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卑屈,還是戰略撤退
基泰一個星期沒邁出家門一步,看起來已經沒有人樣了。鬍子亂七八糟,頭髮更是亂蓬蓬如同鳥窩。基泰已經一個星期沒有換衣服了,身上散發著濃烈的臭味。
「我餓了,給我弄點兒東西吃吧。」
基泰一周沒有見到陽順了,他像乞丐似的可憐巴巴地對陽順說。陽順哭笑不得,但是看到他能健健康康地出來,心裡也還是非常高興,於是趕緊把飯菜擺到平板床上。基泰看見飯,立刻就把飯碗也叼在嘴裡,貪婪地吃了起來。轉眼之間,他狼吞虎咽地吃光了三大碗米飯。
「你還要再吃一碗飯嗎?」
陽順身後還藏著一碗飯,她把水杯放在桌子上,氣呼呼地問道。基泰好像仍然很餓,點了點頭。
「你已經吃了三碗了,不撐得慌嗎?」
「要撐也是我撐得慌,再給我一碗。」
基泰討好地笑了笑。陽順還是第一次看見基泰露出這樣的笑容。她感覺基泰變了,變得和從前不一樣了,於是把藏在身後的飯碗放在桌上,坐在他的對面,仔細地打量著他。
「躲在房間里一個星期,你都幹什麼了?」
陽順注視著基泰的眼睛,不動聲色地問道。
「我想看看這一個星期沒有我,地球是不是還照樣轉動。」
「那麼地球不轉了嗎?」
陽順睜大了眼睛,等待著基泰的回答。
「當然照樣轉了,地球還是轉的。所以我明白了,我什麼都不是。以前我太自以為是了,其實我什麼都算不上。」
「看來你懂事了。」
陽順看著基泰,覺得他很乖。突然,基泰大聲笑了起來,露出了滿嘴的食物。
「哎呀?大叔,你怎麼了?」
陽順驚訝地站了起來。看來基泰是瘋了。正在這時,萬福和嚴智從外面回來了。
「哎喲,你從屋子裡爬出來了?」
看著正在吃飯的基泰,萬福胡亂問道。
「這樣子好狼狽呀,是山賊啊,還是叫花子啊?哎呀,我的身上怎麼這麼癢啊。」
看著基泰的狼狽相,嚴智連忙抱緊身體回到了自己的房間。基泰看了看嚴智,又卑屈地笑了笑。
萬福想看看基泰到底是存心做出這個樣子,還是真的瘋了,於是帶他去浴池洗了洗澡。基泰平生第一次到大眾浴池洗澡,他打量著四周,覺得很新奇。
「像麵條一樣,麵條啊。我問你一句心裡話,基泰你對我們家陽順是不是太過分了?」
萬福一邊給基泰搓背,一邊不滿地說。
「對不起,我以後不會這樣了。」
基泰的心裡好像真的很內疚,老老實實地說。
「哎喲,你這次說話怎麼這麼老實?我看呢,我們家陽順天天為你急得直跺腳,又是給你飯吃,又是給你水喝,你缺什麼東西,她都給你準備好。總之,為了你,陽順好累啊。」
「對不起。」
萬福對基泰的態度轉變感到無比的驚訝,他給基泰搓背的手突然停了下來。這孩子怎麼了?難道是躲在房間里整整修鍊了七天?
「我們陽順為了你吃這麼多苦頭,她到底是為什麼呢?」
「對不起,我也不知道。」
「我也不知道,所以才問你。你現在有什麼?或者你有什麼發展前途?你自己去問問陽順吧。」
「是的,對不起。」
基泰畢恭畢敬地回答,不過還是感到自尊心受到了傷害。
「你這孩子,經過這一個星期,變得老實多了,好了。」
萬福把搓澡巾搭在基泰肩膀上,轉過身坐了下來。基泰以為萬福是讓自己搓澡,於是使勁搓起了兩條胳膊。萬福轉過身去坐著,背對基泰,等待他給自己搓背,不料卻發現基泰沒有動靜,於是轉頭看了看他。看見基泰正忙著給自己搓澡,萬福氣得張口結舌,他戳了一下基泰的後背。
「給我搓搓!」
萬福氣呼呼地說了一句,又轉過身來。
「對不起。」
基泰用力給萬福搓背。可是萬福仍然感覺不夠痛快,像螞蟻在背上爬似的奇癢無比。
洗完澡出來穿衣服的時候,基泰可憐巴巴地叫住了萬福,指著一個正在用吸管喝香蕉牛奶的小孩子。
「大叔,那個小孩喝的那個飲料,你也給我一個吧。」
萬福真是哭笑不得。人怎麼會墮落到這個地步?難道他受到的打擊太嚴重,腦子不正常了?看來看人不能看眼前啊。這孩子真是瘋了,嘖嘖。
錫久把三明治車停在公園裡。陽順下了車,她準備從今天開始和基泰一起賣三明治。陽順感到很滿足,也很驕傲,她溫柔地注視著三明治車,臉上始終帶著微笑。
「真的有這麼高興嗎?」
看著陽順高興的樣子,錫久的心情也很愉快。
「是的,多虧了錫久哥哥,我買的很便宜,謝謝你。」
「謝什麼謝,好好乾吧,可是,你一個人能行嗎?」
「我要跟基泰大叔一起賣,買這個車的時候也用了基泰大叔的錢。」
聽陽順說要跟基泰一起做生意,錫久的臉色馬上就變了。你就那麼喜歡基泰?那個傻瓜加笨蛋,他有什麼好?錫久好像被什麼東西噎住了似的,心裡悶得厲害。
「基泰沒事吧?他從房間里出來了嗎?」
錫久生怕自己的曖昧感情被陽順發現,趕緊轉移了話題。
「是的,剛出來,剛才和我爸爸一起去洗澡了。」
既然是和陽順的爸爸一起去洗澡,看來陽順爸爸已經把他當做女婿看了。錫久心裡感到無比的失落,但是他又不能表現出來。
「是這樣啊。這個車怎麼說也是二手車,棚子和旁邊的柱子都得修理修理。」
「誰做生意誰來修。錫久哥哥你的兼職都遲到了,你快走吧。」
「好啊,我得走了。」
「謝謝你幫我把車開到這兒,以後我請你吃三明治。」
錫久鼓勵陽順好好乾,然後就匆匆離開了。陽順快活地和錫久說了聲再見,又興緻勃勃地回頭看著三明治車。她的心裡很充實,大叔看到這個車,也一定很高興吧。
望著邊走邊用吸管喝香蕉牛奶的基泰,萬福搖了搖頭。他的確很反常。難道在這段時間裡腦子變壞了,還是他假裝不正常呢,萬福百思不得其解。
「你不覺得頭疼或者頭暈嗎?」
萬福忍不住好奇,小心翼翼地問道。基泰回答說什麼感覺也沒有。看來我真的很奇怪,基泰在心裡覺得很有趣,於是沖萬福嘻嘻地笑了笑。
「看你的狀態明明不太好……」
萬福搖了搖頭,仔細地打量著基泰。
「大叔,這附近哪裡有公園?」
「公園?去公園做什麼?從這兒一直往前走,然後往左拐,再往右拐,就能看見公園了。」
「我和陽順約好在那裡見面。」
基泰把喝光后只剩空殼的香蕉牛奶盒扔給萬福,匆匆忙忙向公園跑去。
陽順站在一輛小貨車前等著他,看到基泰跑過來,她高高興興地沖他微笑,算是迎接他。
「大叔,這輛三明治車是我們的。」
陽順用手拍打著三明治車,明朗地笑著。
「我們?」
一聽陽順說起「我們」二字,基泰的心裡感覺很微妙,忍不住反問陽順。
「我在大叔家做保姆的時候,不是做過很多次三明治嗎?大叔對三明治的味道也很挑剔,我們做出好吃的三明治,當然能賣得快了。」
陽順興奮不已地說著,高興得好像要飛上天似的。
「陽順啊,你剛才說這是『我們』的車,是嗎?」
基泰似乎有些激動,他目光朦朧,一會兒看看車,一會兒看看陽順。聽到「我們」這兩個字眼,他感覺自己的心微微地顫抖。
「是啊,買車的錢里也有大叔你一份啊。你不是給我們家付了房租嗎?350萬元,那些錢就算做買這個車的錢了。你不記得嗎?當時來漢城和你簽訂那間鄉下房子的買賣協議,我是帶著錢來的,你不記得了嗎?為了不讓爸爸媽媽發現我的錢,我可真沒少操心。那些錢,還有工作掙的錢,合在一起就買了這輛車。」
基泰認真聽著陽順的喋喋不休,他無法接受她的心意,為此感到心痛。不過,現在自己已經有了明確的計劃,所以他應該拒絕。整整一個星期的時間,他把自己關在房間里,終於為自己制定了今後的發展方向和目標,有了徹頭徹尾的計劃。
「我……我做不了這個,我不會做。」
「誰天生就會呀?努力去做不就行了嗎?好好乾吧,先這樣做一段時間,然後……」
陽順撐開車篷,但是支撐車篷的柱子有些搖晃。她尷尬地笑了笑,繼續說道:
「這是二手車,所以有點兒毛病。不過,這麼點兒錢買這樣的車,也算買得很划算了。怎麼樣?挺好吧?我要和大叔一起,在這裡賺好多好多的錢。」
陽順不知道基泰的真實想法,以為他之所以這麼說,是因為他對做這種事情不熟悉,所以說起話來仍然興緻勃勃。
「你,你真的愛我嗎?」
聽到基泰突如其來的問題,陽順的心裡一沉,臉上的笑容也隨之消失了,明顯地流露出驚慌的神色。
「你不是說你愛我嗎?」
基泰注視著陽順,他的目光很嚴肅。你對我說實話,我的腦子亂死了。陽順啊,你真的愛我嗎?
陽順不知道該怎樣回答,她有些難為情。她不知道基泰對自己的感覺如何,所以很難說出真心話。
「啊,那是因為我看見大叔你在搞一些很危險很不像話的把戲,所以隨便說說。我那只是模仿別人說出來的。怎麼了,電影里你沒看過嗎?女主人公不都是這樣的嗎?那絕對不是我的真心話,所以你千萬不要誤會。」
陽順吞吞吐吐地把話說完了。
「總得遇到值得誤會的事情才能誤會啊,難道你會為了這麼一句話就誤會嗎?」
基泰壓抑著心裡的失落,結結巴巴地說。本來還心存僥倖,一問才知道,果然不是她的真心話。
「很好啊,本來還怕你誤會呢,現在不用了。可是,你為什麼要這麼嚴肅地問呢?」
基泰斬釘截鐵地說自己根本沒有誤會,陽順內心裡感到很難過。
「你要和我一起賣三明治什麼的,我真的差點兒就誤會了,所以才問你的。這種事情我做不來,我很忙,先走了。」
基泰真可惡,自己說完話,就冷冷地轉身走了。
「喂!」
陽順連忙呼喚基泰,可是基泰卻頭也不回地默默向前走著,眼睛望著前方。陽順茫然地愣在那裡,注視著基泰的背影,直到他的背影消失在視野。
萬福和嚴智坐在平板床上吃飯。陽順坐在旁邊獃獃地望著遠處的山峰。問我愛不愛他,這種話難道非要說出來不可嗎?我怎麼能親口說出這句話呢。傻瓜,笨蛋,雖然我說不是,他也不該像切蘿蔔似的說得那麼絕嘛。真是半點兒風度也沒有。陽順心裡很亂,使勁吁了口氣。
萬福和嚴智用疑惑的目光望著女兒。嚴智向萬福使了個眼色,問他女兒怎麼會這個樣子。萬福用下頜努了努基泰的房間,那意思是說,基泰和陽順之間有點兒奇怪。
「哎呀,我吃好了,你慢慢吃吧,我去沖咖啡。」
萬福裝著打飽嗝的樣子,走進廚房,他是想故意迴避一下。
「謝謝了。」
「媽媽,先不說別的,我爸爸對你的感情真是沒得說。」
陽順突然轉過頭,目光新奇地望著嚴智。
「夫妻就是這樣,金錢和名譽都不重要,最重要的是感情。」
「爸爸媽媽你們是怎麼做到的呢?」
「秘訣就在於我和你爸爸都是第二次戀愛。初戀是絕對靠不住的,所以呢,初戀可以淺嘗輒止,然後必須分手。還有,女人絕對不能先開口說『我愛你』,如果那樣的話,必定百發百不中。女人一旦表白了,男人就會被嚇跑了。你一定要聽媽媽的話哦。」
嚴智千叮嚀萬囑咐,不辭辛苦地管束著陷入初戀的女兒。聽她說話的語氣,好像完全知道陽順現在為什麼事情煩惱。陽順感覺自己千方百計遮掩起來的秘密還是被人發現了,所以很羞愧。難道大叔是因為我先表白,所以他就被嚇跑了?
基泰在等英燦。英燦把車停下,驚恐萬狀地下了車。基泰看見英燦下了車,馬上從褲兜里把手抽了出來。英燦以為基泰要打自己,條件反射般地避開了身體。然而出人意料的是,基泰竟然沖他明朗地一笑,擁抱了他一下。
「見到你很高興,英燦。」
英燦大驚失色,稀里糊塗地接受了基泰的擁抱。
「英燦啊,謝謝你出來見我,我還以為你不會來呢。」
「我當然要出來了,怎麼會不來呢。」
英燦被基泰突然的轉變弄得暈頭轉向,同時也因為不了解基泰的真實意圖而心懷恐懼。
「過去這段日子,我做了很多對不起你的事,對不起,真的,你原諒我吧。」
基泰故意裝作很抱歉的樣子,低垂著腦袋鄭重地向英燦賠禮道歉。可是在他的內心深處卻豎起了鋒利的匕首。
「喂,你怎麼了?」
看到基泰突然變得如此謙卑,英燦覺得他比從前活蹦亂跳的時候更可怕。
「以前我不問青紅皂白鬍亂髮脾氣,對不起,你不是我的朋友嗎?如果我們能像以前那樣友好相處,我真的很感謝你。」
「那當然,我們當然是朋友,喂,基泰,你終於想通了,等一等,基泰呀,我先買一套衣服吧,走!」
英燦這才相信基泰的真心。本來自己正感覺沒有臉面見基泰,沒想到他主動卑躬屈膝地來找自己,英燦覺得時機到了,於是向他做出了和解的表示。
「不用了,算了。」
「不行,基泰你在我車裡等著,我去給你買套衣服回來。要想和朋友們見面,到公司來,就必須得先穿好衣服。」
面對英燦的執意要求,基泰只好做出同意的表情,上了英燦的車。英燦已經跑進了附近的百貨商店。一上車,基泰就在英燦的車裡四處張望。他看到方向盤旁邊放著英燦的日記本,他趕緊抓過來翻看。翻了幾頁,發現裡面夾著一張寫有「俊泰、娜姬,八點鐘,西娜茵俱樂部」的便條。基泰迅速撕下便條,塞進口袋裡。吳俊泰,又一個新的遊戲開始了。不過,這次該輪到你給我下跪求情了。
傍晚,基泰整整齊齊地穿上英燦為他買的新西裝,開始忙於去西娜茵俱樂部的準備。他獃獃地注視著從英燦日記里撕下的便條,「俊泰、娜姬,八點鐘,西娜茵俱樂部」。基泰的眼睛里閃爍著陰森森的光芒,冷冰冰的。
陽順在輔導班上完課就回家了。朱秀峰組長開玩笑地說陽順陷入了初戀,她有一種難以用語言形容的奇妙的心情。在別人看來,她好像是在談戀愛,這本身就讓她感到尷尬和不安。基泰現在會怎麼想呢?陽順的心七上八下地跳個不停。她強迫自己平靜下來,然後才上了台階。基泰的房間里亮著燈,陽順看了一會兒他的房間,然後喊道:
「喂,我從明天開始賣三明治了,你打算怎麼辦?我知道一個年輕男人做三明治會很沒面子,可是有什麼辦法呢,誰讓我們沒有資金呢。哦,對了,你看看那些成功人士,最初都是從小事做起,然後逐漸做大的,這一點不是很重要嗎?大叔!大叔!」
房間里沒有聲音,陽順打開房門走進去,嘴裡依然發著牢騷。
「人家說話,你總得有點兒反應吧,難道不是嗎……你幹什麼啊?」
房間里沒有人,陽順驚慌失措,正要轉身離開,突然看見桌子上放著一張便條。
「俊泰、娜姬,八點鐘,西娜茵俱樂部」。
陽順突然不安起來。她想起幾天前基泰向俊泰猛撲的情景,心跳立刻加速。
「又是什麼事情,你又要闖什麼禍,去那裡做什麼?」
陽順趕緊朝著紙條上的地點走去。
俊泰、娜姬和英燦三個人坐在西娜茵俱樂部里喝酒,一邊悠閑地聊天。突然,俊泰把一個裝著項鏈的盒子推到娜姬面前。
「這是什麼呀?」
「打開看看吧。」
娜姬驚訝地望著俊泰,俊泰露出滿足的微笑。娜姬小心翼翼地打開放在面前的盒子,裡面是一條高貴而華麗的粉紅色項鏈。
「這是給我的嗎?」
俊泰默默地笑著,點了點頭。
「為什麼送給我這個?」
「我在向你求婚,娜姬呀,嫁給我吧。」
「太突然了,幹什麼呀?」
「求婚本來就應該在意想不到的場合進行,難道不是嗎?你快回答我,我之所以叫英燦一起來,就是想讓他為我們作個見證。」
俊泰看了看娜姬的臉色,回答說。
「求婚也需要證人嗎?」
娜姬討厭俊泰這種滴水不漏,以及細密周到的態度。
「對於一個曾經在訂婚典禮上逃跑過的女人,難道不需要一個見證人嗎?哈哈哈,開玩笑。」
聽完了俊泰這種帶刺的玩笑,娜姬的臉色突然變得冰冷,彷彿凝固了。
「還不趕快回答?」
英燦也在旁邊幫腔,催促著娜姬。
就在這時,基泰從門口笑著沖他們走來。娜姬無意中往門口看了一眼,猛然間發現了基泰,她的臉立刻就痙攣了。緊接著,俊泰和英燦也都充滿疑惑地回頭看去。基泰站在那裡。他們緊張極了,好像還沒有來得及準備任何武器,敵人已經正面沖了過來。然而,這位不速之客卑微地沖他們笑了笑,一步步搖頭晃腦地走了過來。
「俊泰呀,你還好吧?」
基泰拋開自尊心,低三下四地向他打招呼。
「娜姬也好久不見了,你好嗎?」
基泰仍然笑眯眯地向娜姬問好。娜姬非常尷尬,不知道該把視線停在哪裡,她艱難地回答道:
「……嗯……」
「你怎麼到這兒來了?」
俊泰冷冷地問。
「我想你們可能會聚在這裡,所以就來了。俊泰呀,對不起,真的很對不起,你原諒我吧。上次我拿著刀向你撲上去,從那裡回去之後,我自己想了很多。該接受的現實就是要接受的,否則以後我還會繼續痛苦下去,我的人生路會越來越艱難。這些都是我所擔心的,俊泰呀,而且除了你們,我根本就沒有朋友。我太孤獨了。我們還像從前那樣友好相處吧。俊泰呀,這樣不行嗎?我會好好和你們相處的。」
基泰彷彿犯下大罪的人在徹頭徹尾地反思,他低垂著頭,可憐巴巴地嘟噥著。但是娜姬和俊泰都不相信他是在為自己的行為道歉。
「你簡單說吧,你的態度為什麼突然變成這樣了?」
俊泰仍然無法放鬆下來,他悄悄地觀察著基泰的神情。你以為誰是傻子嗎?你以為我會那麼容易相信你嗎?別逗了,韓基泰。不要裝出楚楚可憐的樣子,又要跟我搞什麼鬼把戲。
「因為我太累了,我不能沒有錢,也不能沒有朋友,僅此而已。」
俊泰不知道基泰突如其來的變化到底是不是出自內心,他充滿疑惑地望著他,終究還是想不明白,於是就把目光轉向英燦。俊泰是在用目光向英燦詢問,到底可不可以相信韓基泰。英燦沖俊泰點了點頭。
「因為我的出現,氣氛冷清多了吧。我來給你們助助興,來,喝酒,喝!」
基泰笑眯眯地打開卡拉OK演唱機,往杯子里倒滿酒,一口氣喝了下去。接著,他又大聲地唱起歌來。俊泰不忍心看著基泰像個缺半邊腦子的弱智兒,胡亂折騰,便把視線轉向一邊。娜姬看著基泰這個樣子,也感覺很痛苦,她低著頭不說話,臉色陰沉著。他就是我曾經深愛過的韓基泰嗎?哥哥,你怎麼了?你醒醒吧。娜姬想到是自己把基泰害成這個樣子,她陷入了深深的自責。最後,她站起來跑了出去。俊泰冷冰冰的目光追隨著嗚咽的娜姬。娜姬跑出了俱樂部。
正在這時,陽順走了進來,不小心跟娜姬迎面碰了個正著。
「基泰大叔來了吧?」
陽順看見娜姬,連忙問道。
「現在不管基泰哥去哪兒,你都要跟在後面嗎?」
娜姬看見陽順,氣不打一處來,她惡狠狠地瞪著陽順吼叫,看那氣勢恨不得把她活活吞掉。
「基泰大叔來了吧?」
陽順不甘示弱,睜大了眼睛繼續問道。
「是的,來了,你知道他為什麼來嗎?基泰哥說他太孤獨了,所以來了。他太孤獨了,所以來找我們。你明白這話是什麼意思嗎?你別多管閑事,趕快走吧!」
娜姬的神經根根直豎起來,拚命往外推著陽順。但是陽順冷冷地甩開她的手,走進了俱樂部。基泰搖頭晃腦,站在俊泰面前唱歌,聲音大得簡直能把俱樂部掀翻。望著基泰悲傷的動作,陽順啞然失色。這位大叔啊,看來是真的瘋了。他們都是些什麼人啊?你怎麼可以在他們面前做這樣的事情。
陽順瞪著基泰。基泰感覺到有人火辣辣地盯著自己的臉,於是他瞪大了眼睛四下里張望,突然看見陽順,他驚訝地停了下來。不過,基泰很快就轉過身去,避開了陽順的視線。就在這個瞬間,踉踉蹌蹌的基泰把手中的酒潑到了俊泰的褲子上。
俊泰沒想到會發生這樣的事情,氣憤之極,臉色尷尬地站起來抖了抖褲子。
「哎呀,對不起,對不起,沒事吧?沒濕透吧?」
基泰趕緊把手中的麥克風放在桌子上,單膝跪地,用自己的袖子擦著俊泰褲子上的酒。
「好了,沒事了。」
俊泰火冒三丈,無情地甩開了基泰的手。
「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你知道吧?我今天怎麼醉成這個樣子了?對不起,今天心情真是好極了。」
基泰好像真的很開心,跌跌撞撞又去抓起麥克風,繼續唱他的歌。
「大叔,你在做什麼?你為什麼要這樣?」
陽順看著基泰的樣子太令人失望,太過凄涼了,於是氣沖沖地吼叫。這時候,基泰反而賊喊捉賊,莫名其妙地大光其火。
「我怎麼了?」
「我問你在這裡幹什麼?趕快出去,快走!」
陽順氣憤地盯著基泰,狠狠地責怪。
「我不想像你們那樣生活,我和你們本來就不是一路人。」
聽了基泰狂妄自大的話語,陽順氣得什麼話也說不出來了。
「那你好自為之吧。」
陽順把視線從瘋狗般的基泰身上收回來,氣沖沖地走了出去。她覺得沒有必要再和基泰說話了。
「哎呀,真是對不起,我再來助助興。坐下,坐下,娜姬呀,坐下,英燦,坐下!」
基泰為了把冷淡的氣氛重新扭轉,連忙打開了伴奏器。娜姬和英燦悄悄觀察著基泰和俊泰的臉色,不知所措地站在那裡。
「好了,今天到此為止吧。」
俊泰看夠了基泰小丑般的表演,冷冰冰地說完,就走了出去。基泰撓了撓腦袋,跟在他們後面。他盯著俊泰的後背,目光中閃爍著陰冷的光芒。
「俊泰呀,其實我今天有件事情想求你幫忙,上次你不是把我的項鏈拿走了嗎?」
基泰走出來,攔在俊泰前面小心翼翼地問起了項鏈的事情。娜姬趕緊避開基泰的目光。
「那又怎麼樣?」
俊泰的聲音中充滿了厭煩。
「你能不能……把那個項鏈還給我?對我來說,那是很貴重的東西。」
基泰觀察著俊泰的臉色,用懇切的目光向他求情。俊泰悄悄地看了看娜姬,娜姬仍然避開他們的視線。
「那個項鏈我拿著沒用,扔掉了。」
基泰立刻憤怒地盯著俊泰,然而片刻之後,他好像徹底死了心似的,再度換上了卑微的表情,呵呵大笑。
「哦……是嗎?哦……是這樣啊。你扔到哪兒去了?」
基泰怒火中燒,真想狠狠地揍俊泰幾拳,但是他強迫自己忍住了。
「扔進漢江岸邊的草叢裡了,我也記不太清楚了。那條項鏈值不了幾個錢的,你去買個新的吧,給你,拿著。」
俊泰盛氣凌人地從錢包里掏出一沓萬元紙幣,遞給了基泰。英燦和俊泰的車就停在俱樂部門前。
「基泰大哥的生存問題,明天到公司里談,你明天過來吧。」
俊泰像是大發慈悲,輕蔑地望著基泰,冷冰冰地說完,然後就上了車。
「真的嗎?太好了,謝謝你,俊泰啊,路上小心,再見。」
基泰笑著沖俊泰和英燦的車揮手。英燦和娜姬不忍心去看基泰,他們都感到痛心。俊泰還不能徹底相信這是基泰的真心,腦子裡還是有些紛亂。基泰變得太奇怪了,難道他吃了老鼠藥嗎?
基泰和俊泰分手之後,獨自大步走在大街上。他的心底升騰起強烈的憤怒,臉色也陰沉下來。吳俊泰,我不會原諒你的。你竟然把我父母的遺物扔進漢江岸邊的草叢裡!你真不是東西。雖然我現在像個厚顏無恥的小狗,在你面前爬來爬去,但那決非我的本意。我現在還沒有能力報仇,現在,這只是我暫時的戰略後退罷了。
基泰直接去了漢江岸邊,找起了被俊泰丟掉的那條帶戒指的項鏈。但是他並不期待能找回項鏈。父母留給他的帶戒指的項鏈永遠也找不回來了。他的心裡很難過,彷彿虛脫了,腦子裡空空蕩蕩,什麼也想不起來。
借著隱隱約約的路燈的光芒,基泰在草地里摸摸索索。他明明知道不可能找到,卻還是不停地到處摸索。他沒有發現他的戒指項鏈。吳俊泰,我一定會讓你付出足夠的代價。基泰痛苦地坐在草叢裡,漫不經心地注視著流淌的江水,注視了很久很久。
基泰耷拉著肩膀,有氣無力地上了台階,回到自己的閣樓。不一會兒,陽順從房間里出來,坐在平板床上茫然地仰望天空。想起基泰,她不禁心亂如麻。大叔怎麼會如此差勁呢?陽順把裝在口袋裡的基泰的戒指項鏈拿出來,放在手心裡,獃獃地注視著。幾天前,俊泰在拘留所里讓基泰下跪,而且從他脖子上奪過項鏈送給娜姬,以及娜姬把項鏈扔到漢江岸邊遼闊的草叢裡,其情其景,至今仍然歷歷在目。陽順氣得咬牙切齒。
「他們都是些什麼人,你竟然跑到他們面前唱歌?你真是個傻瓜!我拿著這個東西做什麼,趕快給他算了。」
陽順把項鏈緊緊攥在手裡,自言自語,不停地嘟噥。她拖著沉重的腳步走到基泰門前,敲了敲門。裡面沒有任何動靜。陽順輕輕地推開門,走了進去。
基泰躺在床上睡著了。看著基泰的臉,陽順怒從心起,她瞪了他一眼,把項鏈放在他的手心。陽順轉過身去,剛要離開,基泰突然抓住了她的胳膊,拉到自己眼前。陽順的臉和基泰的臉貼得很近,幾乎碰到一起了。陽順又是吃驚又是憤怒,抬頭望著基泰。
「看起來像是睡著了,其實並不一定就是睡著了。」
聽了基泰莫名其妙的話,陽順更生氣了,她甩開基泰的手跑到外面。基泰不能把自己的心思告訴陽順,心裡火辣辣地疼痛。為什麼要在俊泰面前醜態畢露,為什麼要裝瘋賣傻,他真想把這一切痛痛快快地傾訴出來。可是,現在還不是時候。哪怕只有你一個人相信我,默默地支持我該有多好,難道不可以嗎?不會因為受一點兒打擊,一個人就在一夜之間突然變成了另外一個人。基泰猛地從床上站起來,跑出去追陽順。
「你等一等。」
陽順剛要走進自己的家門,突然聽見基泰的聲音,立刻就停了下來。基泰打開門走出來,伸出了項鏈問陽順:
「這是從哪兒來的?」
「在地上撿的。」
陽順面無表情,說話的語氣也很平靜。
「這條項鏈不是讓俊泰搶走了嗎?」
「掉到地上了,讓我撿了起來。」
「原來是白白撿回來的。」
「可以這麼說。」
「謝謝。」
陽順剛想張嘴,似乎想對基泰說點兒什麼,但是她什麼也沒說,就走進自己家裡了。基泰很感動,目光溫柔地注視著陽順的背影。原以為父母的遺物永遠也找不回來了,可是陽順又將它放回自己的手中,他感動得想流淚。不管以什麼樣的方式把它丟在什麼地方,最後都會到達你的手裡。這太神奇了。思來想去,這兩枚戒指中母親戴過的那一枚都應該屬於陽順。你再稍微忍一忍,我會把這枚戒指戴到你的手上。儘管我現在的樣子很醜陋、很狼狽,但還是請你忍一忍。
怎麼做才能讓陽順開心呢?基泰想來想去,突然想起了那輛出故障的三明治車。他拿起手電筒和修理工具趕緊跑到公園,把搖搖擺擺的車篷徹底修理好了。
今天是第一天做生意,陽順一大早就匆匆忙忙趕到公園。車篷已經修理好了。陽順以為是錫久修的,心裡充滿了感激。
基泰沒有來,陽順就和寶貝一起在詩諾爾化妝品公司門前開始了第一天的生意。陽順和寶貝、露比身穿漂亮的圍裙,熱情誠懇地招呼著剛來上班的公司職員。
「萬一有人出來制止我們怎麼辦?詩諾爾公司大概不會聽任我們在這兒做生意。」
陽順暗暗擔心,轉頭去問寶貝,寶貝笑了笑,讓她不要瞎操心。
「我已經徹底買通了這裡的門衛大叔,門衛大叔們說了,這裡不是詩諾爾公司的管轄區域,而且昨天朱秀峰組長說的兼職面試也可以從這裡直接過去,多好啊。可是,他為什麼不來呢?」
英燦開著車過來,停在寶貝面前。
「有什麼事?」
英燦下了車,極不耐煩地問寶貝。
「一見面就問有什麼事,哪有你這樣的人?」
看英燦表現得這麼沒禮貌,寶貝笑著戳了戳他的肋骨。
「你總是對哥哥很放肆!」
「你是策劃室長吧?我是社長,我的三明治店今天開張,你是不是應該為我開個張呀?」
寶貝拍了拍三明治車,流里流氣地說。
「好啊,那我就買個三明治。」
「天啊,男人怎麼這麼小氣,陽順啊,剛才我讓你把五十個三明治打包了吧?」
寶貝話音剛落,陽順趕緊提著裝滿五十隻三明治的塑料袋跑了出來。
「給你。」
寶貝從陽順手裡接過兩個塑料袋,放在英燦的兩隻手裡,一手一個袋子。英燦大叫這是什麼,滿臉的驚慌。
「每個兩千五百元,五十個總共是十二萬五千元!」
寶貝笑眯眯地把手貼到英燦鼻子前面,英燦又煩又氣。「喂!」他沖寶貝大聲吼道。
「哦,對了,你騰不出手來拿錢包,我自己拿吧。」
寶貝興沖沖地看著手提兩袋三明治的英燦。英燦的臉色紅一陣白一陣,憤怒之極卻又無話可說。寶貝從英燦的口袋裡掏出錢包,數出了五十個三明治的錢。英燦徹底上了寶貝的當,他陰沉著臉考慮這五十個三明治該如何處理。我怎麼會喜歡上這樣的女孩子?這不是強盜是什麼?我怎麼可能吃得下五十個三明治?天啊,我的命好苦呀,而且在女人方面也實在是太沒有福氣了。
「這是找給你的五百元錢,露比呀,你幹什麼呢?」
寶貝把找回的零錢塞進英燦錢包,又把錢包裝進了口袋。然後,寶貝發善心似的,叫來旁邊的露比。寶貝沖露比使了個眼色,露比趕緊說「哥哥,謝謝你」,然後衝上去想親吻英燦的臉。英燦嚇壞了,無可奈何只好推開露比,迅速地上車離開了。
這時,俊泰的車從遠處開過來,停下了。娜姬乘坐俊泰的車上班,她在車裡看到陽順的三明治車,大吃一驚。
「那,那不是陽順嗎?她在那裡幹什麼?」
俊泰漫不經心地看了陽順一眼,從她身邊走了過去。
聽娜姬說基泰有些反常,文貞任急匆匆地去找基泰。自從得知女兒把皇後文件交給俊泰以後,她再也沒有和女兒正式見過面。但是當她聽說基泰有些反常的時候,她卻不能坐視不管了。文貞任拿著娜姬為她畫的位置圖,在基泰家附近四處張望。安城大嬸雙手提著裝滿小菜的餐盒和泡菜筒,大汗淋漓地跟在後面。她環顧四周,看著這個簡陋的村莊,情不自禁地嘆了口氣。基泰竟然住在這種地方!文貞任的心裡不禁難過起來。
「哎呀,基泰少爺難道真的住在這個村莊里嗎?天啊……他可從來沒有住過別人的房子啊,在哪兒打聽到這樣的房子呢?」
安城大嬸感到很意外,覺得基泰可憐,自言自語。
「可能是這家……」
文貞任看了看位置圖,推開一扇大門,沿著樓梯往上走。
「社長,還要繼續往上走嗎?」
安城大嬸累得皺起了眉頭,但是她又不得不繼續跟在文貞任身後。
基泰望著遠處畫一般的漢城全景,撫摩著陽順昨天夜裡放到自己手上的戒指項鏈。他突然想起了以前自己欺騙陽順說她在詩諾爾美術作品大賽中落選的時候,陽順站在樓頂很平靜地說過的一句話。
「有什麼好失望的,反正我遲早都會成功的。」
基泰注視著項鏈低聲嘟噥,好像在念咒語。
「韓基泰,你會成功的,你必須要成功,你一定會成功的!」
基泰對自己許下堅定的承諾。
「基泰啊。」
「少爺!」
近處傳來熟悉的聲音,基泰趕緊把戒指項鏈放進口袋,回過頭來一看,是文貞任和安城大嬸。
「少爺,你沒有冰箱嗎?」
安城大嬸不知道該把小菜放到哪裡才好,來迴轉了半天。
「隨便放下吧。」
「哎喲,養尊處優的少爺怎麼會遇到這樣的晴天霹靂!」
安城大嬸望著基泰的狼狽模樣,心裡很不好受,她拿出手帕擦乾了眼淚,哽咽著說道。
「安城大嬸!」
看過了基泰的房間,文貞任的心裡本來就像被什麼扯碎了似的疼痛,安城大嬸又總在身邊刺激自己的心情。於是,她打斷了安城大嬸。
「基泰呀,很不習慣吧?在這種地方,你一定受了不少苦。」
文貞任就像母親對孩子一樣,仁慈而和藹地說。
「沒什麼,人和人都是一樣的。」
基泰仍然笑得很卑微,就跟在俊泰面前一模一樣。現在,他連文貞任也不敢相信,所以在她面前也不得不演戲。
「我給你租一間寫字樓,你搬過去住吧。」
「光搬家有什麼用,什麼能力也沒有。住在好房子里,我不過是一顆豆粒罷了。現在的我跟這樣的房子正好搭配。」
基泰像個毫無目標的人,只知道卑微地微笑。
「好好準備準備,還得東山再起呢。」
文貞任感覺基泰真像娜姬說的那樣,有點兒反常。她留心觀察著基泰的神色。
「我怎麼可能東山再起呢?什麼能力也沒有。我就這麼過下去,給俊泰留下個好印象,讓他給我口飯吃,那就很不錯了。」
基泰彷彿徹底拋棄了自己的人生,嘻嘻地笑著,說起話來心不在焉。剎那間,文貞任和安城大嬸的臉上都掠過一絲驚訝。文貞任簡直不敢相信,她不知道該說什麼好了。
「少爺。」
安城大嬸被表現反常的基泰嚇壞了,臉上露出了哭相。
「基泰呀,你怎麼變成這個樣子了?」
文貞任也受了刺激,獃獃地注視著基泰。基泰怎麼會變成這樣呢?他的生活到底窘迫到了什麼地步,竟然變得這樣失魂落魄?文貞任難以相信面前的事實。
「您能給我點兒錢嗎?」
基泰卑微地笑了笑,表演得越來越自然了。文貞任嚇得臉都白了。對於基泰的任何期待好像都是太過虛幻的妄想。
「天啊,人生禍福難測啊,少爺,你清醒清醒吧。」
安城大嬸拉著基泰的手,低聲啜泣。文貞任看到基泰變得如此卑怯,既充滿憤怒,又無比悲傷,她再也不忍心看下去了。文貞任氣得跑到了外面,安城大嬸緊隨其後。
「基泰,我對你很失望。就算你失去一切,我以為你至少還會有東山再起的傲氣和希望。我再也幫不上你什麼忙了。」
文貞任望著基泰垂頭喪氣的樣子,眼淚直在眼眶裡打轉。她好不容易控制住眼淚,沒讓眼淚流出,她一邊責怪基泰,一邊匆匆忙忙下樓。
「母親,您不給我留點兒錢嗎?」
基泰望著頭也不回往樓下走去的文貞任,大聲喊道。基泰下定了決心,一定要把這場卑微的戲表演到最後。安城大嬸忍不住了,她紅著眼圈把錢包里所有的錢都拿出來,放在基泰的手上。
「少爺,雖然錢不多,你還是拿著吧……社長,等等我。」
看到文社長自己先下了樓,安城大嬸用袖子擦了擦眼睛,趕緊跟著下去了。基泰沖著惱怒不堪的文貞任喊道:
「母親,您慢走。安城大嬸,有空再來!」
安城大嬸一邊下樓,一邊輪流打量著基泰和文貞任。基泰沖著安城大嬸笑呵呵地揮手。直到文貞任和安城大嬸消失在衚衕口,基泰的表情才變得僵硬了。
見過基泰回家以後,文貞任給吳明根打了個電話。幾天前,她曾經拜託吳明根把一個營業分公司安排給基泰管理,現在又讓他取消了這件事。吳明根追問為什麼,她簡單而直截了當地回答道:
「基泰本人沒有這個打算,請你就當我什麼也沒說吧。」
聽了文貞任的話,吳明根大吃一驚。正在這時,俊泰來到他的辦公室。剛剛結束了和文貞任的通話,俊泰立刻添油加醋地說:
「父親,您看吧,我說韓基泰有點兒反常吧?他徹底瘋了。」
俊泰很開心的樣子,興奮地說道:
「如果文社長也這麼認為的話,那麼基泰的情況應該很嚴重。」
「本來擁有那麼多,突然間灰飛煙滅,一下子全沒了,很可能就變得精神失常了。傲慢放縱的韓基泰不復存在了!」
「在我親眼見到他之前,我是不會相信的。」
吳明根眨巴著充滿疑惑的眼睛,心想說不定韓基泰在演戲呢。
錫久對陽順和寶貝很滿意,笑呵呵地問她們:
「今天賣了多少?」
「早晨賣了大約三十萬。」
陽順得意洋洋地笑著,理直氣壯地回答。
「這麼的話,你們馬上就發財了!」
「哥哥你不賣嗎?大家都說很好吃的。」
寶貝慫恿哥哥說。
「最好吃的是什麼?」
「洋蔥三明治賣得最好。」
寶貝拿出三明治向錫久炫耀,錫久咬了一口。
「怎麼樣?好吃嗎?」
「很好吃啊,味道很獨特。」
「當然了,就連以前那個挑肥揀瘦的基泰大叔都很滿意。」
陽順笑呵呵地提起基泰,錫久突然就沒了胃口,臉上也蒙了層陰影,氣氛突然變得冷清起來。寶貝吵吵嚷嚷,連忙調節氣氛。
「喂,到時間了。我們得趕快去參加兼職面試。哥哥,三明治我們都做好了,你只管賣就行了,知道了嗎?」
「拜託了。」
寶貝、陽順和露比摘下圍裙,把攤子託付給錫久,匆匆忙忙跑進了詩諾爾化妝品總公司的辦公大樓。
「你們現在都是社長了,要給我發工錢的。」
錫久笑嘻嘻地沖著她們的背影喊道。
陽順、寶貝和露比坐在公司的會客室里,嬉笑打鬧不止。正在這時,門開了,三個人同時站起來,畢恭畢敬地行了個禮。她們抬起頭來一看,竟然是娜姬冷冰冰地站在那裡。
「我說找幾個兼職,負責新產品的測試,從哪兒找來這麼幾個人。公司還要出錢培訓,這又不是社會公益活動。」
娜姬似乎很失望,她輕蔑地看著陽順她們三個。她們氣得火冒三丈,但還是忍了下來。陽順打斷了娜姬的話,問道:
「我們需要做什麼,你說吧。」
「我們只需要一個人。不過,過去的情分還是有的,我還能不挑選我們家以前的保姆嗎?誰讓人際關係這麼重要呢。」
看著娜姬不可一世的態度,陽順、寶貝和露比就像看到了爬行動物似的渾身發抖,不,她比爬行動物更肉麻,更討厭,讓人全身直起雞皮疙瘩。最後,只有陽順留在這裡做兼職。原以為是做新產品測試,結果她的工作卻是疊傳單。陽順很氣憤,她實在忍受不了,推門跑了出去。陽順找到了開發室長娜姬。
娜姬已經好久都沒有這麼開心了,她笑呵呵地坐在總部長辦公室的沙發上。
「你有什麼好事嗎?」
俊泰見娜姬這麼開心,就坐到她面前問道。
「我說要找幾個兼職人員,沒想到陽順竟然來了。我給她找了點兒事做。」
娜姬心情特別好。也許車陽順正在汗流浹背地疊傳單吧。想到讓陽順吃了苦頭,娜姬的心裡爽快極了。
「看來是她自投羅網了?」
俊泰笑著看了看娜姬。
「不過娜姬呀,那個韓基泰,我始終還是搞不懂他的真實意圖,他到底是不是真的呢?」
俊泰突然談起了基泰。娜姬什麼也不說,靜靜地坐在那裡。正在這時,響起了敲門聲。剛敲了幾下,門就開了,基泰笑嘻嘻地走了進來。
「俊泰呀,我來了,你昨天不是讓我來的嗎?我來得還是時候吧?你打算讓我做什麼?我什麼都可以做的。」
基泰蜷縮著肩膀,可憐巴巴地站在那裡,觀察著俊泰的臉色。
「大哥,我父親他……」
俊泰想讓父親吳明根看一看基泰變化之後的樣子,於是談起了吳明根。
「怎麼了,吳社長不想原諒我嗎?我去向他道歉吧?是啊,我得去道歉,是我做錯了。對不起,俊泰,你和我一起去好嗎?」
為了去見吳明根,基泰、俊泰、娜姬一起來到了走廊。基泰觀察著俊泰的臉色,卑怯地跟在後面。正在這時,陽順從對面氣喘吁吁地跑了過來。基泰感到很尷尬,他真想鑽進老鼠洞里,可是俊泰和娜姬在身邊,他又不能躲開。陽順看見基泰緊跟在俊泰身後,更加氣憤了。陽順好像故意做給基泰看似的,瞪大眼睛叫住了娜姬。
「喂,尹娜姬小姐。」
「你竟敢叫我的名字?」
娜姬氣得臉色發青,狠狠地盯著陽順。
「我來這裡做兼職,是為了做新化妝品測試的,不是為了做那些跟化妝品毫無關係的工作,更不是來疊傳單的。既然要做的是這項工作,你為什麼要用化妝品輔導班的學生?不是每個人都可以做嗎?」
陽順沖著娜姬大聲喊道。
「難道你不想賺錢嗎?」
娜姬可惡地挖苦陽順。
「我不想以這種方式賺錢。我不會低三下四地賺錢。錢這東西,應該以健康的方式去賺,然後正大光明地去花錢。」
陽順用眼角的餘光看著基泰,她的話正說中了他的要害。基泰感覺到了陽順火辣辣的目光,但他假裝什麼也沒看見,只是默默地低著頭,聽陽順說話。他的心裡難過極了,鬱悶極了。
「你在這裡喊什麼?」
什麼人都敢闖到這裡來吵鬧。俊泰嚴厲地責怪陽順,目光冷冰冰的。
「你們不應該這樣生活。」
陽順冷冷地拋下一句話,頭也不回地走了。娜姬憤怒到了極點,正想去追陽順,俊泰阻止了她。
基泰知道陽順那些話是沖自己說的,心裡難受得厲害,但他還是做出卑微的表情對娜姬說:
「什麼人都有,娜姬你也忍忍吧。」
基泰跟在俊泰和娜姬身後,突然冷冷地盯住他們。你們算什麼東西,竟敢看不起陽順?基泰心裡生氣,但他強迫自己忍耐。
吳明根威風凜凜地坐在社長辦公室里。
「我上次對俊泰太無禮了,請您海涵,我會很感激您的。」
基泰低著頭,請求他的原諒。基泰突然變得恭恭敬敬,服服帖帖,這讓吳明根感覺很奇怪,便留心觀察著他的眼色。
「社長,請您讓我混口飯吃吧。其實,社長您對我一直就像親生父親。請您相信我一次,只要這一次,等將來有機會,我會報答您的。」
基泰低頭哈腰,笑嘻嘻地說著。看到基泰這副樣子,吳明根放心了,看來俊泰和文貞任說的都是事實。
「基泰呀,我知道了,我會給你找個合適的位置的。」
吳明根望著基泰,臉上充滿了寬厚的笑容。看到吳明根可憎的笑容,基泰覺得噁心之極。他好容易抑制住想往吳明根臉上吐唾沫的衝動,連聲說著「謝謝,謝謝」,把腰彎成九十度,鄭重地向吳明根行禮。
娜姬冷不丁地被陽順吼了一通,忍受不了心頭的憤怒,她在步行樓梯旁邊氣得直喘粗氣。
「你就不能不理她嗎?」
只要談到陽順,娜姬立刻就會反應激烈。俊泰不明白她為什麼這樣。
「哥哥,你不是想知道基泰哥是不是發自內心嗎?你可以讓基泰哥親手趕走車陽順。我看不慣她在我們公司門前做生意。」
聽了娜姬的這條妙計,俊泰覺得很有道理。韓基泰究竟是不是真心實意,或者他是打什麼小算盤故意演戲,很快就可以真相大白了。
俊泰把基泰叫到總部長辦公室,讓他把陽順的三明治車趕走。
「你讓我把陽順的三明治車趕走嗎?」
基泰頓時啞然失色,但是他掩藏住內心的真實感受,泰然自若地問道。
「我覺得由你出面最合適。剛才大哥你也看到了,陽順在我們面前那麼猖狂。」
「是啊,我也覺得她太猖狂了。我現在就去,我走了。」
基泰覺得如果好言相勸的話,陽順也許會聽話的。基泰正準備出去,俊泰突然站起來要跟他一起去。
基泰的臉色變得蒼白。既不能給陽順帶來任何傷害,也不能讓她產生誤會,可是俊泰安排他做的事情怎麼辦?他不能因為陽順而中斷自己的計劃。雖然這對陽順很不公平,會給她帶來痛苦,但是這個瞬間他必須裝得跟瘋子似的。為什麼兩人之間沒有事先準備好暗號,以備急用呢?基泰的心裡非常痛苦。他緊繃著臉走向陽順的三明治車。他感覺這條路是那麼的漫長,好像足足有千里萬里。俊泰、娜姬和英燦跟在後面監視著基泰。基泰沒有選擇的餘地了。他就像一隻老鼠,被一群野貓逼上了絕路。陽順驚訝地望著向自己走來的基泰。陽順啊,這件事情該怎麼處理才好呢?我該怎麼辦才好呢?你為什麼偏偏要在這裡做生意,讓我為難呢?
基泰心裡充滿了矛盾,他走到三明治車前面。基泰的眼神在顫抖。陽順獃獃地注視著基泰。
「誰讓你在我們公司門前做生意的?」
基泰突然換了副面孔,陰險地吼道。
「什麼?你剛才說什麼?」
陽順實在難以置信,她瞪大了眼睛盯著基泰。難道大叔真的瘋了嗎?他這又是耍哪門子脾氣啊?
「我問你在這裡開店經過誰允許了嗎?趁著我說話還算好聽,趕緊收拾東西挪到別的地方去,我們公司前面不許擺攤。」
基泰充滿遺憾地望著陽順,大喊大叫。陽順啊,求求你聽我的話吧,不要讓我露出醜陋的一面,求求你了。我不想在你面前露出兇惡的面孔。基泰悄悄地瞥了俊泰一眼,觀察他的眼色。他們好像在看熱鬧,卑鄙無恥地笑著,望著基泰和陽順。
「你為什麼要這樣?你在做什麼?」
基泰真希望自己和陽順之間能有心理感應,可是陽順根本不能了解他的內心,她拚命地堅持。基泰幾乎要瘋了。後面是俊泰一夥瞪著眼珠子監視他,前面又有陽順陰沉著臉瞪著他。此時此刻,基泰真想立刻蒸發掉算了。
「剛才我不是說過了嗎?趕快把車從我們公司門前開走!」
基泰又一次催促陽順。
「你別逗了,我不會從這裡挪開半步的!」
陽順憤怒不已,嘴角在劇烈地顫抖,她不甘示弱地說道。
「既然我說話你不聽,我就只好採取別的措施了。」
陽順啊,你為什麼不聽我的話?我真的不想把我花費一夜時間修好的車砸破啊。求求你,求求你聽我一句話吧。基泰在心裡祈求陽順。
「你到底為什麼要這樣?你瘋了嗎?你快醒醒吧,怎麼可以這麼差勁呢?你不覺得羞恥嗎?」
基泰真想像陽順說的那樣徹底瘋掉,他心懷不舍地望著陽順。突然,基泰的眼睛里迸出了血絲。時間拖得越久,越容易引起俊泰他們的懷疑。反正已經沒有退路了,還不如狠下心來呢,出手越快越好。
「我最後再說一遍,馬上把車搬走!」
「絕對不可能!」
面對基泰的最後通牒,陽順仍然不打算退縮。基泰突然咆哮起來,像瘋了似的撕破了車篷,把麵包、蔬菜和果醬瓶統統扔到了地上,眨眼之間,陽順的三明治車變成了廢墟。
「你為什麼要這樣,為什麼?」
陽順企圖用全身去阻止基泰。基泰無奈,只好把陽順推開,摸到什麼就摔什麼,看見什麼就砸什麼。基泰徹底瘋狂了。俊泰和娜姬心滿意足地欣賞這個場面。
「真是的,你真的瘋了嗎?為什麼要這樣?你怎麼可以這樣?怎麼可以,你怎麼可以這樣對我?」
陽順馬上就要哭出來了,聲嘶力竭地吶喊。你知道我準備這些有多麼辛苦啊,你還是個人嗎?你到底為什麼要這樣?能不能活得像個人樣?陽順感覺心痛之極,好像被撕成了碎片。
看到陽順哭著喊著阻攔自己,基泰心痛欲裂,然而越是難過,他就越狠心地把所有東西都往地上扔。
「陽順啊,怎麼了?幹什麼?你在幹什麼?」
寶貝和露比提著水桶走過來,看到氣氛非同尋常,她們立刻大驚失色,呼哧呼哧地跑了過來。寶貝慌忙阻止上躥下跳的基泰,陽順把寶貝拉到了一邊,她狠狠地下了決心,對寶貝說道:
「寶貝呀,不要理他,你把車開走,我以後再也不見這個人了。」
陽順下定了決心,緊閉著嘴巴走到副駕駛席那邊,上了車。我以前真是瘋了,怎麼會喜歡上這麼個豬狗不如的東西,現在一切取消。你根本不是人。以後你別想再見到我了。一想起你,我就氣得咬牙切齒。
寶貝和露比盯著基泰,上了車,離開了這個傷心之地。
基泰的心瘋狂地跳動,彷彿要爆炸了,但他仍然卑鄙地笑著,回到俊泰他們幾個身邊,朝他們揮了揮手。俊泰和娜姬滿足地笑了。基泰想到陽順,真的要瘋了。到底該怎麼安慰她呢?怎麼做才能洗刷如此深重的誤會呢?他茫然了,不知所措。不過,他還是強迫自己相信,總有一天雲開日出,陽順會相信自己是不得已而為之。
陽順把破爛不堪的三明治車停在家門口的公園裡。寶貝打量著這輛千瘡百孔的三明治車,不知道如何是好,更不知道從哪裡著手修理。想著想著,突然暴跳如雷,狠狠地把蔬菜摔到地上,無情地用腳踩了上去。
「該死的混蛋,他怎麼可以這樣?這種傢伙本來就是……喂,車陽順,你親眼看見了吧?韓基泰,他就是這麼個混蛋,你忘了他吧。你喜歡過他,是吧?不要喜歡他了。像他這種傢伙,應該把他徹底忘掉才行。」
陽順失魂落魄地坐在長椅上,寶貝沖著她大喊。陽順好像終於緩過神來,放聲大哭起來。
「你不要為這種兔崽子哭了,你的眼淚也太不值錢了。喂,你這傻瓜,笨熊,不要再想他了,你就那麼不會看人嗎?別哭了,為這種混蛋哭,太不值得了!」
看著陽順為了韓基泰不停地流淚痛苦,寶貝感到失望和氣憤。陽順哭得太傷心了,連寶貝都差點兒掉下了眼淚。把我那善良的哥哥拋在一邊,你卻喜歡韓基泰這樣的混蛋,活該!如果你喜歡上這種傢伙,你的命運遲早要毀在他的手中。
陽順控制不住自己的淚水。她對基泰失望透了,無論如何都不能原諒他了。你怎麼可以這樣對我,大叔,你怎麼能……陽順感覺自己的心都要碎了。
下班之後,基泰和俊泰、英燦一起在附近的酒吧里喝酒。氣氛始終都很和諧。基泰像個老練的話劇演員,為了演出逼真的話劇而埋頭深思。
「來,喝酒,乾杯,哈哈哈,太好了。真沒想到,我們三個人還能像從前一樣在一起說說笑笑。」
英燦發著感慨,俊泰很滿意地望著基泰。
「基泰大哥,你終於想明白了。下這個決心不容易,大哥,我在公司給你找個職位,你想要什麼職位?」
俊泰大發慈悲,趾高氣揚地說道。
「真的嗎?呀,真是太好了,你想得很對。」
英燦高興得連連感嘆。
「我也沒什麼特別的能力,只要每個月給我發點兒工資就行了,還不如讓我到工廠里去更好。」
聽了基泰的話,俊泰和英燦互相看了看,兩個人都大吃一驚。
「去工廠?」
「哦,真的,你能讓我去工廠的話,我也會努力乾的。」
「哈哈哈,你真是變了個人啊。好,大哥,我馬上就在工廠里給你安排個職位。」
基泰沖著俊泰呵呵地笑,心裡卻舉起了復仇的匕首。吳俊泰,你終於叼住了我拋出去的誘餌。這個遊戲的勝利者是我,就像你曾經對我做過的那樣,我也要向你報仇。只要你繼續上當就行,就像現在這樣愚蠢。
告別俊泰回來后,基泰的心情非常複雜。他把戒指項鏈從口袋裡拿了出來。不管自己把它丟到什麼地方,陽順都會把它找回來放到自己手中。想起陽順,他不禁熱淚盈眶了。突然,他和陽順之間的回憶漸漸地浮現在眼前。現在,她一定恨死了自己。
天黑了,陽順仍然獃獃地坐在公園長椅上,破碎的三明治車狼狽不堪地停在她的身旁。陽順拚命想要理解他,想知道他為什麼要這樣。基泰跪在俊泰面前,項鏈也被搶走了;他舉著菜刀衝上去要殺俊泰;他在俊泰面前唱歌;為了打碎三明治車,他手忙腳亂地跳來跳去……這一切就像走馬燈,飛快地掠過她的腦海。她似乎明白了基泰的真心,卻又好像根本不懂。
陽順站了起來,試圖讓自己清醒。正在這時,基泰從對面耷拉著肩膀,面容憔悴地走了過來。陽順惡狠狠地盯著基泰。基泰看見陽順,猛地停下了腳步,然後又緩緩向她走來。陽順的氣還沒消,她徑直從基泰身邊走過。突然,基泰抓住了陽順的胳膊。
「放手,我和你之間已經無話可說了。」
「陽順啊!」
基泰心裡著急,只好懇切地呼喚著她的名字。你怎麼才能原諒我呢?如果連你都不能理解我,這個世界上還有誰能理解我呢?嗯,陽順?
「不要叫我的名字,我不想和你這樣的人站在一起,哪怕一秒鐘!」
陽順冷冰冰地說著,甩開了基泰的手。看見陽順又要從身邊走過,基泰再次抓住陽順,緊緊地握住她的肩膀,凝視著她的眼睛。
「我已經明明白白地告訴過你,快放開我!」
陽順仍然瞪著基泰,冷冷地說。
「你不相信我嗎?」
基泰不能把自己的心思徹底袒露給陽順,急得喉嚨都幹了。可是,陽順嘲笑不已,簡短地說道:
「放開我。」
「你不相信我嗎?你應該相信我的。」
基泰的目光在默默地燃燒著。他不知道應該怎樣做才能讓怒火中燒的陽順理解自己。他放棄了,鬆開了陽順的肩膀。陽順冷冷地盯著基泰,她似乎想說點兒什麼。
突然,基泰把臉湊了過來,想要親吻陽順的嘴唇。陽順用力推開基泰,狠狠地扇了他一個耳光,然後轉身走了。基泰不能抓住她,也不能跟在她身後,只能傷心地目送她的背影在黑暗中越走越遠。陽順終於還是沒能相信自己,他感覺自己的心都要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