏈示意岩晴留下,並沒有想過要把它摔碎啊?!為什麼我會突然做出這麼過分的事?!

……封印之書!

對了!

一定是封印之書的魔力在作怪!

回憶猶如一片灰色的濃霧很快盤踞了她整個大腦。

對!

從那次總是撥錯的電話開始,自己的行為就已經開始被書完完全全地控制了……

而現在,竟然嚴重到連我自己都無法意識的程度!

告誡Precept

她不知道,此刻在家中的書桌上,古書像是擁有獨立的意識一般,獨自在桌面上靜靜地攤平開來,蝶翼般的潔白書頁在靜止的空氣中,不可思議地輕輕顫動起來。

然後,新的文字在一陣猛然劇烈起來的白茶香氣中,緩緩地一筆一劃浮現出來。

醒目而刻骨惡毒的文字,在夜色的驚嘆中落下了最後一彎優雅的曲折:

陰謀在頭頂盤旋,

黑暗的力量,

一點點侵蝕著命運提前。

從此,

女孩失去一切,

過著悲慘的生活。

「為什麼要掙扎呢?女孩,遵循你的心吧……我會幫你實現所有的願望……」

此時此刻,蠱惑的聲音如鬼魅般回蕩在夏雨溪的耳邊,她拚命甩著頭,想把那個聲音搖晃出腦袋,快速地向前跑。

不行!

現在只能找到那個神秘的紫眸少女,那本《封印之書》是她借給自己的。

她一定有辦法解決!

一定有!

夜幕沉沉地包裹住了整個校園,一切都陷落在了深不見底的黑暗之中。

高大的樹木尖梢迎著與地平線連成一片的天際,搖晃出了一片烏壓壓陰森森的黑影。

一陣低沉的風掠過忽明忽暗的白月,某個伸手不見五指的角落傳來了宛如低咒一般的夜鳥的輕鳴。

「呼……呼……」

夏雨溪氣喘吁吁地噴跑過長長的走廊,空洞的腳步聲緊跟在她的身後,發出持久的迴響。

咣!

她一把推開了圖書館厚重的木質大門,火急火燎地沖了進去,近乎失控地大叫起來:「有人嗎?」

尖利的聲音直接撞擊到了高懸在天花板的華麗頂燈上,簌簌地抖落了輕微的粉塵,經久不息地回蕩在空曠的圖書館里。

有人嗎?

有人嗎?

突然,一陣輕微的腳步,緩緩地從一排書架後傳來,一個身穿柯林校服的女生出現了。

她的年齡,看上去和一般的柯林學生無二,只是那頭蓬鬆吹落到腰際的金蜜色波浪捲髮,顯得有些過分華麗。

但是,女孩輕輕地抬起了濃密的眼睫,在望向夏雨溪的瞬間,纖細而淡雅的五官猛然間變得光華流瀉!

確切的說,是那雙流光溢彩的紫色雙眸,讓她整張臉都變得非同尋常起來。

猶如最華美罕見的紫色寶石一般的眼瞳,正定定地映出面前還有些顫抖的夏雨溪,它們是那麼深邃而美麗,彷彿如同是美杜莎之瞳一樣,會讓每一個望見的人,都被吸去最後一滴靈魂,變成沉寂的化石。

她靜靜地望著夏雨溪。身後傳來金屬碰撞的細碎聲音,一隻左金橘右寶藍鴛鴦眼全身毛皮油亮的黑貓,和一隻深褐色眼睛長毛及地的喜樂蒂,正一前一後不急不慢地跟隨她的腳步從書架後走出,脖子上金色的鈴鐺叮噹作響。

深夜的圖書館里,一個紫眸少女,和她左右蹲立的黑貓和喜樂蒂,看上去是那麼詭譎而不可思議。

夏雨溪沉沉地深呼吸了一口,穩住了一直在狂跳個不停的心臟,有些嘶啞地開口:「那本書究竟是什麼?夢裡的白色身影說的那些話又代表著什麼?」

她已經完全失控了,根本就不管紫眸少女是否聽得懂,也不理會她是否對自己有所不利,她只是一直隱約覺得,這個不同尋常的女孩一定知道這一切!

然而,紫眸少女只是輕輕笑了笑。她依然用蠱惑人心的雙眸凝視著夏雨溪,那微微勾起的淡櫻色嘴唇,卻像是一個最甜蜜的夢一樣,引誘著人主動沉迷和跌落。

然後她優雅地伸出了一隻手,劃出一條圓滑的弧線指向寬大書桌和兩張舒適的高背椅,聲音如美夢般甜蜜而濃郁:「不如先喝杯熱茶吧?讓自己的心情平靜一些。」

少女瀲灧的紫色雙眸,流動著氤氳的水汽。

夏雨溪在被她注視的一瞬間,突然覺得,自己的心情居然一點一點地恢復了安寧,甚至就順從著她的意旨靜靜地點了點頭……

芳香四溢的花茶端了上來,夏雨溪低頭品了一口,熟悉的白茶清香直沁入心口最疼痛的地方。

紫眸少女在她身邊坐下,緩緩地開口:「就像我最開始說的,書一旦翻開第一頁,一切就無法停止。」

夏雨溪的手指一顫,茶水頓時從描畫著藤蔓金紋的白瓷杯中潑灑了出來。

果然!

她是知道書的秘密的!

她趕緊放下茶杯,聲音變得比剛來圖書館時更加急切:「難道就沒有別的辦法嗎?我一定要讓它停止!現在不只是我,連我的朋友也被卷進來了!那個夢中的白影又是誰?為什麼他一直蠱惑著我?」

紫眸少女不動聲色地看著她,好像透過她的眼睛,就能望穿她的靈魂。

在空曠的圖書館里,時間的流逝是那樣的靜謐緩慢。

過了許久,少女的聲音平靜而堅定地在偌大的空間里回蕩起來:「沒有任何辦法,必須要看完,才會有最終的結果。而那個白影……」

紫眸少女頓了頓,美麗的眼睛定定看著夏雨溪:「他究竟是誰,或者更應該問你自己吧。」

叮——

銀色的茶匙無力地跌落進白瓷杯里,夏雨溪幾乎是全身脫力地低下了頭。

「但是……」

紫眸少女看到夏雨溪陷入混亂,溫柔地繼續說道,柔和的嗓音如白茶花朵嬌嫩花瓣,輕而慢地在空氣中瓣瓣伸展開。

「故事的主角是人,所以人才是真正的主導者。或者,命運早已經握在你自己的手中,不是嗎?」

紫眸少女說道這裡,淡淡地笑了:「無論是順從書中的語言,還是一味地違逆書中的語言,其實都是被《封印之書》控制。只有聽從自己的心,才能打破最強硬的詛咒。」

命運……掌握在自己手中……

圖書館外,一陣裊裊的輕風穿過空曠的走廊,迴旋著越過操場,拂過夜幕籠罩下的教學樓。

寧靜的教室里,安沐澤伏在桌子上,如昏迷一般沉沉睡著。在他的對面,坐著一個人影,被風撫起的輕紗窗帘遮擋住,看不真切。

人影伸出慘白的手指,輕輕地撫摸著安沐澤額前的髮絲,用暗啞的聲音冷冷說著:

「夏雨溪,接下來也該讓你嘗嘗失去一切,痛苦到撕心裂肺的滋味!」

夜色驚嘆著把這句惡毒的詛咒吞沒了,一切又回歸平靜,只有風聲還在繼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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封印之書·鏡之門(上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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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幕 就是我,一直在左右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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