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14

早上九時

兩個應該是敵對的雙方同時出現在會議室的門前，令歐家炫身邊的助手倍感啞然。

而羅振銘卻若無其事，他應該早已知曉。但不知為何，他看我的眼神有一絲一閃而過的掙扎和心酸。

早上十二點

我們從會議室里出來，本來意氣風發的羅振銘頓時變得蕭瑟和憤怒。

同時，我也略感嘆概，畢竟這是我不分晝夜做出的企劃，而且是我第一次和飛揚集團的較量。

沒錯，歐家炫贏了。

他好像知曉我們所有的計劃和方案，連我們最後的底牌亦驚人地了解。

我們內部的運作和企劃都被敵人完全熟悉和掌握，也怪不得羅振銘那麼憤怒和殺氣騰騰。

不是歐家炫略勝一籌，而是背後有人在搞鬼。

雖則歐家炫聰明過人，心細如塵，但他絕對沒有那麼大的能耐可以摸清我們的底牌，甚至連我們最後的極限也清楚無誤，而他提出的價格，剛好比我們的少10萬。

世間上會有這麼巧的事嗎？

我咧開嘴陰陰地毒笑。

會是誰呢？

不管是誰，我都要他為這件事付出代價。為破壞我凌水寒的事付出沉重的代價。

******

回公司的路上，羅振銘都沒有根我說什麼，外表異常地平靜，但，其實不是。

因為回來的路上，他的車飆馳在馬路上，連續沖了好幾個紅燈！

我心裡汩汩地笑，好啊！！就是這樣！我要的就是這樣！

回到公司，我進到自己的房間，在小客廳坐下。

為自己倒了一杯白開水！

白開水？？

可能是受了歐家炫的感染吧！

望著窗外的藍天白雲，我細細地思量。

下一步應該……

對！！就這樣做吧！

決定了！

我走出房間，臨走前，我審視一遍這裡。

我會再回來的！！

我心裡確定地留下誓言。

******

「進來！」

這就是羅振銘的房間。裝修華麗，高檔的真皮沙發，黑檀木造的辦公桌，旁邊還有一個私人休息室，整個房間都是黑白歐式為主調的設計。

「我想休假一個星期。」我沒有坐下，就這樣站著說。

「為什麼？」他也站起來，手指夾著一根還沒點燃的煙，雲淡風輕地望著我，好像剛才沒有發生任何事。

「檔案的密碼只有你和我知道，現在檔案泄露了，我是最大嫌疑人。」

表面上我是體諒他的處境，實際上我是想……

「沒必要！我相信你！」他別過頭，不願再看我犀利的眼睛。

「但你又如何服眾呢？我暫時離開才是最好的方法。」

我堅決地回應。

「水寒！」他喊了我一聲，神情有著異樣的堅定

「況且我只是暫時離開，一個星期內，我會回來證明我是清白的！」

我笑得那麼傲然，那麼甜美。

不為什麼！因為我有的是籌碼，所以可以極度放心。

「如果你在這個節骨眼上離開，那外面的人會怎麼說羅氏呢！！！」

他的面容不再是以前的冷硬，有的是深沉還有難言的情愫。

「我只是你的秘書，就算辭掉我，外面也不會有多驚訝！」

我的語氣仍然是那麼堅決得不可動搖。

「水寒！」

他突然回過頭，臉上有著難言的痛苦和戾氣的殘暴。

我試著動之以情。

笑了笑，我裝作很輕鬆。

「那麼我就以一個秘書的身份向你請假一個星期，這總算可以了吧！」

他陰鬱地靜靜的望著我，彷彿一切都已不再存在。

我也回視他，面上是嬌憨的笑容，但內心卻風起雲湧。

他嘆了一口氣，轉過身，不再理會我。

時間就在我們之間流逝，一點一點的，使人不易察覺。

終於，他背著我，沉沉道：「好吧！但一個星期以後，我要在這裡準時見到你。」

他的語氣很沉鬱，有一種錐心的痛苦。

是的，一個小時以前，才剛剛失掉案子，這是，又要面對同夥的離開，雙重打擊讓他心裡有如潮湧。

「我不會離開，這次只是為了證明我的清白。」

我說明理由，其中一個理由。

羅振銘不再答話，只是靜靜地望著窗外，雙手插著褲袋，渾身散發著一種無言的寂寞和只屬於王者的孤寂。

即使在失掉案子的打擊下，他仍然可以應對自然，但為什麼當我說要離開的時候，他便顯得有的撼動和踉蹌呢？

我打算靜靜地離開，當我關上門的那一瞬間，忽然聽到一聲耳語般的話。

「謝謝你。」

羅振銘沒有回頭，依然是背著我，但我無比確定，是他對我說話。

因為他是背著我，令我看不清他的表情，而落地玻璃的反光是我有的睜不開眼睛，只是看見羅振銘彷彿就像一團光，那種深沉的寂寞和無以名之的滄桑侵襲我的視覺，是我久久不肯離去。

我回他一個明白的微笑。

也謝謝你。

我心裡由衷地說。

謝謝他對我的信任。

我不會背叛他，即使是這次，同樣不會。

我大步走出羅氏大樓。

走到馬路前，我回頭望了一眼。

我會再回來的！！

******

「先生，請問要點什麼嗎？」服務小姐熱心地詢問。

「我先看一看。」那個溫和的男子仍然專心致志地看。

不知過了多少時間，他終於抬起頭。

甜美的笑臉，高大的身軀但沒有一絲的壓力，柔和地聲調，說話時雙眼充滿笑意，舉手投足都是那麼迷人，螞蟻溫柔，簡直就是童話中的白馬王子。

「小姐，我要……」

話說到一半，他的臉色卻突然變了，像風一樣衝出花店。

「先生！！先生！！」服務小姐不停地叫喊，其實是可惜一個美男子從自己的視線里消失。

他矯健的身影在馬路上奔跑。

「凌小姐！！！凌小姐！！」

他高聲呼喊。

街上一個漂亮的女孩回過頭用視線尋找。

男孩氣乎乎地跑到女孩身邊。

「凌小姐！！真巧！！」

女孩瞟了男孩一眼，眼中有著若有若無的諷刺。

「是嗎？？」

「不如找個地方坐下來吧！！」男孩提議。

「隨便。」

就這樣，這一對優秀的人兒走在街上，慢慢走遠，然後成為一個很小的點。

他們走在街上，所有的人都回國過頭來回視這雙優秀的男女，發出驚嘆的聲音，久久不肯繼續走。

******

公園裡。

歐家燦沒有找個豪華的餐廳或者咖啡廳坐下來，反而到了這裡。

其實這裡並不算是公園，這是一個小孩子嬉鬧的地方而已。

很多小孩子在這裡，有的滑滑梯，有的盪鞦韆，有的在哭鬧，有的在……

顯然這裡不是個安靜地地方，但這裡的一切都給人帶來安寧和舒心。

我們找了個地方坐下來，看著小孩在遊戲，天真的笑臉，童稚的心靈，無憂的舉動，形成了一幅悠然的圖畫，有一絲遠離世俗喧囂的寧逸氣息。

記得小時候，孤兒院的小孩也是這樣嬉戲的，但是只有我，只有我，一個人孤單地看著他們玩，他們都不理我，不和我玩，欺負我，只有他，只有他……

「喜歡小孩嗎？」歐家燦柔柔地問。

我笑而不答，只是把眼光投向遠方。

見我不回答他沒有顯出任何尷尬和難堪，只是無所謂地一笑。

「我父母已經知道你和大哥同住了！」

我稍稍側目。

的確，正是一個興奮的消息。

「那你是來勸我離開的嗎？」

既然歐立宏已經知道我同歐家炫在交往，不可能束手就擒。

「不！！」他連忙否認。「我只是想請你不要介意而已。」

忽然，一個橙色的小皮球滾到我腳邊，一個穿著白色裙子的小女孩跑過來。

我彎下腰，撿起小皮球，把它遞給小女孩。

「謝謝姐姐！！」小女孩高興地對我笑一笑便走開了。

曾經，曾經，我也是那麼愛玩皮球，但是沒有人，一個都沒有……

「你也是喜歡小孩的！」歐家燦插話過來。

我無力地微笑。

「好像是吧！」喜歡小孩？？？我也不知道，真的不知道。

清風一陣一陣地吹來，吹亂了我額上的幾條髮絲。

我們彼此都沒有說話，一陣沉默在這裡展開……

過了許久，歐家燦首先開口。

「請恕我冒昧，可以請教你一個問題嗎？」

他試探地問，但語氣非常柔和，就像冬日裡燦爛的陽光那樣，那麼溫柔，那麼暖和。

「請說。」

其實，我已經猜到他的問題。

本來我不應該答應的，可是他的嫻靜使我不由自主地答應，他的問題似乎有一種魔力，令人不忍心拒絕他的要求。

他安心地微笑。

「凌小姐的水晶手鏈是怎麼得到的？」

果然，手鏈才是他最想知道的事。

「沒什麼，只是兒時的一個承諾。」我淡淡地說，即使語氣上是那麼雲淡風輕，但內心裡卻是有著不應該有的期待。

「承諾？？？」他好像急於想知道。

為什麼？？？難道他，他就是……

回憶又慢慢從腦海里呈現，記憶之門隨之也打開了……

******

孤兒院里。

一群小孩在開心愉快地遊戲，歡聲笑語充斥著每一個角落，彷彿這裡是一個孩子的天堂。

大家都很開心，在遊戲，在玩樂，唯獨一個不起眼的角落，一個連陽光都不肯涉足的角落，一片冷清，沒有歡樂，沒有笑聲，有的只是低低的抽泣聲。

一個漂亮的小女孩孤獨地站在那裡，低低地抽泣，身上本來漂亮的白色裙子被染上了髒兮兮的土黃色，女孩本來柔順的秀髮變成一團亂蓬蓬。

沒有人跟她做朋友，沒有人肯與她玩，連人人口裡慈善的修女也不願意理會她，他們都說她的爸爸媽媽都不要她了，她也大家一樣，是孤兒，孤兒。

可是她不願意承認，前幾天明明媽媽還說她和爸爸會來這裡接自己回家的，她明明有爸爸媽媽，為什麼他們要說自己是孤兒？

比她年長的孩子都欺負她，把本來屬於她的飯菜搶去，修女也裝作看不見，沒有人跟她說話，為什麼媽媽說這裡的人很好，會與自己做朋友的？？難道媽媽騙了她？？不會的！！媽媽是不會撒謊的！！

她仍然地傷心地哭泣，毫不知道所有的孩子都已經進入屋子裡準備吃完飯了。

過了很久，當她停止哭泣的時候，卻發現，孤兒院的大門已經緊閉，周圍黑漆漆的，沒有任何孩子，任何人。

她更害怕了，從來，一直以來，她都被伺候地像一個小公主，可是為什麼，為什麼現在沒有人來叫她吃飯，睡覺前沒有人給她講故事，為什麼一早起來見不到爸爸媽媽慈愛的笑臉呢？？？為什麼只是短短几天，所有東西都變了，變得讓自己覺得恐懼？

她制止不住地放聲大哭，一直在哭，除了哭，她不知道應該怎麼辦……

忽然，一陣柔柔輕輕的聲音響起。

「你為什麼哭啊！！媽媽說女孩子哭就不漂亮了！」

一個清秀的小男孩就站在她前面，他疑惑地詢問。

女孩沒有理會他，仍在繼續哭，而且哭的聲音更大了。

男孩連忙掏出紙巾，細心地幫女孩擦乾眼淚。

小女孩抬起頭，看了小男孩一眼，男孩比自己高一個頭，長得很帥氣，很好看，眼光溫柔極了，嘴角還掛著一摸溺愛到笑容，就像一個天使！對！！天使！

「我進不去。」小女孩終於開口了，她的小手指指一下孤兒院的大門。

男孩笑了。

「不用害怕，我去幫你開門。」

說完，他拉著她想走。

可是小女孩卻掙扎開來。

「不要！裡面的人都是壞人。」她傷心壓抑地說。

男孩回到女孩身邊，伸手拍拍她的頭，溫柔地說：「你要堅強一點！你要打敗裡面的壞人！！」

她疑惑地抬起頭，搖搖頭，好像不明白一樣。

「不要害怕！我會保護你的！」他一手摟著女孩，拍拍她肩膀，借這為她加油。

「你又不和我一起住！」她反對。

男孩想了想，把手上一串晶瑩的水晶手鏈戴到她的小手上。

這條本來是送給哥哥的守護手鏈，可是，小女孩那麼可憐……

就送給她吧，反正哥哥每次收到禮物都是一副冷淡的樣子，他應該不會在意吧。

「咯！這個手鏈會保護你的！」他鬆了一口氣。

小女孩也被他的愉悅感染到了，也揚起了舒心的微笑。

男孩看呆了。

原來這個髒兮兮的女孩笑起來也很漂亮，像童話里地白雪公主一樣漂亮！

男孩彎下腰，隨手摘了腳邊的一朵百合，把它遞給她。

「長大后，你可以作我的新娘子嗎？？」

男孩的臉有著羞澀的紅潤。

「新娘子？？？」女孩不明白地問。

「就是一起玩，一起吃飯，一起看電視。」

男孩解釋說。

「就是像白雪公主那樣嗎？？」對於他的解釋，她還是有點不清楚。

「應該是吧！」

男孩搔搔頭髮，不確定地回答。

「好！！我以後要做你的新娘子。」女孩高興地大叫。

男孩也露出了甜美大笑容。

拉起她的小手，對她說：「好！長大后我就帶著這花來讓你做我的新娘子！可是你也要變堅強！不要被別人欺負！」

女孩也甜甜地微笑，輕輕地答應，像是一個重要的承諾。

「兒子！！！回去了！！」遠處一個高貴的少婦在喊。

男孩臉上有點不舍，跑了幾步后，回頭對她說：「記住哦！」

女孩重重地點頭。

當她再次抬起頭的時候，他已經進入了豪華的車子，依依不捨地向她揮手，然後遠去……

……

從此以後，這個可憐的小女孩搖身一變，變成了孤兒院里的打架王，無論有誰欺負她，她就與他打架，即使輸了，她也會重新爬起來，把那些欺負自己的壞人打到。

為的是什麼？？

不為什麼！為的只是同小男孩之間的一個承諾！

******

我閉上眼睛，阻絕了所有記憶的來路，我怕自己越想越多，一發不可收拾。

望著不遠的地方，那群快樂無憂的小孩，心裡漸漸升起一股羨慕之意。

當年的小女孩已經長大了，世態改變了她許多，她已不復純真，但心裡的一個最深最軟的角落仍然為這個承諾留著地方。

身旁的歐家燦也好像還沒有從驚訝從恢復過來，顯得有點目瞪口呆。

我們都沒有說話，想藉此來平服心情。

很奇怪！

連歐家炫我也不會說的事，竟然和歐家燦說了。

是啊！他身上那一股令人安心和鄰家哥哥的氣質令我打開心扉。

我並不是一個怕生的人，但對認識的人總會有一點莫名其妙的戒心，把自己的感情藏起來。但對他，阿哦總是把自己最真的一面表現出來。

連我自己也說不出個所以然。

「為什麼這麼想知道我的事？？」

我首先打破了拘束的氣氛。

歐家燦轉過頭來，雙眼靜靜地端詳著我，嘴邊勾勒起一個溫心的笑意。

「因為，我就是那個小男孩。」

他的語氣有著不可忽視的激動。

我也被這突如其來的消息驚得有點暈眩，即使先前心裡已經有點不確定的猜測，但是，現在對我來說，這，太突然了，有點措手不及。

「這個玩笑不好笑。」

我目無表情地說。

「是真的！你的手鏈里第一顆小珠裡面有一個字。」

他毫不著急。

我抬起手，極力想看清珠子裡面是否如他說的一樣。

我渾身無力，有點沮喪。

是的！裡面卻是有一個字，一個小小的「炫」字。

「裡面是一個『炫』字。」

看到我表情的變化，他渾身都洋溢著一種笑意，一種愉快的笑意。

「這條手鏈本來是打算送給家炫的，所以裡面刻著他的名字。」

他溫柔地解釋。

我迷惘。

真可笑，歐家炫的鏈子給我信念，但歐家燦才是那個我一直等候的人。

我無力地笑，笑的那麼放肆。

老天！你又耍了我一回了！！

為什麼要這樣安排！難道這就是命運嗎？？？

「那你要我實現承諾嗎？」我斜視著歐家燦，玩味地問，但卻帶著若有若無的敵意。

他無所謂地微笑。

「我不是那個意思。我知道家炫和你在交往，我不會來搗亂的。只是想和凌小姐做個朋友，一個可以談心的朋友。」

歐家燦眼中有著深深的誠意，讓人不忍心拒絕。

「叫我水寒吧。」

我收起敵意，友善地回答，示意已經同意他的要求。

他也揚起陽光般的笑臉，一把抱著我，興奮得像個得到糖果的孩子。

我也沒反對。

任由他抱著，同時也全身放鬆地依偎著他。

歐家燦身上淡淡的香皂味，很乾凈，很舒服，他的懷抱也讓人舒坦，精神也隨之放鬆了。

就放鬆這一回吧！因為明天又會是一場硬仗了！

好久了！

已經好久沒有真正交朋友了！

朋友？！

我喜歡這個名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