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6(2)
「傻丫頭,不用擔心我。」看著百草獃獃愣愣的模樣,初原含笑揉揉她的頭髮,「我早就放下這些了。倒是你,因為昨晚聽到了這些,心神恍惚得差點輸掉比賽,嗯?」
她的臉紅了。
「我……我以為……」
「別想那麼多,」溫和地握緊她的手掌,他凝視她說,「廷皓曾經在這裡住過一段時間,他提起過,雲岳宗師在跆拳道上的造詣早已入化境。你能夠被雲岳宗師親身指點,是難得的機會,要好好把握,明白嗎?」
「嗯。」
她緩緩點頭。
然而,看著他寧靜如月光的眼睛,她又猶豫片刻,小心翼翼地問:「……你,見過他嗎?」
「沒有。」
「……你想見他嗎?」
初原似乎怔了怔,他抬起頭,望向遠處的湖面,說:「見到他又能如何?不,我不想見他……」
「不說這些了,」將目光從湖面收回來,初原含笑又看回她,「明天你沒有時間出去玩,需要我幫你買些什麼回來嗎?為曲師父帶的禮物,你買好了嗎?」
「啊!」
百草被提醒了,她睜大眼睛,對,她還有好多東西沒有買。現在她得到了最優勝營員的獎金,她有錢了,可以為師父買高麗參了!還有,還有答應廷皓前輩的大醬……
「列個單子給我,我明天去幫你買。」
從口袋裡拿出一支筆,初原開始記錄。在他的指間,是一隻黑色的鋼筆,筆尖是金色的,百草怔怔地看著,心中溫熱一片,那鋼筆正是是她送給他的。
******
清晨,曉螢伸個懶腰,迷迷瞪瞪睜開眼睛,霍地嚇了一跳,有個人正跪坐在她身旁,目不轉睛地等她睡醒。
「嚇死人了!」拍拍胸口,曉螢坐起來,驚魂未定地說,「百草,你幹嘛突然這麼深情地凝視我,好不習慣哦,難道你忽然間愛上我了?哈哈哈哈!」
「她已經『深情凝望』了你快半個小時了。」梅玲邊擦面霜邊說。
「哇!你真的愛上我了嗎!」曉螢激動地撲向百草,「我也愛你!我也愛你!嗚嗚嗚嗚,百草,我其實暗戀你好久了!」
被曉螢激情擁抱得無法呼吸,百草窘得滿臉通紅,結結巴巴地說:「不、不是的,我想找那套道服……」
「道服?哪套?」
「那套……新的……」
「哦——!」
曉螢想起來了,臨行前百草死活不肯帶上那套新道服,她一怒之下,把它塞進自己的行李箱帶過來了。不過那個行李箱一直都是百草幫忙抗的啦,所以她倒也沒累著。
「就在那個箱子里啊,你自己去拿就好了嘛,」曉螢傷心地鬆開她,兩眼含淚說,「幹嘛要這樣欺騙我,欺騙我純潔的感情,我以為你終於愛上我了,結果卻受到這樣的傷害……」
「打住!打住!表情過猛,戲過了,」梅玲點評說,「要這樣演才對,你看我,『百草,你怎麼可以……』」
簇新的道服雪白雪白。
在清晨的陽光中顯得格外好看。
「好漂亮。」
疊好薄被,光雅一抬頭,看到換上新道服的百草,忍不住讚歎出聲。
「是啊,很漂亮,」林鳳也站起來,摸摸那身道服,「料子也很好,又柔軟又吸汗,為什麼以前不見你穿呢?」
仔細地將舊道服疊好,百草臉紅地說:
「我……我怕把它弄髒……不捨得穿……」
「哈哈,是若白師兄不許她穿的,」正在和梅玲探討演技的曉螢扭過頭,眨眨眼睛說,「怎樣,因為要去見雲岳宗師,今天不怕若白師兄罵你了?」
庭院中,女孩子們高高興興地走出房門,寇震、申波他們已經等在那裡。今天除了百草,大家都是集體活動,民載包了一輛車,充當翻譯陪大家出去玩。
看到若白,百草有些局促。
若白也看到了她。
她穿著雪白簇新的道服,黑色的腰帶在晨風中輕輕飄揚,她的短髮細心梳理過,劉海上別著那隻草莓髮夾,紅晶晶,亮閃閃,映著她的眼睛如小鹿般,格外烏黑明亮。
若白沒有說什麼,轉過頭對亦楓交代一些事情。百草鬆了口氣,在人群中又看到了初原,她的臉一紅,窘迫地錯開目光。
初原也看到了她身上的那套道服。
除了她生日那天興沖沖地穿了它跑來給他看,這還是他第一次看到她穿。他知道她不會在意道服的品牌,可是第一眼見到這套柔軟又漂亮的道服,他就覺得,那是應該屬於她的。
直到她臉頰微紅地錯開目光,初原才微笑著將頭也轉回來,他向大家介紹了今天出行的路線,又叮囑些注意事項,讓大家記好他的手機號碼。然後說,他還有些事情需要處理,就不跟大家一起出發了,隨後,他同昌海道館的一個大弟子離開了庭院。
看著眾人跟隨民載上了車,若白淡淡對百草說:「走吧,時間已經不早了。」
「你不去嗎?」
眼看著車已經開走,百草疑惑地問。
「你接受雲岳宗師指導時,我會守在外面,有什麼需要,你就告訴我。」若白向山路走去。
「我沒有什麼需要的,」追在他身後,她著急地說,「難得來韓國,你還一次也沒有離開過昌海道館,你跟他們一起去玩吧,我可以自己照顧自己……」
「你確定要穿這身道服?」打斷她,若白皺眉。
「……」
百草支吾著,臉紅紅的。
「那麼,就把它當成一套舊道服,不要束手束腳,反而讓它成為你的拖累。」若白肅聲說。
「是。」
她正色回答。
「要仔細聽雲岳宗師的指導,每一個字都要牢牢刻在你的腦子裡,明白嗎?」若白叮囑她。
「是。」
******
山上的樹木鬱鬱蔥蔥,開滿了野花。一路向山頂走去,那棟古樸雅緻的庭院彷彿被淡淡的雲霧繚繞著,如同淡墨山水畫中的一筆,遠遠地仰望著它,百草心中竟開始有些緊張。
走到山頂。
閩勝浩正等在庭院門口。
看到若白和百草走近,閩勝浩對兩人頜首行禮,目光微微在若白身上多停留了一秒,然後望回百草,說:
「請隨我來。」
若白沉默地對閩勝浩鞠躬還禮,守在院門外,沒有進去。
跟隨在閩勝浩身後,百草靜靜地走著,這庭院寧靜幽深,除了幾聲鳥鳴,幾乎再聽不見任何聲音。彎過一道長長的迴廊,面前是一池碧水,在上午的陽光中映出粼粼波光,池邊也有一棵榕樹,同樣茂密得遮天蔽日,似乎同山谷中湖邊那棵有相同的樹齡。
一座四面竹簾的亭子臨在池畔。
百草有些怔仲,面前的這些景色讓她想起初原的小木屋,其實是不同的,也並不是非常像,但是那種味道,那種寧靜,彷彿有著某種難以言述的相通的感覺。
閩勝浩打開一扇門。
裡面漆黑,百草定了定神,緊跟著閩勝浩。屋裡居然有一條路,幽黑得像是地道,伸手不見五指,偶爾指尖碰到,竟是冰冷的壁石,沁著微寒的水汽。
不知走了多久。
眼前突然迸起萬千亮光!
百草下意識用手背遮了一下,等終於能睜開眼睛,立刻看得呆掉了。
面前是一個山洞,無比巨大的山洞,山洞中有潺潺流水的小溪,洞壁上有一些壁畫,看起來有些眼熟。山洞上方有一個缺口,陽光如瀑布般奔涌下來,令山洞中充滿了金色的光芒!
「弟子閩勝浩,與今次跆拳道暑期訓練營的最優勝女子營員戚百草,拜見雲岳宗師。」閩勝浩深深彎腰行禮,聲音異常虔誠恭敬。
百草連忙一同深躬行禮。
山洞中並無聲音。
等了片刻,還是沒有任何聲音,百草不解地微微側首看向閩勝浩,見他依舊斂聲靜氣,彎腰不起。順著他行禮的方向,看了看,又看了看,突然,她怔住了——
從山洞上方直射而下的光芒中。
竟似有一個身影!
那身影似一片透明的水波,映在那片光芒中,又似自身便是一道光,是以隱在萬千道光芒間,再仔細看去,又彷彿,那身影平凡無奇,就只是靜靜盤膝坐著,是太過寧靜了,於是如同空氣一般,融在金色的陽光里。
「請起。」
光影中,聲音如靜靜的水汽,沒有倨傲,只有寧靜溫和。百草聽得一怔,眼角看到閩勝浩已直起身,她便跟著站直身體,於是,她看到了傳說中的——
雲岳宗師。
「你來自中國,是嗎?」
雲岳宗師靜聲問,百草怔怔地望著他,回答說:
「是的。」
「你的名字叫什麼?」
「戚百草。」
「這名字的含義是?」雲岳宗師眼神靜靜地問。
「父親說,神農嘗得百草去找尋真正的良藥,凡要做好一件事,必定付出辛苦和努力。」
「嗯。」
雲岳宗師沉思片刻,稍後,對二人說:
「作為最優勝營員的獲得者,我指導每人一天的時間。百草,你何時回國?」
「明天。」百草回答。
「好,那麼今天我先指導你。勝浩,你可以先回去了。」
「是。」
閩勝浩恭謹地離開。
山洞中陽光極盛,百草怔怔地看著雲岳宗師,雖然明知這樣很不禮貌,可是她的眼睛無法離開。不,那不是雲岳宗師,那是……
初原。
雖然比初原要清癯很多,年長很多,雖然他的眼睛已蒼老,有著深深的孤寂,卻依然乾淨溫和,如同透過榕樹枝椏的星光。
那會是很多年後的初原嗎……
「先把你所有的腿法演練一遍。」
雲岳宗師靜聲說,彷彿對她怔怔的目光視若無睹。
「……是!」
深吸口氣,百草強迫自己不能再看,她走到山洞的寬闊地方,屏心靜氣,清叱一聲——
「喝!」
瀑布般的陽光中,百草雙拳握緊,全神貫注,從最基本的前踢、橫踢、側踢、后踢,到下劈、勾踢、后旋踢、推踢,雖然面前並沒有對手,但每一次出腿她都命令自己用盡全力,將身前攻擊範圍內的空氣,視為一定要踢倒的目標!
「喝——!」
基本腿法習練完畢,她厲聲清叱,騰身而起!
旋身進攻是她最喜歡的進攻方式。
從基本腿法中演化出的旋身橫踢、旋身後踢、旋身雙飛,是她感覺最有力量的方式,她喜歡那種騰空而起的旋轉感覺,如同飛了起來,出腿時也會感覺更加有力!
「喝——!」
騰空的旋轉中,被攪動的氣流擦過她的面頰,那一瞬,她旋身滯留在空中,陽光如此耀眼,如同昨夜湖面上粼粼的波光。
…………
……
「……你,見過他嗎?」
「沒有。」
「……你想見他嗎?」
初原似乎怔了怔,他抬起頭,望向遠處的湖面,說:「見到他又能如何?不,我不想見他……」
……
…………
「喝——!」
厲喝出聲,百草勒令自己不可以分神,旋身騰空,高高躍起,在空中的最高點,她再次高喝,用出雙飛三連踢!
「啪!」
第一踢!
「啪!」
第二踢!
使用雙飛三連踢已有時日,她越來越能把握住節奏,不再是單單能夠踢出三腳,而且每一腳的力道、方向也似乎越來越能夠掌控!
「啪——!」
她向空中踢出第三腳!
…………
……
「哥,你會不會怪我……」
前晚的圓月是金黃色,抬起頭,她能看到榕樹下的初原和恩秀,夜風將兩人的說話聲傳到她的耳旁。
「我應該,至少安排你和父親見上一面,」恩秀低低地說,「我也一直想讓父親見到你。」
「沒關係,我並沒有想見他。」
初原安慰她說。
「父親是個寂寞的人,自我懂事以來,從沒有見父親開心過,」恩秀的聲音有些澀,「我常常覺得,父親應該是後悔的吧,如果能夠再選擇一次,他一定不會選擇留下來,不會跟我的母親生活在一起,也不會有我的出生。」
「選擇留下,他必定已知道將會失去什麼,得到什麼。」初原默聲說,「如果當時選擇回國,他也許終其一生也無法在跆拳道上達到如今的成就。到那時,他或許也是會後悔的。」
夜風輕輕地吹。
「如果,父親當時知道,已經有了你呢?」恩秀的聲音微微摒住,「他還會那樣選擇嗎?」
「……」
初原似乎笑了笑,說:
「你又怎麼知道,他當時並不知道已經有了我?故鄉和未婚妻都可以放棄,一個胎兒,並不足以動搖決心。」
「不,不是這樣的……」恩秀掙扎地說,「那一年,我跑去找你那一次,偷偷去看了你的母親。她是那麼美麗,那麼溫柔的人,連我只是看了她幾眼,就再也難以忘記。」
「父親也一直難以忘記她吧……」恩秀的聲音低下去,「所以,即使我的母親將父親當做神,將她全部的生活奉獻給父親,父親心中卻沒有母親的位置。」
榕樹的枝葉沙沙作響。
初原似乎對恩秀低語了幾句什麼,被夜風吹得散落,等再能聽得清楚時,又是恩秀的聲音。
「……第一次見到你,你在賽場上太迷人了,又英姿勃發,又出塵得像是中國神話里的少年仙人,」恩秀輕笑著,「我得意極了,心想,啊,長得這麼好看啊,如果不是我的哥哥,我一定會愛上這個少年的。」
遠遠的。
她聽出初原似乎在微笑。
「當時,我一眼就認出你是我的哥哥,因為你跟父親太像了!其實從面容來講,你長得更像喻夫人,但是你比賽時的神采,比賽時眼中的光芒,跟父親一模一樣。」
說著說著,恩秀歡快的聲音漸漸低落。
「可是,我從未見過父親開心時的樣子,父親雖然溫和,但是始終是沉默著,是那麼孤獨,從不讓我和母親走進他的世界。」頓了頓,恩秀低聲說,「哥,我一直想讓父親知道你的存在,那樣,父親或許會快樂些。」
初原沒有說話。
「但是現在,哥,你真的來了,我卻又開始害怕,」恩秀的聲音里有難以掩飾的擔憂,「父親是母親的生命,母親現在身體越來越差,我害怕……我害怕如果父親見到你,如果父親決定離開韓國,回到他的故鄉……那麼我的母親,她會不會無法承受……」
「我是自私的人,」恩秀的聲音越來越低,「哥,對不起……」
「你沒有錯,過去的事情已經過去,就不要讓再它傷害更多的人。」月光從枝葉間靜靜灑落,初原的聲音溫和低沉,「能夠見到你,就已經很好。隔了這些年,你長大了,跆拳道練得更出色,長得更漂亮,思考事情也更加成熟,這樣我就放心了。」
……
…………
「喝——!」
用盡全身力量踢出雙飛第三踢,百草大喝一聲,自空中落地。山洞的地面長滿一種茵茵的小草,踩上去跟賽墊的感覺很像,她鬆開緊握的雙拳,調整呼吸,站好身體。
「坐。」
雲岳宗師示意她坐到一片蒲團上。
「是。」
百草怔怔地盤膝坐下。
如果她剛才還能勉力讓自己集中精神去習練腿法,那麼,此刻望著面前這讓她感到又陌生又熟悉的雲岳宗師,心中彷彿被堵滿了一樣,千頭萬緒,不知該如何是好。
或許,就讓往事沉默下去吧。
她覺得恩秀的考慮是有道理的,如果雲岳宗師知道了,會不會打破現在的平靜,會不會影響到喻館主、喻夫人和恩秀的母親,會不會一切變得混亂起來。而且,她聽到了初原說,他不想去見。
那麼,她也應該沉默才對。她早已明白,真相併非只能帶來幸福,往往也會帶來痛苦。更何況,初原和恩秀都認為那樣最好,她又怎麼可以將事情弄糟呢?
今天,她特意穿上了初原送她的這套道服。是不是,只要她穿著這套道服盤膝坐在雲岳宗師面前,就可以相當於……
可是。
為什麼她的心中還是會生起一陣陣的痛。
那是她在自欺欺人吧……
「你可以靜下心嗎?」
雲岳宗師盤膝而坐,他望著百草,眼神寧靜,沒有一絲情緒。
「……是。」
百草漲紅了臉。
「雖然在雙飛踢時,你有些分神,為跆拳道習練之大忌,但是你的腿法和力量依舊保持得不錯。」雲岳宗師緩緩說,「從力量上講,你天生的身體素質不算最好,但是看來,你下了很多功夫,而且很聰明。在進攻的腿法上,你加上了旋身,因為騰空高度夠,速度快,旋身可以幫助你增加很多的力量。這是你的優勢。目前,你最主要的問題在於——」
自山洞上方。
陽光如金色瀑布般傾瀉而來。
「你在聽嗎?」
雲岳宗師停下解說,眼神凝起,看著她。
「我……」
百草獃獃地望著面前的這雙眼睛,儘管已染上了歲月的風霜,但是,是同樣的寧靜,在什麼情況下,都是同樣的溫和。她的心底湧出痛痛的澀意,有什麼在翻滾著、掙扎著。
她知道那樣不可以!
可是……
可是……
「……雲岳宗師,」咬了咬嘴唇,百草握緊手指,又深呼吸了一口氣,「我想請求您……」
******
彎彎的山路。
上午的陽光燦爛無比,照耀著漫山盛開的野花,從昌海道館的事務交接部出來,初原走在回宿舍庭院的路上。遠遠的,是那片湖,抬起頭,他望見了山頂上那棟古樸雅拙的庭院。
百草應該正在那裡。
想到這個,初原微微一笑,他半蹲下來,手指碰碰路邊一朵紫色的小雛菊,花瓣被陽光照得折射出光芒,就像她永遠明亮的那雙眼睛。
他曾經以為,在離開的三年中,她已經離他越來越遠,身旁已經有了她喜歡的男生。他以為他可以平靜地看著她,哪怕令她開心難過的將是別人。
可是,他高估了自己。
他是那麼想在她的身邊,看著她小鹿般的眼睛怔怔地望著自己,看著她臉紅得連耳朵都變得紅彤彤,他喜歡她在比賽時英姿颯颯的模樣,也喜歡她平時忽然就開始獃獃怔怔的樣子。
是三年前就開始喜歡的。
還是後來才變得越來越喜歡的呢?
他只知道,同她在一起時,他的心會忽然砰砰地跳得有些緊張,有熱熱涌動的喜悅。當她羞澀地默認,劉海上那枚草莓髮夾,是她喜歡的男生送的,他的心一點一點地往下沉。
她會喜歡這些雛菊吧。
將路邊的紫色花朵小心翼翼地摘下來,初原的呼吸中滿是沁脾的清香,他以為他已經錯過了,而居然,還沒有錯過太多。
昨晚湖邊的榕樹下……
後來他竟如小男生一般,一晚輾轉沒有入眠。
滿滿一捧的紫色雛菊,初原站起身,望著山頂那棟被雲霧淡淡繚繞的庭院。
風一陣陣吹過。
他又駐足在那裡,望了很久很久。
那應該是與他並沒有什麼關係的一個人。他的出生,他的成長,那人分毫都沒有參與過。現在一切都很好,松柏道館里,他的父親和母親生活得平靜幸福,他對那人並沒有太多的怨恨。
手中的雛菊被風吹的晃動。
初原默默看著它。
他也並不想打擾那人的生活。只是有時候,他會想,如果能遠遠地看那人一眼,知道那人長的是什麼模樣,也就足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