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我們有個大中華
中國的主流媒體終於在「黃海銀行虛假報表事件」的第三天,不再沉默。中國政府通過主流媒體鄭重聲明:
「近日,一些別有用心的海外媒體,巧借黃海銀行上橋支行的一筆不良貸款,大做文章,製造『黃海銀行虛假報表事件』。他們妖言惑眾、製造事端,把一個企業的不誠信問題混淆成一個銀行的不誠信事件;把一個支行的違規經營問題,誣陷為整個中國銀行業的信用缺失現像。這些別有用心的人或機構的險惡用心就是破壞中國的金融,破壞中國改革開放的大好局面,阻撓中國經濟的飛速發展和整個中華民族的偉大復興。但是,中國政府有信心、有能力打退國際熱錢的惡意進攻,站起來的中國人民也決不准許這些別有用心的人或機構的陰謀得逞。中國政府在此嚴重聲明,中國的銀行業是受到國家銀行監督委員會和審計署嚴格監管的行業,絕不存在有意做假帳的行為。同時告誡那些別有用心的人或機構,當心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在中國的領土上做違法的勾當,必將受到中國法律的嚴懲。
為了應對『黃海銀行虛假報表事件』,中國政府決定成立「反金融危機特別行動小組」,核查黃海銀行的帳目,對違規違法行為決不姑息養奸,對違規違法的責任人及其上級主管人員將進行嚴肅處理。
全體中共黨員和有覺悟的全國群眾,要堅決聽從黨中央的號召,不要被那些別有用心的人或機構所利用,近期不要出售自己手裡的一切資產,不給別有用心的人提供可乘之機並造成自己的財產損失。」
中央銀行為了應付已經發生在黃海市的擠兌現像,一方面從全國各地緊急調運現鈔到黃海市,以滿足儲戶的提款需要,另一方面為了防止發生全國性的擠兌事件,暗暗地命令中國所有的印鈔廠24時不間斷地印刷百元鈔票,同時推出了新版的千元大鈔,以被緊急情況時發行。
在中國政府的有力措施之下,不但全國沒有出現擠兌現像,就連黃海市的擠兌現像,也立刻平息了。但是,股市以黃海銀行為領頭羊,依然以每天下跌10%的速度萎縮著。股票市值也在一天緊似一天地蒸發著,僅僅三天,股票市值已經縮水人民幣8000億元。股民繼續瘋狂地拋售股票,不假思索地套現出局。人民幣在貶值,整個中國的財富都在每日蒸發著!
此時的「逢春一笑」已經在網路上變成了一個瘋狂的空頭,她以黑色幽默的筆法,杜撰了一個《股民入場式》的段子,繼續煽「空」風,點「跌」火、蠱惑著股民本以脆弱的人心。
…………
老程繼續用自己「股民老張」的網名表達自己的鬱悶和沮喪:「你也逃他也逃,我要想逃怕回調。這波浪那波浪,哪波我也沒趕上。這線圖加那線圖,越看心裡越糊塗……」
「豁出去」自打「黃海銀行虛假報表事件」當天在網上露了一次臉之後,就再沒有露過面。他除了股票上的物質損失之外,也越來越把握不住這個「逢春一笑」了。他甚至已經開始懷疑這個網路美女,是不是真的mm,甚至是不是真的女人?!在物質和精神的雙重打擊下,他已經沒有了上網侃大山的精氣神兒。
「樂呵呵」還在網路世界里活著,只是現在的她,已經樂呵不起來了,她毫無才華的套用毛詩寫道:「風雨送牛歸,暴雪迎熊到,已是股市百丈冰,哪個股還俏?俏也難爭春,猶豫是否拋,股指何時才見底,只有鬼知道!」
在中國金融危機存亡的時刻,在北京天安門東側神秘的區域里,那個神秘的大美女再次出現了。她的膚色依然像羊脂玉一樣冰潔,她的身段依然像楊柳一樣婀娜。她由便衣警察陪同,依然坐上一輛沒有牌照的新款奧迪轎車,飛似地駛進中國的中央銀行。
一個個子不高、戴著黑絲眼鏡、白髮蒼蒼的老人站在落地窗的玻璃前,他的雙手背在身後。他就是新上任的特別行動小組副組長:黃海市銀監局局長王洪。他深邃的細細的眼睛依然充滿了血絲;他的眼前,是長安街上川流不息的車流。他的身後,坐著那個神秘的大美女。神秘的大美女不是別人,正是索撒已經開始懷疑的弟子:馮卉。
「馮卉同志,感謝你在關鍵的時刻再一次站到了祖國一邊。不久前,你向國家安全部門提供的海外熱錢通過地下錢莊透渡中國和索撒企圖用2萬億人民幣做空中國的情報,為中國政府反擊國際熱錢的進攻贏得了進行資金準備的寶貴時間,也提供了應對的經驗,功不可沒。你這樣做,索撒老先生一定會有所感覺,他不會挾私報復吧?」
馮卉美麗的臉上,彷彿風平浪靜的湖面,很平靜:「雖然我只是一個小女子,但也是一個中國人,在國家利益面前,我和索撒先生的師生情誼已經變得微不足道了!」而後,馮卉的臉上突然露出了與她青春的年齡真正相仿的燦爛的微笑,她帶著頑皮的神情說,「而且,我也應該算是國家安全部門的老員工了!」
王洪聽馮卉這樣說,臉上露出了不解的神情。馮卉趕緊解釋道:「我出國讀博士之前,安全局的同志就找過我,希望我成為安全局外派兼職工作人員呢。」馮卉繼續解釋道:「當時我還小呢,不懂事,也不明白安全局是幹什麼的。我沒同意,而且挺痛快地就拒絕了!這回倒好,幾乎成了索撒的幫凶!」
「哦,這點我倒沒聽說!」王洪會心地笑了,玩笑道,「不過,我倒聽說,你剛回國的時候,講普通話挺費勁兒?」
…………
看著馮卉小姑娘一般的樣子,聽著馮卉小女孩一樣的心裡話,王洪不禁爽朗地呵呵笑了。而後,他彷彿想起來了什麼,突然收住了笑容:「有一個問題,我要問你?」王洪的表情重新嚴肅起來,他看著馮卉美麗的大眼睛,「『中國股市最美的女人』,是你,這是公開的秘密。索撒股票的操盤手,是你,這也是公開的秘密;身為黃海基金管理公司的職業經理人,你幫助索撒做事,無可非議。但是,網路上那個『逢春一笑』是誰?原來,同志們認為也是你,現如今發現我們錯了。那麼,這個在網路里興風作浪、煽風點火的『逢春一笑』到底是誰?她的IP地址飄忽不定,我們始終沒有查獲她。你有沒有她的線索?」
馮卉思索著,最後還是搖了搖頭。
王洪沉思不語,望著長安街上川流不息的車水馬龍,之後,輕聲說:「鑒於現如今的形勢複雜,我們還是準備從安全部排出幹警,保衛你的人身安全!」
馮卉揚起鵝蛋型的大臉龐,睜著一對單眼皮的大眼睛,堅持著:「這樣會打草驚蛇!而且,我是了解索撒先生的。他是個智者,不是惡者。生意第一,不問政治,是他的做人原則。」
王洪一邊在窗前踱步,一邊又拿起馮卉的《反擊計劃》,思索著。而後,他坐到馮卉對面,一字一頓地說:「一,繼續穩定人民幣匯率不變,繼續強化資本出入境管制。二,準備外匯2000億美元,隨時收購人民幣,阻止人民幣可能的貶值。三,動用外匯儲備3000億美元,托起股市和樓盤的價格,阻止中國財富的蒸發。四,動員國內合格的境外投資集團Q,與索撒對沖。」
說到境外投資集團Q,王洪把一對敏銳的眼睛直視馮卉,直截了當地問:「你真的認為,境外投資集團Q有與索撒熱錢對沖的可能嗎?」
「雖然索撒與境外投資集團Q的目標是一致的,都是通過資本運做獲取巨額利益。但是,據我所知,索撒與境外投資集團Q一直是老死不相往來的。」
王洪繼續看著馮卉的報告:「在情況危急時,甚至可以參考亞洲金融危機后反經濟疲軟的積極貨幣政策:鬆動銀根,熱錢撤離多少,就向國內的經濟體補充多少,確保經濟正常充足的流動性,防止股市、樓市再出現大波動,從而將攪局熱錢的效應消弭於無形,真正發揮宏觀政策維持經濟社會穩定的作用。」王洪點點頭,把一隻清瘦的手重重地拍在自己的辦公桌上,對馮卉毫不隱晦地讚歎道:「有人說80后是中國的紈絝子弟,我想忽悠這種話的人,看看你這個小姑娘,就一定不會這樣認為了!你的計劃充滿激情和創意,真是有氣魄的大計劃!老索先生必敗無疑。你,不愧是北大的高才生,哈佛大學的博士!也不愧是索撒,一個國際金融巨鱷的弟子!」
「在您的眼裡,我還是個小姑娘?可我自己卻感覺自己已經老了,也是一個奔三的人了!」馮卉和王洪玩笑一下之後,她平淡地笑笑,用悅耳的聲音說:「索撒先生把中國想像成泰國,他的思維基礎是:中國的經濟基礎比泰國還要糟糕。這是他所有計劃中最核心的失誤!」
王洪在馮卉身邊,突然停下腳步,一雙年老但依然炯炯有神的眼睛,透過鏡片,直視著她那白皙的大臉龐:「不過,雖然在我們強大的經濟壓迫下,老索先生所製造的中國金融末日轉順就會雨過天晴。但是,不知道你想過沒有,我們要遭受多大的經濟損失?老索先生又會有多大資金贏利?」
「黃海銀行……恐怕麻煩了!」馮卉遲疑著。
王洪似乎看出了馮卉心裡的點點滴滴:「中央政府已經有明確的指示,中國不能容忍任何單位和個人的股市欺詐。如果黃海銀行業績真像外電所描繪的那樣,就要堅決退市,這是於規、於法、於情、於理,都要剷除的毒瘤呀!至於黃海銀行的債權債務,中央已經做了決定:如果需要,就由中國工商銀行進行接管。」
馮卉振奮起來,她站起身,思索著,而後眼睛中放射出明亮的光芒,說:「如果讓索撒先生的金融末日計劃失敗,同時還讓他破財,我們就要在行動計劃上加上一點:再追加5000到1萬億人民幣進入股票市場,把股價沖回到原來水平。」
王洪高高地揮起左拳,而後砸在自己右手的掌心裡:「雖然這已經超過了我們大陸目前可動用資金的實力,但是,我們還有民間資金,還有香港、澳門、台灣的龐大資金呢!一國兩區、外加台灣的大中華,再加上全中國人民的共同努力,完全可以抗衡世界上的任何對手的金融攻擊!」
馮卉美麗的眼睛里,再一次閃爍出智慧的光芒:「當然,在操作上,我們要做哀兵之態,和索撒先生的資金進行拉鋸戰,這樣才能避免獲利熱錢外逃,並把他們已經套現的將近2萬億元人民幣重新誘導回中國股市,並且壓迫他們為了打壓股市,被迫進行平買低賣式的極端型做空操作,最終讓他血本無回!」
王洪果斷地一擊雙掌:「好,我們就把小組的行動命名為『誘敵深入計劃』!」
張秉京和田晴的日子越來越難過了。用於還老貸款的新貸款的材料壓在陳靜手裡,遲遲沒個結果。那個崔大衛也借著「黃海銀行虛假報表事件」的東風,一次緊似一次地索要答應給他的100萬元人民幣,並揚言他隨時準備抖摟「黑材料」,把一個舉世矚目的經濟案立刻轉化成權錢交易的刑事案,還信誓旦旦地叫囂:隨時可以把張秉京和田晴的罪名,由徒刑變成死刑。
燈紅酒綠的酒吧,在一陣音樂聲中正式為午夜享受夜生活的人們開始了瘋狂的一幕。每個人的臉上都帶著一種洗去一天疲憊的愜意,煙霧繚繞,碰杯的輕響、人們小聲的交談聲以及音樂的轟鳴,組成混響,響成一片。這裡,有年輕情侶耳鬢廝磨的纏綿;也有一些夜晚出賣靈魂的小姐,在各個角落裡用獵人一樣的目光在尋找獵物;更有一些寂寞的男人,用曖昧的語言在和那些兜售自己的小姐談著皮肉交易。人間百態在這裡盡情上演。
夜就在這樣的瘋狂中沉默著。酒吧的一個雅間里,田晴身邊坐著黃秘書,對面坐著江副總。
江副總一臉的兇惡,咬牙切齒地說:「我給姓崔那老小子準備了一個十面埋伏陣。」
田晴沒有抬眼皮:「江兒呀,別跟我忽悠得這麼高深,你以為我是你們參謀長呢?忽悠實際的就行了!」
「第一層面,是由黃秘書帶錢找姓崔的。」江副總說得有幾分得意。
田晴沒答理江副總,轉臉問黃秘書:「一百萬都拿到手了?」
黃秘書往田晴身邊湊了湊:「拿到了。是張行長親自給的,他的股票賺大發了!這次連裝現金的皮箱都一起給我了。」
「難為他了!」田晴嘆口氣,停頓片刻,突然換上一副難受欲哭的德行,「沒承想,我田晴……」
江副總安慰著:「田總,您甭難過。貸款下來,我們還他就是!」
黃秘書也哄著女人:「是呀。按照百分之百的利息還他錢,這也沒啥!」
田晴沒有說話,示意江副總繼續剛才的話題。
江副總似乎成竹在胸:「我們先給姓崔的95萬,讓他交出『黑材料』。如果他是真心洗手,不再憋壞繼續訛我們,他一定會交出『黑材料』。他這5萬,就應該不要了。我們和這老小子就此兩清。如果他不交出『黑材料』,還尋思要,甚至再提出其他要求,就說明這個姓崔的老小子,是誠心和我們過不去,慾壑難填了。」
田晴掙大了眼睛:「你尋思咋整?」
江副總越說越興奮了:「我的第二招,是讓黃秘書帶著姓崔的,到我的車裡,我直接嚇唬嚇唬他。如果效果好,我們也和他兩清。」
田晴反問:「如果效果不好呢?」
江副總一點不含糊:「我已經物色好了一個閑置的爛尾樓。平時這裡沒人,由黃秘書帶他到樓上取錢。我找機會,一腳把老東西踹下去,把他的『黑材料』就勢拿回來。一堆爛泥的他,又沒了『黑材料』,就此永遠不來找麻煩,也永遠開不了口了。這樣一來,即便是黃海銀行的貸款批不下來,即便我們還不上這10個億的貸款,我們屬於經營性破產,按照現在的法律,對於單純的經濟問題,政府也不能把我們咋樣!」
田晴看著江副總、黃秘書沒有說話,眼睛里充滿著淚水。
兩個男生都挺詫異:「田總您……的意見呢?」
田晴默默地點點頭,嘆口氣說:「唉,事到如今,我們已經走到這份兒上了!」
於是,田晴從黃曆上選了一個黃道吉日,親自約了崔大衛,而後,讓自己個兒的兩個小面首如期出發了。
今天的黃秘書挺精神,西服革履,系著一條鮮艷的領帶,手拿出一個皮箱站在售樓處門外,左顧右盼的等待著。
今天的崔大衛,一對黃豆一樣的小眼睛爍爍閃光,他的肩上背著一個帆布包,也是裝著整齊,但怎麼看怎麼讓人覺得彆扭。他外面穿了身西服,裡面卻穿著圓領的秋衣和一件金星領的毛衣,再加上一個沒有稜角的帆布包,看起來不倫不類,很不協調。此時的他,正認真地聽售樓小姐介紹樓盤情況。
於欣從遠處急急忙忙地趕過來。黃秘書見了於欣,趕緊轉身,飛快地推開售樓處的玻璃門,閃身走進來。他怕於欣也進售樓處,趕緊來到崔大衛身邊,拉住崔大衛的袖子:「老崔師傅,到這邊來一趟!」
崔大衛翻一下小眼睛:「這咋話兒說的?人家小姐正跟我聊得熱乎呢!」
黃秘書把崔大衛拉進了衛生間:「我先方便一下,一會兒有話要說。」
黃秘書自己小解,崔大衛不滿地嘀咕著,也跟著小解。
於欣來到售樓處大門口,隔著玻璃向裡面張望。由於玻璃反光,看不到裡面的人,她索性推門進來。售樓小姐熱情地迎上來:「小姐,您看什麼戶型的房子?」
於欣睜著一對不大但很圓的杏眼,對售樓小姐笑笑,沒有說話。突然,她的手機響了。對面是張秉京:「於欣,你咋不在辦公室?」
於欣努力用平靜的語氣與張秉京說話:「陳行有事,派我出來了!」
張秉京很不耐煩,也沒有好氣:「陳行有事?陳行有事也得經過我呀!你趕緊回行來。」
於欣遲疑起來:「陳行……讓我找個人,這事也急呢!」
張秉京警覺地:「找啥人?」
於欣支吾著,看看四周也沒有崔大衛的影子:「好吧,我現在就回去。」
張秉京用命令一樣的口氣說:「趕緊回來,把綠色農科集團報總行的材料整理好。現在沒有比這更邪乎的事兒了!」
於欣又把售樓處打量了一遍,沒有發現崔大衛的影子,便立刻轉身,推門出去了。黃秘書小解之後,先探頭出門,見於欣已經走遠了,才又縮回了頭。黃秘書拉崔大衛坐在休息處的沙發上。把手裡那個皮箱放在崔大衛腳邊。
黃秘書詭秘地笑笑:「老崔同志,我就不陪你轉了。你的材料,也交給我吧!」
崔大衛把皮箱拉到自己個兒腿邊,很坦然地低聲問:「都在裡面了?」
黃秘書把自己一對圓圓的眼睛注視著崔大衛一對黃豆一樣的小眼睛,試探著說:「少5個。」
崔大衛鼓起了眼睛:「為嗎?」
黃秘書:「貸款下來,再給你補上。」說著起身,準備拿崔大衛肩上的包。
崔大衛也突然起身,擋在了黃秘書身前。嬉皮笑臉地說:「黃秘書,您再呆兒會兒,我還有話說呢!」
黃秘書陰沉了小白臉:「是為那5個?」
崔大衛諂笑著:「是……也不是。」
黃秘書臉上沒有表情,心裡有數了,眼中也泛起了凶光。
崔大衛依然故我地叨咕著:「黃秘書,這5萬也就這樣了。不過,『黑材料』我今天沒帶在身上!不過,我們可以一起去拿。」
聽崔大衛這麼一說,黃秘書終於鬆了一口氣。他撣一下西服上剛才被崔大衛摸過的地方:「這就對了嘛!」
崔大衛把臉挨近黃秘書,嬉皮笑臉地說:「我媳婦的弟弟,也就是我的小舅子,昨天下崗了!」
黃秘書翻了翻白眼:「這和我有什麼關係?」繞開擋在身前崔大衛,準備離開這裡。
崔大衛死皮賴臉地又擋住了黃秘書的去路:「他原來住集體宿舍,這一下崗,他就……」
黃秘書不想繼續聽崔大衛說下去,再次繞開擋在身前崔大衛,再次準備離開這裡:「就還住集體宿舍。」
崔大衛再一次擋住了黃秘書的去路:「他就沒地兒住啦!我琢磨著能不能跟田總反映反映,給我那小舅子也弄套房子?」
黃秘書的臉立刻陰沉下來,此時,他已經明白的崔大衛的動機,他心裡惡狠狠地罵道:「這真他媽的是一條喂不熟的狼!那『黑材料』,這老小子壓根就沒尋思著交出來!」他陰險地冷笑一聲,對擋在身前的崔大衛說:「給你小舅子弄套房子,不如讓我們田總再給你50萬,買一套得了!」
聽黃秘書這樣一說,崔大衛也不管黃秘書的臉有多麼的難看,自己個兒立刻喜笑顏開了:「對對對!我就是這個意思,反正你們貸款一下來就有花不完的錢了,再多給我50個,算啥嗎?!」
黃秘書呵呵冷笑起來,笑出了聲,這聲音陰森森的,像深夜的烏鴉的哀鳴。
崔大衛彷彿對黃秘書難聽的冷笑並沒有感覺出什麼弦外之音,笑呵呵地搭訕著:「您笑啥嗎?老百姓不就是窮唄!」
黃秘書冷冷地挖苦道:「多餘的錢,我們田總早為你備著呢!她說,崔大衛同志對我們綠色農科集團有功,而且這功還不小呢!」
崔大衛認真地點點頭:「那是那是,沒我崔大衛,就沒綠色農科集團的今天!」
黃秘書把臉一沉,心裡說:「那我就送你去西天!」嘴上努力地和善著自己的語氣:「那跟我走吧!」
崔大衛詫異了:「今天就能兌現?」
黃秘書用一副居高臨下的語調,回答道:「推到明天,我們還怕你崔師傅要利息呢!」
崔大衛立刻喜不自禁起來:「夠意思夠意思!」
崔大衛說著,準備提上那個裝錢皮箱,黃秘書用身體擋住崔大衛,一把把皮箱提了過去:「還是我幫您提拉著。一會兒,再給您一個小點的箱子,可就夠您一嗆了!」
辦公室里的陳靜正為綠色農科資產重組的事情焦頭爛額。手機突然響起來了,對面傳來於欣的聲音。陳靜趕緊追問:「於欣,快說,崔大衛有消息嗎?」
於欣一邊走路,一邊氣喘吁吁地回答:「還沒找到他。不過,聽見到他的人說,他拿錢買房子去了!」
陳靜的心一沉,睜大了鏡片后那一對大大的丹鳳眼:「看來,張秉京有行動了!」
於欣焦急地問:「我們要不要直接報案呀?」
陳靜遲疑著:「證據呢?我們怎麼報呢?報啥子樣的案呢?我看,還是趕緊找到崔大衛。他是個老實人,在大義面前,我想他一定會說出事實真相的!」
於欣疑慮地向陳靜彙報道:「張行,讓我回行呢!」
陳靜斬釘截鐵地回答:「別受他干擾。剛才監察室劉主任已經找到崔大衛的新手機號碼了。他們馬上告訴你,你馬上和崔大衛聯繫,趕緊找到他。他的材料,就因為有用,也許會夜長夢多!」
於欣停下腳步:「我明白。」
黃秘書冷著臉駕駛著奧迪牌轎車,後排坐著崔大衛。
崔大衛望著繁華的街景,摸著奧迪車裡面豪華的裝飾,呵呵地笑了:「還是有錢好呀!這車,這坐車的感覺,真是蓋了帽!」
黃秘書撥通了江副總的手機。沒等江副總說話,他就按照事前的約定,直接開口說暗示了崔大衛目前的狀況:「按你的第三套方案執行。」
江副總立刻明白了黃秘書的意思,殺心頓起,:「明白。」
黃秘書不等江副總再說什麼,立刻掛斷了電話。
崔大衛似乎聽到了一點什麼,得意洋洋地問:「咋?小江預備出錢來了?」
黃秘書猙獰地笑笑,拿出貓戲老鼠的神態,回答道:「他早就備好了。而且準備推薦一套房子給你的小舅子。」
崔大衛樂呵呵地連聲說:「夠意思夠意思!」
江副總站在爛尾樓上,用軍用望遠鏡向遠處眺望著。終於,一輛黑色的奧迪轎車快速駛到了爛尾樓的下面。
黃秘書率先從駕駛員的位置上出來。繞到副駕駛位置,拉開車門,從車裡面提拉出一個皮箱。之後,車的後門被推開了,崔大衛鑽了出來。他站在原地,上下四周地觀望著。當崔大衛的臉轉向江副總的站著方向時,江副總急忙躲在了一塊水泥預製板牆的後面。
崔大衛似有所悟,顯出有些疑慮的樣子:「這就是江副總推薦的房子?不是拿我打哈哈吧?」
黃秘書隨口撒著慌:「這樓停建,是因為投資方沒有後續資金了。現在正有一個大老闆接盤呢!所以現在買,算你崔大衛同志揀個漏兒!」
崔大衛點點頭,做出高興的模樣:「聽著還真是那麼回事兒!」
黃秘書面部猙獰,皮笑肉不笑地:「崔大衛同志,我們一起上去摟摟吧?」
崔大衛正準備和黃秘書上樓,他的手機突然響了。崔大衛拿起新手機,笨拙地按了接聽鍵:「喂?您誰呀?您是?」
黃秘書只好心不在焉地等在了樓的門口。他賊頭賊腦地四下張望,除了遠處急駛而過的汽車,四周不見一個人影。
電話對面的於欣正奔走在黃海市大街上:「您是崔師傅嗎?「
「是呀。」
「我是於欣。「
崔大衛詫異了:「於姑娘?咋是您呀?您咋踅摸著我的手機號的?」
於欣風風火火地回答:「是監察室告訴我的。」
崔大衛依然詫異:「監察室?他們咋知道我的電話?」
於欣沒心思跟崔大衛扯得太遠,就趕緊直截了當地說:「崔師傅,我找您有急事。您現在在哪兒呢?」
見崔大衛一副沒完沒了的德行,黃秘書怕準備好的十面埋伏必殺計劃泡湯,趕緊不耐煩地走上來,對崔大衛做著手勢,一會兒指樓,一會兒指那個裝錢的皮箱,一會再指崔大衛的手機,意思是讓崔大衛趕緊上樓買房。
崔大衛看在錢的面子上,也不想和於欣多說什麼了:「於姑娘,大中午的,我正忙著,有話咱回頭再說!好好,我先掛了!」
於欣焦急萬分地趕緊說:「趕緊告訴我您在哪兒?」可對面傳來的,卻是掛機的嘟嘟聲。於欣氣惱地拍了一下手機。趕緊重新跑進售樓處,向售樓小姐問明了崔大衛的去向,立刻出門,打了個車,向著爛尾樓的方向追來。
崔大衛收了手機,趕緊跟著黃秘書上樓:「這樓啥時候才能交房呀?」
黃秘書繼續信口開河地撒謊:「快,最多半年!」見崔大衛將信將疑的樣子。趕緊補充,「中國人多,有了錢,蓋房子還不快嘛!他們老總在頂上等著呢,不信你再問問他。」
崔大衛連連點頭:「信、信。我還能不信。」而後,又嬉皮笑臉地說,「反正錢都是您們出的,材料在我手裡,交不了房子,我再接著管您們要唄!」
趁崔大衛上樓的當口,黃秘書對著崔大衛的背影,惡狠狠地吐了一口吐沫。
他們一前一後地剛爬了四層,崔大衛的手機又響了。崔大衛趕緊笨手笨腳地接了手機。
一個男人的話音:「是崔大衛同志嗎?」
「你是誰呀?」崔大衛感覺莫名其妙。
男人說:「我是上橋支行監察室的主任,姓劉。我來支行的時候,您已經走了,所以我們沒見過面。關於綠色農科集團公司的事情,我們想向您了解一些情況。您能不能來支行一趟?」
崔大衛瞟了黃秘書一眼,用不滿的語氣說:「漲工資,您們不找我;了解情況的事兒,惦念起我了。告訴您吧,我啥都不知道!」
劉主任繼續說:「崔大衛同志,你是受過黨教育的人,這件事情……」
崔大衛不耐煩了:「行啦行啦!我忙著呢!」強行掛斷了電話。
崔大衛停下腳步,手搭涼棚,向遠處望去。遠處是橫跨黃海市蜿蜒而過的黃海江,沿著江邊是一座座拔地而起的摩天大樓。他身後所面對的方向,是黃海市的市中心,車水馬龍的,非常熱鬧。
崔大衛嘆口氣,而後雌牙笑笑,但笑得挺勉強,他彷彿已經意識到了自己個兒的處境,他感嘆道:「環境優美,生活美好!」而後,他故意對走上來的黃秘書換上一副笑臉,做出討好的模樣,腦袋得意洋洋的一晃,「黃秘書,總行監察室讓我去反映您們綠色農科集團公司的問題,我拒絕了!」
黃秘書一驚,而後陪笑道:「老崔同志就是說到做到!我們田總獎勵你一百個……」見崔大衛面露疑問,「哦,一百個再加五十個,完全是應該的!」
黃秘書見崔大衛眨著一對黃豆一樣的小眼睛,四處張望,自己趕緊偷偷向樓上望了一下,與樓上的江副總打了個對眼。江副總伸出四個手指頭,示意黃秘書帶崔大衛再上四層,以便自己下黑手。黃秘書用手捏一個圈,做OK狀。他心裡明白,江副總是怕樓層太低了下手,這個老崔同志掉下去,摔不死。
「老崔同志,我們給你定的房子在八樓,那裡數吉利,風景也好的多呢!」黃秘書邪惡地笑笑,慫恿著崔大衛繼續爬樓。
崔大衛望著高處,故意躊躇起來,彷彿是有意在跟黃秘書作對:「不上了吧?我呆會兒還得提拉兩個箱子下來,忒辛苦!」
黃秘書立刻著急了,趕緊連拉帶扯:「不怕,有我和江副總,還怕兩箱錢提拉不動嗎!」
「這一箱子錢不沉嗎?」崔大衛說著把黃秘書手裡的皮箱接過來。
黃秘書在心裡暗暗地獰笑著:「這個老東西,嗝兒屁拉稀到臨頭,還念念不忘了錢!」而後,在臉上裝出笑臉,調侃著,「怎麼樣?提著錢的感覺不一樣吧?走吧,咱們繼續上,上面還有一小箱子錢呢!」
崔大衛苦笑一下,跟著黃秘書繼續爬樓。八樓終於到了。崔大衛的手機又刺耳地響了。崔大衛拿出手機,接了電話,對面又是於欣!
於欣心急火燎地大聲喊著:「崔師傅,我看見您啦!您趕快下來!」
崔大衛把手裡提著的錢箱握得緊緊的,真的不耐煩了:「於姑娘,咋又是您?我正忙著,咱們再見啦!」
黃秘書不知道於欣已經趕到樓下,為了趕緊實施他的十面埋伏必殺計劃,已經是急不可耐了。他索性用自己的胳膊攙住了崔大衛的胳膊,一隻手還扶著崔大衛肩上的帆布包,因為,他依然以為這帆布包里就裝著崔大衛的黑材料。他不等崔大衛掛上電話,就建議著:「老崔師傅,你應該先瞧一瞧風景,電話一會兒再打啦!」
崔大衛朝樓下望望,看見了在樓底下手搭涼棚向上望著的於欣,無奈地搖搖腦袋,而後他一邊把於欣指給黃秘書看,一邊對於欣不耐煩地說:「於姑娘,我真忙著,往後我再和您掰扯吧!」
黃秘書看見了地上的於欣,立刻像瀉了氣的皮球,懊喪地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躲在八樓水泥板後面的江副總是第一個發現於欣出現的主兒,經過軍隊正規訓練的他,知道順勢而為的道理,他不等黃秘書通知自己,就已經放棄了所謂的必殺計劃,悄悄地順著樓后側的樓梯,躲躲閃閃地溜出幾步,趕緊找個牆角,把自己嚴嚴實實地藏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