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幕 快使用我吧,我能實現你的願望
再會吧!若你還沒決定,
留下鏡中那張慾望的臉容。
恨我,若你高興,就請
現在鬆開雙手。
休要怪命運總來助威,要你俯首,
閃電總伴著暴風雨,
黑夜追逐著白晝;
惱人的心事總不會罷休。
若要離開我,別等到最後,
請一開始就來,讓我嘗夠
鏡中人兒的眼淚,
比起痛苦還要苦楚。
這樣,就像鏡中的美夢,在夢裡歡愉,醒來只是一場空。
清晨的天空就像一匹湛藍的綢緞,泛出令人心曠神怡的光澤。而此時此刻,夏雨溪卻烏雲罩頂,一臉煩躁!
真討厭啊!為什麼世界上要有晨會這麼麻煩的東西?簡直就是謀殺學生寶貴的睡眠時間。
「啊——」她大大地打了個哈欠,立刻把本來就隔開一段距離、戰戰兢兢地站在她身邊的同學又嚇得往外退了一圈。她漫不經心地朝還在主席台上試音的「八爪魚」瞄了一眼,繼續剛才的神遊。
都是因為昨天和那個奇怪的傢伙比賽的緣故,累的夠嗆!想起昨天的比賽,一股熊熊的怒火就從夏雨溪的腳底直衝頭頂。哼!想不到本小姐英明一世,竟然會敗在那個該死的傢伙手裡,還……
回憶起那個叫人臉紅心跳的吻,夏雨溪像是要驅散記憶一般使勁地搖了搖腦袋,氣死人了!不僅沒能贏那個傢伙,還被他抓住了把柄,被要挾!啊啊!!她怎麼會這麼倒霉!
不過……雖然說是威脅,到昨天為止就打住了,就算那傢伙再怎麼卑鄙,總不可能天天追殺到學校來威脅她吧?
那麼,就當是做了一場噩夢好了……夏雨溪想著,得意地笑了起來,繼續隨著隨身聽里的歌曲輕哼起來。
流星Meteor
「各位同學,今天的晨會內容和本周學習計劃就公布到這裡……下面我要為大家介紹一位轉學來的優秀學生,他也即將出任我們新一屆的學生會會長……」
「夏雨溪……夏雨溪……」
「夏雨溪!」
完全沉浸在音樂節奏中的夏雨溪莫名其妙地抬起頭,卻發現周圍不知道什麼原因響起一片騷動,所有人都用驚訝的眼神看著她。
咦,發生了什麼事?她摘下耳塞正想隨便抓個人來問問,從主席台上再次傳來一個清冷的聲音。
「夏雨溪同學,請上台來。」
夏雨溪不明所以地循聲望去,遠遠地,只見一個熟悉的高大身影正站在主席台上,似笑非笑地看著她。就在視線交會的瞬間,夏雨溪感覺自己瞬間像被五雷轟頂一般,當下石化在了原地。
怎麼可能?!她使勁揉了揉眼睛。
清晨明媚的陽光中,那人如墨般的黑髮迎風飛揚,一雙恍若碧海般深邃迷人的眸子正直直地盯住她。隔著人群,他狡黠地向她眨了眨眼,微微彎起的嘴角又挑釁地上揚了幾度。熟悉的臉,熟悉的表情……這個人……這個人,就算化成灰她也認得!
夏雨溪震驚地說不出話來,指著主席台的手指微微顫抖著,腦海中彷彿遭遇暴風驟雨般,之前的小算盤瞬間被打得七零八落。
啊!岩晴,竟然是他!
夏雨溪如臨大敵般地站在主席台下,而跟她形成鮮明反差的是居高臨下地站在主席台上的岩晴,一臉氣定神閑的得意神色。
操場上學生們看到這樣奇怪的場景,早已經炸開了鍋。竊竊私語的聲音匯成一片,就像是嘈雜的機器轟鳴聲籠罩著整個操場。
「咦?怎麼會叫夏雨溪上台?新轉學來的學生會長認識她?」
「可是,叫她上去做什麼呢?她該不會要大鬧升旗儀式吧?」
「哇,很有可能哦!孫悟空大斗如來佛,有好戲看了。」
你到底要搞什麼鬼?!夏雨溪從剛才的震驚中回過神來,惡狠狠地瞪著台上的岩晴,用唇語質問他。
岩晴微微一笑,並沒有回答她,只是慢條斯理地拿著話筒向底下一頭霧水的同學們宣布:「下面,我們有請夏雨溪同學為我們做一個特別的發言。」
「啊——為什麼啊?」
「魔女校霸會做什麼發言啊?」
台下立刻像燒開的沸水一樣鬧騰起來,所有人的目光都直直地投向夏雨溪。
「據我了解,夏雨溪同學作為本校的『校霸』,在很多方面都給學校帶來了不良的影響,今天我想請她答應履行一個公約宣言,希望可以幫助她改過自新。」台上的岩晴回答了全校同學的疑惑,看向夏雨溪的眼睛滿是戲謔神色。
他這一番話才說完,台下的夏雨溪早已氣得面如土色!什麼叫校霸?!簡直是胡說八道!我根本就是正義的使者好不好!!這個什麼爛宣言,我才不要做!
「天啊,他叫校霸做檢討耶!」
「真可憐,他太不了解夏雨溪了……」
「夏雨溪絕對不可能會答應遵守這個宣言的啦!」
岩晴像是沒有聽到周圍的議論,徑自從旁邊的桌子上拿起一個白色的捲軸,對台下的夏雨溪揮動一下:「過來吧。」
夏雨溪的身體微微一震,她當然知道他手裡拿著的是什麼,立刻偏過頭去裝死。
岩晴見狀,不怒反笑,故意用曖昧的語氣大聲說道:「小溪還真是頑皮啊,非要我下去請你呢?」
小溪……新會長居然叫這個魔女小溪……
聽見這個稱呼,所有的人都不約而同地張大嘴,幾乎下巴掉地!
罪魁禍首岩晴卻瀟洒無比地大步走下台,臉上掛著「溫柔體貼」的笑容,一隻手一把擒住想拚命掙脫的夏雨溪的胳膊,同時用另一隻手威脅似的比了比嘴唇!
可惡!可惡!!可惡!!!這個卑鄙無恥的傢伙!
一代女俠夏雨溪,今天就要葬送在岩晴這個大爛人手裡了。
夏雨溪悲愴地抬頭望去,被拖著邁開僵硬的步子,像個機器人一樣慢慢走上了主席台。岩晴剛放開抓住她胳膊的手,夏雨溪一記帥氣的轉身,立刻要衝下台去,但岩晴早已搶先一步,擋住她的去路。
「你、你、你想幹嗎?」夏雨溪看著差點就要撞上的岩晴,居然感到有些慌神。從只有咫尺距離的岩晴身上散發出強烈的壓迫感,讓她這個「打遍柯林無敵手」的正義女俠居然有些心虛!
陽光下,他白皙無暇的皮膚泛出冷傲的光芒,漆黑的頭髮率性地隨風舞動,稍稍遮住了眼睛,卻擋不住他雙眼射出的銳利目光。
忽然,他伸出手,一把抓住了夏雨溪的衣領。夏雨溪還來不及反抗,就被他一個用力拉到了距離他的臉還不到一公分的地方——天哪,她甚至能清楚地感覺到岩晴溫熱的呼吸!
「如果你不老實聽話,我只好當著大家的面把那天在山洞裡的事情再表演一次了。」岩晴在夏雨溪耳邊輕聲威脅道。
「無恥!」夏雨溪低聲怒罵,臉紅得幾乎快要噴血了。
躊躇了半天,夏雨溪看看台下好奇得眼睛晶亮的好事者,又看看站在台邊保持著深意十足笑容的岩晴,任命地打開那封由岩晴大爛人親自撰寫的檢討書。
刷拉拉——長長的捲軸立刻就從主席台上一路滾了下去!
天哪!怎麼會這麼長啊!
夏雨溪狠狠地瞪了一眼岩晴,而岩晴則視而不見地將眼神飄到了別處。夏雨溪認命地低下頭,才看了一眼紙上的內容,眼珠子就差點脫窗掉了出來!
良民公約
在岩晴同學的親切幫助和耐心指導下,本人夏雨溪深切地感受到自己以往的所作所為是多麼的無聊、無知、無建設性。
為了加強學校同學之間的和諧友好,杜絕本人的一切地主惡霸行為,本人決定,在以岩晴同學的指示為核心指導的前提下,特制定本公約。
一、不得在校內以及其他公共場所尋釁滋事,有打架鬥毆之行為。
二、不得威脅同學、老師,有言語衝撞之行為。
三、著裝規範,文明有禮貌。不得違抗學生會制度,有漠視學校規範之行為。
四、不得逃學蹺課,有考試不及格之行為。
五、不得與同學太過疏離,有脫離大眾之行為。
六、不得與同學過往太密,有拉幫結派之行為。
七、要熱愛學習、熱愛勞動、熱愛老師、熱愛同學,最重要的是,要熱愛奉公無私的會長岩晴。
……
九十七、絕對遵從學生會會長岩晴的領導,尊重會長的權威,相信會長永遠是正確的。
九十八、如果會長錯了,參考上一條。
九十九、如有違反以上公約任意一條,本人自願接受懲罰。
一百、以上公約最終解釋權歸學生會會長岩晴所有。
公約承諾人:夏雨溪
xx年xx月xx日
誰能告訴她,這莫名其妙的玩意兒到底是什麼東西?是火星文嗎?作為一個思維正常、智商較高的正常人,為什麼她會完全無法理解這些文字?
夏雨溪獃獃看著手上那張寫得密密麻麻的公約,手止不住地顫抖起來,越來越劇烈!一個黃色的「#」在她的後腦勺突突直跳……
這根本就是在比她走上犯罪的道路,天知道她此刻多想狠狠地掐住岩晴的脖子。開玩笑!她絕對不要讀!!沒錯!大不了同歸於盡……夏雨溪重重地深呼吸了幾次,才拚命克制住了自己想把身邊這傢伙一腳踹飛的衝動!
她定了定神,噙著微笑,優美地走到話筒錢,儘力讓自己的聲音聽上去很平靜:「大家安靜一下好嗎?我今天上台並不是要念什麼宣言,只是想要鄭重地跟大家說明,我夏雨溪從來不為沒做錯的事情承認錯誤的……」
「可是……小溪……那昨天晚上的事情你要怎麼解釋呢……」岩晴靠了過來,像只純潔的小白兔般,撲閃著無辜的大眼睛。
「我跟你之間根本什麼也沒有發生!那天晚上的事件純屬巧合,純屬誤會!」
「是啊,我們只是因為突然下雨不得不躲進山洞,我們脫了衣服,想要烤火……」
脫了衣服……
叮!叮!叮!叮!
所有人聽到岩晴的話,眼角都在同一時刻閃過一絲別有意味的光芒,豎起耳朵,伸長脖子,生怕漏聽什麼重大信息。
「後來,我們不小心跌倒了,你撲倒了我……」
「天哪,撲倒……」
嘩嘩嘩——台下男生這時全都交頭接耳起來,女生們的臉色都成了一片羞澀的緋紅!
「你這個傢伙,給我閉嘴!」看著台下的人一臉快要噴血的表情,還有岩晴一副「不想穿幫就老實合作」的邪吝嘴臉,夏雨溪覺得整個人都快要氣得爆炸了,「好,我承諾會遵守良民公約!」
岩晴終於放下了手裡的話筒,故意一臉笑意地湊到她耳畔。「小溪,你是鬥不過我的!」
「你……你,你……」過了好久,夏雨溪好不容易才找回了自己的聲音,可是一句完整的話還沒說完,她的目光就直愣愣地定格在人群中,過了許久,她的嘴唇間才顫抖著迸出一個名字。
「安……沐澤……」
順著她獃滯的目光,岩晴皺著眉,看了過去——那個人正是安沐澤。
他穿著乾淨的白色毛衣,身材挺拔修長,飛揚的棕色髮絲猶如最動人的旋律般牽動人心。他優雅地提著小提琴琴盒,默默佇立著,淡然地望著台上。在他的周身,外界喧鬧的一切都與他無關。
隔著里三層外三層的人群,安沐澤同樣也望著台上的夏雨溪,眼神中閃過一絲詫異。只是這一瞥,就讓夏雨溪的目光如被風吹亂的湖面,不住地晃動起來!安沐澤卻只衝夏雨溪點了點頭,禮貌地笑了笑,然後轉身離開了。
夏雨溪的血液頓時凝固,渾身的神經都緊繃起來:沐澤哥全都看見了!怎麼可以發生這樣的事情呢!
「討厭鬼!你給我放開!」
望著安沐澤漸漸遠去的背影,夏雨溪腦海中轟的一聲巨響,差點把自己炸得七零八落!
被全校的人誤會都好,只有沐澤哥,絕對不可以。
「今天還真是爆炸性的一天啊!」
一放學,夏雨溪就用書包擋住臉,匆匆沿著牆角,想迅速離開學校這個是非地。才剛到教學樓下,同學們的議論聲就把她團團包圍住了。
「新任學生會會長不僅魅力非凡,能力還不是一般的強!居然可以讓校霸在全校學生面前做那麼丟臉的宣言!」
「你難道忘了嗎!我們學校的女魔頭好像跟會長在山上@#¥%&……」
「我知道真相,絕對的真相。夏雨溪絕對是對會長霸王硬上弓……好可怕。會長好可憐哦……」
夏雨溪黑著臉,默默地跟在那群七嘴八舌的女生身後。
呼呼……今天才發現,聽力太好也不是什麼好事!
夏雨溪在心中默默發泄了一番,終於平定了想扁人的衝動。她給自己掛上「淑女的微笑」,加快腳步,故意走到那群長舌婦面前。仰起頭呈45度角,夏雨溪用「友好和睦」的目光一一掃過所有人。剛剛還談論得興緻高昂的女生全都像被誰指使了一般,動作一致地捂住嘴,倒退一步,瞪大眼睛畏怯地望著她。
哼!夏雨溪挺直腰桿,輕甩頭髮走到了牆角。然後,她像是脫了水的麥稈一樣,一下子萎靡下來,佝僂著背,雙手幾乎低垂到地上。
唉……到底要怎樣才能擺脫掉岩晴那個大災星啊!!
不對,我現在應該擔心的,是怎麼平安地渡過明天吧……夏雨溪眼角含淚地望向天空,一顆象徵自由和平的星星無聲地隕落了。
奇迹Wonder
清晨,冬天特有的濃霧漸漸彌散,太陽的光芒還未從厚重的雲層中完全透出,清冷的空氣里除了「刷刷」的值日掃地聲外,突然響起一串平穩的腳步聲。
是誰這麼早就來了?值日生疑惑地抬起頭看向來人。
黑色的冬菇頭糾成一團團僵硬的塊狀,很明顯是粗製濫造的劣質假髮,標準的襯衣配黑色校服外套,給清冽的早晨平添了一絲寒意。女孩撩起假髮,露出兩隻厚啤酒瓶底一般的眼睛,懷裡還抱著厚厚的字典。
「早上好!」女孩「柔聲」跟值日生打完招呼,邁著輕盈的步伐向教室邁進。
奇怪……值日生看著女孩的背影,久久會不過神來。明明是柯林的標準「好學生」裝扮,但為什麼他會覺得這麼奇怪呢?他搖著頭,不解地繼續清掃樹葉,好半天,才爆發出一記驚聲大喝!
「啊——」他猛地回過頭,顫巍巍地指著已經走遠的女生的背影,臉上是幾乎崩潰的表情!
「那個人,那個人不就是——夏雨溪!」
丁零零——
伴隨著早讀的鈴聲,一個男生悠閑地喝著牛奶,走進了教室。
「早上好。」
聽到後面一個甜美的聲音,男生轉過頭準備也打聲招呼,卻在看清眼前人的瞬間噗地把嘴裡的牛奶噴了對方一身!
……
一瞬間,幾乎全班人的視線都集中到了門口的女生身上。黑色的冬菇頭,啤酒蓋眼鏡……這個人居然是夏雨溪?!
夏雨溪靜靜站立著,看著面前哆嗦得像鵪鶉般的男生沒有說話。兩人的對立簡直就像獅子盯住小白兔的畫面,讓所有人連大氣也不敢出,繃緊了心弦。
完了,那個男生死定了!向來特立獨行的夏雨溪絕不可能就這麼善罷甘休?
可是,夏雨溪卻只是深深吸了一口氣,啤酒蓋下的眼睛彎成一條直線:「沒有關係,你剛才沒有嗆到吧?」
什麼?!幾乎所有人都差點直接喊出來!而夏雨溪對面緊張得只想落荒而逃的男生,更是震驚得直接跌坐到地上。
夏雨溪溫柔地掏出手巾,蹲下身子遞了過去,體貼地說:「你沒事吧,用手絹擦擦嘴巴吧?」
男生瑟縮著手,一下子就跳了起來!
溫柔……夏雨溪,多麼不搭的兩個詞!今天是什麼日子?火山噴發?外星人入侵地球?哥斯拉現身?難道世界末日要提前到來?
所有的人都戰戰兢兢,小心翼翼地看著門口的夏雨溪,大氣都不敢喘。不過當事人夏雨溪在做完一連串讓人大感意外的舉動之後,卻鎮定地推了推鼻樑上的啤酒蓋眼睛,回過頭去,叮——
一道反光。
良民公約第三條:著裝規範,文明有禮貌。
岩晴正拿著一個本子在教師的後門抄抄寫寫,對她點點頭,示意表現得不錯。
夏雨溪見狀欣慰地撫了撫胸口,不枉費我毀容式地終極「好學生」COSPLAY啊!
呼——好難啊!
坐到座位上,一直保持著嚴謹笑容的夏雨溪立刻就趴倒在桌面上。要不是岩晴那傢伙事後承諾自己,若是都能遵照公約執行,就一定會在大家面前澄清事實,她才不會這麼做呢!才一個早上,她就已經累得沒有一點力氣了。要扮演優秀的好學生,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啊!
同樣只一個早晨,關於夏雨溪的「華麗大變身」事件已經傳得街知巷聞。所有柯林的學生都興緻勃勃地談論著這件不亞於彗星撞地球一般重大的「新聞」。
「夏雨溪今天穿校服來上學哎!標準校服哎!」
「是啊!她還戴了假髮哦!齊耳的黑髮!對了!還有眼睛!也從隱形眼鏡換成普通的厚片眼睛了呢!」
「我知道,我知道!她還跟每個人都有禮貌地問好!明明以前總說這個最麻煩了!」
「天啊,她還是夏雨溪嗎?學生會會長太厲害了!!」
夏雨溪聽著這些傳聞,表面上還掛著無比鎮定的微笑,手指卻早已經捏著拳頭。
我要鎮定!要鎮定!這種時候絕不能就這麼乾脆地向那個混蛋認輸!看著吧,良民公約也好,奴隸條約也好!我是不會認輸的!
良民公約第四條:不得逃學蹺課,有考試不及格之行為。
書店裡,夏雨溪站在參考書櫃前,周圍的人都像看怪物一樣看著她,她略一沉思,跳出一本厚厚的《跳進題海——金榜題名10000道》,重重地拍到收銀台,推一推眼鏡:「我要這個。」
身後響起一片重物落地的聲音。
良民公約第二條:不得威脅同學、老師,有言語衝撞之行為。
課堂上,老師一轉身:「下面這個問題……」
「我!我來回答!」夏雨溪積極地跳起來。
「夏雨溪同學,踴躍回答問題是好事,但是你知道我要問什麼嗎?」
「老師上課已經很辛苦了,怎麼可以還要老師來提問呢!全部交給我吧!」
咣當!!
才剛下課,大量的人群就像螞蟻一樣涌到高一B班,對著裡面指指點點。
「喂喂,你擋到我了!」
「過去一點過去一點,讓我看一眼……」
「咦,好可怕,竟然真的跟傳聞一樣呢,簡直可以位列校園七大不可思議奇迹之首啊!」
靠近走廊一側的玻璃窗外黑壓壓地圍滿了其他班級好奇的同學,大家裡三層外三層,拚命往前面擠,還大聲討論。
夏雨溪端正地坐在教室,無視窗外被擠壓得奇形怪狀的人臉,鎮定地做著那本完全看不明白《跳進題海——金榜題名10000道》,內心卻已經是波濤洶湧。
柯林最盛產的不就是書獃子么?為什麼我這麼標準的書獃子好學生裝扮就是被當成哥斯拉參觀啊?
「什麼?夏雨溪變乖學生?!」
圍觀的人群外圍出現一個中氣有力的聲音,原來是體育部長,傳說中的「柯林巨無霸」!他氣勢洶洶地幾大步就邁到了夏雨溪跟前。一米九的身高彷彿一座巍峨的鐵塔,完全擋住了原本落在參考書上的光線。
夏雨溪只好放下書,沖他溫柔地露齒一笑:「同學,你好。」
體育部長瞬間被嚇退了兩步,觀察了一會,又小心翼翼地靠近臉上像是黏著笑容面具的夏雨溪。
長期的受害經驗告訴他:她可能是裝的!一定有陷阱!體育部長略一思量,拿起一支筆遠遠地戳了戳夏雨溪,然後立馬驚恐地撒腿,遠遠逃開。
夏雨溪揚起頭,春天花朵一般燦爛微笑:「這位同學,你有什麼事情嗎?」
哼哼,這個時候就要貫徹忍著哲學!我忍!
體育部長等了一會兒,見沒有反應,就小心翼翼地走了回來,丟開鉛筆,這次換用手指戳了戳夏雨溪。夏雨溪繼續微笑,努力剋制住心裡湧出來的魔鬼情緒,我再忍!
體育部長觀察了半天,見夏雨溪還是沒有反應,終於放心了,叉腰仰天大笑:「哈哈哈哈,夏雨溪你也有今天!以前我被你這個傢伙捉弄了那麼多次,現在終於可以報仇了!」
說完,他退後幾步,擺足架勢,嗷嗷快叫幾聲,一個飛踢過來。
忍無可忍了!
夏雨溪飛快地向桌上一掃,忽然眼前一亮,隨手丟了一個彈珠在地上。體育部長一個不穩,重重地摔倒在地上!
轟!這座「鐵塔」的倒塌讓教師內所有的人都清晰得感受到什麼叫做「地動山搖」。
「啊!我的腰啊——」
「啊,同學,你沒事吧?」夏雨溪裝模作樣地驚呼一聲,異常關切地去扶體育部長。趁對方正扶著腰慘叫連連,她眼睛一眨,假裝不小心踩住她的外套,手上一拉,那件外套就扯開了大半,露出了底下印著「我愛水兵月」字樣的紀念T恤——長發飄飄的美少女戰士手握魔法杖,在粉紅色的T恤上擺出了正要「替月行道」的標準姿勢。
現場一片死寂。
誰都沒想到,外表像大猩猩一般的體育部長,竟然也有一顆純潔的少女之心……
「哈哈哈哈哈哈!!!!」
體育部長的臉在爆笑聲中漲成了豬肝色,羞憤地用外套捂著臉,飛也似的逃走了。
哼,跟我斗,再回去修鍊幾百年吧!夏雨溪抬了抬眼鏡,眼底閃過一絲難以察覺的笑意。不過,她還沒得意多久,忽然背後傳來了冰涼的聲音。
「夏雨溪同學——」糟了!夏雨溪心裡一毛,立刻把臉上的表情切換成諂媚狀,緩緩轉頭。人群里的岩晴依舊拿著記錄本,似笑非笑地朝她比了比嘴唇:你沒忘記吧?
夏雨溪瞬間像枯萎的小花一樣蔫了下去,乖乖地溜回位置上繼續做題。
約定Promise
這樣悲慘的日子才過了幾天,夏雨溪的怨念就積攢到了頂峰。
不行,在這樣下去絕對會崩潰掉!此刻,夏雨溪無力地趴在課桌上,想著這幾天各種悲慘的事情,感到一股怒過從心底冒了上來!
岩晴你這個大混蛋,逼我遵守什麼《良民公約》!你等著,我要讓你知道,我夏雨溪才不是那種任人擺布的笨蛋!就算……就算惹不起,躲總躲得起吧?眼珠子一轉,夏雨溪忽然狡黠地勾起嘴角。
嘿嘿,你不是要一直監督我么?我逃走了看你怎麼辦!
「零——」下午最後一節課的下課鈴準時打響。
「那麼,各位同學我們明天見……」講台上,老師還沒來得及鬆開手中的粉筆,便只見一個纖細的身影如同離弦之箭一般,「嗖」地從眼前一躍而起,朝門口衝去!
身為柯林「一霸」,學校的地形她再熟悉不過,她就不信,剛轉學過來的岩晴能逮得到她!
她一路躲躲閃閃地繞過中間數間教室。前方拐彎就是樓梯口,只要下了樓梯就能成功逃脫了!夏雨溪心裡一陣興奮,正要飛奔過去,樓梯口卻恰好走上來一個熟悉的身影。夏雨溪猛地收住腳步,她緊緊貼著牆壁往拐角處偷看,心裡有了不詳的預感。
依然是漫不經心的姿態,熟悉到燒成灰都認得的臉上掛著似笑非笑的表情。岩晴這傢伙正悠然地一步步走上台階,然後站在樓梯口,一副守株待兔的樣子。
夏雨溪緊貼在牆上,抬起手用力摁住突突直跳的右眼。可惡!可惡!好不容易眼看就要逃離出魔掌,怎能在這個當口功虧一簣!
「夏雨溪?」彷彿有心靈感應一般,原本背對自己站著的岩晴突然轉過身來,沖著她所在的方向大叫了一聲。
糟糕!夏雨溪眼見岩晴追趕的腳步聲越來越近,她心一橫,閉上眼睛就朝走廊盡頭的房間衝去——
「轟!」房間的大門突然被人踢開。
「哇啊啊啊!」幾個還在整理衣服的男生被這個突如其來的闖入者嚇了一大跳。
「哇啊啊啊啊——」比那更凄慘的,是夏雨溪尖銳的悲鳴。「怎麼會是男廁所?!天哪!我什麼也沒看見!!!我什麼都看不見!!!」
天哪,該怎麼辦?該怎麼辦?!她抬手捂住臉,像只無頭蒼蠅一般在裡面跌跌撞撞地躲閃。
室內一陣雞飛狗跳,她茫然無措地在原地轉圈!一抬眼,她忽然看見眼前有一扇門,連忙慌不擇路堤一把推開小門,躲進了隔間。
撲通!撲通!心跳急速得彷彿快要從胸腔里蹦跳出來。
咚、咚、咚、咚。
有人進來了!
並不急促的腳步聲由遠及近地從門口方向傳來。最後,停留在自己這間的位置。
不要開,千萬不要開——
她閉上眼拚命祈禱。忽然之間,腦海中傳來一個神秘的聲音:
「使用我……快使用我……」
「使用什麼?」
「使用我……使用我實現你的願望……」
使用什麼啊,莫名其妙!她急得像熱鍋上的螞蟻一般團團轉,那個神秘聲音的加入更讓她的大腦亂成了糨糊。
正在她手足無措之際,猛然間,咯吱一聲——
門,開了。
夏雨溪認命地抬起頭,舉手投降:「就算你……」她的話還沒說完,就卡在了嗓子眼。
「雨溪?你怎麼會在這裡?!」一個好聽又帶著幾分濃濃的驚訝的聲音在頭頂響起。
「沐,沐澤哥?」夏雨溪怎麼也沒想到自己會這麼倒霉地撞上沐澤哥,頓時傻眼了。
兩人面面相覷,一時之間,誰都不知道要說些什麼。
完蛋了!沐澤哥以後該不會把她當成故意闖入男廁所的變態吧?夏雨溪目光觸到安沐澤一臉不解的神情時,她只覺得全身血液似乎一下子衝到頭頂上來,雙頰也熱得發燙。只好拚命揮動著雙手,結結巴巴地解釋道:「我……那個……不是,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樣……我其實是……」
「對不起,請問你有沒有看見一個……」
正在這時,遠遠的,岩晴的聲音從走廊上飄了進來。
「我、我就是因為岩晴要抓我才躲進廁所的!」夏雨溪又急又尷尬,滿臉通紅地為自己辯解。
「原來如此。」安沐澤看了看門口的情形,又看了看滿臉悲壯赴死狀的夏雨溪,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良民公約》這一事件已經傳遍了整個柯林,連他都略有耳聞。
「我明白了,跟我來吧。」
「哎?」
夏雨溪還沒想清楚他那句話是什麼意思,只覺得突然眼前一黑,隨後跌入一個溫暖的懷抱。安沐澤迅速將身上的外套脫了下來,將夏雨溪一把裹住,拉著她大步向門外走去。
「對不起,請讓一讓。」安沐澤拉著夏雨溪的手,避開驚訝的人群,快步向前跑去。
夏雨溪傻傻地跟在安沐澤身後,幾乎看不見身邊不斷倒退的風景和人影,視線里只看得見那個高大的背影和不斷揚起的栗色髮絲。那雙緊緊拉著她的手,手心裡傳來的溫度牽動著她的心跳,不斷起伏蔓延,越跳越快。
第一次,他第一次握住了她的手!
似乎周圍的一切喧囂都消失了,安靜得只能聽見彼此的呼吸聲。這個世界只有他和她兩個人。這樣的場景,不知夢見過多少次,這一次,會不會又是夢境呢?
「別害怕,我會保護你的。」
溫柔的耳語彷彿現在還縈繞在夏雨溪的耳邊,從那時起,她的心裡有一塊柔軟的地方被輕輕地觸動了。
不知道跑了多久,安沐澤終於停了下來,兩個人一起靠在一棵大樹邊呼哧呼哧地喘著氣,抬起頭來,看著彼此大汗淋漓的樣子,不由地相視一笑。
安沐澤抬頭看了看蔥蔥鬱郁的樹枝,靠著樹枝坐了下來,夏雨溪也坐到了他的旁邊。
啊,不自不覺中,他們跑到這裡來了呢。
看著周圍熟悉的風景,夏雨溪的心慢慢寧靜下來。
「還記得這裡么?」安沐澤轉過頭,微笑著問道。
「嗯,記得!」夏雨溪點了點頭,臉上是無限的神往,「那時候我第一次來柯林參觀,你就是在這裡跟我約定,要一起上這所高中。」
「呵呵,是啊,那時候你真是個很調皮的女生,什麼都不喜歡按規矩來做……」
夏雨溪側著頭,目不轉睛地看著安沐澤低垂著眼睫說話的側臉。身後依靠的大樹如同華蓋似的撐開了一片綠蔭,陽光從樹葉的間隙里投射下來,落在身邊的草坪上,鑽石般璀璨。偶然有風吹過,不安分的陽光便會細密地在安沐澤的睫毛間跳動著。
夏雨溪就這樣靜靜地看著宛如天使般完美的安沐澤,身上一貫的張揚氣息不知不覺間平復了下來,一種屬於平常女孩的溫柔在她心裡悄然而生。
「什麼時候,那個倔強又溫柔的女孩子也長大了。」安沐澤轉過臉,修長白皙的手指寵溺地放在夏雨溪的頭上,輕揉著她微亂的頭髮,「不過,雨溪的頭髮還是像小時候一樣可愛呢!」
當安沐澤的手指觸到夏雨溪的剎那,她感覺有什麼在心底「砰」地炸開了,散落成遍地的花朵,一股熱流急速竄上了她的臉頰,讓她頓時感到有些不知所措。
「雨溪,很久沒有一起聚聚了。」安沐澤似乎沒有注意到她的失措,他微笑著看著她忽然提議,「明天是周末,要不要跟我一起去買琴譜呢?」
「哎?」聽到安沐澤的話,夏雨溪的大腦像是突然當機了一樣,她先是愣了幾秒,然後猛地抬起頭,望著安沐澤的眼睛里有著驚喜的光芒,有點緊張地問道,「啊?當然有空!但真的可以嗎?!我可以一起去嗎?」
該不會是在做夢吧?沐澤哥竟然會約自己出去!雖然只是買琴譜,但是……也可以算是兩個人的單獨約會吧!夏雨溪想到這裡,笑得一臉燦爛。
安沐澤微微一笑:「那就這麼說定了哦!」
「一言……」
「不!可!以!」
一個突如其來的聲音打斷了夏雨溪尚未出口的話。她轉過身,發現那個陰魂不散的岩晴不知何時也出現在了草坪之上。
「很抱歉,學長。夏雨溪同學明天需要接受特別輔導,沒有時間。」他毫不在意一旁夏雨溪足以殺人的目光,認真地打斷兩人的談話。
「才不是那樣的!」夏雨溪憤怒得恨不得立刻殺了他,「沐澤哥,你別聽他的。我真的可以哦。」
「小溪……」安沐澤有些困惑地看著面前爭論不休的兩個人。
「學長,可以冒昧地問一下你的手機號碼嗎?我這裡有些不錯的圖片哦,要不要看?」岩晴不理夏雨溪,當著她的面,故意從口袋裡掏出手機,向安沐澤展示他的手機……
這個傢伙……這個傢伙!可惡!可惡!!可惡!!!夏雨溪聽到他這話,立刻明白了他的意思,臉上頓時一陣紅一陣白。她狠狠地盯著岩晴手中的「武器」,生怕一個不小心,圖片就會外泄出去。
「呃——對不起哦,沐澤哥,我突然想起來,我明天確實有事走不開。所以,沒有辦法陪你一起去買琴譜了,抱歉哦。」
夏雨溪幾乎是咬牙切齒般地說出如上的句子,她狠心地拒絕了她夢寐以求的邀請,內心痛得快要滴出血來。
「……小溪,這已經是第四碗了,你的肚子沒有問題吧?!」傍晚的餐桌上,媽媽捧著碗,瞠目結舌地看著對面瘋狂扒飯的女兒。
「不儲備足夠的體力怎麼能應對那些殘酷的現狀啊!」夏雨溪一邊扒飯一邊狠狠地說著,想到岩晴那個可惡的傢伙,起就不打一處來。啊嗚……啊嗚啊嗚啊嗚!
「老婆,我們小溪是不是因為學習壓力太大,崩潰了啊?」爸爸見狀,吃驚得連報紙也拿倒了!
「嗯,一定是。他們老師三天兩頭就打電話讓我們去學校談談,壓力一定肯定很大。」媽媽嚴肅地點了下頭。
「我吃飽了!」夏雨溪面無表情地丟下碗,倏地站起身,「先回房間了,你們慢吃。」
啪啪啪啪、啪啪啪啪——
漆黑一片的房間里,只有從電腦屏幕投射出來的幽幽藍光。電腦屏幕上,一個跳躍的小人正不斷受到來自四面八方的攻擊。夏雨溪一動不動地坐在電腦前,把那個虛擬的人物想象成岩晴那張可惡的大臉,用力摁著進攻的按鈕。
「YOUWIN!」直到音響中傳來遊戲結束的聲音,她才憤憤不平地鬆開鍵盤。
唉,要是生活也能像遊戲一樣能輕鬆操縱該多好?
可惡!如果不是你的話,明天我早就跟沐澤哥出去約會了,而不是像現在這樣,只能在家打電動!
夏雨溪從來沒有像現在這樣痛恨過岩晴的存在。
滴滴滴——滴滴滴——
剛退出遊戲界面,QQ上不斷跳動的小兔子頭像吸引了夏雨溪的注意。那是林詩琪的頭像!
她怔怔地望著那隻笑得甜甜地兔子,重重地呼出一口氣,才緩緩地按下了滑鼠。
夢遊愛麗絲:雨溪,你在幹嗎?
睫毛彎彎:打遊戲……
夢遊愛麗絲:怎麼好像沒精神的樣子?
睫毛彎彎:沒有啦。都怪那個叫岩晴的傢伙,把我整得好慘。每天都限制我的自由!那個人根本就是正義的公敵,人類的剋星!
夢遊愛麗絲:呵呵,大概只有你那樣想吧?其實他在學校里雖然算不上人氣王,還是比較受歡迎的!
睫毛彎彎:那是別人不了解他的本質!人可不能光看表面。
夢遊愛麗絲:對了,放學的時候我遇見安沐澤學長,和學長約好明天去買琴譜哦……
——哎?
放置在鍵盤上的手指突然僵硬了,夏雨溪怔怔地看著屏幕上不斷晃動的游標,心裡突然百味雜陳。
結果明天是詩琪去跟沐澤哥約會嗎?不不不,他們都是學生會的成員,根本談不上是約會,只不過是公事而已啦!只是——
為什麼那個人不是我?!如果不是岩晴的話……如果不是今天他突然跳出來威脅我的話,明天陪在沐澤哥身邊的人,應該是我才對啊!
夏雨溪感到萬分的煩躁起來。
詩琪真好,能夠經常跟沐澤哥在一起工作……
恍惚間,她的腦海中再次響起了那個神秘的聲音:
「使用我……快使用我……」
「使用什麼?」
「使用我……只要使用那面鏡子,一切願望就會實現……」
……鏡子?
奇怪,究竟是什麼鏡子呢?這個奇怪的說話聲……會不會是幻覺呢?夏雨溪用力搖了搖頭,視線又重新出到閃爍著的屏幕,把耳機里的音樂的聲音又調得更大,想要驅趕腦海里那奇怪的聲音。
暖烘烘的屋子,窗戶和裹著小毛毯的夏雨溪都被包得嚴嚴實實的。在她身後的書架上,一直被遺忘的那本羊皮封面的古書,靜靜躺著。沒有風,窗帘卻突然飄動起來,厚重的書頁在書架上碰出細微的響動,輕輕翻開來。沉浸在自己世界中的夏雨溪卻渾然不覺。有著細密紙紋的書頁上,竟然彷彿有隻隱形的手在撰寫一般,慢慢出一段優美的文字。
那時,克莉奧來到女孩的身旁,
訴說著,她的心,曾為美麗的阿佛洛狄神傷。
一位古羅馬的女子,美貌讓全城都為之傾倒,
阿佛洛狄卻愛慕少年尼莫,儘管他對她冷漠異常。
阿佛洛狄日日對著鏡子打扮,期盼愛人能垂青美麗的容妝。
少年最終迎娶了城中相貌平平的女子,
這讓阿佛洛狄黯然死去,
手中握著的鏡子,附有她的不甘。
傳說這面鏡子照到的人,永遠會愛上鏡子主人,
只到白髮蒼蒼……
親吻Kiss
第二天放學,不想回家的夏雨溪漫無目的地在街上晃蕩。
最近幾天,林詩琪每一聽到放學鈴聲就像一隻歡快的小鳥一樣消失在教師門口。聽說,沐澤哥的演奏會馬上就要開始了,兩人天天都要一起綵排到很晚。而且詩琪昨天在QQ上說,今天她要和沐澤哥哥一起去買琴譜……不知道他們現在情況怎麼樣了呢……
都怪岩晴那個笨蛋傢伙!否則……否則自己現在應該正和沐澤哥哥一起開心地逛音樂商店吧……想到這裡,夏雨溪像被拔掉了氣栓的輪胎一般長長地泄了一口氣,眼神黯淡了不少。
從前方接到傳來了熱鬧的電子樂和喧嘩嘈雜的人聲,她抬頭一看,在不遠處有一家剛營業不久的電子遊藝廳。全新的裝修、巨幅的彩色張貼,營造出一片歡樂地氣氛,讓人一看就覺得心情舒暢。
透過玻璃櫥窗看進去,裡面擠滿了大人和孩子,正在各個遊藝機旁盡情玩耍,每個人的臉上都掛著自然而舒心的微笑。
「好!決定了!」夏雨溪暗自捏緊拳頭,「即使最近都是一個人度過,也照樣可以過得很開心!本小姐今天要玩個痛快!」
於是,用手揉了揉有些微酸的鼻子,夏雨溪雄赳赳氣昂昂地大步邁向遊藝廳。
砰——
悶頭悶腦往前沖的夏雨溪,剛剛踏上遊藝廳的階梯,額頭就撞上了一個溫溫軟軟的「東西」。雖然不太痛,但猛烈地衝擊,還是讓她咬到了自己的舌尖。
「隨啊?!隨走入都不看入的?!」
夏雨溪吃痛地捂住自己的嘴巴,口齒不清地嘟嚷著。
「活該。」一聲幸災樂禍的冷笑傳入耳朵,熟悉的厭惡感順著毛孔鑽入夏雨溪的五臟六腑,讓她渾身的雞皮疙瘩都立了起來。
岩晴?!
夏雨溪猛地抬起頭,瞪大眼睛不可思議地望著這個無所不能,無處不在的大剋星。
岩晴看著她嚇傻的樣子,反而心情很好地抱起胳膊,右手的手指輪流地在手肘關節彈動。
「昨天讓你從眼皮下逃跑,你以為今天還會讓你全身而退?」
「岩晴!你到底是『忍者神龜』還是跟蹤狂?!怎麼無論我去哪裡,你都能像影子一樣地跟隨我出現?!我警告你哦,你跟蹤我已經嚴重騷擾到我的生活,這是觸犯法律的!」
「這個嘛,」岩晴反而彎起嘴角來,自信地一笑,「與其說道『法律』這麼嚴重的事情上去,我們不如先來討論一下——夏雨溪同學,你在放學后,不按時回家,反而流連於電子遊藝廳這種娛樂場所,是不是違反了本校的校規?我既然現在是學生會會長,當然有責任約束你的行為,讓你懸崖勒馬迷途知返。這不是觸犯法律,反而是助人為樂吧?」
明明是緊密盯人外加打擊報復!還說得這麼冠冕堂皇!
「我……我才不管!」夏雨溪嘴角一翹,直指上天,「好吧!你是學生會會長,當我在學校上學的時候,你有這個資格管我。但現在我放學了,不是學生了,能管我的只有我爸媽!關你什麼事?」
岩晴也不攔她,而是紳士地彎彎腰,好整以暇地從褲兜里掏出手機來,裝模作樣地按來按去:「啊——好煩惱!這麼精彩的圖片我一個人欣賞實在是太可惜了!不知把它發給學生會的誰、那誰和那誰誰誰……啊!對了!不如,就發給你最喜歡的安沐澤看看,你覺得怎麼樣?」
原以為會引得夏雨溪暴跳如雷地和自己爭吵一番的,可是身旁卻安靜得沒有一絲聲音。
岩晴不停按動的手指停下來,他轉過頭去,奇怪地盯著身旁的夏雨溪。只見她的小臉一下子失去了平時生動的光澤,變得煞白慘淡。哭的紅腫的眼睛低垂著,眼眶下面青青黑黑。而花瓣般的粉嫩雙唇,也被牙齒咬出了凌亂的齒痕。
不想被人看見現在的神情,夏雨溪很快低下頭,自暴自棄地打著哈哈:「隨便你啊,反正又不是第一天知道你是這麼卑鄙的人……你願意給誰都好啊……反正我已經無所謂了……學校里每個同學都不喜歡我,連老師都嫌棄我……也對,又有誰會喜歡綽號『校霸』的怪女孩呢……」
岩晴張了張嘴想說什麼,但他最終還是按捺下來,把手中的手機慢慢合起。
「再說,柯林里長相漂亮身材又好的女生有那麼多,個個都是性格溫順,多才多藝的乖乖女……放著花圃里大片的花朵不看,又有哪個傻瓜會觀賞花圃外的一株雜草呢?」
她也不想在岩晴面前說這麼沮喪、這麼丟臉的話,但今天卻不知怎麼回事,這些話語自動地從她口裡湧出來,彷彿它們很渴望被別人聽到,已經渴望了很久很久。
想了想,她直接推門走進了電子遊藝廳,只剩下岩晴一個人在門外無言凝望。
叮噹——叮噹——
兩個遊戲幣跳躍地滑進投幣口,夏雨溪兩眼裡映著熒光屏上鮮艷動感的圖案,嘀嘀地按動著選擇鍵。
「不愧是最新的遊藝廳,這台跳舞機是本市最新式的哎!還有這麼新的歌曲可以選擇!哎!這首歌我喜歡!就選它了!」
在喧鬧的遊藝廳里,夏雨溪故意大吵大嚷來驅散自己心中的苦悶。她的手指最終在一首喧嘩吵鬧的動畫歌曲上停住。
按下「確定」鍵后,音樂開始。屏幕上,穿著熒光色舞裙的女孩眨著大眼睛,對這屏幕外拋出一個大大的紅心,然後就開始快活地左右搖擺,等待著玩家來操縱她翩翩起舞。
「好!開動!」
夏雨溪暗自在胸前捏緊了拳頭,眼睛緊盯著屏幕上不斷落下的五彩繽紛的箭頭,跟隨著輕快活潑的樂曲節奏,依序踩踏腳下的感應器。
每踩中一次,屏幕底端的得分槽里就會閃動一次五彩的光芒,隨著夏雨溪裙角的飄揚,那些五彩光芒逐漸連成一片,看起來讓人格外有成就感。
沒多久,音樂結束。屏幕上的得分數字不斷滾動,最後的等級評分出來了。正確率98%,一個大大的「S」級評分,金光閃閃地出現在了屏幕正中。
「呼、呼,真痛快,好久沒有這麼開心地玩過了。」夏雨溪叉著腰,得意地看著屏幕上的級別和得分,「平時在家老是被老媽拿來和詩琪做比較,到了學校又要被岩晴那個大混蛋罵得一無是處,看來,至少本小姐在舞蹈上還是有一定天分的嘛!哈哈哈哈!」
「嗯,原來在舞蹈上有天分的人跳舞機是玩三顆星難度的啊。」
那個令人全身汗毛直豎的討厭聲音又在夏雨溪背後陰魂不散地響起。夏雨溪刷地轉身,果不其然地看到了岩晴那似笑非笑的臉。
「岩晴?!你在這裡幹什麼?!」
「我在這裡幹什麼?這裡不是電子遊藝廳嗎?我到這裡來,除了打電子遊戲,難道還能買CD嗎?」
「你開玩笑吧?!」夏雨溪的眼睛都瞪大了,「你可是柯林的學生會會長哎!放學之後不回家,也不做學生會工作,居然跑到電子遊藝廳來打遊戲?!這不是違反校規嗎?!你剛才自己說的呀!」
「沒錯,我剛才是說過。但是呢,所謂的違反校規,如果是在校內發生,那麼請向校學生會會長舉報;如果是在校外發生……那就不在校規的管束範圍之內了。這也是你剛才自己說的。」
夏雨溪哼一聲,翻了翻白眼看向天花板,不再和岩晴糾纏。
岩晴看著夏雨溪賭氣的樣子,嘴角得意地翹起。他徑直在夏雨溪旁邊的跳舞機里投入了遊戲幣,也開始嘀嘀按動選擇鍵,一連串嫻熟的動作看得旁邊的夏雨溪眼睛都直了。
這個……這個裝腔作勢的偽君子!我還以為學生會會長一定連遊藝廳的大門朝哪邊開都不知道,沒想到投幣居然這麼熟練!
「所謂真正的好學生呢,就是無論是學習還是玩,都要超過普通的學生。今天我就讓你看看,要達到學生會會長的程度需要一個怎樣的水準!」
岩晴眼鏡「叮」的一反光,選擇了一首四顆星難度的熱烈舞曲。
音樂開始后,屏幕上立刻出現了一個戴著黒超墨鏡、穿著全黑的背心和闊腳褲、扎滿頭黑人小辮的男舞者。他朝著屏幕外彈了一個閃亮的響指,然後靈活地左右輕躍,等待著玩家的操縱。
「GO!」比剛才夏雨溪跳的時候更繁多的箭頭,像花雨般從屏幕上方落下,岩晴的眼睛緊緊盯著屏幕,恰到好處地在每個節奏點踩下感應器。
岩晴的腿又長又直,當他隨著音樂舞動、騰躍時,每一次甩腿都猶如天生練習舞蹈的男生,靈敏又帥氣,看得周圍偶爾經過的辣妹玩家嘖嘖讚歎。
所有的箭頭都適時地踩中,屏幕下方的得分槽里,已經閃亮成一片鑽石的璀璨。
怎麼辦?怎麼辦?怎麼辦?這個混蛋怎麼還不出錯!再這麼下去,讓他跳到100%,那我不就真的沒有機會扳倒他了?
歌曲終於進入尾聲,屏幕上的數字以前所未有的高速滾動起來,彷彿金幣傾瀉而下的聲音引得周圍人群爆出了一陣歡呼喝彩!
正確率100%,超、超、超「S」級!
不僅如此,在屏幕上還開始漫天飛花,煙火四射,一行鑽石般璀璨的字「啪」地出現了——
恭喜你成為本機有史以來的歷史最高分!
你是舞王之王!
「太厲害了!」人群中爆出了如雷的歡聲,噼里啪啦的鼓掌聲響起,如同無數的照相機閃光燈在捕捉著明星的身影。
「謝謝大家。」岩晴瀟洒地轉過身來,以標準的紳士姿勢,對著圍觀眾人彎腰致謝。
「太帥了!」人群中一個女性玩客立刻就暈了過去,被周圍的人手忙腳亂地扶住。
岩晴帶著王者的自傲表情下了跳舞機,故意一搖一擺地走到夏雨溪面前,越湊越近,把氣息吐到她那菜花色的臉頰上。
「怎麼樣?夏雨溪同學。這樣算不算的上是學生會會長的水準?」頓了一下,他又用更惡劣的語氣,以更慢的語速,幾乎是一個字一個字地說道,「連打遊戲都會輸給我,你、沒、救、了。」
「我……我!」夏雨溪醒過神來,這次怒火不僅僅是在她胸腔燃燒,更是直躥上腦,讓他整個身體都籠罩在一團熊熊鬥氣中。
她像頭狩獵中的猛獸般,兩眼放光,刷地扭轉頭來看向身後混在人群中的遊藝廳老闆:「老闆!還有沒有更高難度的歌曲?!」
「呃!」遊藝廳老闆的身體猛地一抬手,擦擦腦門上的虛汗,「其實……其實還有一首傳說中最高難度的隱藏關哦……」
「我要玩這一關!」
「我要玩這一關!」
兩道聲線同時想起,四隻手都按在了遊藝廳老闆的肩膀上,四隻眼睛里都往外迸射出要把老闆烤成非洲人的灼熱光線。
「啊、啊……其實可以兩台機同時一起玩的……」老闆抖抖索索地從外套內袋掏出解密的鑰匙。
「你還是別逞強了,十顆星哎。可不是說說看那麼好玩的。」並排站在相鄰的兩台跳舞機上,岩晴冷著臉看了眼旁邊的夏雨溪,語氣裡帶著微嘲。
「你才應該小心吧。到時候拖了我的後腿,我也是不會輕易放過你的。」夏雨溪眯起眼睛,從窄縫裡擠出諷刺的光芒,刺向岩晴那張自大的臉。
「要不要玩新一輪國王遊戲?!誰在這關輸掉,就要聽另一方的話!」音樂開始,在等待指令的前奏里,岩晴突然大喊,挑釁的目光看向夏雨溪。
「誰怕你?!這次我不會再粗心大意中你的招了!」
一想起上次那個欠扁的國王遊戲,夏雨溪就有滿肚子的氣要發泄在岩晴身上,正好,這次最高難度的舞蹈比拼就是最佳的機會!
屏幕突然一亮,數不勝數的箭頭符號從屏幕上方墜落下來,密密麻麻如槍林彈雨,把兩個人的眼睛都晃花了。
「這是什麼啊?!怎麼會這麼快?!看都看不過來了!」
「這哪裡是跳舞遊戲?!這真的不是宇宙戰機全屏放彈的射擊遊戲嗎?!」
只愣了一瞬間,兩個人立刻彈起身來,一邊大聲抱怨,一邊噼里啪啦狼狽不堪地踩著腳下的感應器,同時還不停地抱怨著對方。
「死岩晴豬頭!你踩錯那一次害我這邊節奏也亂掉了啦!」
「什麼?!你還敢說我?!你剛才踩錯那一串我只不過忍氣吞聲而已!」
「你眼睛看著屏幕啦!如果這一關過不了的話我殺了你哦!」
「啊!完蛋!又漏掉一個!」
「沒事!我這裡幫你踩了!你仔細看後面!」
漸漸地,兩人的互嗆內容發生了變化,從一開始的互相抱怨、推卸責任,慢慢轉向互相提醒,方便時還幫對方一手。
再面對自身力量無法克服的難關時,這兩個冤家對頭竟然開始了通力協作?!
舞曲進入了高潮,不停墜下的箭頭符號已經快得連人眼都很難看清了,旁邊人群的嘈雜聲都消失了,每個人都雙手交握在胸前,帶著讚歎的眼神看向在跳舞機上互相協作的兩個人。
岩晴和夏雨溪之間已經沒有時間說話了,他們都僅僅盯著屏幕上的變化,用身體的本能去踩亮感應器。
咚咚咚——咚咚咚——
快節奏的音樂繼續響著,手忙腳亂地夏雨溪和岩晴此時已經開始慢慢地進入這段快到讓人瞠目結舌的節奏!雖然最開始他們跌跌撞撞,屏幕下方的得分槽里顆粒無收,可是漸漸地,他們有了默契,得分槽里開始叮叮噹噹地下起了分數雨,原本的「自殺式」跳舞機終極比賽,開始漸漸地變成了一段華麗的雙人舞曲!
「哇——快看快看!好厲害哦!那兩個人好像在跳跳舞機的終極難度耶!」
「真的耶!還從來沒有見誰能把這個難度跳得這麼好呢!」
「好酷哦!快!快用手機拍下來!這個畫面超精彩!」
散落在遊樂廳各個角落玩遊戲的人此時都開始向夏雨溪和岩晴的方向聚集,到最後,岩晴和夏雨溪彷彿變成了雙人舞會的巨星,被眾人重重地包圍住,驚嘆聲像潮水一般向他們湧來!
聽見了周圍人的讚歎,夏雨溪像是受到了鼓勵一般跳得更加帶勁了!滑步!交叉!掃堂腿——最後乾脆連手都一起舞動起來!
而岩晴見狀也不甘示弱,配合著夏雨溪的舞步,緊跟著音樂的節奏,揮動起雙手,最後,兩人乾脆在兩台連接在一起的跳舞機上飈起了街舞,引得周圍的觀眾驚呼聲和興奮的口哨聲幾乎爆棚!
咻咻——咻咻——
「哇哦哦——一級棒!他們是絕頂的舞林高手耶!」
「明星!不,他們兩個簡直就比明星還要酷呢!!」
哦呵呵呵——哇哈哈哈!
爽!實在是太爽了!!雖然我夏雨溪人稱「電游美少女」,又稱「跳舞機女王」,可是從我會跳跳舞機到現在,還從來沒有哪一次像今天這樣跳得這麼過癮!這還多虧了旁邊這個討厭的傢伙呢……
夏雨溪想著,忙裡偷閒地轉過眼睛往岩晴的方向瞟了過去——隨著跳躍上下飛揚的烏黑髮絲,滲出汗珠的微微發紅的白皙皮膚,眼鏡下如深潭般明亮而深邃的雙眸,筆挺的鼻樑,迷人的嘴唇……
一瞬間,阻隔在夏雨溪雙眼和岩晴之間的什麼東西像被砸碎的玻璃一般碎裂,然後消失,夏雨溪感覺自己的心臟好像突然被什麼東西電擊了一下一般,開始加快速度地砰砰直跳!
說起來,昨天詩琪好像在QQ上說這個傢伙在學校很受歡迎,現在這樣看起來,好像的確還有點人模人樣呢……
「笨蛋!你在發什麼呆?!」
「咦?」
突然,一個大叫聲讓思緒像水蒸氣一樣騰飛到九霄雲外的夏雨溪猛地回過了神!
她雙眼一睜朝屏幕望去,發現就在剛才自己欣賞岩晴時,已經有密密麻麻像門帘一般的箭頭飛快地從屏幕最上方滑落下來!
糟糕!現在我還站在最左邊,這些箭頭恐怕是要踩不到了!
夏雨溪望著那一大堆已經滑落到屏幕下方的箭頭,腦子裡一陣慌亂,一時間不知道該作何反應,可是正當她以為自己和岩晴華麗的表演將要因為自己的開小差而前功盡棄時,突然,她感覺自己的腰被岩晴一把緊緊地托住,還沒有等她明白過來怎麼回事,自己的身體已經隨著岩晴手臂傳來的力量在跳舞機上完成了一個華麗的旋轉,剛好將落下的箭頭統統一網打盡了!
緊接著,夏雨溪感覺到自己的身體往後猛地傾倒,在她回過神之前,隨著最後的一聲脆響,音樂結束了。
沉默……
沉默……沉默……
當岩晴和夏雨溪驚險地完成最後一個動作,原本喧鬧的遊戲廳突然安靜了下來,可是三秒鐘過後……
「哇啊啊啊,受不了了!太完美了!他們實在太厲害了!!」
「天啊!!他們剛才那個動作簡直就是酷斃了!最後這個收尾的POSE更是天衣無縫!」
「他們根本就是最佳拍檔!完美組合!神鵰俠侶!」
在觀眾發出的震耳欲聾的歡呼聲和尖叫聲中,夏雨溪因為暈眩而變得一片空白的大腦慢慢地回過了神,可是當她看清楚眼前的狀況時,剛剛恢復了意識的大腦再一次陷入了一陣極度的慌亂中!
這、這是什麼狀況?!為……為什麼我和岩晴的臉會貼得這麼近?!啊!我、我的手什麼時候勾到他的脖子上去了啊?!還……還有我的腳!又不是跳探戈,干,幹嗎抬那麼高啊?!
夏雨溪望著岩晴那張放大了N倍的臉,感覺到岩晴嘴裡輕輕呼出的熱氣,她的臉頰像變色的彩燈似的刷地一下變得通紅!心臟彷彿裝上了「兔霸王」牌強力電池一般在胸口裡飛速亂撞!身體不自覺地扭動著想要從岩晴的懷裡掙脫出來!
「夏雨溪……別……動……」突然,一個輕輕的聲音從岩晴的喉嚨里傳出。
夏雨溪一怔,暫停住身體的動作,瞪大她那雙圓溜溜的杏眼又羞又惱地看著他!
「幹嗎?你想我不動,就呆在這讓你白白吃豆腐啊?!」
我扭扭扭!我扭扭扭!
「你這個……笨蛋……我沒有力氣了……」
「力氣?哇啊——」
砰!
夏雨溪似乎剛剛明白過來岩晴剛才一臉嚴肅地命令自己的原因,可是卻已經來不及了,她只感覺自己的身體往下一沉,接著彷彿有一個重重的東西壓在了自己的身上!
「哇啊——好厲害!這個動作難道是剛才表演附贈的嗎?」
「咻咻——咻咻——神鵰俠侶果然就是不一樣!什麼時候都這麼親熱啊!」
「哎呀!好害羞哦!人家都不好意思了啦!」
「呼……該死,怎麼會又發生了這種事情?夏雨溪,你被詛咒了嗎?」
聽著耳邊嘈雜的尖叫聲,夏雨溪漸漸地清醒了過來,可當她意識到剛才發生了什麼事時,夏雨溪的眼睛瞪得比探照燈還大,鼻子像牛的鼻孔一般張開,猛吸了一口涼氣!山崩地裂的絕望感讓她恨不得自己乾脆長眠地下,長睡不醒!
第二次……第二次啊!!
我最重要的初吻已經沒有了,現在連第二次的KISS也……也被這傢伙奪走了!!
老天爺,你就這麼討厭我嗎?!
魔法Magic
「喂,你還在生氣嗎?」
「去死!」
「剛才我都已經提醒過你不要亂動了,誰讓你不聽我的話!」
「去死去死!!」
「夏雨溪,良民公約第二條:不得威脅同學老師,有言語衝撞之行為!」
「去死去死去死!!」
「剛才遊戲廳老闆獎勵給我們的蛋糕店抵用券你要不要?」
「去死去死去死去死!!」
「喂,你是錄音機,只會說這兩個字嗎?別低著頭走路,前面有路燈!」
「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啊——」
砰!
「痛死了……」
在從遊戲廳回學校的沿江大道上,腦袋像撞上地球的火星一般直直撞在路燈上的夏雨溪,揉著撞疼的額頭抬起頭來,離開遊戲廳后第一次用正眼看走在她旁邊的岩晴,恨不得能把自己憤恨的目光變成無數把尖刀,把面前這個瘟神一樣的傢伙千刀萬剮!
「噗——」看見夏雨溪的額頭中間因為剛才的撞擊出現了一顆有小籠包大小的紅色「美人痣」,岩晴強忍著笑打趣她,「喂,夏雨溪,你還好吧?居然撞出那麼大顆的美人痣,你要立地成佛了嗎?」
看見岩晴居然還有心情開玩笑,夏雨溪氣憤得大腦發暈,眼淚不爭氣地從眼底涌了上來,在眼眶裡打著轉!
她懶得和岩晴爭論,只是憤怒地瞪了一眼岩晴,轉身便飛快地往前走,似乎是想要快點擺脫身後那個像瘟神一樣的傢伙!見夏雨溪漸漸走遠,岩晴無奈地搖搖頭,加快腳步跟了上去。
「剛才那個意外——我不會跟你喜歡的那個人說的。」
「哼,有什麼區別嗎?!反正已經被你抓到小辮子了!」聽見岩晴「善解人意」的言論,夏雨溪絲毫不覺得感激,仍然像個敢死隊急先鋒一般,蒙著頭一個勁地往前沖!
「既然你這麼在意他,那為什麼不直接告訴他呢?」
「……」
岩晴的話立馬見效,夏雨溪就像突然被點了穴一般渾身一顫,愣在了原地。
「擔心你的朋友嗎?呵呵,做老好人可不太像你的作風。」岩晴望著夏雨溪僵直的背影,語氣略帶著嘲諷。
「那你告訴我,除此之外,我……還能怎麼做?」意外地,這一次夏雨溪沒有激烈地反駁,她只是低著頭站在那裡,聲音變得和天上厚厚的烏雲一般的低沉,「我答應過詩琪要幫她的,而且詩琪和沐澤哥哥真的很般配不是嗎?!大家都說他們是金童玉女。」
「喂……」
夏雨溪沮喪的自問自答讓岩晴覺得有些不耐煩,他走到夏雨溪面前,正想要藉機對她冷嘲熱諷,可是突然他愣住了。
因為此時,夏雨溪已經完全沒有了平時那像小獅子一般囂張的模樣,相反的,她那雙清澈的大眼睛中閃爍著兩顆仿若水晶一般的淚花,臉上滿是楚楚可憐的悲傷。
夏雨溪此刻那梨花帶雨的模樣讓岩晴一瞬間有些晃神,可是很快他恢復了意志,用力把頭往旁邊一偏,乾咳了一聲。
「哼,夏雨溪,沒想到你這樣沒輕沒重、粗枝大葉、而且喜歡捉弄人的傢伙,居然也會有細膩的時候。」
「不要你啰唆!」岩晴的評論讓夏雨溪感覺有些羞憤,她用手背用力抹掉了眼中的淚花,憤憤地瞪著岩晴,「哼,別把自己弄得好像很了解我似的!」
「難道我不了解你嗎?」聽見夏雨溪的話,岩晴不以為然地抬了一下眉毛,轉頭望著她,眼中閃爍著一絲讓人捉摸不透的複雜情緒,「夏雨溪,我對你可不僅僅是了解呢。」
不僅僅是了解?這傢伙的話是什麼意思?
岩晴的話讓夏雨溪有些摸不著頭腦。她困惑地仔細盯著岩晴的臉,大腦里在飛快地搜索著所有可能跟岩晴有關的信息和畫面。
沒有……我完全沒有對這個傢伙的記憶,可是他現在看我的眼神好像並不是那樣的簡單和單純……
「喂,岩晴,你究竟是什麼人?」與其胡猜不如直接發問,性格向來是一根腸子通到底的夏雨溪皺著眉頭警覺地望著對面這個身份有些神秘的傢伙。
「哼,你想知道嗎?」岩晴輕聲地哼了哼,一邊說著一邊朝夏雨溪彎下腰,臉慢慢地向夏雨溪貼近。
夏雨溪一怔,渾身的血液像是發生了大動亂一般在身體里到處亂躥!眼看著岩晴的臉距離自己越來越近,她明明想要躲開,可是卻不知道為什麼,身體彷彿被水泥凍住了一般,完全沒有辦法動彈!
正當夏雨溪心慌意亂地閉上眼睛,以為已經發生過兩次的「慘劇」將要再次上演,岩晴的臉卻突然往旁邊一偏,嘴巴湊到了夏雨溪的耳邊,輕輕地說:
「不告訴你。」
說完,他輕輕一笑,收回了自己的身體,臉上一副惡作劇得逞的的得意,轉身便自顧自地往前走。
而岩晴最後的答案讓夏雨溪渾身一震,一團怒氣像火山口噴發的濃煙一般從她的頭頂上冒了出來!
「岩晴——你這個混蛋!居然敢戲弄我!!可惡——看我的無敵旋風踢!!」夏雨溪一聲怒吼,往前兩步猛地從地上跳起來便要朝前面的岩晴踹過去。
可是岩晴只是不緊不慢地從口袋裡掏出了自己的手機,然後優雅地高舉過肩膀,朝夏雨溪晃了晃。
叮——
魔法靈驗了。
已經騰在半空中的夏雨溪看見了那個儲存著自己「罪證」的手機,她就想被哈利波特的石化魔咒擊中一般,突然渾身變得僵硬,怒氣陡然消失,下一秒,便像一塊隕石一般重重地跌回地上,剛才那昂揚的鬥志被摔得粉碎……
岩晴轉過頭,像得勝的將軍望著自己的俘虜一般居高臨下地說著。
「良民公約第十條,夏雨溪必須一切行動聽指揮。今天你違反規定,去遊戲廳跳舞,而且還想攻擊柯林站在頂峰的學生會會長——岩晴。作為懲罰,剛剛發給你的十條信息速速去辦,不得有誤。」
「什麼?!」
夏雨溪驚訝地看開手機。
果然,屏幕中以刷屏方式出現的「岩晴」,彷彿都在向她嘲笑。
「放學提書包……明早買豆漿、送作業本……今晚還要我一個人打掃學校的辦公大樓!!」
過了一會兒——
寒風中,一記憤怒的吼叫如同驚天響雷般從她的嗓門竄出,響徹雲霄。
「岩晴——你這個混蛋——我絕對不會放過你!!」
時鐘的指針準確無誤地指向晚上九點時分,已經歸於沉寂的柯林高中陷入黑暗中濃濃的靜謐。從學生會辦公室那邊吹來的寒冷乾燥的風中,卻夾雜著細微的聲響。
咚咚咚咚——咚咚咚咚——
發散著明亮燈光的辦公室里,夏雨溪正身穿圍裙頭包圍巾,一副標準的清潔大媽裝扮,熱火朝天地打掃著辦公室。
夏雨溪一邊做,一邊憤慨地對著緊閉的會長室大門揮舞著拳頭,心裡簡直鬱悶到了極點。煩死了,為什麼我要做這種事情啊!
夏雨溪發泄一般揮舞起掃帚,想把煩惱連同灰塵一起趕出去,因為動作過來,口袋裡的東西一下掉了出來。
糟糕!夏雨溪連忙低頭,見到掉下的東西,突然眼睛一亮。
那面雕琢裝飾著古老花紋的鏡子,此刻在燈光的輝映下,發出不可思議的迷幻光澤。金色的光芒像是會流動的細流一般,在鏡子的周身游淌,幻化著深淺不同的顏色,像是在像人訴說它的秘密。她把玩起手上的鏡子,眼睛算計地眯起。
剛才怎麼都沒想到!既然那本奇怪的書上說,這面魔鏡能讓討厭的人變成鏡子主人的朋友,那如果我用這面鏡子照一下岩晴那個笨蛋,他會不會就不會像現在這樣,老是像只蒼蠅似的在我耳邊嗡嗡亂叫,而是變成……
「雨溪女王,您肩膀酸嗎?請讓小的來幫您揉揉肩吧!」
「雨溪女王,您的口渴了嗎?小的馬上去幫你沏茶!」
「雨溪女王……」
哦呵呵呵!沒錯!就是這樣!
正所謂惡有惡報!誰讓岩晴那個笨蛋傢伙老是跟我過不去,就該讓他嘗嘗自己種下的惡果!
說干就干!夏雨溪想著,把手中的抹布放到了一邊,從口袋裡掏出了那面鏡子,躡手躡腳地走到岩晴專用的會長辦公室門口,輕輕推開門。
吱——
門打開了一條縫,夏雨溪趴在門口偷偷向里張望,岩晴正趴在一張黑色的辦公桌上呼呼打著瞌睡。
Lucky!好機會!夏雨溪在心裡用力地打了一個響指,像出洞覓食的老鼠一般,踮著腳尖,小心翼翼地走到岩晴這隻「大花貓」的旁邊,舉起手中的鏡子,對準岩晴——
我照!我照!我照照照!!
安靜……安靜……
夏雨溪用鏡子對著岩晴照了半天,可是岩晴依然還是和剛才一樣趴在辦公桌上沉沉地睡著,沒有絲毫反映!
沒有反應?那本書上說的是騙人的嗎?……
夏雨溪有點鬱悶地前後打量了一下鏡子,然後再次把鏡子舉起來對準岩晴——
我嘿!我嘿!我嘿嘿嘿!
這一次,夏雨溪幾乎把鏡子拍到岩晴的臉上了,可是岩晴依然還是沒有半點動靜……
切!果然是騙人的!我就說嘛!現在可是21世紀,怎麼可能會有那麼奇幻的事情發生?那本奇怪的書大概也是用了什麼高科技才會一篇一篇地浮現出故事吧?
失望的情緒溢滿全身,夏雨溪又看了看手上的鏡子,上一秒還覺得它閃爍著魔幻的光芒,現在也不過是平平無奇。
哼,不管了,時間不早,回家睡大覺去吧!
夏雨溪想著,有些鬱悶地把鏡子塞回到口袋裡,大搖大擺地離開了學生會辦公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