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夜漫漫路迢迢
吃完飯,賢珠洗澡的時候,我給京姬打了電話。
「喂,您好?」接電話的不是京姬。
「請問這是京南公寓嗎?」
「是的。」
「是508號吧?」
「是啊。」
「我是仙郎……您是?」
「誰是仙郎君?」
「是不是英蘭姐?」
「對啊,連我的聲音都聽不出來了?」
「……京姬姐呢?」
「去藥店了,你在哪兒?」我猶豫了,和她實話實說會引起誤會。
「在朋友家打牌。」我本想說和朋友去旅行,但是怕我們去大田后,有人給賢珠打電話找不著她,就有可能把我的旅行和她的外出聯繫起來,那會引起很多不必要的麻煩。
「那麼今天不能回來了?」
「大概是吧。」
「真掃興。」
「贏了錢明天給你買好吃的。」我心裡有點自責,但還是把謊話說到底。
「哦,聽說你跟賢珠分手了?」看樣子京姬跟她說過些什麼。
「嗯,沒什麼分不分的。我們又不是那種關係。」
「那是,不要太傷心了。」英蘭安慰我,不過還是能從她的語氣里聽出一些高興的成分。
「我掛了,跟京姬姐說一聲。」
「知道了,過十來分鐘你再打來吧。」
「嗯,明天見。」
「好好玩。」
「嗯。」收線后,我後悔沒和她講清我和賢珠的關係,反正穿幫是遲早的事,沒必要處心積慮地瞞著這麼多人。
事已至此,也只能見機行事了。而且我們還沒有婚約,沒有公開,這也是件好事。
我突然預感到英蘭有可能會給賢珠打電話,剛想到這兒,電話響了。
「電話!」我急忙去敲浴室的門。
「別胡鬧,我正洗澡呢。」
「沒開玩笑。」
「讓它響吧。」
「必須得接。」我不安了,很可能是五公主中的一人。如果不接這個電話,她們肯定會把我的外宿和賢珠的外出聯繫到一塊兒去的。
賢珠探出頭,頭髮還在滴水。我告訴她我剛才打電話的事,然後說那個電話肯定是英蘭打來的,必須得接。
「稍等。」
賢珠圍著浴巾匆匆走了出來,因為緊張,只遮住了重要部位,連頭髮都沒擦。
「如果問起我,就說我們三點就分手了。」
「知道了。」
賢珠拿起話筒,我舒了一口氣,可是又怕她說錯話,提心弔膽的。
「咖啡廳?這是個人家。」
幸好,只是個打錯的電話。
「所以,我不能犯罪。」接完電話,賢珠看著我說。
「是你太緊張了。」
「我是為了你。」
「為了我?我倒是希望能公開。」
「真的?要不然她們不會對你死心的。」
「還有人注意我嗎?」
「是你沒有給她們機會,她們都對你有意思,尤其是英蘭……」
「不可能的。」
「是我的直覺。」
「快去洗澡吧。現在這樣子我又想要
你了。」
「你……」賢珠沖我翻翻白眼兒,站了
起來。
電話鈴又響了,賢珠看我。
「快接。」
賢珠抓緊浴巾,拿起話筒:「你好……啊,英蘭啊……在哪裡……哦……我?」我在紙上寫下「憂鬱地」給她看。英蘭知道我們已經分手了,賢珠的語氣太明朗了不是很矛盾嗎?
看來人人會演戲,賢珠照我的意思憂鬱地和英蘭繼續通話,給人的感覺真像是我們倆並沒有很深的關係。
英蘭好像知道李智慧是冒牌的。關於這事,我讓京姬保密的,可是她好像已經說出去了。
「有點傷心,也傷自尊。但是沒到傷心痛哭的地步,又不是那種關係……對……沒有直說讓我們別再見面,但是在我面前公開說自己是仙郎的女朋友,不是明擺著不讓我們見面嗎?知道了也就罷了。不過總不能因為這個閉門不出吧,」賢珠沖我笑了笑,然後怕自己失態,避開我的視線繼續說,「對,我現在要去大田……嗯,明天是我姨夫的六十大壽,他們要我過去……謝謝你的電話,回來再和你聯繫……知道了……再見。」掛斷電話,賢珠舒了一口氣。
「辛苦了。」
「咱們為什麼要騙她們,還察言觀色的?」
「為了友情。」
「我們的友情快要保不住了。」
「為什麼?」
「因為我騙她,她也騙了我啊。」
「情況不允許嘛,沒轍。」
賢珠沉默了一會兒,問我:「你和京姬都說了什麼?」
「說有些喜歡你,但會分手,因為我的存在會妨礙你訂婚啊。」
「京姬以為我們分手了?」
「現在可能是。」
「以後怎麼說?」
「你說怎麼說?」
「是我先問你的。」
「找個借口唄,就說還是姐弟唄。」
賢珠無奈地笑了:「京姬是為了我們好才希望我們分手,但是英蘭不同……」
我也有那種預感。
「咱們不分手,也不會有那麼多的事兒。」
「英蘭騙了我,她明明知道你沒有女朋友,還裝著自己已經知道你有女朋友了似的。」
「那不是隱瞞,是沉默。」
「沉默是為我著想的嗎?」
「可能是跟京姬說好保守秘密了,所以才那麼做的吧。」
「如果我的表現不鎮定,她還會嗎?」
「她是為了朋友順利訂婚吧。」
「我的心可沒那麼寬。」
「金賢珠,你的胸襟才這麼點兒?這個樣子,還怎麼愛我?」
「……」賢珠低下了頭。
「金賢珠。」我輕輕叫她。
「……」賢珠抬頭看著我。
「神給我的心只夠容納一隻鳥,你懂我的意思嗎?」我握住她的肩膀。
「神給了你只夠容納一隻小鳥的心?您的嘴唇真好看。」賢珠笑了。
「你的更漂亮。」我吻住她,她也回應我。
「你和京姬都說了嗎?」她抬起頭問我。
「什麼?」
「咱們接吻的事。」
「只告訴她我們親過。」
「可是我說沒有親過啊,這下我可變成吹牛的人了,你幹嗎要說?」
「她老問啊。」
「那就說了?」
「那以後你批准了我再說。我也有話
要問。」
「什麼?」
「你現在穿內褲了嗎?」
「你什麼都敢問,」賢珠羞澀地跑向浴室,開門的時候她回頭問,「幹嗎問那個?」
「沒什麼。」
「想知道?」
我點點頭。
「秘密。」
「我想知道。」
「就不告訴你。」
「我想看。」
「不行。」
「為什麼?」
「沒什麼好看的。」
「就一秒。」
「就一秒?」
「嗯。」
「閉上眼睛,不許動。」
我言聽計從,但是出於好奇,還是半睜著眼睛偷看。賢珠背對著我,拿下浴巾,柔和的燈光灑在她光潔的背脊上。
「可以睜開眼睛了嗎?」
「可以。」
「就是後背啊?」
「你不就是想知道我穿沒穿嗎?」她圍好浴巾,望著我說。
「哼,誰要那個。」
「別做夢了。」
「說好了就一秒。」
「今天真不行。」
「那什麼時候?」
「你正式向我求婚的時候。」
「我已經決定了,我要和你結婚。」
「不要感情用事。」
「不是感情用事,是理智的決定。」
「反正今天不行。」
「知道了,那給我再看看後背。」
「剛才不是看過了嗎?」
「沒細看。」
「不許動。」
「嗯。」賢珠轉過身解開浴巾。她的背影完美得可以跟維納斯雕像媲美了。
「現在好了?」賢珠側過臉問我。
「還沒有。」我輕輕地走向她,想撫摸她那光滑的肌膚。剛邁出兩三步,她就閃進浴室關上門。
她在裡面咯咯笑了,我突然想逗她了:「開開門。」
「身為君子,還這樣?」
「我用洗手間。」
「大的?小的?」她也在開玩笑。
「兩個都要。」
「著急嗎?」
難道她想開了?
「嗯,一直忍著呢。」
「哈哈……現在都會說謊了。」
「真的。」
「真想用?」
「對啊。」
「知道了。」我不想讓她變成大人,只是想看看她最隱秘的地方。
「開門吧?」
「真想用洗手間?」
「對。」
「那去二樓,二樓也有。」天啊,我怎麼忘了二樓也有洗手間呢?
「還憋著幹嗎啊?」賢珠在裡面喊我。
「你管啊,我就要憋著。」
浴室里傳來賢珠咯咯的笑聲,我也只有賠笑的份兒。接著傳來「刷刷」的水流聲,這時我才理解樵夫為什麼要藏起仙女的衣服。
在長途汽車站買了票后,我給京姬打了電話。
「是我,英蘭姐跟你說了嗎?」
「嗯,今天跟賢珠見面了吧?」
「嗯。」
「怎麼樣?」
「跟別的姐姐一樣唄。」我的語氣很低沉。
賢珠捂著嘴笑了。
「有點傷心是吧?」
「現在好了。」
「賢珠怎麼樣?」
「挺好的。」
「是裝的吧。她肯定怨你薄情,不過一段時間后就會發現這其實是件好事。以後她明白你的真情后,會永遠把你當做最好的弟弟。噢,對了,英蘭想給你介紹女孩。」
「真好,不過我眼光很高的。」
「眼光再高也長在眉毛下面,聽說比賢珠更漂亮。」
「看樣子我今天是沒法好好玩牌嘍。」
「我沒逗你,她今天是為那事專程過來的。明天見面,時間由你來定。」事情怎麼會這麼發展?我有不祥之感,拒絕也不是,接受也不是。
「我不知道明天有沒有空。」
「那你告訴我那邊的電話號碼。」我慌了,不過馬上有了主意。
「這邊沒有電話。」
「現在還有沒有電話的地方?」
「是租的民房。」
「那明天你給我打電話。」
「知道了。」
「別喝多了。」
「就喝三瓶燒酒。」我和她開著玩笑,掛斷電話。
賢珠好奇地問:「眼光太高是什麼意思?」
「就是說,我不看自己長什麼模樣,專挑女孩……」
「我是問怎麼會說起這話的?」我猶豫了,怕說實話會影響賢珠和英蘭的關係。
「要給我介紹女朋友,她以為我們已經分手了。」
「是京姬介紹的,還是英蘭介紹的?」
「京姬。」
「你在騙我吧?」她顯然不高興了。
「別擔心,我心裡只有你。」
「我知道,一定是英蘭。她表達愛情的方式也太怪了,真是怪人。」賢珠斷定是英蘭。不知她有什麼根據,又不知道她為什麼如此露骨地表示對英蘭的不滿。
「這是什麼話?」
「英蘭愛你,只是礙於自尊藏在心裡。給你介紹女朋友,也是因為在嫉妒我。」英蘭真的愛慕我嗎?即使是真的,也不會像賢珠說的那麼嚴重,都是賢珠太敏感的緣故吧。
「給自己心愛的人介紹女朋友,要是你,你會嗎?」我無奈地笑了。
「有可能。」賢珠言不由衷。
我卻不想放過這個機會:「那你給我介紹一個。」
「現在不能,以前曾經想過的。」
「是你在嫉妒,別把我貶低成三角關係中的主人公,我不喜歡。」
「……」賢珠沉默了,那是對我的抗拒,她又在鑽牛角尖了。
「去候車室吧,只剩五分鐘了。」我伸手拉她。
她甩掉我的手,喊:「不。」
「不去大田了?」
「我自己去。」
「隨便你。」
其實英蘭對我有沒有意思不關我的事,可是賢珠卻為這個跟我鬧彆扭,真是惱人。我遞給她一張票,她也覺得意外,猶豫著。
「你不是要自己去嗎?」我明知她是故意找茬兒,也知道那是因為愛我,但還是生氣了。生氣的理由就是我只愛她一人,她還在擔什麼心?
賢珠伸手接過車票。我希望她認錯,但她沒有。
「慢走。」
我轉身就走。但心裡覺得不應該只顧自己的自尊,應該溫柔地說服她才是。我站在地下通道抽著煙想:要不要回去?賢珠是在原地等我,還是已經上車了?這麼想著,我到了馬路對過。我佯裝看路標,暗地裡觀察著賢珠。她還站在原地,她也發現了我,大概是認定我不會跟著她,慢慢地走進候車室。
我拚命向她跑去,也跟進候車室,不過,我沒有發現她的蹤影。
離發車只剩一分鐘的時候,我跳上汽車。她看見我,會有什麼反應呢?很可能是口是心非地問我為什麼要跟上來。
我在自己的座位上坐下,賢珠應該坐在25號席上。我站起來環顧四周,但是沒有發現她。看樣子,她很可能沒有上車。
「這位客人請坐好。」導遊小姐勸我入座。
「我的同伴還沒到。」
「快要出發了,怎麼辦?您要下車嗎?」我正猶豫不決,汽車啟動了。
我也只好坐下,真後悔自己的固執,一想到自己將在一個夜幕下的陌生的城市裡,面對著一副副陌生面孔徘徊,心中就充滿了無奈。
如果我對她讓步,現在我們就能並肩享受夜之旅的甜美……賢珠現在會在哪裡呢?但願她坐下班車來……
我希望在大田車站能與她相逢,可萬一她不來呢?因為剛才和她爭著買票,我兜里現在只剩下住宿費和回漢城的車費。一個人獨自在旅館過夜,連杯酒都喝不上,第二天早上再返回漢城,這簡直太可笑了。
但是我立刻想出了好主意。沒必要在大田住宿,連夜坐火車趕回來,不僅可以節約住宿費,還可以用省下來的錢喝酒。就當它是一個體驗生活的機會吧。她來固然好,但是不來也罷。
這時,汽車已經駛出了市區。汽車開到高速公路收費站的時候,我耳邊響起了柔美的女聲:「對不起,可以坐在您的旁邊嗎?」
是賢珠,一直藏在後座的她終於現身了。
「你知道他們為什麼急著要我過去嗎?」賢珠問我。
「我是神仙嗎?你不說我怎麼知道?」
「怎麼一點感情都沒有,本來想告訴你,現在又不想說了。」賢珠拉開窗帘,望著窗外。
「什麼事?」
「不說了。」
「說吧。」
「我去相親。」
她故意在氣我,然後若無其事地問:「心情怎麼樣?」
「好像被解放了。」
賢珠一聽我沒有被她誤導,悻悻地撅撅嘴,用白眼兒翻了翻我:「那你現在去哪兒?」
「大田。」
「幹嗎去?」
「無聊,關你什麼事?」
「我樂意。」我們為了芝麻小事拌嘴,鬧得不可開交。
我去拉她的手,她說:「幹嗎拉人家的手?」
「我樂意。」聽我學她說話,她強忍著笑捏了捏我的鼻子。
「幹嗎捏人家鼻子?」我滑稽的表情逗得她咯咯笑。
她鬆開手,說:「我樂意。」
這下輪到我了,我一隻手環住她的肩膀,另一隻手伸進了她的襯衣。
我們的目光在黑暗中碰在了一起。
她環顧四周,輕輕捏了捏我的手,在我耳邊說:「別人在看著呢。」
我把手抽了出來,她順勢偎在我懷裡,我一隻手摟著她,另一隻手握緊了她的手。
大約五分鐘后,賢珠開口了:「你什麼時候去參軍?」
「怎麼突然問這個?」
「我想推遲留學。」
賢珠原本打算大學畢業後去義大利聖切契里亞(SantaCecilia)音樂學院深造。她在那裡攻讀大提琴博士的二姐已經為她拿到了入學申請。
「想做家庭主婦?」
「不是。」
「那是為什麼?」
「我打算在你服役的時候去留學,這樣才能縮短咱們倆分開的時間啊。」
一提起服兵役的事,我就覺得茫然。作為大韓民國的健康青年,有義務履行國防責任。但是讓我們分開三年,真是讓人懊惱。我感覺好像明天就要去當兵似的。
「讀完研究生后再去。」其實我這個決定也沒有十足的把握,只是心裡想著推遲服兵役的事,順口就說了出來。
「可以嗎?」賢珠的眼睛突然亮起來。
「在我們系,如果獲得碩士學位再去,就直接是中尉了。」
「要是這樣的話就好了,不過在我留學期間,咱們不是還得分居兩地嗎?那怎麼辦呀?」
「你放棄留學不就可以了?」
「跟我爸說的一模一樣,你就希望我荒廢自己的專業在家裡洗衣做飯啊?」
「我也不贊成女人結婚時,連同自己的專業一起監禁在家庭里。不過,我沒見過忠於家庭的職業婦女。」
「我不會像媽媽那樣為了家庭把自己的專業給埋沒掉。你知道我們家為什麼希望我早點嫁人嗎?因為我父母一直認為,女孩嫁了好人家才是最好的歸宿。爸爸一開始也很激進,大姐念初三時,二姐念初二時,就送她們去留學了。可是兩個姐姐到現在只熱愛音樂,沒有要結婚的意思。有了前車之鑒,爸爸不想把我送出去了。所以借口太寂寞,不同意我去留學,現在還催我早點結婚呢。不過我的想法跟姐姐們不同,結婚和音樂,我兩個都要。我有信心把事業和家庭都照顧好。所以我不能服從父母的安排,我不能放棄我的理想去當家庭主婦。更何況那個對象是我不喜歡的人。」
我這才明白她父母為什麼要催她結婚,也理解了她不得不違背父母意願的無奈。
但我還是慢條斯理地說:「別太興奮了,我可不是你父母。」
「我可以肯定地告訴你,我非你不嫁。假如不能和你結婚,我就終身不嫁,以音樂為伴。」
我知道她非我不嫁的理由。在她周圍,除我之外根本找不到能接受她這種觀念的男人。說不定她選擇了與父母的期望相差太遠的我是一種冒險。
「現在就給我講講去相親的事。」在心裡憋了很久的話終於脫口而出了。
「美國的大姨為大田姨夫的六十大壽回國時,帶來了可以做我老公的候選人的照片。」
「什麼樣的人?」
「在美僑胞,正在麻省理工學院攻讀工科博士。」
我隱隱約約地感到了嫉妒,但是我沒有表現出來。
「多大了?」我不以為然地問。
「二十七歲。」
「說不好就變成美國人嘍。」
「條件是我得去美國留學,學業結束了可以一起回到韓國生活。那人一拿到學位,就可以在我國的大學中任選一家任教,還能分到公寓呢。」
我突然想起我父母娶回從事社會活動的鋼琴家兒媳婦的樣子,總覺得不怎麼協調。那麼為了她的幸福,我得勇敢地退出。
「賢珠小姐,這不是開玩笑。我想我不應該成為您幸福路上的障礙。」
「我不是說過我是什麼樣的人嗎?我不要談條件的婚姻。要是沒有愛情,我寧死也不會結婚。要是留學,我會去義大利。跟一個只懂得金屬的人,我連話都不想說。我是為了見大姨才去大田的。」賢珠很無奈。
「那個念醫大的怎麼樣?」
「你是指我爸爸朋友的兒子?」
「嗯。」
「相對治療肉體的醫生,我更喜歡治療心靈的藝術家。我希望你能成為編劇或導演,而不是演員。如果更貪心的話,希望你能成為培養藝術家的教授。你讓我放棄留學,我也可以去中學當一個平凡的教師,給那些準備高考的少女們講授音樂知識,然後做一個男人的賢妻,這就是我的夢,我覺得這才是幸福生活,明白嗎?」
我感動了。她跟那些談戀愛找帥哥,嫁人找富人的世俗女孩截然不同。那我就尊重她的意願吧。
我握緊她的手說:「明年你就去義大利留學吧,我也去當兵。」
「明年太快了,我想在這裡念碩士,你大三時去當兵,那樣你的軍人生活和我的博士學業就吻合了。」
「我不希望你考博。」
「怕我瞧不起男人?」
「現在這麼想沒什麼,可到時候會怎麼樣你知道嗎?我才念大三,而你卻是博士,想想都可笑。」
「是嗎?不過別擔心,如果博士那麼好當,誰都能當上了,相比學位我更重視實際技能。」
「總之,能當上全職講師就是了。」
「依照韓國的兵役法,這是沒有辦法的事啊,只好晚三年嘍。」
「現在和我說話就沒規矩了,以後還得了,就跟使喚兒子一樣。」
「一定帶了『您』字才是敬語啊?」
「開玩笑,不過是故意找茬兒嘛。」
「已經習慣了,不過以後會努力的。」
「得加把勁兒啊,不過要是習慣不說敬語了,在姐姐們面前露了餡兒怎麼辦?」
「那又能怎麼樣,你是我男朋友嘛。你是我男人,是吧?」賢珠幸福地撒嬌,可愛極了。
「是啊。」
「我是你女人?」
「那個我怎麼知道?」
「唉呀,我怎麼喜歡上了這種男人?」她掐我的肚皮,看我疼得齜牙咧嘴她才罷休。
她在我耳邊低語:「賢珠會是您的賢淑女人,知道了嗎?」
我點著頭握緊了她那柔軟的小手。
我們都希望時間能停在這一刻,可是,大田越來越近了。
抵達大田的時候已經過了晚上十點。
初夏的夜晚,空氣蠻新鮮的。
車站附近的旅館很多。
我望著燈箱招牌對賢珠說:「我想住在這兒……大姨家離這兒遠嗎?」
「這裡比較偏,去大姨家附近的市裡住吧。」
「好吧。」
「去那邊計程車場等車吧。」賢珠挽著我胳膊指了指計程車場。只有十幾個人在等車。不一會兒,我們坐上一輛計程車。
第一家旅館沒有空房。
第二家旅館也沒有。
第三家旅館乾脆已經關了門。
第四家旅館說是過五分鐘就有空房了,要我們等著,可是過了十分鐘都沒有消息。
「你知道周六為什麼沒有空房嗎?」我如此問她。
「因為用的人多啊。」
「是上帝造成的。」
「什麼意思?」
「上帝造物時,第六天創造了男女,第六天就是星期六。」賢珠捂著嘴笑了。
過一會兒,她止住笑說:「上帝讓人生育是為了人類的傳宗接代,而不是讓人縱慾。」
「很對,不過人類並沒有做到。」
「不管怎麼說,都是人類的錯。」
「上帝也有一半的錯。」
「為什麼?」
「因為是他把人類創造成這樣。」
「那是男人的錯。」
「明明是上帝把人造成那樣的,把男人創造成不能抑制情慾的個體,還好意思告誡人類不要玷污上帝!耶穌和他的隨從們掩飾上帝的這一面,總往好的方面誘導人,所以我不相信上帝,只信自己的神。」
「你的神是什麼樣的神?人蔘?還是……」
賢珠在宗教觀上和我有很大的差異,如果她在這個問題上鑽牛角尖的話,我們只能分手。我也有一套自己的看法,批判我的這種看法就是對我人格的褻瀆。
我們在一條衚衕里發現了一家旅館。
「我在外邊等你,如果有空房就定一間。」賢珠掏出錢遞給我。
「我有錢。」我拒絕了。
「是為了自尊嗎?」
「那我拿著了。」我接過錢進了旅館。幸好這裡有空房。
付完房費,我出來找賢珠。
「我想進去呆一會兒。」
「會不會太晚了?」
「想給你鋪床。」
「好吧。其實我也想拜託你來著。」
我拉著她向旅館走去,她問我:「想喝酒嗎?一想到要把你一個人留在這裡,我就心痛。」
「我那麼可憐?」
「生氣的時候挺討厭的,不過現在覺得挺對不起你。那邊有超市,走吧。」
她要了兩瓶啤酒和魷魚后,問我:「煙也沒有了吧?」
「嗯,買一盒吧。」
「不過得少抽。」
「嗯,飲料呢……沒必要。」
「只想著自己,明天早上我要喝的。」賢珠一邊打開錢夾,一邊問,「還要不要別的了?」
「不要了。」
「唉呀,差點忘了牙具。」賢珠又買了洗漱用品。
回到旅館,我們被領到二樓。
「我給你倒一杯。」賢珠打開瓶蓋。
「想喝一杯嗎?」
「我喝可樂。」
我給她倒了杯可樂。她抿了一口,問我:「聽說,旅館里可以提供女人,到底要多少錢?」
「長夜要兩萬塊。計時的呢,要五千塊左右。」
「你連價格都知道?」賢珠瞪大了眼睛,是信任的玩笑話。
「因為經常住嘛。」
賢珠撕著魷魚問:「我大概明白長夜的意思,可什麼叫計時?睡一個小時嗎?」
問出如此單純的問題,她真是可愛極了。
「是指做一次愛。」
「那還叫愛啊?」
「男人可以把愛情和性分開的。」
「你不會吧?」
「嗯。」
看我點頭,賢珠喂我一根魷魚絲,幸福地說:「如果你跟別的女人睡覺我會死掉的,知道嗎?」
我嚼著魷魚點頭。
賢珠喝完可樂說:「快點吃。」
「怎麼?」我不知道她葫蘆里賣的是什麼葯。
「現在我要親你。」我的下巴動得非常快。
賢珠看著我那滑稽的樣子,咯咯笑著催我:「快,再快點兒。」
我胡亂嚼了幾口,就咽了下去,之後給了她暴風雨般的吻。賢珠閉上眼睛積極響應我。
良久,賢珠睜開眼睛說:「我得走了,再呆下去我的心會變的。」
她的眸子告訴我,她也非常捨不得。
去大姨家的時候,賢珠告訴我說第二天一早就過來。我獨自回旅館的腳步變得非常沉重。
「那位女客人回去了嗎?」吧台里的小姐問我,意味深長地笑著。
「是的。」
「吵架了嗎?」
問這個幹嗎?也難怪,本來是兩個人一起過來的,女孩先走,只留下男的一個人睡,是有點彆扭。
「沒有。」
「是女朋友?」
「算是吧。」
「挺漂亮的。」
「是嗎?」我沖她笑了笑。
回到房間,我洗了個澡。我傾聽著水流悅耳的聲音,享受著此時此刻的愜意。
真是漫長的一天啊,本以為今天是結束這份感情的沮喪的一天,但是到了晚上,這份感情非但沒有結束,更是發展到了大田,命運這東西真是無法預測啊!我們現在可是已經發展到了無法分手的地步!洗了一個清清爽爽的澡,再喝杯涼爽的啤酒,真是讓人舒服極了,而且啤酒是賢珠買來的,味道更是美妙無窮。
我和她的結婚已經成了定局。如果她允許,我想以此為由,舉行我們之間遲早該有的儀式。說不定,明天早上它就會成為現實。
喝完一瓶,我倒在床上,第一次感到了無盡的空虛。我真心希望明天早晨能夠趕緊到來,時間對每個人都是平等的,但是對現在的我來說實在是太漫長了。
縮短時間的惟一辦法就是睡覺,一覺睡到大天亮,賢珠就會來敲門的。
我躺在柔軟的床上閉上了眼睛,卻怎麼也睡不著。
床頭的電話鈴突然響了。雖然覺得有點意外,但是我斷定是賢珠,拿起了話筒。
「您好?」
「現在還沒睡啊?」是一個陌生的女聲。
「您是?」
「這裡是服務台,您現在在做什麼?」
我的眼前浮現出剛才那個沖我微笑的女子。心中盪起了微妙的衝動,但不無戒備。
「剛要睡呢。」
「客人,能給我一杯啤酒嗎?」
「我只有一瓶。」我表示拒絕,但立刻覺得自己說錯了話。
「一瓶就夠了,先生,我大約十分鐘後過去,請幫我放好熱水。」那女子沒有放過這個機會。
那女子自行掛了電話。我打開屋裡所有的燈,火速穿上了衣服。她深更半夜獨自闖進單身男人的房間,用意何在?
她敲了幾下門,就直接開門進來。她關上大燈,走到床邊,坐在了我的床上。
「請吧。」我不知道該說什麼,便敬了她一杯酒。
「謝謝。」
斟酒的時候,我瞄了她一眼,是個美人坯子。在這種地方混日子,實在是可惜了。
「我覺得您很善良。」女子喝下半杯酒,臉上掛著特有的笑容說道。
「不善良。」我點上煙,隨手遞給她一根。
「我不會。是學生嗎?」
「是的。」
「那位女客人也是?」
「對,是堂姐。」我沒有必要跟她解釋我和賢珠的關係。
「從漢城來的嗎?」
「是的,堂姐的朋友明天結婚,我陪她過來的,她睡朋友家。」
喝完一杯,她又把酒杯伸了過來。
「一個人不孤單嗎?」女子終於現出了原形,但是並不淫蕩。
「我總是一個人睡。」
女子尷尬地笑著,盯著我看,她的眼神讓我感到了微妙的衝動。我移開視線,喝了一杯酒。
「真奇怪。」女子說。
「怎麼?」我注意到她豐滿的胸部。
「我來這裡已經六個月了,從沒出現過這種情況,可今天太怪了,我睡不著。」
難道我在女人眼裡那麼性感嗎?為什麼女人都希望跟我睡呢?
「你沒有結婚嗎?」我撕著魷魚問她。
「我命不好,離了,丈夫到處尋花問柳,實在是受不了。我自己也沒什麼固定職業,只能向娘家伸手……其實,這旅館是我娘家開的,我是因為無聊,才偶爾來看管的。」
「原來如此……」
「您以為我是進出客房的那種女人?」
「不是,不過……」
「如果孩子們知道我在客房裡,就麻煩了。」孩子們可能是指提供性服務的女人。她的言外之意是身為老闆的千金不宜久留,她也不希望被別人抓住小辮子,這下我反而高興了。
「喝完就趕緊出去吧。說不定其他客人有事找您呢。」
她才喝第二杯,已經滿臉通紅了。
「我這是第一次進客房,總覺得您很善
良……」她欲言又止。
我佯裝糊塗:「謝謝您的光臨,托您的福,打發了無聊的時光。」
「我有個請求。」我緊張了,她能有什麼請求?
「兩點左右我再來,到時我給您信號,您給我開門吧。」她的話喚醒了我身上的某個感官。
「那時我得睡……」
「您儘管睡好了,我會給您信號的,打屋裡的電話。」女子站起身,徑自走了出去。真是讓人哭笑不得,我只能獃獃地望著她走出去的門。
大約過了三分鐘,屋裡的電話響了。
「我真怕您誤會,所以再給您打電話,我不是賣身的。」
「知道,不過……」
「我不需要錢,我才悟到單身女人的生活有多麼艱難。雖然難以啟齒,可是您太純真了,讓我無地自容。」
「大嫂。」
「唉呀,太難聽了,我叫曉靜。走在街頭,還有很多人以為我是姑娘呢!不知怎的,對您講了那種話。天下無難事,只怕有心人,可這種事我真是頭一回。」
「曉靜小姐,其實剛才那個女孩是我的女朋友,她明天早晨會過來的,所以……」
「沒關係,之前我就會出來的。兩點再見。」女子自行撂了電話。我與其說是不快,不如說是心跳。男人的心真是不可理解。
我脫掉衣服躺在床上,她笑不笑我無所謂,我只管睡到賢珠敲門的時候,就行了。
女子洗完澡走到我床邊,熱烈地吻我,我十分緊張,雙手卻撫摸著她,解開了睡衣……
我夢遺了,在夢裡和這個旅館的女子發生了關係,內褲都濕透了。
真奇怪,為什麼會做那種夢?是本能嗎?醫學上講遺精是調節性慾的生理現象,可是這也太不可思議了!
假如對象是賢珠,我也不會那麼空虛,因為她是結婚對象,不會讓我有罪惡感。但是讓我始終無法理解的是居然跟一個只有一面之交的女人云雨,即使是夢,也……
我去浴室沖洗,突然,想起了小時候的事情。
我第一次夢遺是在小學畢業的那年冬天。有一次,我去光州的伯父做客,晚上跟堂姐京姬睡在一個房間。我比較早熟,所以對異性產生了好奇。姐姐一睡著,我就有一股強烈的衝動,很想去摸她的胸部。那時候姐姐中學剛畢業,胸部發育得很好。
那天晚上,我抑制著心中的衝動,沒敢付諸行動。小時候,摸過媽媽和姨媽的,但是現在要摸姐姐的,太讓人羞愧了,而且假如她知道了,她也會抬不起頭的。
上中學之後,我開始跟姐姐一同租房。我讀過姐姐的生物教科書和家政教科書,還有圖書館里的《性醫學百科全書》,那時才知道我排泄的是精液,就是它進入女人的子宮裡,跟卵細胞結合而孕育生命。
那時候,我偷偷摸過幾回熟睡的姐姐,不僅是胸部,有時還把手伸進她內褲摸她毛茸茸的陰毛,從中感覺到電流般的緊張與異樣的快感。
不過姐姐好像沒有察覺我的那種行為,睡得很香。有時刺激大了,也會醒,但在她恢復意識之前,我的手早已收回了,所以不到十秒鐘,她又會沉沉睡去。到了早上,跟她面對面的時候,就會臉紅,也有害怕被她發覺的不安與罪惡感。而那些只不過是單純的好奇心作祟,所以沒有發展到讓人懊惱的地步,我的這種行為就中止了。
問題是我總能夢見姐姐。在夢裡,她的臉總是千變萬化,但是身份還是姐姐。夢裡,我們並沒有做愛,但是喜歡性遊戲,類似的夢至少隔兩個月做一次。每當那個時候,我都會遺精。
時間長了,我對姐姐的好奇心減弱了。因為用功讀書,我的夢遺次數也變少了。可是上了大學之後,情況就變了,身邊全是女孩,尤其是五公主的存在,又讓我重新回到懷春期的夢裡。
在夢裡,除了賢珠之外,我跟其他五公主都玩過性遊戲。我真的不知道為什麼會這樣。尤其對我和堂姐之間的性遊戲,不知道大家會怎麼解釋。跟我的意志背道而馳的夢中的行為,看來只能用弗洛伊德的《精神分析入門》去分析我的潛意識世界了。
第二天早上,賢珠沒能來到旅館。她在電話里說:表妹們都要跟過來。早知那樣,就不如不說去洗澡而說去見朋友好了。對不起,漢城見,可以理解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