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第二章

飯後兩個男生開始抱著一袋零食吃,而女生則淑女地端坐一旁,這讓夏溫藍找回點平衡。

三人看著電視,不久鄒盈風起身告辭,誰也沒挽留,因為天早就黑了,於是,夏溫藍期待已久的二人世界終於開始了。

葉可淇這個大孩子,此刻偏偏沉浸在他的一人世界里,死盯著屏幕上你來我往的打鬥場面,她四顧發現周圍沒有生物可以理她,只好含恨和他一起看,消磨時光。

三小時后,葉可淇拋開空空的薯片袋跑去洗漱,夏溫藍驚異於他修女一樣的作息,才10點耶!她還不想睡,開始亂調台。

突然看到一個台正在播娛樂資訊,其中有一個電影預告片,一個紅衣女子坐在和式房間里,長長的黑髮掩面,眼神冷冽高傲,纖白的美指中夾一根雪茄。她突然站起,房門恰在此刻開啟,刀光一閃,外面一人含怨望她,她手中的武士刀上染滿鮮血。鏡頭推進一個大特寫,她眼帘微垂,長發急揚在空中華美定格。夏溫藍這才看到她的臉。她的五官如春天一樣清新,膚色瑩白,鼻子修長而完美,嘴唇宛如透明。她的美麗和冷艷中夾雜著頹廢和純真,是那種真正的絕色美女,殺死人的魅力不是小女生的可愛能媲美的。

這是……「日本神秘派天後姬宮舞名!」葉可淇銜著牙刷衝出來。預告片已完,片末出現幾個寫在牆上的血字「血食之花」,他要說活偏偏含糊不清。

「是什麼?」夏溫藍撓撓頭,「女殺手的故事?你這麼激動幹嗎?喜歡她?」她得找枝筆記下來。

葉可淇兩眼發光,「她再多電眼我都能扛。」

夏溫藍把他推向浴室,「把泡沫漱掉再說話。」

洗澡回房后,她一身疲憊地撲向床,做男生果然累。抬頭髮現窗外星子未眠,她放下頭髮讓它們透透氣,推開窗走上小露台,夜風撫過,慵懶的微卷長發不情願地盪起鞦韆,惹來點點星光的駐足,幽靜的高級宿舍區果然環境一流,不要說卿卿我我惹人討厭的情侶,連蚊子都沒有半隻,不過也入秋了呢……

小花精嗎?葉可淇揉揉??的眼睛,在做到第286個俯卧撐后,看到露台上的花精,但由於太累了栽在枕頭堆里睡去了。

早晨,夏溫藍看看日曆,星期五是她「上班」的第一天,其實她這個助教只需在畫室晃一個鐘頭,所以她還有許多時間回系裡上她自己的課。

今天的課在上午,她看錶,7:20,她翻出浴巾,沖向浴室。隨後將換下來的沾了昨天晚飯油漬的T恤用洗衣粉泡好,脫掉剩下的衣褲去沖澡。

剛把沐浴露倒進手心,門上響起了敲門聲,「幹嗎?」不會想共浴吧,那實在是太變態了。

「你在裡面啊,小碧。」

她差點吐了,哈,以後就這麼叫哥哥,她正要回答,突然一驚,自己居然沒帶換穿的衣物。

褲子也罷了,可她把那件T恤泡了,難道她得把它洗完擰乾,再等它全乾穿上出去?那他早就以為她割腕自殺而破門而入了。

天呀!一會兒她要去當助教上課呀。

揉了揉太陽穴,腦中突然閃過一個辦法,可是很冒險,真正考驗你演技的時候到了。她對著鏡子里的少女點頭,是否泄露身份,就看今朝!

在浴室里轉了一圈,確認除了毛巾抹布之外真的沒有可以蔽體的織物,她橫下心。擰了擰頭髮,用浴巾裹得身體密不透風,又輕輕扯了扯,露出點胸口,打亂頭髮掩了臉,眯著眼試著做了幾個放浪的姿勢,再撕了些紙捲成小卷夾在手指間,打開門走了出去。

葉可淇抱著枕頭站在門前,瞪大眼睛看著一個黑髮濕漉漉又凌亂,手中好像夾著煙,身材姣好的女孩低頭走出來。因為長發掩面而難辨眉目,那女孩沒看他,徑直走到他室友門前,「我進去了哦。」柔媚入骨的語聲未畢,已推門而入,又緊緊鎖上了門。

葉可淇緊緊咬住枕頭,不敢相信,他惶恐地走到門外,聽到裡面被褥翻動和女人的嬌哼,嚇了一跳,「小碧?今天要上課,你忘了嗎?」這是怎麼回事?

裡面聲音驟停,一會兒,門打開一條縫,探出他室友凌亂的腦袋,夏溫藍胡亂套一件襯衫,細白的臉頰上有枚唇印,「幾點了?」

葉可淇沒有回答,不懷好意地向門裡張望,「你什麼時候把她弄來的?膽子真大,不怕查房啊?」黑瞳中閃著「沒看出來啊」的信息。

夏溫藍打個呵欠,「我得讓她走人了,昨天晚上她就是從窗檯爬上來的,好在早上沒什麼人,讓她再爬下去吧。」又「咣」地鎖上門。

不過能爬上二十樓的人,估計離當蜘蛛俠也不遠了。

她回到房內,吐吐舌,掐著嗓子膩聲道:「嗯——人家不走嘛,而且……人家剛抹過全身滋潤霜,你聞聞看,香不香嘛……」又放粗聲音,「聽我說baby,我今天要上課,有時間再陪你。」之後再裝模作樣地撒了會兒嬌,推開窗,穿好衣服。打開門迎上葉可淇曖昧的笑,在心裡苦著臉放下一塊大石。

葉可淇將頭髮梳得整齊,穿著粉色的襯衣有著一般男生不具備的嬌柔風格,系著Teddy熊的圍裙。站在已經擺好了一桌早飯的飯桌旁,不過食物都是些半成品,他只是把麵包從袋子里倒了出來,撕開牛奶盒,切好火腿,在杯子里沖了速溶咖啡,頂多煎了雞蛋而已。

她不客氣地落座開吃,在他似笑非笑的銳利眼神下,她真希望能把頭埋在食物里,因為讓自己喜歡的男生一直盯著,原因卻是被當做花花公子來探究。

葉可淇終於肯收回他的目光了,但她總覺得他在竊笑,他想掩飾表情時就會讓頭髮落下來擋住別人的視線。她看不到他的表情,可他的唇角好像一直上揚著。

「先走一步,拜!」葉可淇扔下杯子,抱起一摞書,衝出門去,不過好像一直有笑容掛在臉上。

笑什麼?算了,諒他也猜不出她金蟬脫殼的手段,她擔心什麼?

夏溫藍享用完早餐后,整理好儀容,將一副墨鏡框眼鏡架到鼻子上,也出門了。

推開畫室門,裡面一片喧嘩,顯然教授還沒來,她誰也不認識,當然也沒人認識她。她在人群中走來走去,光明正大地欣賞服裝系的死對頭——建築系學長學姐們的英姿倩影。

看到那傢伙了,葉可淇正趴在平放的畫板上睡覺,旁邊一個帥哥級人物溫柔地給他……扇扇子。從這種距離看去,扇子帥哥好像是……咦?鄒盈風也在,她卻在和另一個美女學姐聊天。那學姐一手攬住她,居然……優雅地在她臉上吻來吻去!那樣子……女同志?夏溫藍硬著頭皮走過去。

鄒盈風第一個看到她,臉紅了一下,從美女學姐的懷中掙出,微笑著打招呼,那美女學姐髮長過肩,白色皮衣黑色長靴,乾淨的素顏在清靈中帶著帥酷,很有些像韓國少女天後BOA。夏溫藍想到:她比我更像男生。

扇子帥哥長相溫文而俊美,頭髮比葉可淇長一點,修長的四肢很有些少女漫畫男主角的夢幻素質,她不禁咽了咽口水,校園第一白馬王啊!睡豬呀睡豬,你什麼時候修來這等艷福?這兩個人如此曖昧,簡直美得一塌糊塗。可她在心底卻不願見到這樣的美,難道他傳說中的同志情人出現了?

鄒盈風看看葉可淇沒醒,只好替他介紹:「這位是新來的助教,夏暖碧學長。」

長靴少女和扇子帥哥同時看了她一眼,目光深不可測,扇子帥哥首先伸出手,眸光輕漾,「方旭鳴,叫我旭鳴就好。」

長靴少女只是點點頭,「久仰了。我是高憫,憐憫的憫。」酷酷地翻開一本厚重的原文書,高憫沒有再說話。真沒見過酷得這麼聖潔的女生——如果剛才她的表現不像個女玻璃就更好了。以高憫的外表,不用主動就會有一打男生拜倒在她的長靴之下,她居然還那麼酷。

夏溫藍瞄瞄睡得像死豬的葉可淇,雖然他的睡態相當可愛,但是她還是看不順眼,伸手去擰他的臉蛋,誰知手剛伸出卻被另一隻不知從哪裡冒出來的手揮開。

她驚異地抬起頭,只見又一個美女站在面前——不,什麼美女!就算她天生麗質此刻也算不上美了,那女孩膚色健康,穿黑色斜肩緊身背心,閃亮的艷紅色緊身牛仔褲,此時已是秋天,涼涼的上午,在開窗的畫室里她也不加件外套,女孩身上披披掛掛著一推銀飾,頭髮偏偏是金棕色的大卷,銀色眼影紫色唇膏白色指甲,睫毛像洋娃娃一樣卷,個頭比她高了半個頭。

好糟糕的打扮,這性感女神看來不知道她是學什麼的,正想開口,性感女生卻怒瞪著她,搶了先,「你幹嗎摸我家小淇?他的小嫩臉蛋是你這種閑雜人等能摸的嗎?」

夏溫藍終於看出這性感女神對睡美王子露骨的愛意了,她決定反擊。擰起眉頭,她一臉鄭重,「這位同學,請你注意一下對老師應有的尊重,不要把嬰兒帶到教室哺乳換尿布,注意一下影響。」

頓時教室里一片死寂,每一個人——除了睡著的都在看著她。

性感女神輕蔑一哂,「你從哪兒來的?精神病院?還老師呢?」聖心的管理是越來越差了。

眾目睽睽之下,夏溫藍露出不慌不忙的笑,比尋常男生略細的手指向自己,「老師。」然後指向睡美豬,「嬰兒?」又好心補充,指向性感女神,「母親。」她嘆了一口氣,憂愁地撫著心口,「現在當媽媽的怎麼都這樣!」

性感女神反應過來,滿臉殺氣,「敢這麼說我?我要你好看!」她急急地衝來,萬夫莫當。

沒來得及想,夏溫藍躍上放石膏的架子,性感女神停下了動作,教室內又一次死寂。

一隻手故意扯後腿似的牽住性感女神肩上的帶子,那背心就靠那兩根系在一起的細帶維持完整。睡美豬一隻手牽住帶子,另一隻手掩住嘴打了個呵欠,有點不高興,「紀楚婷,你叫得那麼恐怖幹嗎?」

性感女神銀光閃閃的眼睛在看到他后開始發光,誰知他看也不看她,放掉帶子,踱到夏溫藍所站的架子旁,仰起頭笑得與剛才判若兩人,「別害怕,我抱你下來。」他晶亮的黑眸閃爍著不知從哪兒來的笑意,淺笑盈盈的唇角小渦莫名的溫柔。如果現在只有他們兩個人,她還是女生樣子就好了。

「不用,這裡風景好。」兩個男生抱在一起……她寧可自己下來。

才抬腳,周圍顫巍巍的石膏像晃得更厲害,一個個表情猙獰地瞪視她,彷彿埋怨她破壞了他們的安寧……突然腰上一緊,回到了一個溫暖寬大的懷抱,在一陣淡香和天旋地轉後腳踏實地。

咦,回到?似乎他的懷抱會讓她想起哥哥,但又不一樣。哥哥的懷抱只會讓她覺得安心,他卻會讓她多一些心跳。

葉可淇旁若無人地放她下來,突然人群中爆出一個花痴般的聲音:「好浪漫啊……」

夏溫藍臉色發綠。浪漫個鬼。穿成男生,不是老師也是學長師兄輩的,惡也噁心死了,「謝謝你,小葉同學。」她假惺惺地維持老師的威嚴。

「不客氣,叫學弟就好了。咱倆誰跟誰……」小葉同學笑眯了眼。

「小淇……你居然抱他下來!」紀夢婷不敢置信。

「我好不容易做做好事耶,婷姐。」

那聲婷姐叫得紀楚婷吞下了所有的話,默默地走開,然後憤憤地塞上耳機,可還不時地偷溜幾眼這邊的動靜。

唉,誰讓你們比他年紀大呢?姐弟戀是需要魔女的條件的,何況還是單戀,夏溫藍在心裡爽透了。

走進畫室的教授讓所有人轉移了注意力,葉可淇也把畫板立了起來。

上午的課程結束了,夏助教從服裝系返回建築系畫室,幫教授整理完后發現人都走光了,葉可淇也不見蹤影,剛步出畫室門,一隻手拉住了她,「過來一下。」

抬頭髮現是方旭鳴,她還沒來得及說什麼,就已經被拖到了樓后的花圃里。唉,沒辦法,她只顧著看帥哥了,不知現在算不算孤身犯險。

他定定地看了她好久,看得她直發毛,然後突然摘下她的眼鏡,她吃了一驚,「你幹嗎?!」看你帥還以為你是好人呢,要是你敢圖謀不軌,我絕對讓你吃不了兜著走。

誰知他卻笑了笑,「夏溫藍,夏學妹。」

啊?心中大叫不好,表面上還是一臉問號,「你在叫誰?我是夏暖碧,夏溫藍是我妹妹,難道你要追我妹妹?她有喜歡的人了,你死心吧。」他怎麼知道她的身份?

方旭鳴不以為然地微笑著,「我知道你就是夏學妹,我喜歡你。」望進她驚訝的褐瞳,「我對你的認識纖毫不漏,怎麼可能認不出你在女扮男裝?」

她才進聖心幾天?他怎麼可能留意到她?「你憑什麼說我是女生?我和我妹妹本來長得就像,說話小心點……」

方旭鳴欺身上前,拔掉她藏長發的暗卡,頓時,美麗的栗色長發傾瀉而下,在風中釋放壓抑已久的魅惑能量,每一縷都牽動失魂者的心。他長嘆,眼中充滿迷濛的光,「聖心的女生都有剃光頭的,你要是男生為什麼藏起長發?你甘於扮作男生,該不會是為了接近Corre吧?」她看Corre的眼神彆扭又好奇,難道他來晚了?

早在開學典禮那天,他就對擦肩而過的她產生好感了,後來某一天他和她乘同一輛大巴,她給了占她便宜的色狼一頓狂扁……她在怒火燃燒中發散出的驚人的美,長久地震撼著他的心,他託人尋找她的照片和資料,還沒來得及出手,她卻已經開始對Corre……

「Corre?」夏溫藍皺眉,好怪的名字。

「Corre就是小淇,你難道……喜歡他?」

既然被揭穿到這個地步,也沒什麼隱瞞的必要了。她重新盤起長發,「沒錯,我的確喜歡他。」所以抱歉了,我只要他。你再帥,再是什麼校草,也只是看看罷了。她並未發覺,自己突然變得立場如此鮮明。

沒有抬頭看他的神情,她不打算再耗下去,翻出鏡子檢查了一下自己的偽裝,她踏出花圃,逃開那種她不適應的古怪情境,「先走了。」

方旭鳴略顯落寞的聲音幽幽傳來:「就算我會把你讓給Corre,有人未必會把他讓給你,如果你以為你的情敵只有紀楚婷,那你就錯了。」

下午逛街逛到晚上,回到宿舍發現她親愛的室友不在。開燈時又發現停電了,才想起今晚全寢電路維修,停電到半夜。

沒找到蠟燭或電筒,她懶得摸黑去做飯或者洗冷水澡,放下頭髮,她只好去睡覺。

睡呀睡,不知什麼時候被肚子叫醒了。她摸到房裡最後的一塊薄荷糖將它塞進嘴,幾秒后就化得不見蹤影了。沒辦法,還得去廚房找東西吃,安撫一下哀鳴的胃。反正葉可淇不在,她披著長發摸黑走出房去。

好黑呀,在月光照不到的地方,彷彿鬼影幢幢,秋夜冷冷的風縈繞在她光裸的頸和踝,拂動著衣擺,讓她有種站在高塔上不勝寒的感覺。奇怪,她沒開窗戶哪來的風?莫非……是陰風?!她雖然膽子一向不大,可是為了填飽肚子,只有繼續向廚房摸去。

終於摸到廚房門口,沿牆蹭進去,仔細聆聽,彷彿有細微的衣料摩擦聲,不知是什麼東西,她抓緊胸口的衣服,屏息循聲,發現那聲音是從冰箱那邊發出來的,該死的廚房,有窗戶也沒用,照舊漆黑一片,真恐怖,她上次買的DVD里好像有《咒怨》第2部,好像還有《德州電鋸殺人狂》,還有什麼……哇!不要想了!她收緊粉拳,輕輕脫掉拖鞋,光腳走在地上不發出一絲聲響,向冰箱靠近。

那聲音越來越大,沒完沒了,中間還夾雜著瓶罐相碰的輕微叮咣聲,她緩緩欺近,其實她可以躲在房子里,可她偏偏哪兒危險就想往哪兒去。唉,好奇心果然可以殺死一隻貓,只是……這傢伙翻冰箱幹嗎?難道葉可淇有什麼犯罪證據或藏寶圖之類的秘密在冰箱里?

突然沒聲了,她感覺不到對方的位置,彷彿他隱形了一般。她雖非手無縛雞之力的弱女子,一人獨擋幾個大男人還綽綽有餘,但是這種充滿恐怖氣氛的狀況,她可能無法應付。

一片沉寂,她可以嗅到危險的氣息,卻不敢移動腳步,生怕對方發現,只好向上帝祈禱,但願那傢伙也和她一樣像瞎子似的看不見對方。

咦?怎麼反客為主了?等一下……好像有小耗子偷吃東西的細微聲響,她大著膽子,聽聲辨位,狠辣的手刀向對方或許在的位置劈去。

掌風初動,對方就已察覺,閃過她的一擊,辨清她的方向,欺身上前,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擒住她雙腕,將她制住,抵在牆邊。

一招!竟然只用一招!她或許是吃了看不見對方的虧,可這傢伙未免也太強了吧?她在心中大叫上帝不公,然後埋怨自己學藝不精,接著罵這傢伙身手太敏捷,再詛咒不好好訓練自己的哥哥做一晚噩夢,一邊不忘奮起反抗。

她最終還是屈服了,沒辦法,誰讓自己在對方鉗制之下根本動彈不得。只是,這個人沒給她絲毫殺氣或惡感,連香氣都熟悉得很。和背後冰冷的牆相比,他——她已確認對方性別——手指還夠溫暖。

「你是女殺手還是女飛賊?要殺人滅口還是偷雞摸狗?身手這麼差還不穿夜行衣,想讓人人都看見你嗎?」對方相當詫異。

葉……葉可淇?他怎麼在這裡?什麼時候回來的?他這麼說,難道能看見她?

夏溫藍合上張開的嘴,還好反應得快沒叫出聲來,否則長發的夏暖碧肯定穿幫。現在惟一的希望就是——停電時間越長越好,可是她忘記關燈啦。

見她不回答,葉可淇絲毫沒有鬆手的意思,她似乎聽見他在得意的笑,讓她毛骨悚然,「你再不出聲我就吻你,然後我就扒你衣服了。」

無恥!他不會玩真的吧?!她可是女生,他又不是不知道,他不是最討厭女生嗎?要吻也得吻方旭鳴那個麻煩人物或者杜千洋那個傳說中和他打得火熱的第二帥哥吧?

他在黑暗中緊盯著她。她突然脊背發冷,心跳加速,空氣也膨脹起來,就算看不到他,她還是覺得他在湊近,緩慢到驚不起空氣的波瀾。

溫暖的觸感熨帖著她微涼的肌膚,他放開了她的腕,捧住了她玲瓏的小臉,撫落她柔軟的髮絲,以吻封印一切多餘的思想。

夏溫藍動彈不得,只能在黑暗中閉上眼睛,惶恐不安中無可救藥地感受到甜蜜。不想逃跑,不想離開,什麼都想不清,記不起。

他的氣息如草莓冰淇淋一樣甜美得讓人微醺。她從中午開始的不安終於消失不見,被他真實的體溫蒸發到外太空去了。真好,她斷斷續續地想著,她信任他,好像在這個被他擁住的時刻,怎樣的恐怖都像喜劇一樣輕鬆了,不值一提。

她此刻像個布偶娃娃一樣,獃獃地獻上少女清鮮的唇和似乎是命定的情感。甜美、溫暖、柔軟、熾烈、溫柔、飽含著正在發酵的情愫,甚至還有青澀。

少年從暫時的意亂情迷中揪回理智,才想起自己要幹什麼,伸指在她胳肢窩以最讓人求生不能求死不得的力道撓過。

她驚呼一聲,然後立刻在心中慘叫,這時候誰還顧得上浪漫哪!猛吸一口氣,她泥鰍一樣滑出他懷抱,一路磕磕碰碰沖回房中,緊鎖上門。把發燙的臉貼在冰涼的門上,豎起耳朵傾聽,沒動靜。

迅速弄好頭髮,穿上T恤長褲,她還得做回她的夏暖碧去。唉,因為大意,兩次險些玩完。不過她似乎福星高照,既然兩次憑智慧和運氣死裡逃生,那這個變裝遊戲似乎還挺好玩的。

啪!一片刺目的明亮。

她再次感激上帝,前後不過2分鐘的時間,真危險。

突然想起自己去廚房的使命還沒完成。雖然剛剛發生的一切讓她還沒心理準備去面對他,但民以食為天,她快餓暈了。

她輕咳一聲,開門走出去,拐進廚房,卻發現他還在那兒!怪不得沒動靜呢,他在那裡發獃啊。

男孩痴痴地坐在桌邊,卷著襯衫的袖子,一手托腮,另一手捏著一片刮冰淇淋的木勺,桌上放著一大桶美麗的冰淇淋,他用木勺在裡面刮呀刮的,歪著頭,眼神迷濛,他的短髮以一種驚人直順的效果服帖而下。唉,看的人在心裡哀嘆,什麼世道,男生比女生還漂亮,她嫉妒死了,何況這傢伙總是一副單細胞般白痴卻又天真無邪誘人的樣子,讓她分不清自己肚皮垂涎的是對那桶中的冰淇淋還是……他。

他在發什麼呆啊?

夏溫藍不客氣地用他的木勺挖了一口送進口,他才如夢初醒,「你在啊?」

夏溫藍舔舔粉唇,「我一直都在,你什麼時候回來的?」完啦!自己最近怎麼變得這麼隨便?初吻剛剛被奪走,現在不躲在被子里大哭,竟然還大搖大擺地和他二度間接接吻?

嗯……其實也不算是初吻。

她暗自慚愧自責時,他卻給了她一個淡淡的卻足夠令她窒息的笑,「我剛回來。」他慢吞吞地伸舌舔去唇邊沾到的碎屑,目光輕易灼燙她的臉,「剛才你大概是沒醒,所以不知道吧,我摸黑在冰箱里找東西吃,好不容易找到這個。」拍拍冰淇淋桶,「正準備大快朵頤時就發現了一隻……野貓。」

夏溫藍一驚,他趁機奪回木勺,「是只小母貓,有白白的爪,耳朵是黑的,抱起來感覺超柔軟,還會發脾氣、抓人,被撓痒痒還會叫……」

夏溫藍終於放棄了勺子的爭奪戰,被他盯得緊張兮兮,「哪來的貓啊?宿舍里不準養寵物的。」

葉可淇皺皺鼻子,「我也奇怪碰上的是不是只成精了的千年老貓。」

「或許是我女朋友也說不定。好了不跟你說了,我去睡了……」再也受不了了,她趕緊逃離這是非地。

夏溫藍鎖好門撲回床上,把自己埋在被子里,這裡才是真正安全的,可以發發花痴而沒有任何人會知道。

就算不去想,那一幕還是會不停地搖蕩她的心,她看不到他,卻能真切感覺到那種奇妙又出奇熟悉的觸感,她接觸到空氣卻無法呼吸,雖然只有唇與唇的相觸卻好像全身在蒸桑拿一樣……她嗅著他洗髮水遺留下的迷迭香的氣味。她迷戀他掌心合適的溫度,他懷中的空間對她而言剛剛好,她渴望他的擁抱,那種擁抱、那種吻給她一種「他愛她愛到無法控制自己」的錯覺。

怎麼辦?好像真的喜歡上他了。她不得不承認,一開始只是沖著色相迷戀他而已。

隔壁,睜著一雙亮晶晶毫無睡意的眸子,眸子的主人把一個心形枕頭抱得死緊,還痴痴地蹭呀蹭的。

今夜有兩個人註定是要失眠了。

早上夏溫藍迷迷糊糊地起來,葉可淇還在蒙頭大睡中,她想起今天不用去做助教,不過要去賺外快,於是沒有叫醒他,她悄悄地出門。

周末的清晨,聖心學園裡十分寂靜,突然她的手機響了,她拿出粉藍色的手機,瞥見來電號碼,清清嗓子按下通話鍵。

「嗨,早上好嗎,妖精?我是公爵,我們今天要去賺錢你沒忘吧?」那邊的聲音不太耐煩。

「我怎麼會忘。」她打了個呵欠,「我正走在校園的小路上,叫巫師準備一塊芒果糕一客核桃派一杯曼特寧九分熟煎蛋火腿沙拉不限量,十分鐘后宿舍里見。」迅速中止通話,把那邊的抱怨堵在電話那邊。

她摸摸頭髮,短的。看看身上,一件長袖白T恤,一條深藍色牛仔褲,西瓜紅色的休閑鞋,全身上下沒一件飾品的乖乖小男生,公爵和巫師看到她這個樣子肯定會笑死的。

咦,殺氣!幾雙花花綠綠的運動鞋進入她的視野,數一數,三個人。

一個熟悉的女聲從正前方傳來:「夏助教,好巧啊,又見面了。」

夏溫藍抬頭,面前站著3個穿運動背心,好像剛從健身房裡解放出來的女孩,為首的肩上搭一條白毛巾,捲髮紮成一束,是昨天的性感女神紀楚婷。

紀楚婷上前一步,輕蔑地掃視嬌小的夏溫藍一圈,從鼻子里哼出聲:「一個男生還沒我高就想跟我搶小淇,也不掂掂自己夠不夠斤兩。」嘖,單薄成這樣,那個「搏擊太上皇」只怕也貓膩。

稀罕了,這女人講話有沒有邏輯啊,「你的小淇說不定他就喜歡矮個子的小男生呢。」

紀楚婷甩甩毛巾,「你什麼東西?不要以為會兩下子就很厲害,告訴你,小淇是屬於我的,絕對不能讓你們這些覬覦他的男人搶走!」

皺皺鼻子,夏溫藍看到她這麼囂張偏偏就是要氣她,「我也覺得他不錯,乾脆我回去問問,和他湊一對神仙眷侶也是挺浪漫的事嘛……」

「你……哼……」紀夢婷不屑地踢走地上的小石子,「就算他喜歡你,我還是一樣會讓你身敗名裂,拆也要拆散你們,不信就試試看。」

甩甩頭,嘴角掛著冷酷的笑,「試試就試試。」她倒要看看什麼叫「身敗名裂」。

「那就別怪我不客氣了,夏學長,要知道就算你是什麼『搏擊太上皇』,還是雙拳難敵四手哪!」她笑得如同白鳥麗子一樣猖狂。

「喔,那就先砍斷你的兩隻手吧。」

一把菜刀橫在她手腕上,一顆紅色的腦袋從她肩后鑽了出來,白凈臉蛋上的一雙紅眼珠打量了呆立罰站的紀楚婷一圈,轉頭問夏溫藍:「這個爛沒品位的髮廊大媽是你帶來的?拜託哦妖精,咱們不允許衣著品位差的同仁在地盤上走動的系規你忘了嗎?」敢對妖精喊?就……就連她和巫師都不敢呢。

夏溫藍一臉惡毒的笑意,當然在紅髮女孩的眼裡是甜美的,「她不是什麼同仁哪,公爵,她是建築系的。」

突然不知從哪兒冒出一堆奇形怪狀的男男女女,有的穿一襲白色睡袍,有的披披掛掛,有的握著燙髮夾,有的手中卻拎著西瓜刀,這些人全都目露凶光,一步步把五個人圍在中心,但眼睛全瞪向紀楚婷一行人,齊聲質問:「你們三個都是建築系的?」

紀楚婷嚇得想後退,卻撞上背對她同樣後退的姐妹,三人無路可逃,倒霉!這個夏暖碧怎麼會和服裝系有關係?這些人難道是傳說中的聖心第二大幫派「覓血流」的「御前侍衛兵團」?

那一堆男女中走出一個留著長長的黑捲髮,長長的紫色指甲,眼睛不大卻很有神,穿黑色超短皮裙的女生,她一手攬上紅髮女孩的香肩,懶洋洋地開口:「姓詩的公爵大人,放下你的刀吧,這樣對待建築系的同學不太禮貌。」

紅髮女孩噘著紅唇,收起菜刀插在頸后。

夏溫藍托著下巴,「咱們該怎麼有禮貌地款待她們呢?」

這天上午,頭一批進入作品覽展室的美術系學生髮現,有三個長得夠漂亮,身材也夠火辣的女生各自抱住一座充滿力與美的裸男塑像以噁心奇怪的姿勢和塑像貼在一起,不久便引來上百人圍觀。有些細心的學生髮現這些女生正陶醉在夢鄉中,於是她們是在春夢中夢遊的傳言傳遍系內,這三個女生直到中午才醒,而且是被憤怒的建築系訓導主任用水潑醒的,還好今天是周末,有些學生回了家,這件怪事並未造成太大的影響,一向與建築系不和的服裝系笑得最歡。

夏溫藍在服裝系女生宿舍的房間里伸了個懶腰,當然,這個宿舍里還住了另三個和她志趣相投的好朋友。

「奇怪呀,最近系裡經費緊張,咱們只是把她們迷昏了放在畫室當免費模特用,還是穿衣服的,咱們去打工才一個上午,她們怎麼跑到美術系去了?」

黑捲髮女孩觀寒素眨眨亮晶晶的小巧美目,「看來上帝是站在我們這邊的,他派天使下來幫我們修理建築系那幾個潑婦了。」

紅髮的詩樂韻格格怪笑,「咱們幫里也有一個『天使』呢。」

觀寒素玩著自己卷卷的黑髮,「我哪記那麼多。你才是『覓血流』的老大,像我和小藍學妹,」摸摸人家小姑娘軟軟的長頭髮,「我們不混道上的。」

夏溫藍打了個呵欠,拉開衣櫥。

兩個女生勾著對方肩膀,瞠目結舌地跳過來,詩樂韻的兔子眼睛反射著嚇人的崇拜之光,「天啊,妖精,你什麼時候又淘到新貨了?我原來以為神父才是購物狂人呢。」神父,另一名室友,此刻回家與父親團聚去了。

夏溫藍懶洋洋地脫下長褲,毫不理會巴在她白皙長腿上的艷羨目光,「這幾天住男生宿舍不代表我不會上街血拚,那邊不能放女裝我自然會放這兒。」

那邊!詩樂韻沒好氣地盤腿而坐,「你這是何苦呢?聖心帥哥如雲,你幹嗎偏偏看上建築系那傢伙?還要我堂堂黑道大姐給你找他的生平事迹……」這件事她一直耿耿於懷。

夏溫藍牽手挽過頭髮,凌亂卻光潤的栗色頭髮爭先恐後地滑下她的肩頭,她披著長發的樣子比短髮更加清雅可人,她撈出一條米色棉裙,一件白色拉鏈外衣,然後把滿櫃繽紛關在裡面,沒有做聲。

反倒是觀寒素敲了詩樂韻腦門一記,外加一個白眼,「笨,笨死了,愛是有原因的嗎?你懂不懂啊?」

「覓血流」老大詩樂韻縮了縮脖子,其實她早就沒意見了,只是想撈點人情而已。

夏溫藍彎下腰,纖細的背影凝成嫻雅的弧度,少女的清爽無一絲多餘脂肪。她套上抹胸的米色連衣裙,跳了兩下。

詩樂韻突然不懷好意地笑了,「咦,老巫婆你發現沒有,小妖精好像多了一點女人味哪,才幾天不見。」觀寒素詫異地瞪眼,「你的意思是……這幾天……發生了某些……讓人一下子成長的事?」她故意笑得很曖味。

夏溫藍聽到此話僵住微笑,「你們這兩個大色女,沒事不要胡思亂想。」呃,只是一個吻而已,這都能看得出來?

套上外衣,恢復女裝的夏溫藍快快樂樂地和兩個室友相偕出遊去。

不過話說回來,到底是誰那樣整紀楚婷的?這樣做的目的,究竟是幫她還是害她?這件事鬧得不算小,卻沒誰追查,當事人也沒表態。

難道紀楚婷有私敵?兵團的人把三個睡著的女生搬到畫室,沒鎖門離開了不到兩分鐘,三個人就不見了!絕不是她們自己跑去美術系的。如果不是系內的人乾的,就是有人跟蹤了他們,那一個或幾個人本事大得足可以當故事裡的怪盜了。

前不久市中心的博物館里一顆價值3000萬美元的特大號藍鑽「生命之河」好像是被一個自稱是「怪盜康斯坦丁」的傢伙偷走了,3天後那個怪盜竟好心地把鑽石還了回去。

說不定那個怪盜剛才恰好飛過聖心上空,和他們開了個小玩笑,嘿嘿……

關於倒追葉可淇的事,基本上得到「覓血流」老大的同意就沒問題了。兩系的仇是從第一代的老大那裡傳下來的,實際上「覓血流」的創立完全可以說是為了跟建築系過不去,兩繫結仇的原因是代代幫主口耳相傳的,她問過詩樂韻幾次,那死丫頭就是不肯說。

建築系那邊更古怪,就算「覓血流」上門尋釁,聖心最大的學生組織、由建築系最先發起的「格鬥社」一直保持沉默,甚至有忍讓之嫌。這個謎團還是留待以後的學弟學妹慢慢發掘吧。

「那個,你就是夏暖碧的寶貝心肝妹妹?」葉可淇瞪著面前的小女生。

夏溫藍戴著隱形眼鏡,穿著背帶短褲,長發盤成兩個包子,忍下竊笑,表面上恭恭敬敬的,「是的,老師。」

葉可淇掏掏耳朵,語氣還是冷冰冰,「別叫我老師。」老?他也才步入雙十年華耶。

該死的傢伙,既然你討厭女生,那我就好好關愛你吧,以示懲罰。夏溫藍低著的腦袋仰起來,仔細地盯著他好一會兒,突然大叫:「啊呀似曾相識啊!我們是不是在哪兒見過?」

「別以為我不知道這是搭訕的台詞,我不記得什麼時候見過你。」他的表情很欠扁。

夏溫藍拚命搖頭,看上去眼圈都紅了,「你居然忘了?你那樣對人家,人家好痛的……你怎麼可以推得一乾二淨?你這個人怎麼這麼不負責任?」小小的拳頭雨點般落在他胸膛,遠看就像一對情侶在吵架。

雖然沒第三個人了,但葉可淇還是跳得遠遠的,為避免誰聽到又做什麼不好的聯想,只好拍著腦袋,「想起來了。」

「只是用藍球砸了你一下而已,你大可不必這麼激動,呃……我警告你哦,我,『格鬥社』退休高級顧問,是看在你哥哥面子上才再度出山指導你的,什麼好處都沒收。既然不屬商業性質沒有盈利就不具備法律效應,你懂吧?」

「一切聽老師的。」這小子哪裡像老師呀?

他的確不適應這個稱謂,皺皺鼻子,「那好,我們開始,讓我看看你的實力。」

夏暖碧要他來教的目的就是想知道,面對她這樣可愛的女生,他到底會不會動心。

事實證明她天真了。

葉可淇這死小孩,分明藐視她的女性魅力。打鬥中他根本不知道憐香惜玉怎麼寫,最後她很慘地被他制住動彈不得,就像那天晚上一樣,在如此近的距離之下,他竟然不會心猿意馬,倒是她心裡小鹿亂撞,要命的是她的臉竟然紅了。

他放開了她,語氣冷然,「你太嫩了吧。」

她是故意讓他制住的,只是想看看自己對他有沒有影響力,在意一個人時,無論他以什麼面目出現都會覺得熟悉吧,小說里都是這麼寫的。就算他們相處時間不夠長好了,讓她惱火的是,就算她真的使出全力,恐怕還是碰不到他一片衣角。念及此,她心頭無名怒火一下竄起三千丈,二話不說,一記手刀揮去,就聽到一聲哀嚎。打……打中了?本來不覺得能打到他的,她看看抱頭痛呼的他。

一不做二不休,此時不欺更待何時?左右勾拳,橫側前踢,360度迴旋踢,肘擊掌劈外加頭捶,葉可淇連躲閃的機會都沒有,只能連連慘叫。失戀的女人比欲求不滿的男人還不能惹。

哼,死玻璃!夏溫藍的傷心必須發泄,扁死你!扁死你!扁死你!

但她卻沒看到,抱頭挨扁的大男生,痛苦的神色不變,唇邊卻始終掛著一抹溫柔。

唉,好痛!早知道好歹跑給她追呀。聽到門口的響動,啊,來了來了,再叫大聲點吧。

夏溫藍一進屋,就看見葉可淇在床上呼天搶地,她此刻變回了夏暖碧,應該上去大驚小怪問怎麼回事的夏暖碧。

其實她氣早消了,現在後悔死了,這事他沒有錯,要他對一個沒見過幾面的女孩子產生愛的火花,太一廂情願。她只是討厭死他的冷漠了,尤其在見過他對男生的樣子后,到現在她才發現自己有多喜歡他,喜歡到做出遷怒這種自己平時不屑的蠢事來。

她走到床邊,發現就連他喊痛的樣子,她都覺得可愛。她撇嘴,在心底狠狠地嘲弄自己一番:「你在幹嗎?」她努力使聲音顯得充滿驚訝。

床上的大男生一把扔掉抱著的枕頭,撲進她懷裡,開始號啕大哭,一邊哽咽,「小碧,你妹妹根本用不著指點嘛。」

她對他突如其來的擁抱顯得措手不及,傻傻問道:「為什麼?」她的手不自覺地反抱他,輕輕拍著安撫,有一下沒一下地嗅著他頭髮的淡香,心神恍惚。

嘿嘿,好柔軟的胸部,比枕頭舒服,嗯,喜歡,他偷笑,一頓揍換一個擁抱,太划算了,他噘嘴抽噎,「她扁我。」

扳過他腦袋,她在他一聲抽氣後放柔了手勁。哇,青青紫紫,他漂亮的臉蛋腫了,不過……還是很可愛。不管那麼多了,掀起他的上衣檢查,她不敢相信,這是她乾的嗎?她下手這麼狠?指尖輕刮著那一道道傷痕,鼻子一酸,撇過頭強忍著淚,咬住唇,「對不起!」

葉可淇沒想到她會這麼後悔,怔了怔,「不關你的事,而且我已經不痛了,你抱抱我就好了……唔……」他收緊了手臂的力道。

一個充滿情感的擁抱也可以讓人感受到天長地久的,答案是肯定的。

時間停止在突然湧出而佔滿一室的奇異情愫中,她沒有忘記自己此刻的性別,他卻忘了——此時在他面前的,是那個從一開始一舉一動都在他掌握中的女孩子。

沉默而微妙的氣氛終於被他打破,「你那個是什麼?」床上的方紙盒,怎麼有點像……

夏溫藍從萬千思緒中驚醒,「你說這個……是新買的CD。」

剛才她出去亂走,恰巧經過音像店,立刻被新碟告示吸引了注意力。

葉可淇拿過那張CD,封面是雨後傍晚青草地作背景,上面一個黑髮男子極目遠眺的背影,穿深藍色上衣黑色長褲,右臂夾著一堆黑色雨傘,畫面整潔簡單卻出奇詭異,他笑了笑,翻過來,封底是從透明傘下看到的天空,他不置可否。

「這是蒙面系歌手Yuyin的專輯,你知道他嗎?」

葉可淇神色不起波瀾,他當然知道了。

少女開始獃獃出神,「我喜歡聽他的歌,他的嗓音清澈極了,聲線簡直可以用完美來形容。不像別的日本男歌手——那些人唱一個音要轉三四個彎,聽起來像在慘叫。他唱歌的方式,無論怎樣都那麼優雅而且自然。他在那首《荒蕪》的最後輕聲說出『Iloveyou』的時候,天啦……我真想成為他面前的麥克風。」

葉可淇掀掀唇角,「那樣你就會成天近距離接觸口氣、唾液、黑頭、油光、粉刺、鼻毛、牙垢、舌苔、沒剃光的胡碴、脫落的角質、粗大的毛孔……」

夏溫藍火大地打斷他的列舉,「他才沒那麼噁心!」

「是嗎?」語氣有點吃味的樣子,「你見他露過臉?」

她沒話說,Yuyin只出聲不露面,MV都是用演員,他自己從來不顯身,連這張CD封面的背影男子,是不是他本人都還尚待查證。但是……「重要的是聲音好聽!」而且——「你就不能讓我有點幻想嗎?你什麼時候比我還現實了?」

惹人厭的批評家長腿一伸,靠向最大的枕頭,「幻想是未成年的雌性生物的專利,人要做符合自己性別和年齡的事。」

獰笑擠下剛剛的愧疚,有人開始移動細細的手指了。

發表反動言論的罪魅禍首,從下向上看著越來越近的臉,輕扯著脖子上多出的一雙小手,連忙賠笑,「有話好說,大家是開化的文明人。」

坐在他的肚子上,她彎腰掐著他的脖子,本來是鬧著玩的,她也沒想那麼多,可被掐的人顯得哭笑不得。

她真把她當男生了呀!他無奈。這種姿態讓他不只傷痛,別的地方也痛……嗚嗚……

「啊——」

一聲輕呼,兩人呆住了。

一抹明亮嬌柔的綠影立在門邊,是鄒盈風。

鄒盈風眼神里有著悚愕和淡淡的哀傷。她目光複雜地凝視夏溫藍半晌,很快用一如既往的笑靨掩蓋了哀怨。

夏溫藍發現了自己的異樣,心中猛地一驚。難道她真的喜歡葉可淇?

一切禍害的中心物趁著她發獃的時候逃離了魔掌,好險,他才不要這麼快就「發現」她是女生。

夏溫藍還在想,如果鄒盈風真喜歡葉可淇的話,那給他做飯,順帶來探訪他就是愛的體現了?而一向對女生不客氣的葉戀態對她來者不拒且關懷備至,那是不是表示他也喜歡她,怎麼會這樣,他好討厭啊。

三個人三種想法,好不容易有人打破僵局,鄒盈風放下蛋糕盒,默默看了夏溫藍一眼,匆匆道別。

咦?夏溫藍又覺得不對,那鄒盈風乾嗎跟高憫曖昧不清?她到底在想什麼。

「噢,老哥哥,我想死你了!」

沒有在工作的夏暖碧嫌惡地用身邊的窗帘擦掉臉上的口水印。夏溫藍還繼續在他臉上尋找著可以下嘴的地方,不亦樂乎。

「夠了,你這噁心的章魚。我討厭這種又濕又粘的觸感,拿開你的吸盤!」夏暖碧瞪著手裡潮氣衝天的窗帘。天啦,她的唾液腺可真發達。

夏溫藍意猶未盡地跳上他身,一臉感動地抱住他。

「親情!這偉大的感情比友情更無私,比愛情更永恆!哦,我的兄弟,你拔劍,為保護我柔軟的櫻唇和無瑕的身體,你收劍,一腳把覬覦你姐妹美貌的無良好色登徒子踹到太平洋里去!啊……」

夏暖碧沒轍地把她拖進了書房,關上門把噪音關在房裡。

「說吧!一個月的成果如何?」

「唉,為什麼我的隱私要向你彙報?」夏溫藍怨毒地瞪了他一眼,小臉沉了下去,「我不知道,我只知道有兩個美女對他有意思,他對其中一個系花級的非常熱絡,有個全校第一白馬王子認出我女扮男裝,還說他喜歡我,我怕他會串通另一個女生,就是葉可淇對她冷漠的那個女生,不讓我們有機會,報告完畢。」

夏暖碧一臉家庭主婦樣,「那你們兩個之間呢?」

臉紅了,聲音也小了下去,「他真過分,隨隨便便就吻人……」迫於八婆要聽八卦,她只好把事情從頭到尾解釋了一遍。

她又開始後悔自己的莽撞了,為什麼要去當他的室友?她現在對他的了解僅限於生活上的,他心裡在想什麼,怎麼想她的,該了解的還是沒了解。他或許只當她是學長,脾氣古怪的男孩,說不定還在暗中懷疑她是怎麼當上助教的,以這麼不成熟的言行。

夏暖碧討人厭地吃吃笑著,目光閃爍,「難道你有處男情結?」哇喲嗬,處男只是說著好聽的東西,實際上一點也不好用?

夏溫藍出乎意料地沒發作,低下頭去,「我只是希望他能完全屬於我而已,你說?」她又抬起頭,「他是在室男的可能性是多少?」

「要是別人嘛,一半吧。」夏暖碧憐憫又幸災樂禍地捏捏她的臉,「他,零。」哥哥絕對沒有騙你啊,這種事是要求光譜純的標準的。

光譜純,最精確的化學純度,嘖。

「你說什麼?你妹妹不參加了?」葉可淇放下喝到一半的深水炸彈。

「她要我向你說聲對不起,那天一時氣極了。咦,她為什麼生氣啊?」夏溫藍努力讓自己的角色入戲。

葉可淇乾笑兩聲,「我給她臉色看,指出她的力道和速度都不夠,她只是想證明自己不像我想的那麼糟罷了。她很好勝,你不要怪她,怪我口不擇言好了。」

她生氣的理由連她自己都覺得莫名其妙,他怎麼可能知道。只是他幹嗎維護她?一是他對「夏暖碧的好勝妹妹」有好感,二是他對這個冒牌夏暖碧有好感,想藉機表現自己的寬大為懷。第一種完全不可能,除非他這個人反射弧超長,現在才發現「夏暖碧妹妹」的可愛,第二種……算了,她還是寧肯相信有第三種。

他真的是一個好人哪!為了避免兄妹鬩牆,他一個人默默扛下了所有的罪與罰。

啊——呸!她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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