Dairy Six：如果只能成為朋友(2)

這種暫時性失聰對我來說是經常的事，但沒有任何一次，像這次這樣來得及時。是的。這是唯一一次，我沒有抱怨我的耳朵。因為，他現在所說的那些話，也許聽不到比較好吧……誰讓我就是這麼軟弱，那些殘忍的話，讓人傷心的話，我一點兒也不想聽到……終於，我的沉默引起了原澈野的注意。他停了下來，對著我張口想說什麼，但數學老師在這時走了進來。是上課時間到了。原澈野最後看了我一眼，終於什麼也沒說，緩緩轉過了身體。數學老師宣布開始上課，我耳膜里的寂靜也跟著逐漸消失，聽力漸漸恢復，但是我根本沒有心思聽課。原澈野，我很傻吧，居然想要接近和了解你這樣一個莫名其妙的人！呵呵，是呀，葉希雅是笨蛋呢！是徹頭徹尾的大笨蛋！好像可以聽到他這樣回答，臉上還掛著那種無辜卻傷人的微笑。我挫敗地低頭，視線落在了課桌里新買的日記本上。"日記本有兩個，你一個我一個。我們把各自的秘密寫出來，然後交換。這樣誰也不會向對方隱藏什麼。""不要。"昨天把日記本送給他的時候，他一口回絕的樣子還歷歷在目。可惡！我一定是瘋了才會送他日記本！我氣憤地撕下一張紙，然後寫上：把桌子里的交換日記本還給我！接著將紙揉成團，盯著前面那個金黃色的腦袋，用力砸過去。砰——準確命中目標。幾分鐘后，紙團又被扔回我的桌子上。我打開一看，上面龍飛鳳舞地寫著幾個潦草的字：日記本？我的課桌里沒有啊。我氣憤地又回過去：怎麼可能？昨天放學后我明明放進去了的。他很快又把紙團丟回來：沒有呢，沒看見哦。就這樣，我們你來我往地打起了紙團仗，他說沒有我說有。好不容易等到下課鈴響起來，數學老師剛剛宣布下課，我就從座位上彈起來，直奔原澈野的課桌而去。"喂喂喂，你幹嗎？"原澈野沒有料到我會有這樣的舉動，有些驚訝。"你不要吵啦。我要親自搜搜看！"我一邊斬釘截鐵地說，一邊動手在他的課桌里翻找。原澈野動也不敢動地坐在椅子上，而我把他的課桌翻了一遍又一遍，就是沒有找到日記本。手停下的時候，才聞到了一種芬芳的薔薇香氣。一回頭，才發現自己和原澈野離得好近。他的眼睛一眨不眨地凝視著我，裡面有璀璨至極的光芒，我的心咚地劇烈跳躍了一下。"說了沒有嘛。你幹嗎不相信我？""怎……怎麼會呢？"我有些慌亂地囁嚅著，臉微微發燒，"難道被人拿走了？"究竟被誰拿走了呢？心裡空空的，彷彿丟失了一個極其重要的東西。"切！那種東西怎麼可能有人會拿啊？"耳邊有細碎的議論聲響了起來，漸漸變得肆無忌憚。"是啊，什麼交換日記？好土哦。""沒想到現在竟然還有人用日記傳情，真是傻瓜一個。""看樣子，好像是某一個人的一頭熱哦。""是啊。癩蛤蟆想吃天鵝肉，哈哈哈哈。"……這些刺耳的奚落聲的源頭就是我的鄰桌薇薇。我扭頭看過去，只見她正拿著我上課時寫給原澈野的紙條和一幫女同學互相傳看。她們不時地用嘲弄的眼神看我，咂著舌感嘆，一個個嘲諷的字眼像帶毒的長刺狠狠地扎進我心裡。我的頭腦突然一片空白，漸漸失去了思考能力。似曾相識的感覺，彷彿又回到了小時候，被很多的小朋友一起圍觀。那時的我用期盼的眼光看著他們，希望他們能接受我。可是他們只是一遍一遍地重複："她是聾子，聾子。我才不願意和她玩。"她是聾子……我才不願意和她玩……那種討厭的目光，就好像我是一種奇怪的生物，讓他們避之唯恐不及。那樣小小稚嫩的臉，揚起的鄙視神情卻有那麼大的殺傷力。我無力地爭辯著："我不是聾子……""我只是……偶爾會聽不見……"可是沒有人傾聽我的聲音，他們更不屑聽我的半句解釋。委屈的淚水在我的眼眶中打轉，然後，辰出現了，把我從嘲笑的包圍中解救出去……眼前，薇薇她們的話和記憶中的場景重疊，她們的身影也一會兒虛化一會兒變為現實，小朋友的臉，薇薇她們的臉，我漸漸開始分辨不清。額頭不斷地往外冒出冷汗，嘴唇也在瑟瑟發抖。我該怎麼辦？怎麼辦？那個時候有辰的出現，可是現在他不在這裡，我該怎麼辦？為什麼耳疾現在不發作呢？如果犯病就不用聽到她們那些話了，就不用重複小時候的噩夢。可是這些我無法控制，他們嘲諷的聲音依然如魔音一樣不斷地縈繞在我的耳膜里……就在我舉起雙手準備捂住耳朵的時候，手忽然被人拽住了。我愕然地抬起頭，正對上原澈野那雙異樣嚴肅的眼睛。"我們走！"他的聲音清透，帶著異於平常的語調。我身不由己地跟在他身後跌跌撞撞地向外走去，就連上課鈴聲響了都沒有阻止我們的步伐。原澈野牽著我的手像水晶般溫潤沁涼，但傳遞到心臟那裡的感覺卻無比溫暖。只是現在，一切似乎已經都沒有什麼意義了……我的腦海里閃現了很多張和原澈野在一起的畫面，第一次去他家的時候……坐在他機車上的那個傍晚……今早他載著別的女生的畫面……以及剛才讓我幫忙挑選女生的他和現在異常認真堅定的他。究竟哪一個才是真實的他呢？我不知道。我也不知道他現在這樣算什麼！既然不喜歡我，幹嗎又要來惹我？我根本就不需要他的同情和憐憫啊！"放開我！"我被他拽著走到教學樓後面，掙扎著要從他掌中抽出自己的手。可是他握得很緊。但我的心意也很堅決，於是我的手終於一點一點脫離了他的手掌。直到指縫間完完全全空落。然後，兩個人靜默地站在那裡，空氣一下子變得有些壓抑和難堪起來。"你討厭我了嗎？"原澈野定定地看著我，眼神里流露出的訊息讓我隱約覺得有些不安。"你在後悔對不對？"他接著又說，俯下身，臉龐更加貼近我的臉龐，直直的眸光似乎要一直望穿我的內心深處。"你在說什麼？"我莫名地後退一步，心一下子空得厲害。"呵呵，你不是說喜歡我嗎？但是你看喜歡這種事情真的不能持續很久呢！從那天到現在，連一個星期都沒有吧？"他臉上的表情似笑非笑，我卻驚訝地愣住，旋即一股巨大的憤怒和悲傷湧向心底。原來他有把我那天的表白放在心上，他記得我說過喜歡他。但是他卻……"你討厭我了嗎？""你在後悔對不對？"呵呵，不是說過喜歡我嗎？但是你看喜歡這種事情真的不能持續很久呢！從那天到現在，連一個星期都沒有吧？"他根本什麼都不知道，憑什麼說這種話啊？憑什麼這樣誤解我？就憑他不喜歡我嗎？"原澈野，你這個豬，你這個自以為是的傢伙，你這個混蛋！"我的眼淚抑制不住地涌了出來，像珍珠般啪啦啪啦往下掉，"你明明知道我喜歡你，為什麼還要這樣奚落我？我討厭你！討厭你！你怎麼能這樣？說這些傷害我的話，你覺得很好玩嗎？還是你覺得我喜歡你這件事情根本就是個很可笑的笑話呢？"眼睛里瘋狂流出的滾燙液體模糊了我的視線，可是原澈野只是站在原地一動不動地看著我，絲毫沒有要道歉的意思。過了一會兒，他反而莫名其妙地笑了起來。這下我哭得更厲害了。淚眼朦朧中，一隻溫柔的手撫上我的臉頰，大拇指的指腹溫柔地擦著那些蜂擁而出的眼淚。不用看我也知道是誰，我氣憤地想用手推開他，但渾身使不出力氣。"我剛才說那些話並不是奚落你。"過了一會兒，我聽到原澈野這樣說，聲音誠摯而認真，"對不起，如果讓你難過了的話。"停頓了一下之後，他的語調變得莫名地低沉起來："我知道你喜歡我，但是，我卻不能喜歡你……""為什麼不能？"我立即忘記了哭，抬起頭反問。"不知道。大概……就是缺乏喜歡人的能力吧。"沉默了半晌后，他遲疑地回答道。"你騙人！"我馬上氣憤地大吼，腦海里湧現那疊女生的資料，"你明明就喜歡那些女生，怎麼可能會缺乏喜歡人的能力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