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我不僅僅是抑鬱症患者,更是弱智症患者

18、我不僅僅是抑鬱症患者,更是弱智症患者

第四章

姜生:

就算有一天,我失明了,再也看不到你的樣子;我失聰了,再也聽不見你喊我的名字;我失去了嗅覺,在也聞不到你身上淡淡的青草的香氣。但是,你一定要相信,只要你站在我的身邊,我就依然能感覺到你!

因為,你一直都在我的心裡。

從不曾離開。

涼生:

對不起,姜生。

我一直以為,失憶,是最好的選擇;離開,是最好的結局。

我一直以為,他會給你天底下最完滿的幸福。

我一直以為,時間久了,你會忘記。忘記十多年前的魏家坪,有個叫作涼生的小孩,曾經來過。

但是,我怎麼就偏偏給忘了呢?

你是一個這樣固執的小孩啊。

十八我不僅僅是抑鬱症患者,更是弱智症患者

八寶的電話打進來的時候,我正在小魚山收拾我的行李,準備離開程天佑的房子。

突然有種說不出的感覺,心裡空蕩蕩的。放佛一夕之間,整個世界將自己遺棄了。

八寶在電話彼端嘰嘰喳喳,語氣焦躁,她說,姜生姐,柯小柔這個沒用的從派出所里撈不出北小武,怎麼辦啊?我們可能碰上強人了!怎麼辦?你快找你的朋友幫想想辦法吧。

八寶這些一說,我的心情更焦慮了,突然間,我想起了程天恩那得意而蔭翳的眼神,他說過的,如果那個被北小武打傷的女記者,萬一「不小心」給死掉了,那北小武……想到他說的話,我就心驚膽顫。但是,我故作鎮定的安慰八寶,我說,沒事的,沒事的,我會想辦法的。

八寶就在另一端點頭,她說,那姜生,我們一起想辦法吧。我們一定要保釋出北小武來,我真害怕他會受苦。

我輕輕的嗯了一聲,掛斷電話的時候,滿心內疚和苦澀。

在這個舉目無親的城市,目前,我能索取到「幫助」的人,只有兩個,一個是程天佑,一個是程天恩。

可是,我又該為我的朋友北小武去乞求他兩人中的哪一個呢?我該多卑微的去請求程天佑的幫助?抑或多卑賤的去乞求程天恩網開一面?

他們兩兄弟,確實是我的魔咒,我一輩子都難逃脫的魔咒。

當然,此時,還有更魔咒的,那就是冬菇。我拖著行李,打算帶它離開這棟房子,可是它卻全然不肯領情,跟我捉迷藏。

所以,我只好追著它滿屋子跑,從一樓追殺到二樓,再從二樓追殺到一樓。冬菇的體態輕盈,完美的演繹著逃亡的舞蹈;而我就在它身後追得雞飛狗跳。如果不是我心地善良,我真想從廚房撈起菜刀,沖它飛刀。

金陵過來的時候,我已經累倒在台階上,坐著不停的喘粗氣。冬菇在距我兩米的地板上舔爪子,一臉清純無敵的表情。

金陵看了看我,又看了看冬菇,好奇的問,怎麼,姜生,難道你的心理醫生告訴你,「拖著行李箱」「和冬菇賽跑」有利於你的抑鬱症康復么?

我有氣無力的搖了搖頭,指了指旁邊的冬菇,我說,我要離開,可是冬菇不聽我的話。

金陵看了看我,笑,從冰箱里拿出一盒開了封的沙丁魚罐頭,轉身放在自己腳邊,冬菇這個沒出息的傢伙就直接奔了過來。金陵笑了笑,將正在吞魚的冬菇抱了起來,她看了看我,說,喏,這麼簡單的事情。別傻看了,咱們走吧。

我跟在金陵的身後,冬菇的眼睛圓溜溜的盯著那盒它沒來得及吃的沙丁魚罐頭,一臉的委屈。我心想,我折騰了一個早晨的時間來抓冬菇,金陵卻用半分鐘搞定,看樣子,我不僅僅是抑鬱症患者,更是弱智症患者。

小魚山的風景真美,半山樹蔭,一路花香。

我看了看在金陵懷裡的冬菇,不知是自言自語還是對金陵說,來這裡住了這麼久,今天才知道,這裡還是很漂亮的。

金陵回頭看了看我,淡笑,姜生,你是捨不得這個地方,還是捨不得程天佑呢?

我咬了咬嘴唇,說,我不想聽這個名字。

金陵抱著冬菇繼續向前走,她很小聲的說,其實,姜生,天佑誤會你,固然是錯誤,但是天恩是他的弟弟。如果是「別人」在你的面前說涼生的不是,作為妹妹,你會怎樣?

我眉頭一皺,說,可是,我不是他的別人……

金陵回頭看了看我,眼睛里閃過一絲狡黠的笑,說,噢?你不是他的別人?那你是他的什麼人啊?

我……我遲疑了一下,抬頭看了看金陵,臉輕輕一紅。

是的。我又當天佑是什麼呢?如果我不是別人,如果我是他最親密的人,又怎麼會那麼無視他的感受,讓我們的關係走到今天這樣的地步?

有些心事,總是在不自覺中泄露,比如,這個叫程天佑的男子,我還是很在意的。

金陵看了看我閃爍的眼神,笑,說,有的人,總是在失去的時候,我們才知道,他對於我們是多麼重要。而他們在我們身邊時,我們卻像忽視周圍的風景一樣忽視他們。就好像姜生,你忽視了小魚山這美麗的風景。因此,註定,你要錯過這個風景里走出的男子……

我不說話,心事全然被她擊中。

我和金陵在路邊等計程車的時候,金陵問我,說,姜生,你說,天佑會不會記得將北小武給保釋出來啊?

我搖搖頭,笑,肯定不會了。因為我多麼不堪多麼惡毒的離間他們兄弟感情啊!我這樣壞的女孩子,他又何必來可憐我,可憐我的朋友呢?

金陵說,哦。然後,她的眼睛就飄向公路的盡頭。

我不知道她是不是在想天恩,在想如何讓天恩罷手,讓他放過北小武,放過程天佑放過我,也放過他自己!

就在我和金陵一起發獃的時候,一輛紅色的小甲可蟲停在了我們身邊,車子裡面,一個時尚至極的女子,戴著誇張的茶色眼鏡,咖啡色的捲髮就像是海面上的波浪,她摘下眼鏡,沖我們笑,唇紅齒白的模樣。她說,姜生,金陵,你們在幹什麼啊?

我回頭,看見未央正靠在車窗前,探頭沖我們笑,突然之間,我不知道為什麼會產生一種說不出的感覺,這種感覺我一時之間也講不清楚。總之,就是感覺特別奇怪。

金陵看了看未央,就笑了笑,說,我們在等車呢。

未央看了看我,遲疑了一下,說,等車?天佑為什麼不來送你呢?還有,姜生,你這身行頭,她指了指我身邊的大大的旅行箱問道,你這是要遠遊還是……怎麼連你的貓也搬出來了?

金陵怕這個問題令我心傷難堪,就故作開心的表情,替我來圓場說,哦,姜生只是覺得打擾天佑已經很久了。現在找到了更合適的住所,所以,她從天佑這裡搬出來了。

未央看了看我,一臉狐疑的表情,說,天佑會讓你離開他的身邊?不可能的!我太了解他了。太奇怪了!

我很坦然的看了未央一眼,說,沒什麼可奇怪的,我被程天佑掃地出門了。他將我趕出來了。

啊?未央的下巴幾乎掉到了地上,風吹過她漂亮的頭髮,就像海面上的浮波一樣,她不甘心的看著我,問,天佑對你的好,誰都可以看出來。他今年一定要將你娶回家,怎麼可能將你掃地出門呢?

金陵看了看未央,又看了看我,眼神里閃過一絲疑惑,她張了張嘴巴,要說些什麼,但又閉上。後來,金陵才告訴我她當時想要說的話,她非常想問問未央,你是程天佑肚子里的蛔蟲嗎?怎麼程天佑要「娶」姜生這樣的事情,連姜生自己都不知道,你就知道?

我沒有回答未央的話,因為我不知道怎麼回答。腦袋上,八寶給我咂出來的傷口還在隱隱作疼,容不得我思考太多的問題。我只是覺得,未央真八卦,比金陵這個大記者還具有八卦精神。而且,我還覺得,她好像很在意我和程天佑是否會在一起。放佛我和程天佑在一起了,她便完成了某種巨大的歷史使命,方可如釋重負一般。

我和金陵雙雙搭了未央的便車。

未央在前座上,不時通過觀後鏡看看我,漂亮的眼睛里閃過一絲切切的不安。這種不安,是我所不能理解的;就好像,我解釋不清,為什麼剛剛看到她開車出現時,我會有某種很奇怪的感覺一樣。

未央將我和金陵送到花店的時候,對我說,她前段日子旅行去了,就沒好好招待我和金陵。最近這一段日子,她都不會離開了。她說,姜生,你和金陵有時間就來「寧信,別來無恙」玩啊。我隨時有空的。

未央接管了「寧信,別來無恙」PUB,我和金陵是早就知道。所以,我不會想到,程天佑已經將寧信給保釋了出來。

未央離開的時候,我不知道自己出於什麼動機,竟然說了一句,未央,替我向寧信姐問聲好!

這句話的話音剛落,未央一臉驚詫的看著我,良久,她才緩過神來,她沉思了一會兒,看了看我,說,姜生,你是不是因為天佑對你隱瞞了救我姐姐的事情,和他起了衝突,所以,才離開小魚山?

我嘆了口氣,說,哪能呢。寧信姐姐出來,我是很開心的。只是,天佑不該隱瞞我……說到這裡,我笑了笑,說,都過去了,未央,你去忙吧,我和金陵有時間就去找你玩。

未央笑了笑,說,好的,我一定向寧信姐姐轉達你的問好。說「寧信」的名字的時候,她漂亮的眼睛瞟了金陵一眼,意味深長的一眼。

金陵的眼角淡淡瞥向一邊,並未迎著未央的目光。突然,我的心有些緊張,難道未央已經知道了,當年那包將寧信推向火炕的冰毒是金陵為了救我,所為?

未央和她漂亮的小甲殼蟲消失之後,金陵輕輕鬆了一口氣。看得出來,當年的那一次對寧信的無意傷害,就像是一塊大石頭,重重的壓在她的心上。可是,金陵當年的情急之下的所為,還不是為了不讓我受傷害么?

我們總是小心翼翼保護著身邊最親愛的人,卻在無意之中無心之下,傷害了別人最親愛的人;我們可以為了維護自己最親愛的人義無反顧,那麼,當別人要維護自己被我們傷害過的最親愛的人呢,會不會將我們推向萬劫不復?

想到這裡,我輕輕的握了一下金陵的手,她看了看我握住她的手的指尖,笑笑,說,姜生,我沒事的。

我點點頭。

突然,我放佛想起了什麼似的,再次望向未央和她的小甲殼蟲所消失的公路上,我終於明白了自己剛剛看到未央開車出現的時候,為什麼會產生那種奇怪的感覺。因為很久之前,在我恍惚中以為看到涼生,追著那輛白色的林肯車跑的時候,就是被一輛小甲殼蟲給撞飛的。

所以,曾經受過傷害,難免對「甲殼蟲」這種小車車心有餘悸,這也就是為什麼我會對未央產生那種奇怪的感覺。

金陵似乎看出了我的心事,她說,喂,姜生,你是不是被小甲殼蟲給撞傻了?天下有那麼多小甲殼蟲車,難道都會是撞你的那一輛嗎?別發獃了,進去布置一下新住處吧。

我輕輕應了一聲,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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涼生,我們可不可以不憂傷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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