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長夜
這套兩室一廳的房子過去是柴小堡的家在十四樓。
柴小堡從窗子望出去是浩瀚的夜空下面是高高低低的樓頂。
母親把他送來之後鎖了門下樓走了。那厚厚的防盜門估計大炮都轟不開。
柴小堡的心似乎踏實了些。
昨晚上柴小堡殺了人。
他沒想到人的肚子那麼軟硬實的程度竟然比不上一個西瓜。
那個人叫胡青是市田徑隊的標槍運動員。這個傢伙很奇怪平時不愛說話一雙厚厚的眼皮總是耷拉著好像永遠都是那樣無精打采。可是一到了賽場上他就變成了遭遇紅色的公牛。
這套房子曾經是柴小堡和老婆的新房他們在這裡度過了一年半的幸福時光然後老婆就被胡青奪走了。
從此柴小堡就回到父母家住了。
他實在咽不下這口氣。
昨晚上柴小堡得知胡青一個人在家就帶著三角刮刀去了。
胡青剛剛打開門柴小堡就撲上去把三角刮刀扎進了他的肚子。那一刻他愣愣地看著柴小堡眼皮越來越沉重眼神越來越睏倦終於趔趄一下摔倒在門口。
柴小堡轉身就跑回了父母家。
他臉色蒼白全身顫抖一夜沒睡時時刻刻怕警察破門而入。早晨他終於對母親說了這件事。
母親差點當場昏倒。
天黑之後母親就偷偷把他鎖進了這個房子。他囑咐母親:「如果有人問我你就說我離家出走了下落不明。」
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柴小堡不敢開燈一個人坐在沙上呆。
由於柴小堡長時間不在這裡居住電停了水停了氣停了傢具也亂七八糟地堆放著更像一個倉庫沒有一絲人氣。
母親走的時候對柴小堡說明天一早會給他送食物來。
柴小堡坐在黑暗中想起母親想起老婆忽然想哭。
月亮默默升起來。
這個陌生的房子里安靜極了。
柴小堡輕輕走進卧室合衣躺在床上腦子裡總是浮現胡青臨死前的樣子:他穿著一身純黑運動服褲腳和袖口是緊口的有兩圈白色條紋。他那雙苶苶的眼睛定定地盯著柴小堡越來越暗淡……
不知道過了多久他似乎聽見防盜門輕輕響了一聲。
是母親不放心又返回來了?
柴小堡爬起來走出卧室朝門口看了看沒有人。
他的心一下就提了起來———剛才是什麼在響?
他覺得自己太疑神疑鬼了警察不可能這麼快就找到這裡來。
他回到卧室想繼續睡覺。可是他剛剛坐在床上又站了起來他忽然感到不對頭。
他躡手躡腳走出去眯眼朝門口看了看倒吸一口冷氣———門口躺著一個人他臉朝下趴在地上。
這個房子里怎麼莫名其妙地出現了一個人?
柴小堡顫顫地喊了一聲:「……誰!」
趴在地上的人沒有一點反應。柴小堡的腦袋「轟隆」一聲就炸了———那直撅撅的姿勢分明是一具死屍啊。
他借著月光緊緊盯著這具死屍漸漸看清他穿的是一身純黑運動服褲腿和袖口是緊口的有兩圈白色條紋……
他是死在門口的胡青!
柴小堡好像一下被人抽掉了骨頭。
他驚惶地四下看了看。十四樓他不可能跳出去他惟一的出路就是這扇防盜門。可是死屍橫躺在那兒他絕沒有膽量跨越他。
不過他總不能跟一具恐怖的屍體在這個房子里度過漫漫長夜他必須衝出去。
想到這裡柴小堡慢慢朝前邁步了。
他離那個死屍越來越近。
死屍的腦袋朝著門姿勢有點像個「大」字。現在黑糊糊的死屍紋絲不動但是笨蛋也能想象出來那種安靜是一個陰謀。
柴小堡知道他的腿剛剛跨過那個僵直的身子時他一定會猛地抱住自己。
他走到死屍前哆哆嗦嗦地抬起腳邁過了他的胳膊。
死屍竟然沒有動!
現在他的另一條腿也成功地邁過了死屍的胳膊站在了門前快地伸出手要拉開防盜門的大鎖。
可是鎖沒有開柴小堡驀地意識到:外面反鎖著!
他一步跳過死屍踉踉蹌蹌退到卧室門口死死盯著那具死屍。
完了。
今晚上他必須要跟這具死屍在一起了。而漫漫長夜才剛剛開始。
現在惟一的辦法是給家裡打電話求助可是這個房子的電話早就停機了而他又沒有帶手機。
他靠在了牆上雪白的牆上鋪著朦朧的月光。而月亮照不到那具死屍他躺在黑糊糊的陰影中。柴小堡不錯眼珠地盯著他。
時間似乎也變成了死屍停滯不前了。
假如現在他呆在醫院的停屍房裡那還好一些畢竟那些死屍都有來頭。可是這具詭異的死屍莫名其妙就出現了這最令他恐懼。
他是怎麼來的?
柴小堡開始緊張地思索。
他能不能是父親呢?
父親也有這個房子的鑰匙他的身材跟胡青有點相似。而且他是個酒鬼經常爛醉如泥。也許今晚他又喝醉了……
要證實這一點柴小堡只有把他的身子翻過來。這次柴小堡死活不敢了他怕看到他肚子上插著一把三角刮刀。
另外父親從來就沒有這身運動服。
他退回到卧室把門緊緊關上聆聽動靜。
他知道這具死屍既然出現那麼這一夜絕不可能平安過去。
他熬了一陣子終於又打開門探頭看了那具死屍一眼。
他的胃又抽搐了一下———那具死屍依然在那裡躺著但是柴小堡卻看出他的姿勢好像跟剛才不一樣了他擺出了一個奇特的姿勢。
他動了!
柴小堡抖抖地朝前走了幾步彎下腰仔細看死屍呈現的是一個擲標槍的造型!
柴小堡的魂兒都飛了他跑回卧室把門緊緊關上。
現在他已經肯定這具死屍就是胡青!
房子里沒有一點動靜只有柴小堡病態的心跳聲。整個世界都睡了只有一個活人和一個死人隔著門板在對峙。
柴小堡不知道現在幾點了也許已經過了午夜。
他想打開卧室的門再看那具死屍一眼卻不敢。他坐在床上一動不動等待天明。
不知道過了多長時間他聽見外面又有聲音了很輕微就像一雙襪子在地板上行走。
他打了個冷戰輕輕站起身走到卧室的門前無聲地拉開門伸出頭朝死屍看了看怵然一驚———死屍已經轉過來腦袋朝著卧室的方向了。他依然臉朝下趴在地上。
柴小堡猛地關上卧室的門驚惶地四下張望希望找到一個硬實的傢伙拿在手裡。
卧室里除了一張床空空蕩蕩。最後他看見了窗台上的一隻白色花瓶走過去抓在了手中。實際上這隻花瓶連老鼠都打不死。
外面又沒有動靜了。
他靜靜地等待了很長時間悄悄拉開門那具死屍已經爬到了客廳中間的位置!儘管他依然臉朝下趴著但是柴小堡分明感覺到他的前進勢不可擋。
柴小堡猛地把手中花瓶朝他摔過去遺憾的是花瓶並沒有打中他而是在他的腦袋旁邊摔碎了聲音驚天動地:「啪!」
接著他再一次把卧室的門關上躲在房間的一角瑟瑟地抖。現在他連花瓶都沒有了。
房子里還是那樣靜。
柴小堡緊緊攥著雙拳感到手心裡空空的腸胃裡空空的整個世界空空的。
又有聲音!
好像有一雙手在撫摸卧室的門板。
柴小堡不能再等了他孤注一擲地走過去停在門前猛地把它拉開。
死屍直直地站在他面前正是高大的胡青他的臉在月光下顯得十分的蒼白那絕不是一張活人的臉。他的一雙厚眼皮依然沉沉地耷拉著無比睏倦地看著柴小堡。
柴小堡下意識地朝他的下腹部看了看運動服上有一個很小的口子一點不明顯呈「十」字口子周圍隱約有血跡。
接著柴小堡就看到了他手裡的那把三角刮刀。
那是柴小堡的三角刮刀他把它拔出來了!
胡青睏倦地盯著柴小堡一步步走進來。
「我…來…還…你…刀…子…」胡青怪聲怪調地說。
柴小堡連連後退:「不不不!」
不管他同意不同意刀子還是還給他了就插在他的下腹部。
……昨天柴小堡那一刀扎得並不深這個體格健壯的標槍運動員跌跌撞撞跑下樓攔住一輛計程車去了醫院。
他在醫院只躺了一天。
晚上胡青來到了柴小堡家現他不在。出來時他看到了柴小堡的父親醉卧在樓道口。
他從這個醉鬼身上翻到了鑰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