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惶惑的同謀
兩人一起回到家,拉拉洗了個澡就躺沙發上了。王偉發現她情緒不高,問她哪兒不舒服,她搖搖頭,只推說吃飯的時候應酬累了有些頭疼。王偉信以為真,馬上找出芬必得讓拉拉服了一片。
拉拉洗完澡出來沒吹頭就躺下了,王偉看到她的頭髮濕漉漉地耷拉在枕頭上,擔心她著涼加重頭疼,就又找出一條幹毛巾,幫拉拉擦頭髮。拉拉閉眼躺著,溫順地配合著他的動作。王偉越對她好,她越羞愧自責,覺得自己在欺騙他。拉拉忽然有一種強烈的願望,她真希望王偉是她的初戀,她想,要是她從來沒有認識過張東昱就好了。想到張東昱和陸寶寶,拉拉心亂如麻。
王偉忙活了一會兒,看拉拉的頭髮已經有五成干,他放心了,正打算站起身,拉拉卻忽然一把抱住了他。王偉有些詫異,忙輕聲問她:「怎麼了?」拉拉把臉埋在王偉腿上不吭聲。
王偉想把拉拉扶起來,好看清楚她臉上什麼表情,他有些吃不准她是在撒嬌還是階段性的情緒不好,或者是碰到什麼難事兒了。拉拉卻使勁兒抱住他不肯撒手,王偉只得且讓她抱著。
等了一會兒,王偉覺得拉拉的情緒似乎平靜了一些,才又問她:「遇到什麼事情了嗎,拉拉?」拉拉胡亂搖頭說:「沒事兒,什麼事兒也沒有!」
王偉笑道:「那怎麼了,是誰惹得你感時傷世了?」拉拉瓮聲瓮氣地說:「沒誰。」
王偉一頭霧水,好端端地吃了一頓飯,回來怎麼就這樣了?難道是見到老同學她懷舊惆悵了?拉拉不肯說,王偉也不好追著刨根問底,他心中算了一下日子,說:「是不是日子要到了,例牌心情不好?」
王偉的體貼讓拉拉感到很溫暖,她真想一輩子跟這個人在一起呀。拉拉不由得把王偉抱得更緊了。「我要報答你。」她帶著哭腔,發自內心地蹦出這麼一句。
王偉從這話判斷拉拉是一時的多愁善感了。他被拉拉弄得哭笑不得,說:「你要怎麼報答?要不咱們趕緊生一個?」
拉拉一下翻身坐起,眼睛睜得圓溜溜,說:「這是個好主意。」她正發愁呢,不知道該怎麼才能報答王偉的好。
王偉說:「那我們就說定了,到時候別耍賴。」
王偉端詳了一下拉拉,她的氣色看起來好了一些。王偉問她:「頭還疼嗎?」拉拉摸摸腦袋說:「好像好些了,芬必得起作用了。」
第二天一早,拉拉剛到公司就接到夏紅的電話。原來,夏紅心急,儘管她先生再三提醒她,說她在越俎代庖多管閑事兒,會惹人嫌的,她還是忍不住給張東昱打了電話。
過一會兒,拉拉忽然想起陳豐托海倫捎來的禮物還放在包里,忘了拆。她把那個盒子從包里拿出來放在辦公桌上,有些好奇地想,陳豐會送什麼呢?拉拉小心地拆開包裝,這下看出來了,是一副GUCCI的太陽鏡。拉拉不由得愣了一下,她正想要一副太陽鏡呢,不知道陳豐是怎麼想到這上面的。
拉拉打開鏡盒取出太陽鏡,還沒戴,光是拿在手上感覺了一下,就覺得很合心。不知怎麼的,拉拉忽然想起自己離開DB時,陳豐直到她的最後工作日那天才把早已準備好的禮物送給她,那是一支精美的法國產鋼筆,當時拉拉還笑話他說:「我就知道你的禮物逃不出這些中規中矩的東西!」陳豐也笑說:「是呀,我這人沒有什麼驚喜的創意,這些年多謝你包涵了。」
拉拉愣了會兒神,給陳豐打電話。陳豐笑呵呵地恭喜她新婚快樂,拉拉有些不好意思,說:「我都跟海倫說了不收禮,你怎麼還送?」陳豐狡辯說:「你的生日不是馬上要到了,這是生日禮物呀。」拉拉揭發說:「盡瞎扯,我們同事了八年,也沒見你送過我一次生日禮物。」陳豐說:「從今年開始,以後每年都送。」
拉拉堅持道以後是以後的事,這次說好了不收禮,我得給你錢。陳豐沒理這個茬,反問她:「合用嗎?我不太會挑,瞎蒙的。」拉拉樂呵呵地說:「合用,很酷。」陳豐放下心來,笑道:「酷就好,我生怕挑得不合適被你罵。」拉拉問他:「你在上海買的?」陳豐說:「是呀。」
問明了購買地點,拉拉心中有數了,那副太陽鏡的價格得在兩千五到三千元之間,她重申了一遍立場說:「東西我收下,但是你得收下錢,不然我心不安。」陳豐說:「我要是收了你的錢,我的心還能安嗎?」
拉拉狡黠地說:「決定權在你手上,你要是真心希望我戴這副太陽鏡,那你就收錢。」陳豐拗不過拉拉,氣得說:「杜拉拉,算你狠,你為了自己能心安,就不管別人心裡會怎麼樣了。」
拉拉笑了起來,她沒有想到,陳豐最後這句抱怨的話,那天她會再次從張東昱嘴裡聽到。
接到張東昱的電話拉拉心裡很不是味道,一種做壞事串供騙人的感覺,揮之不去地縈繞在她心頭,折磨著她。背著王偉偷偷摸摸地和張東昱見面,讓她倍感虧心,她甚至認為自己應該被陸寶寶鄙視。
這場談話倒是省略了任何虛偽的成分,雙方都很直接。
他這一說就很明白了,大家恐怕是要做親戚了。拉拉無奈地說:「那你有什麼建議?」
張東昱坦白道:「我一時也拿不準,但是我傾向於不說。」
拉拉逼問他:「是暫時不說,還是永遠不說?」
張東昱裝著沒聽出拉拉話中帶刺,他說:「這個我現在還說不準。」
拉拉有些煩躁起來,「你什麼都說不準,那你叫我來幹嗎?」
張東昱也不高興了,他說:「就算我不麻煩你,夏紅不是也已經找了我嗎?」
拉拉沒話可說,干瞪著眼。
張東昱就勸她:「拉拉,我也知道現在的局面讓你很尷尬,可是這不能怪我呀。我們應該一起努力把問題解決好,不要內訌。」
拉拉沒好氣地說:「你是你,我是我。」
張東昱心想,你這麼說就太虛偽了,你要是有了准主意,你今天還來幹嗎?但現在不是吵架的時候,張東昱對陸寶寶滿意得不行,他非常不願意在這個事情上出岔子。張東昱就沒跟拉拉計較,他說:「要不聽聽你的意見,你要是有更好的主意,我樂意採納。」
拉拉說不出什麼來,她也很矛盾,她是真想告訴王偉實情,可又擔心影響兩個人之間的感情,她沒把握王偉會怎麼個態度,不高興是肯定的,而且以後親戚之間相處也尷尬;瞞下去呢,又不知道什麼時候是個頭,而且,這個事情不是只有張東昱和她杜拉拉兩個人知道,且不說遠在北京的張姑姑,光是前一天的飯桌上,就還有五個知情人,難保哪天要穿幫——那樣只怕會更傷王偉和陸寶寶,誰也不喜歡被蒙在鼓裡當傻瓜。
拉拉沉默了好一會兒才對張東昱說:「你和陸寶寶要是未必能成,暫時瞞一瞞還有點兒意義,可按你的說法你們是來真格的,我覺得還瞞他們就不合適——一來未必瞞得住,二來心裡不安。我不知道你是什麼感受,我反正心裡不安。我本來睡眠就不好,心裡再不安,恐怕要短命。」
張東昱聽了有點兒尷尬,他說:「拉拉你不要把我想得有多壞,你的話有一定道理,可是你想過沒有,你把什麼都說出來,你是心安了,陸寶寶和王偉心裡會有什麼感受?他們倆現在都很幸福,只要你一說,這種幸福馬上就會遭遇危機,可能未必會被徹底破壞,起碼要打點折扣吧?」
拉拉也知道張東昱說的是實情,可是她一想到萬一將來王偉陸寶寶他們從別的渠道得到實情,她就感到極大的惶惑,好像頭上懸著個大石頭,不知道什麼時候就要砸下來。拉拉沒有說出這一點,她相信張東昱也很清楚這種可能性,不需要她提醒說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