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仙女湖中紫氣玉樓
翌日晨曦,霧濃如乳。
一輛馬車,穿過一片叢林,來到了一座山谷下。
谷下有湖,這就是仙女湖。
仙女湖的確是一個很美麗的地方。
一群白鵝,正在湖水之中悠閑地游划著。
馬車就在湖畔停下。
趕車的是個老人。
邵南青。
仙女湖就在這裡。
但紫氣玉樓又在何處?
岳無淚在車廂里探頭出來,卻看不見什麼紫氣玉樓。
邵南青忽然發出了一聲清嘯。
嘯聲並不太響亮
而且他發出嘯聲之後,還隱隱有喘氣之聲。
昨日那一下拼掌,蒙面人是否受傷,他們不得而知,但邵南青卻受到了不大不小的內傷,卻是事實。
嘯聲響起,鵝群紛紛振翅飛去。
不瘋道士喃喃笑道:「這些鵝好肥,正是紅燒固宜,清燉也妙!」
岳無淚瞪他一眼:「昨天你給人制住了穴道,差點就給人拿去紅燒清燉了。」
不瘋道士嘆了口氣,道:「天下英雄,又有幾人一輩子不敗?」
岳無淚道:「和方遷相比,你是幸運得多了。」
「幸運個屁!」不瘋道士哼的一聲,悻悻然道:「他死了倒子乾淨凈,無憂無慮,難為貧道現在想得發傻,也想不出一個可以為他報仇的辦法來!」
這時候,仙女湖中,忽然飄來了一葉輕舟。
他衣裳單薄,腰懸大刀,身材魁梧。
這大漢臉如鍋底,眼若銅鈴,居然是怪刀神翁郝世傑的寶貝弟子高六六!
仙女湖上來的不是仙女,卻是個名滿天下的渾人。
高六六的出現,每個人都大感意外。
邵南青皺著眉,盯著他:「你是什麼人?」
高六六也瞪著他,反問:「你又是什麼人?」
邵南青冷冷一笑:「老朽是誰,你暫且別管!」
高六六哈哈一笑:「你以為自己不說,俺就不知道?」
邵南青一怔:「你知道老朽是誰?」
「當然。」
「那麼你說,老朽是誰?」
高六六說道:「好漢堂總堂主岳無淚是也!」
邵南青不由一笑:「你怎會知道老朽就是岳無淚?」
高六六道:「你是個老傢伙,岳無淚也是個老傢伙,所以,你一定就是岳無淚了。」
邵南青點了點頭道:「你很聰明,可是,車廂里還有另外一個老傢伙,他又是誰?」
岳無淚打開車廂門,走了出來。
高六六哈哈一笑:「不問而知,此人乃邵長老也!」
「邵長老?」岳無淚一愣。
高六六道:「既然一個是岳無淚,另一個當然就是邵南青,這一點,俺是絕對不會弄錯的。」
岳無淚皺了皺眉,沉聲道:「你偏偏就是弄錯了,他不是岳無淚,老夫也不是邵南青。」
高六六笑道:「別耍俺了,邵長老,你是葉教主的師叔,說話可得有點分寸,俺——」
「俺」到這裡,悠然住口。
因為他忽然看見一個令他意想不到的人,出現在這車廂里。
司馬縱橫。
「六六,你弄錯了,這位才是岳總堂主,而那一個,就是邵長老!」
「什麼?原來俺把這兩個老家……」
「說話規矩一點!」
「對!不是老傢伙,是老前輩,」高六六忙陪笑著:「是俺一時糊塗,抱歉!抱歉!」
邵南青盯著他看了半天:「你就是郝神翁的弟子高六六?」
高六六用力地點了點道:「是的。」
邵南青道:「你怎會在這裡的?」
高六六一張黑漆的臉龐,忽然神氣起來,道:「俺現在是護樓大將軍!」
邵南青怔了怔:「什麼護樓大將軍,你護的是什麼樓?」
「紫氣玉樓!」
「紫氣玉樓中,高手如雲,為什麼要你來保駕?」
「紫氣玉樓中,是葉教主這樣稱呼俺的!」
邵南青眉頭大皺:「葉教主呢?」
高六六道:「生死未卜。」
邵南青大吃一驚,怒道:「你在說什麼?」
高六六看見他力兇惡的樣子,也不禁心中一陣發毛,忙道:「這句話也不是俺說的。」
邵南青捏著拳頭:「不是你說,又是那個混蛋說的?」
高六六道:「是葉教主,怎麼,你罵她是棍蛋,這很不對,就算她是混蛋,也該叫女混蛋,或者是女中混蛋!」
邵南青七竅生煙,道:「她為什麼會說自己生死未卜?」
高六六搔了搔脖子,又搓了搓肚皮,想了大半天才說:「俺聽見她說:『這一戰,兇險異常,可說是生死未卜』。」
邵南青一呆,問道:「葉堂主不在樓中?」
高六六道:「當然不在,她去了打仗嘛!」
邵南青道:「她去打什麼仗?」
高六六道:「當然是打大仗,對手很厲害,好像是……好像是……」
邵南青一跺腳,道:「好像是誰?快說!」
高六六嘆了口氣:「本來俺已想起了,給你沒頭沒腦一催,又忘掉啦。」
邵南青吐了一口氣,只好說:「老朽不催你,你慢慢的想,想到了才說。」
高六六道:「當然是想到了才說,想不起,又能說什麼?所以嘛,有些事情是急不來的,比方拉屎,越想拉越不出,急又有什麼用?」
邵南青譽滿江湖數十年,卻給這渾人搶白了一頓,這口氣也當真憋得辛苦之極了。
但他仍然忍住。
高六六想了好一會,忽然在叫:「俺想起來了。」
邵南青這才說:「是誰?」
高六六又瞧著他,卻說道:「什麼是誰?」
邵南青不由一怔答:「你想起的是什麼?」
高六六道:「俺是想起,師父曾叫俺別胡說八道,但俺現在卻已口沫橫飛,說個不停,唉,真不該,真不該,你們是不是要渡湖?」
邵南青恨不得就一拳打向這渾人的鼻子。
但既知道這是個渾人,這一拳又如何打得下去?
第二節
舟雖輕小,但卻可容數人同時渡湖。
原來這湖形勢奇特,看似已到盡頭,實則柳暗花明,轉過一彎之後,又是另一番景像。
他們終於來到了一片莊院之中。
莊院氣勢宏偉,最靠近湖畔的一座兩層建築物,就是紫氣玉樓。
岳無淚看得不住點頭讚美,道:「好地方!當真世外桃源也!」
高六六也點頭不迭;道:「俺的師父也是這麼說,你們倒是一丘之貉,臭味相投之至!」
岳無淚沒有怪他,只是付諸一笑。
突聽一陣呵呵大笑之聲,從閣樓里傳了出來。
一個自發老人,錦袍金靴,從閣樓處飛躍而下。
「老岳,咱們今天可以痛痛快快喝一杯了。」
岳無淚目光一亮」陡地一笑:「郝神翁,多年不見,你還是那副老樣子。」
這白髮老人,正是九玄洞洞主怪刀神翁郝世傑。
他呵呵一笑,又道:「老夫沒變:你也是一樣。」
岳無淚卻忽然沉重地嘆了口氣,黯然道:「只是,好漢堂變了,老夫如今,已如喪家之犬。」
郝世傑吸了一口氣,用力的搖頭:「少放屁。你是好漢,好漢中的好漢,只要一天不死,就一定可以捲土重來。」
岳無淚緊握郝世傑的手:「謝謝你,真的很謝謝你!你是好老人,顧水神也是一樣。」
郝世傑又笑了笑道:「那老窮酸怎樣了?」
「那老酸?」岳無淚的面色一片蒼白,喃喃道:「他酸了。」
「酸了?」郝世傑一凜,「那是什麼意思?」
「他已酸死了。」
「是……是怎麼酸死的?」
「是東方木,還有石嘯天,兩人乾的好事。」
「石嘯天?」郝世傑怒道:「他是老窮酸的弟子!」
「不錯,但他卻給義氣幫利用,殺師於江底下。」
「他奶奶個熊!」郝世傑面色大變:「這種人怎能讓他留在世上。」
岳無淚道:「老夫已殺了他!」
郝世傑道:「殺得好!」
岳無淚道:「殺了又怎樣?顧水神再也不會跟咱們這些朋友在一起了。」
邵南青站在一旁,已忍耐了很久。
他見郝世傑和岳無淚談得正投契,所以一直沒有開口。
但他終於也忍不住了。他問郝世傑:「葉教主在哪裡?」
郝世傑面色沉重,道:「她已帶著教中精英高手七十二人,前往開封府。」
邵南青面色一變:「她為什麼要到開封府?」
郝世傑回答道:「義氣幫已在開封布下天羅地網,務求一舉殲滅好漢第十分堂!」
邵南青搖搖頭,道:「不!這是不可能的!」
郝世傑瞧著他:「為什麼不可能?」
召喃青道:「昨天上官寶樓還在愉快鎮上出現,他怎可能在這時候,在開封府組織攻勢對付布大手?」
郝世傑一怔問:「你曾經見過上官寶樓?」
召喃青道:「雖然那人蒙著面孔,但他使用的,卻是上官堡不傳之秘的『驚濤攻』。」
岳無淚道:「邵兄,你可以肯定,那就是『驚濤攻』?」
邵南青道:「不錯,你們也許沒有留意劍,他發掌的時候,雙膝向內彎曲,掌雖揚起,尾指與拇指卻虛扣成鉗形狀!」
郝世傑眼色一變,沉吟道:「那確是驚濤攻的特徵。」
岳無淚道:「但這種姿勢,任何人也可以模做,又怎能憑這一點斷定那就是驚濤攻?」
邵南青嘆了口氣,道:「但老朽卻給他這一輩震得全身發冷,兩條岔氣直涌丹田,若不是老朽還有點功行,恐怕已性命不保矣!」
郝世傑矍然道:「目下上官堡中,只有上官寶樓一人擅長這套武功,以是老朽敢斷言,昨日那蒙面人,就是上官寶樓。」
岳無淚這才點點頭,道:「這亦不無道理。」
司馬縱橫卻道:「即使那人就是上官寶樓,但開封一戰,仍然是大有可能發生的。」
邵南青皺了皺眉,道:「司馬兄弟是認為,上官寶樓根本不必在開封,也可以運籌帷幄,制勝於千里之外?」
司馬縱橫沉吟半晌,才道:「義氣幫能在這數年間崛起於中原武林,並非偶然,上官寶樓是個奇才,他熟悉兵書,擅於出奇制勝,而近年來唯一可以令到他慘敗一仗的人,就是布大手,他這一口氣,是怎樣也咽不下去的。」
邵南青道:「他要找布大手算帳,自然更加非要親自在開封府不可。」
司馬縱橫搖搖頭:「那又不然,上官寶樓並非尋常之輩,他會以大局為重,絕不會因一時之氣而致牽一髮而動全身。」
邵南青沉吟片刻,不禁點頭同意他的見解:「不錯,他一定有另有圖謀。」
司馬縱橫道:「以邵長老的看法,這位上官幫主還有什麼計劃?」
邵南青道:「這小子野心極大,殲滅布大手報一箭之仇,自然是他必干之事,但是,還有坐龍山館……」
「不錯!」岳無淚立刻說:「坐龍山館是大幻教的根源地,上官寶樓要與葉教主一爭長雄,必然會向坐龍山館下手,以振聲威!」
郝世傑面色一變:「這可糟了,葉教主去了開封府,誰能護得住坐龍山館?」
邵南青道:「坐龍山館,左有木鵬塢,右有靈蛇堡照應,就算上官寶樓真的想向它下手,也絕不容易成功。」
他說到這裡,卻又長長的嘆了口氣:「但木鵬王近年體弱多病,卓碧君雖然擅長用毒,恐怕也是獨力難支。」
郝世傑頓足道:「這如何是好?」
邵南青道:「如今之計,唯有火速調派高手,前往坐龍山館接應!」
郝世傑道:「誰能去?」
一人立刻大聲道:「俺去!」
眾人循聲望去,只見一紅臉大漢,捲起衣袖,摩拳擦掌而來。
此乃焦四四,高六六的師兄。他一拍胸膛,郎聲道:「國家興亡,匹夫有責,俺乃漢邦中流砥往,我不入地獄,誰入地獄?」
他一臉正義凜然之色,勇氣可嘉,卻也渾得可以。
沒有人笑。
岳無淚走了過去,輕輕嘆道:「老弟,這一次,你不能去。」
焦四四瞪著他,問道:「俺為什麼不能去?」
岳無淚道:「你去了坐龍山館,誰來守護紫氣玉樓?」
焦四四道:「司馬大哥在此,誰敢來到這裡撒野?」
岳無淚道:「但少了你,勢力又薄弱甚多,須知坐龍山館固然重要,但是紫氣玉樓也是萬萬不可失!」一焦四四一摸鼻子,喃喃道:「這個也是!這個也是!」
郝世傑臉色一沉,叱道:「少嚕嗦,快去煉刀!」
焦四四道:「弟子今天已經煉三百招!」
郝世傑冷笑道:「誰可見證?」
焦四四道:「鐵大俠。」
郝世傑一怔,繼而怒喝道:「混帳,鐵大俠又不在這裡,你胡搗些什麼?」
焦四四苦著臉,道:「弟子沒有說謊,昔才弟子煉刀的時候,鐵大俠的確在一旁瞧著。」
郝世傑哼一聲:「人呢?」
焦四四道:「不知道,大概是已經走了。」
郝世傑怒道:「分明是一派胡言,看掌!」
說著,一掌就要刮向焦四四的臉上。但卻有一人同時大叫道:「且慢!掌下留人!」
郝世傑一怔,初時還以為是誰在說話,定睛一看,不由火上加油。
原來大叫的是高六六。
郝世傑冷冷的盯著他:「你在發什麼神經病?」
高六六搖搖頭:「不是神經病,而是路見不平,拔刀相助。」
「什麼?」郝世傑氣得違肚子都粗了:「你要跟師父比武嗎?」
「非也!」
「你要怎樣?」
「不平則鳴!」
「如何鳴法?」
「弟子知道,師兄雖然是個混蛋,但卻絕不會用這種慌話來瞞騙師父。」
郝世傑冷冷一笑:「你倒挺夠義氣,居然為四四辯護起來了。」
高六六昂著臉,道:「他可對俺不仁,俺不能對他不義,俺敢保證,鐵大俠一定在這裡。」
郝世傑被氣得啼笑皆非,道:「你能找得著鐵鳳師出來嗎?」
高六六道:「這有何難,只消弟子大叫數聲,鐵大俠自然馬上會現身。」
郝世傑忍耐著:「你且叫幾回,他若出現,就算師父錯了。」
高六六吃吃一笑:「聖賢也有錯,過則勿禪改,知錯能改,善莫大馬!」
郝世傑的臉色又是一陣難看。
「勿憚改」變成「勿禪改」,「善莫大焉」變成了「善莫大馬」,實在丟臉之至。
但高六六卻還面露得意之色。
他忽然大聲叫道:「鐵鳳師,你是個狗雜種,俺操你娘,俺要脫掉你的褲子,重打八十大板!鐵鳳師,你是個懦夫,是灰孫子,是只縮頭烏龜,俺……」
「住口!」郝世傑怒不可遏,一掌刮在高六六的臉上:「他媽的,你瘋了?」
高六六挨了一記耳光,登時苦著臉,作聲不得。
雖然只是短短几句說話,但已把鐵鳳師罵得很夠慘了。
鐵鳳師呢?
他若聽見了,一定會出來。
但過了很久很久,這個不要命的辣手大俠還是不見蹤影。郝世傑冷冷一笑,盯著高六六:「這一次,恐怕是你錯了!」
高六六苦笑道:「抱歉!抱歉!是弟子一時誤信好言,才有此錯失!」
郝世傑道:「誰是好人?」
「師兄。」
「四四是奸人,那麼你又是什麼東西?」
高六六汕訕一笑:「俺是高六六,是師父的弟子。」
「你是只呆鳥!是個蠢才!」郝世傑怒叫起來,接著不由分說,正正反反的在他臉上打了十五六個耳括子。
這下可慘了。高六六的兩邊臉龐,都高高腫了起來。
司馬縱橫卻嘆了口氣,道:「干岳父,你這一次打錯人了。」
郝世傑一怔:「這是什麼意思?」
司馬縱橫伸手向北方一指,道:「你瞧!」
郝世傑向北方一望。
一望之下,呆住。
只見一個錦衣人,腰佩長劍,臉上帶著愉快的笑容,漫步而來。
他鼻直臉方,唇上留著兩絡挺秀的鬍子,神態從容瀟洒,不是辣手大俠鐵鳳師又是誰?
第三節
鐵鳳師原來真的在這裡。
高六六一看見他,不由怒火冒升,怒道:「你為什麼現在才鑽出來?」
鐵鳳師悠然一笑:「難道我現在來的不是時宜?」
高六六道:「剛才俺把你罵得狗血淋頭,貓尿滿身你沒聽見?」
鐵鳳師笑道:「你的嗓子這麼厲害,恐怕方圓百里之內,人人都聽見了。」
高六六怒道:「既然聽見,為什麼不出來?」
鐵鳳師笑了笑,道:「你若聽見有人無緣無故把自己罵得一佛出世,二佛升天,你會怎樣?」
高六六道:「當然是要好好教訓這混蛋!」
鐵鳳師:「我也是這麼想,所以故意不出來。」
高六六:「你不出來,又怎能教訓混蛋?」
鐵鳳師舌道:「你現在豈非已經得到了應得的教訓?」
高六六一摸兩頰,不由「雪」的一聲呼痛起來。
焦四四卻在笑:「師弟,這一次難為了你啦!」
鐵鳳師也來到了紫氣玉樓,這是郝世傑喜出望外的。
邵南青左思右想,想了大半天,終於決定要讓鐵鳳師和不瘋道士,前往坐龍山館。
鐵鳳師是遊俠,只要他高興,什麼事都敢挑上肩膊。
這一天,他很高興。他一口就答應下來。但邵南青卻仍然很擔心說:「上官寶樓若真的對坐龍山館發動攻勢,攻勢一定相當猛烈……」
鐵鳳師不等他說完,就已笑著說:「邵長老,你儘管放心,就算上官寶樓有三頭六臂,也絕對攻不下坐龍山館的。」
邵南青吸了口氣:「鐵大俠,此事非同小可,你要小心了。」
鐵鳳師笑道:「在下只怕上官寶樓不來而已!」
邵南青瞧了他一會,似乎對他的態度有點不滿意。
但岳無淚卻微笑著說:「鐵大俠做事,向來極有分寸,邵兄不必擔心了。」
邵南青嘆了口氣道:「但願如此。」
不瘋道士仍然捧著那個大金杯。
鐵鳳師走過去,把那金杯看了好一會,才道:「這杯子有什麼用?」
不瘋道士道:「喝酒。」
鐵鳳師皺了皺眉,彷彿連唇上的兩綹鬍子也皺了起來:「用它來喝酒?」
不瘋道士點點頭:「不錯,味道真還不錯。」
鐵鳳師道:「道長之見,莫非是美食不如玉器?」
不瘋道士道:「好像是的。」
鐵鳳師卻搖搖頭,嘆道:「但我看來看去,都覺得它即不好看也不切實際。」
不瘋道士一呆,說:「鐵大俠何出此言?」
鐵鳳師道:「這杯子雖然是用金字鑄造的,但卻手工極劣,不美觀。」
不瘋道士看了看道:「這是順天府鷹鼻老張造的。」
鐵鳳師道:「鷹鼻老張雖然也懂得鑄造金銀器皿,但他本身卻是個泥水匠。」
不瘋道士一怔,半晌才吶吶道:「貧道卻不知道。」
鐵鳳師道:「你現在可知道了?」
不瘋道士道:「現在知道又有什麼用,杯已鑄成,難道又再另找名匠再鑄一次嗎?」
說到這裡,目光忽然一亮:「對,貧道去京師找金手周,他是第一流的鑄金高手!」
鐵鳳師搖搖頭:「這主意不好!」
不瘋道士道:「難道金手周的技藝也不行嗎?」
鐵鳳師道:「不是技藝不行,而是你老是捧著這種大金杯,實在不妥。」
不瘋道士一怔:「有何不妥之處?」
鐵鳳師道:「首先,你必須回答我一個問題:這大金杯有什麼好處?」
不瘋道士張開了嘴巴,卻說不出一個字來。
鐵鳳師道:「但它的壞處卻多了,你聽著——」
不瘋道士側耳,只聽得鐵鳳師緩緩接道:「第一,它太笨重,就算你自己不覺得吃力,騎馬或者是乘坐馬車,都會令畜牲跑得不快!」
不瘋道士點點頭,「這倒不錯。」
鐵鳳師微微一笑,道:「第二,它不好看,而且你捧著它,別人會覺得你是在故意炫耀財富,那麼又與暴發戶何異?」
不瘋道士一怔:「這也不錯,貧道最討厭的,就是那些暴發戶的嘴臉。」
鐵鳳師道:「第三,它雖然結實,但卻不是一種很好的武器,正是攻也不行,守也不行,拿著它,就像是捧著一塊大石頭,小心別壓斷自己的腳!」
不瘋道士連連點頭不迭:「有理!有理!」
鐵鳳師道:「所以嘛……」
不等他說完,不瘋道士已大聲道:「這杯子有屁用?就把它丟進湖裡好了!」
他並不是說說就算數,而是真的馬上把金杯子扔進仙女湖。
杯已拋出。
但鐵鳳師卻飛身躍起,把杯子牢牢接回來。
不瘋道士一怔:「怎麼?難道你反而不捨得它了?」
鐵鳳師悠悠一笑,道:「雖然它的缺點不少,但好處卻有一個。」
不瘋道士說:「它有什麼好處?」
鐵鳳師道:「它很值錢,倘若手風大順,說不定會在賭場上贏個滿載而歸。」
不瘋道士一怔:「你要用它來作為賭本?」
鐵鳳師點點頭:「你是出家人,也許不敢進入賭場,但……」
「誰說貧道不敢進入賭場?」不瘋道士搶著說道:「來咱們馬上就去賭個痛快!」
他們似乎忘記了坐龍山館的事。
邵南青,岳無淚也沒有去理會他們。
任務已交託到這兩人的身上,現在才擔心,未免是太多餘了。
郝世傑當然更加不管。
他相信鐵鳳師一定不會讓大家失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