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瑪龍涅沙龍
「我對梁仁植的死表示哀悼,可是他該死。隨信附上的二十萬元是他的,所以寄給你們。」四月二十四日十二點左右,家住漢城市北邊D洞的十八歲少女接到了這樣一封奇怪的信以及二十萬元錢。
她拿著信走進裡屋,屋裡躺著一個老男人,大聲咳嗽,整張臉上滿是層層疊疊的皺紋。看到二十萬元錢,老人雙眼發光,坐起身來。確認了一遍后才打開信讀起來,讀完信,老人的臉變得蒼白,拿信的手索索發抖。
「我的兒子……我的兒子……」發抖的老人想站起來。
「爸,您不能起來!快躺下!」
不顧少女的挽留,老人徑直跑出門外:「得報告警察!這可不是小事!」
四月二十四日,在閉門不出幾天後崔九開始著手第二個殺人計劃。
在家幾天,通過仔細閱讀定購的五大日報和聽廣播新聞,他詳細地掌握了有關「殺人一號」案件調查情況,並且把所有相關報道都剪貼下來。
雖然調查進行得很秘密,但由於記者們窮追不捨的報道,以至於能看出大致輪廓。根據報道,被害人的身份還沒有查清楚,原來以為是嫌疑犯的二十五歲左右的女人經查實是被害人的情人,當時並不在現場,所以排除了作案可能。還有警方現在一致認為兇犯是男的。引起崔九注意的是有關被害人情人的報道,報紙上說:「根據在忠武路二街經營M沙龍的尹成子(二十五,假名)的證言……」
他仔細檢查了殺人一號留下的筆記本,把屬於忠武路區內的所有電話號碼找出來,各打了一遍,發現主要集中在以下九個方面:
(一)咖啡廳
(二)咖啡廳
(三)撞球房
(四)賓館
(五)齒科診所
(六)沙龍
(七)夜總會
(八)照相館
(九)夜總會
大部分是娛樂場所,由此可見這傢伙生前是幹嘛的。九個地方散落在明洞和忠武路,他選了第六,筆記本里在這個電話號碼旁還寫著個「美」字。
「請找一下金先生。」
「金先生?」
「那裡不是忠武路二街嗎?」
「對的。」
「那裡沒有金先生嗎?」
「這裡是沙龍,沒有那樣的人。」
崔九又重新撥了第六的號碼,用緩慢沉穩的聲音問道:「是沙龍嗎?」
「是的。」
傳來年輕女人的聲音。
「你那裡店名叫什麼?」
「什麼?」
「問你店名叫什麼。」
「為什麼問這個?」
「這裡是稅務署,有點事情要確認一下。」
「是……是……」一聽到是稅務署,對方馬上就換了語氣。
「把店名和營業執照號碼報一遍。」
「是,店名是瑪龍涅……號碼是……」
他接著問:
「法人代表的名字呢?」
「尹美淑。」
「知道了。」
掛了電話,他在自己的筆記本上寫下「瑪龍涅尹美淑」,還有電話號碼。
瑪龍涅(Marroier)開頭第一個字母是M,「尹成子」就是「尹美淑」的假名,和報紙里說的一模一樣。他站起身在房間里走,腿傷還沒全好。
到大田看了屍體的老人捶頭痛哭:「這臭小子……臭小子……終於……你終於……這到底是怎麼回事啊……天哪……天哪……」
老人暈了過去,過了一個小時才醒過來。金刑警直接問道:「梁先生,您兒子有本名嗎?」
「有的。」
「本名叫什麼?」
「梁仁植。」
「年齡呢?」
「二十九歲。」
梁仁植是獨生兒子,過去夫婦倆養著一男一女過得很幸福,老人曾是個木匠,雖然不算富裕,但也過得不比別人差。誰知自從十年前妻子死了之後,家裡的情況就越來越糟糕。首先是兒子開始惹麻煩,好不容易高中畢業參軍回來,兒子就完全成了浪蕩兒,難得在家裡露次面,像風一樣消失得無影無蹤,也不知道他在外面幹什麼,偶爾回家來扔下點錢。這兒子一直是老人的心病。
「雪上加霜的是,我又病了,醫生說……是癌,兩年來一直躺在床上,現在離死也不遠了,這臭小子反正已經死了沒關係……可是還有一個女兒。」梁老伯嘆口氣,用袖子抹眼淚。
被害人的身份清楚后,調查工作重新活躍起來,但也僅限於此,像是碰到一堵無法逾越的牆。
過了四月,報紙和廣播漸漸對這一案件失去了興趣。被派遣到漢城來的金刑警在電影院看完所有電影后心滿意足地回地方上去了,體重又增加了兩公斤,將近八十五公斤了。
金刑警一回去,吳奉岩刑警感到好久未有的輕鬆,這一段日子雖然沒幹什麼事,但和金刑警在一起受到了不少心理壓力。五月四日,吳刑警去尹美淑的瑪龍涅,卻不是為了調查,只是覺得有些遺憾留在那兒似的。
一看到他進店,尹美淑就迎了上來,臉上一點妝也沒化,好像換了個人,臉色蒼白,看來還沒從打擊里恢復過來。
「剛好路過進來看看,一切都還好吧?」
「是……」
也不知道她有沒有聽清楚,眼神獃獃地停在空中,一起喝咖啡時也不說話。
「那個死了的朋友……你現在知道他的身份嗎?」
「是,在報紙里看到了,我再也不想提他。」
她低下頭緊閉雙唇,吳刑警點好煙給她,她也沒拒絕,一手接了過去。
「您曾經說過見過一次梁仁植的朋友,是吧?」
「是的,見過。」
「能不能再說一遍他長得什麼樣?」
「光頭……鼻子下留著鬍子。」
「樣子很奇怪。」
「有點奇怪。」
「看起來多大年紀?」
「還不到四十,大概三十五,還有這裡……」她用手指著右額。「這裡有塊大傷疤。」
「啊,是嗎?梁仁植死後他有沒有來過?」
「沒有。」
「如果來了,請馬上給我打電話。」
「那人是兇手嗎?」
「不,不是這個意思……」吳刑警掏出名片給她。
「要是有什麼奇怪電話,也請馬上跟我聯繫。」
「好的。」
正好此時,有電話找她,尹美淑站起身來。
吳刑警突然想到兇手可能是一個懷有堅韌信念的人,給梁仁植家裡寄信和錢就說明了這一點,在他十年來的警察生涯中還是第一次碰到。寄錢說明不是搶劫殺人,犯人在信里說到「……他該死……」正是這兒體現出其堅韌的信念。為了不被認出筆跡,信是用左手寫的,寄錢說明他還不乏良心。有良心的人懷著堅韌信念時往往具有可怕的力量。他一定有理由,是什麼促使他這麼殘忍地殺人呢?到底是什麼理由?梁仁植為什麼是該死的?吳刑警摁滅煙蒂站起來,這時尹美淑過來了。
「吃了午飯再……」
「不,不用了,我還會來的。」
吳刑警朝門口走去,尹美淑跟在身後。
正在吳刑警推門往外走的同時,有人進來了。兩人在門口相撞,吳刑警笑著看對面的男人,是個矮小丑陋的年輕人,肩上背著一個包。
「啊,對不起。」
「啊,沒事兒……」
對方也笑著點頭,吳刑警先出去后,男人才進來。他瞟了一眼站在一邊的尹美淑,然後經過她身邊,選了角落裡的一個位子坐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