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神的突變

第四章 神的突變

學校的劇場里人山人海,這是4月4日,迎新晚會現場。

表演系的主打節目是我主演的話劇《阿里郎》,我在劇中扮演一名獨立軍青年。

終於,輪到我登場了。表演系的節目向來是重頭戲,觀眾們都拭目以待。

「一位深懷國讎家恨的青年,在深山苦練武功,終於達到了綜合十八段的境界。為了報父母的血海深仇,他……」

解說詞引起了哄堂大笑,大家都認為十八段武藝是誇大其辭。

我的表演一開始,場內立刻變得鴉雀無聲,我的空翻引起了陣陣驚嘆。側踢踢斷木板時,場內響起了熱烈的掌聲。我又使出了看家本領橫踢,同時踢中了兩邊的目標,碎木落地的時候,台下傳來了雷鳴般的掌聲和歡呼聲。

第二幕,順兒扮演的我妹妹假裝藝妓,在日本憲兵隊長的酒桌前跳起「長鼓舞」。扮演憲兵隊長的百通非禮妹妹的演技非常逼真。妹妹佯裝順從,坐在憲兵隊長的懷裡偷他腰際的手槍,但不幸被發現了。妹妹終於倒在血泊里。這時我出場了,場內再次響起熱烈的掌聲。我飛身踢倒百通。然後,五個武士登場了。拿皮鞭的武士和柔道高手先後倒在我的腳下,接著是打扮怪異的棒術高手被我踹倒,之後的三節棍高手在一番惡鬥后被我打翻在地,最後的劍客,自然也敗在我的手下。我最後的動作是瀟洒地把木棒掄得密不透風。觀眾們都沉浸在空前的狂熱中。

我們的話劇獲得了表演獎第一名,我代表我們系領了獎。五束鮮花向我飛來,是江湖淘氣五公主為我準備的。她們跟到化妝室里還在鼓掌,我被她們弄得暈頭轉向的。

「大家都看著呢,你們去樓梯口等著。」我把她們打發出去。朋友們都羨慕地看著我。

彷彿是個被漂亮宮女簇擁著的王子,我的心情舒暢極了。看過話劇的女生們都在竊竊私語,有的還向我投來愛慕的目光。

在「綠色屋」喝冷飲的時候,還有人認出我來。

「今天大家一起喝杯慶功酒,怎麼樣啊?」允京的提議受到了五公主的一致歡迎。

「別吵吵了,人家會笑話的。」我制止她們的肆意吵鬧。

「那又怎麼樣?我們不是總這樣嗎……」英蘭撇了撇嘴,其他人也不理睬我。

「俗話說三個女人一台戲,可這是我們學校門口啊。」

「是啊,咱們給仙郎留點面子,去別處喝吧。」賢珠抱著鮮花站了起來。

「又不會喝酒,著什麼急啊……」英蘭一起身,大家也跟著走出來。

「今天,我們系有慶功派對兼團結大會。我得馬上過去。」

五公主有些失望了,仁淑卻無理取鬧:「大不了不去唄。」

「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們系的紀律比部隊還嚴。」

「是啊,仙郎是主角,缺了他就像結婚典禮缺了新郎。」還是善解人意的賢珠為我解圍。

「那好吧,咱們倒不如回公寓開派對。」大家都同意了英蘭的提議。

「正好明天休息,乾脆玩個通宵吧,你幾點回來?」京姬問我。

「不好說,我盡量早點兒吧。」

「七點?」

「八點。」

「什麼,八點?你好意思讓我們乾等著啊?」仁淑插嘴。

「男人們喝酒起碼要三個小時的。姐姐們,回家見!」

「拜拜!」

真幸福,我美滋滋地去了小酒館。

同學們幾乎都在,拼了幾張桌子,已經圍坐在一起喝上了。

看到我,大家都熱烈歡迎。剛坐下,勸酒就開始了。

先是七星將軍:「來,羅仙郎,幹了這杯。」他已經有了幾分酒意。

「羅仙郎,你這小子,還真踢啊!疼死我了……一點常識都沒有。來,喝罰酒。」成浩邊倒酒,邊開玩笑。

「小子,不過是輕輕踢了一腳,裝什麼啊?」我笑著把酒杯放回桌上。

「我的哥們兒也都看到了,還問我傷著了幾個。」燕子也插了一句。

「羅仙郎……不錯,不愧是表演系的,太……漂亮了。」七星將軍興奮地喊道。

大家的興緻越來越高,用筷子敲著碗盤唱起了歌。

「羅仙郎!傻坐著幹嗎?」系代表指指我的酒杯,我把它喝乾了。

「不是說好了嗎?他不叫羅仙郎,叫羅明星。」燕子拍了拍系代表的肩膀。

「對對!羅明星……諸位,為了羅明星的靈魂,乾杯!」

系代表不知道酒杯是空的,徑自喝了下去,他的臉紅得像雞冠一樣。

「裙子們,舉杯啊。」看到在一旁竊笑的女生們,系代表高喊。

看著他酒意正酣,女生們也笑著舉起了杯子。

「解開——」

「你們——」

「胸衣帶——」

男生們不約而同地叫喊著。

「解開——」

「你們——」

「腰帶——」

女生們也毫不示弱地回敬。

不知是誰帶的頭,大家都拍著手唱起了系歌《大地的港口》。百通和七星將軍跟著節拍搖擺著身體,周圍的客人也都高興地跟著拍手。

不知過了多久,朋友們都現出了醉態。酒醉的人一般可以分為幾個種類:比如,不分場合隨地嘔吐的噴水派,不顧形象大聲唱歌的歌手派,倒在椅子上打呼嚕的睡覺派,死纏爛打的螞蟥派,哈哈傻笑的搞笑派,沒完沒了叨叨的雄辯派,抱著酒杯不撒手的保守派,撒酒瘋的少林派,酒壯色膽的花痴派,哭天抹淚的容易受傷的男人派等等。

女生們開始離開了,幾個歸家派也悄悄離開了坐席。

我也想回家了,於是搖搖晃晃地站起來。雖然往桌子底下偷偷倒了好幾杯,可還是沒少喝。

「羅明星!去哪兒?」七星將軍用兔子眼睛盯著我問。

「回……打個電話去。」我察言觀色地說。

「快去快回。今天非喝個一醉方休,尤其是你。」

「姐姐,是我。遲到一個小時!」

「酒喝得多嗎?少喝點兒,趕緊回來。」京姬擔心地說。

「姐,我被帥兄抓住了。你知道我們的關係吧?別擔心了。」

「孩子,電話里都能聞到酒味兒了。我們都望眼欲穿了,快回來,好吧?」

「姐,你也知道我的處境,我可是今天的明星啊,嘻嘻……」

「哈哈哈……看這小子醉了,難道你不想見姐姐們?」姐姐以為我醉了。

「知道了,我一會兒就回去,別等我,你們先開始吧。」

「你知道這派對是為誰開的吧?」

「知道,謝謝,我馬上回去。」我怕話長,趕快掛了電話。

「老闆娘!鱈魚湯和燒酒。」

我點好東西,也坐了下來。

他們興緻勃勃地談論起電影、話劇和自己的將來。說著說著就批判起韓國戲劇中存在著的嚴重問題。

「我們是韓國電影界的棟樑。」成浩喊著。

「媽的!在這兒說得天翻地覆又能怎麼樣?一沒鈔票,二沒後台,想出人頭地談何容易,你們聊你們的,我得去蓮花池①解解悶兒啦。」工作幾年後復學的老陳激動地摔門而去,酒席的氛圍變得有點冷清。

突然,百通看著旁邊的桌子說:「喂!旁邊那些丫頭不錯啊?」

大家的視線都移了過去。是五個大學生模樣的女孩在喝酒。

小子們都咧嘴笑了。一直一言不發的二流子也瞪大眼睛咽著口水。

百通和假深沉整理著頭髮站起來,七星將軍抓住了百通的胳膊。

「你不行,叫其他人去吧。」百通的臉色變得很難看,可是轉眼之間又露出了笑臉。

「靠臉蛋誘惑女人是老黃曆了。現在舌頭最管用了。」

百通自信地整理好衣領,帶著假深沉走過去。

「打擾了,各位是梨花女子大學的嗎?」假深沉裝模作樣地問。

女孩們好像也不討厭這種搭訕,微笑著。百通趁機坐進女孩堆里,跟她們你來我往地喝上了。

一會兒,百通和假深沉帶著她們回到我們的桌邊。幾個會獻殷勤的傢伙很快和她們混熟了。七星將軍總跟一個燙髮女生搭話,可她卻跟假深沉更投緣。趁酩酊大醉的七星將軍去洗手間的工夫,志趣相投的五對男女就消失在了夜色中。

桌上堆滿了啤酒瓶。

西餐廳的氛圍比小酒館強多了,那幾個帶著女生溜掉的同學著實惹惱了七星將軍,他硬是拉著二流子、燕子和我換到了西餐廳。

男人的酒桌上,談論最多的總是女人。我們也如此,酒勁兒一上來,話題就開始淫穢了。

「咱們談點學習方面的吧。」從洗手間回來后,我裝正經。

燕子說:「性不是骯髒的,而是神聖的。」

「身體力行了才會知道性愛的真諦。來,醉過知酒濃,咱們喝。」七星將軍大發議論。

不記得從什麼時候開始,聽說我是處男,朋友們都不相信。逐漸從我的舉止和思想中確認這話不假后,他們就把我當成傻瓜。

「羅明星!誰能保證你將來的夫人就是處女,你今天把商標給摘了吧。」燕子邊給我倒酒,邊說。

我嗤之以鼻:「古今中外,有關性的學說很多。我不同意荀子的性本惡論,也討厭性開放說、性快樂說、變態性慾說和同性戀說。但這並不等於我信奉性無能說,或性抑制說。我認為男人有童貞膜,童貞的男人和處女的女人以結婚為前提時才可以做愛,這種愛才是美好的。這跟孟子的性本善說一致。所以,我信奉孟子的性善說。」

「你有一套。可是現在處女已經快絕種了,知道嗎?」七星將軍說。

「大四我不知道,可是大一準有。」我點了根煙。

「別吵了,今天咱們給羅大明星開個『開學Party』吧。」七星將軍把一張高額支票甩在桌上。平時那麼摳門兒的他,今天一定醉得厲害。

「托羅明星的福,今天能打水槍了。」燕子和二流子拍著手。

我攔了一輛車,打算回家,可他們死活不放。

無奈,我只好跟他們去了蓮花池市場。

中央大學有不計其數的處男在這裡獻出了自己的童貞。這是中央大學學生排解鬱悶的銷魂窟!

入學時,據我所知我們系裡除了我還有三個處男。義務獻血時搖頭退縮的他們,卻都自動在這裡獻出了自己的精液。這種地方我只是聽說過,但從未去過。

我們搖搖晃晃地走過了幾個旅店。

露著大腿的妓女們向我們伸出誘惑之手,我們挑了一個最漂亮的跟了進去。昏紅的燈光下,一群濃妝艷抹的母貓蜂擁而上。

酒桌擺好了,每個杯里都倒滿了酒。妓女們摟著男人使出渾身解數。我拉開粘上來的女子,閉著眼喝了她倒的酒,那滋味和小時候被逼著喝下去的益母草液的味道沒什麼兩樣。她喂我蘸醬的黃瓜,我掰掉她拿過的部分嚼了起來,覺得一切都不幹凈。

男人們全神貫注在摸女人,女人們卻在賣力地賣下酒菜。尤其是我旁邊的女子,努力地去摞盤子。

「媽媽,這裡要水果、魷魚和下酒菜各一盤。」

我身邊的女子把空盤推到一邊,喊了媽媽桑。媽媽桑不到一分鐘就送來了酒菜,她向我身邊的女子擠了擠眼,意思是鼓勵她多掙幾個錢。

七星將軍倚在女人的懷裡掏出一張萬元鈔票:「現在開始進行『妙技大行軍』。」

她們把酒桌推到一邊,把燈光調暗。第一個是燕子的小姐,她毫不知恥地跳起了脫衣舞,不一會兒就成了全裸……

我突然覺得反胃,「哇——」我捂住了嘴。小姐把我帶到洗手間。一陣暈眩過後,我靠在洗手間的牆壁上喘著粗氣,小姐給我送來濕毛巾,我不能再喝了。

我把濕毛巾還給她,逃掉了。

「羅大明星——」七星將軍追了上來。

「你一聲不吭就想溜?你知道我今天投資了多少嗎?10萬塊!」七星將軍不滿地大聲嚷嚷。

「什麼,10萬?」

「小子,我都被你氣死了。」

我們走到汽車站的時候燕子又出了一個主意:「咱們去我朋友家吧,在汝矣島。我剛打過電話,讓咱們過去呢,大家都去。」

拗不過他們,我只好和他們一起上了車。頭很暈,我感覺天旋地轉。

公寓里非常安靜。我從燕子的嘴裡得知來這兒的目的,嚇了一跳。

一周前,燕子在夜總會認識了一個漂亮女子,她24歲,被一個日本商人包養著,這房子就是那個日本人送給她的。今天正好日本人回國了,她約朋友們打牌。剛好燕子給她打電話,他們一拍即合,就讓我們過來了,她們那邊也正好四個人。

我突然害怕了,可現在也逃不掉了。我們跟著燕子走進公寓大廳。

「你可別犯傻啊,膽子大點兒。做不做是你的事,可別妨礙別人。」燕子一邊叮囑我,一邊按了電梯。我的心跳隨著電梯的上升加快了。

電梯門開了,我們走出來。這時候,我感覺酒醒了。

燕子走到一扇門前按了門鈴,三短三長。

「誰啊?」裡面傳來女人的聲音。

「K.K.B.」

燕子說了暗號,門應聲而開。我的心跳又加快了。

那女人比我想像的還要年輕,長得也很漂亮。

「進來吧。」看我們傻傻地站著,燕子像主人似的招呼我們。

客廳里鋪著地毯,看上去很寬敞。

衣著乾淨的三位小姐從靠窗的沙發上站起來歡迎我們。

給我們開門的女子介紹了她們:「晨星、蓮花、由美。我叫美珍。」

燕子也介紹了我們。

看著室內豪華的陳設,我感覺自己來到了一個奇怪的世界。可是在我眼前晃動的這些人影又提醒我,這的確是不能否認的現實。

「那邊有洗手間,去洗洗吧。」美珍指著廚房那邊說。

燕子和七星將軍走過去。

「裡屋還有一間。」叫晨星的女子看著我。

「謝謝。」

我走進浴室,看到裡面擺著很多化妝品,我傻眼了,這些全部加起來差不多有五十多種。女人的臉只有螞蟻的腳掌那麼大,用得了這麼多嗎?

我把臉泡在水裡,可頭還是很痛。我又用溫水洗了頭。

「不管今天會發生什麼,你一定要守住,不能放棄自己的原則。」我對鏡子里的自己說。

客廳的桌子上已經擺好了蘇格蘭威士忌,拿破崙白蘭地和簡單的下酒菜。

「酒醒了?」燕子打著哈欠問我。女子們好像在廚房裡做菜。

「嗯,我不能再喝了。」

「好,喝多了會妨礙你的工作。」燕子瞟了一眼廚房和我低語。

「你怎麼只動那個心思啊。」我無奈地拿起煙盒,是空的。

「有煙么?」燕子問美珍。

她從壁櫥里拿出萬寶路、箭牌、摩爾等各種洋煙。

不久,烤牛肉和火雞端上來了,女子們也都坐下來。

「沒什麼好招待的,請慢用。」美珍笑著說。

她們的舉止談吐幹練利落,與陪酒女郎真是天壤之別。有了幾分酒意,她們的膽子也大了。慢慢地,屋裡的氛圍變了,眼神與眼神碰出了火花。

燕子挨著美珍,七星將軍靠著由美,二流子和蓮花粘上了。

「先生像女人似的。」坐在我對面的晨星也坐到我身邊發嗲。看我不自在,她還拋著媚眼咯咯地笑。

此情此景,誰看了都會以為是四對戀人在開派對。

「咱們玩『抓小偷』吧,輸了的罰脫衣服。」七星將軍提議。

54張西洋畫擺開了,先拿掉一張,然後湊對,如果誰的牌湊不到對,誰就是小偷,這個人就得脫掉一件衣服。這是一種脫的人羞愧、看的人高興的遊戲。

玩了幾局,女人身上的衣服越來越少了。美珍的襯衫、由美的牛仔褲、晨星的T恤都脫了,蓮花甚至連裙子都脫了。男人也一樣,大家都光著膀子坐著。

過一會兒,由美連貼身腰帶也脫掉了,只剩下被稱為「第一遮羞布」的內褲和被稱為「第二遮羞布」的胸衣。可是,這時發生了更讓人咋舌的狀況,她又成了小偷,她必須得做出艱難的抉擇。

「不玩了。」由美扔掉牌站起來,本想一睹她胸部風采的男人們非常失望。

我們都穿好了衣服,度過了一段尷尬的時間。

草草收拾完酒桌,美珍應燕子的要求放起了舞曲。燕子、七星將軍和二流子都和自己的拍檔跳起了交際舞。我坐在沙發上看他們跳舞,我是個舞盲。上大學后,朋友們都邀請我去迪廳,可我不知怎麼的,對跳舞很反感,在我眼裡,跳舞是墮落的象徵。

「不會跳嗎?仙郎君。」晨星靠近我問道。

「不會。」

「我教你?」

「不好學吧?」

「你跟著我的腳步就行了。」

「我……有點困了……以後再說吧。」我找借口拒絕。我不能容忍跟初次見面的女人就摟摟抱抱地跳舞。

晨星一邊聽我說話,一邊微笑著看別人跳舞。那三對互相摟抱著陶醉在舞曲里。尤其是七星將軍和由美這一對,他們不知是在跳舞,還是在享受彼此的肉體,真是太曖昧了。

鋪著白床單的雙人床上放著兩個大枕頭。我拉開窗帘,不自然地坐在床邊。寂靜的窗外,只有孤獨的路燈在打著盹兒。因為酒喝得太多,我的頭越來越疼了。

屋裡的燈突然亮了。

「真可愛。」晨星向我擠眉弄眼的。她也有幾分醉意。

「聽說你是處男?」晨星的目光很熾熱,她脫下上衣走過來。我一動不動地坐在那裡保持著沉默。

「怎麼到現在還沒試過啊?應該有很多機會吧……」

「……」

「你生氣了?」

「沒有。」

「那怎麼了?」

「……」

「可以吻我嗎?」

你瘋了?我的嘴唇除了小時候媽媽和姨媽親過以外,從沒讓其他女人碰過。連那麼愛我的五公主也沒越過這個界線……

晨星看我沒反應,就走過來親我。她的唇落在了我的臉上,因為我把臉側了過去。她轉來轉去找我的嘴唇,可我每次都把頭扭開。她醉得相當厲害,其他人跳舞時,她就一個勁兒地在喝酒。

她突然站起身,笑得像個白痴一樣,她的身子搖晃得厲害,我連忙扶住她。

「你喝多了。」

「是啊,心情不好嘛。你覺得我那麼不幹凈?」

「不是因為那個……」

「那為什麼?」

我很為難,不知道該怎麼解釋。

「你休息吧。」

「可我想和你做愛啊。」

她的兩隻胳膊繞在我的脖子上,似香水又似體香的氣味撲鼻而來。我強忍著想抱她的衝動,扶她坐到床上。

「太亮了,關上燈好嗎?」她打開床邊的小燈,我只好去關掉吊燈。昏黃的燈光下,她非常迷人,我突然有種想剝去她衣服的衝動。但我努力剋制著自己。

她從手包里掏出煙,抽了起來。

「我的青春,就像裊裊青煙,日漸消逝……」

她的話喚起我異樣的同情,這同情軟化著我的意志。可我不能糟蹋我的純潔。

「你多大了?」她直勾勾地望著正在抽煙的我。

「二十。」

「做我弟弟吧。」

又多了一個姐姐,五公主已經讓我吃不消了……我望著她那一排悲哀的長睫毛,想起了燕子的話:「今晚好好乾,這種女人渴望激情,雖然為了生存跟了有錢人,可在年輕男人面前還是很純情的,長得漂亮,還能給你錢花,一舉兩得啊。比交一個自高自大的女大學生強多了……」

她打斷了我的思緒:「你用浴室嗎?」

我搖了搖頭。

「我可是一天不洗澡都不行。」她站起來脫掉外衣,只剩下胸衣和肉色內褲,我鬼迷心竅地看著她。

「你幫我解開吧,我喝多了,有點力不從心。」她背對著我說,我猶豫著站起身。

面對如此主動的寂寞女人,剋制慾望對於男人來說是多麼艱難的一件事啊,現在我終於有了深刻的體會。

胸衣帶很難解,這種聽別人說即使在黑暗中也很順手的事,我在燈光下也做不好。毫無經驗的我哆哆嗦嗦地試了好幾次才終於完成了任務。

摸了它,我就不純潔了嗎?我從背後抱住她的胸。手掌上的感覺溫暖而又豐滿。可我的理性開始制止我。我把臉埋在她的肩膀上,長出了一口氣。

啊……叫「男人」的動物,我也是那樣的男人嗎?

想到這裡,我放開了她。一屁股坐在床上。

神啊!為什麼男人的慾望會是這樣?這太殘忍了吧……

「我洗澡的時候,你看不看碟?」

她用雙手遮住胸問我。我還沒回答,她就選好了一張光碟。不出我所料,果然是赤裸裸地表現男女情事的片子,她像是看穿了我的心思,丟下一個意味深長的笑容進了浴室。

奇怪的是,雖然我的眼睛盯著畫面,腦子裡卻都是浴室里的晨星。

理智與本能在激戰的時候,燕子的話站在本能一邊誘惑我。嚴格來說,她是妓女,借燕子的話說她是包養女郎,是妓女的最高境界。妓女的名稱根據她從事的地方分下列幾種。

咖姐:指咖啡廳的服務員或老闆娘。她們的工作對象是店裡的常客或者叫外賣的客人。主業是賣咖啡,那個只是副業。

酒姐:指酒吧服務員。在酒吧陪酒,如果價格合算就出台服務。

練姐:指在練歌房伺候男人的女人。只要給錢,不分時間地點,都滿足男人的要求。可以說是專職。

髮姐:指髮廊里的女人。這是一種特殊職業,有剃鬚技術和按摩技術才能上崗。屬於髮廊編製,不出台。

球姐:指高爾夫球場的球童。她們的客人要麼有身份,要麼有錢。如果運氣好的話,能飛上枝頭變鳳凰。

旅姐:指旅館服務員,或跟旅館有拉客協約的女人。有的按時計費,有的按天計費。

賓姐:靠賓館生活。通常是在夜總會或者賓館,根據客人的需要營業。因為天生麗質,收入不錯,從來不坐公共汽車。外匯和精液的收入不菲。

白姐:白天在寫字樓上班,晚上從事第二職業(?)的兩面派女人。

學姐:晝讀夜耕。白天是大學生,晚上當花瓶,就當它是打工吧。

料姐:出入料亭的女人。聽說也有演員從事這個職業。總之,用非凡的美貌和修養為高層幹部服務,她一次的收入超過咖姐一輩子的工資。

自姐:自由職業者,不以盈利為目的。只要意氣相投,就能在一起。這是一種愛好。她認為自己不是雞,其實和雞沒什麼區別,因為她偶爾也會拿到零花錢。

包姐:風流界的最高職業。只屬於一個男人,金錢、房子都是男人給的。沒什麼特別條件。最重要的是臉蛋漂亮,要是討男人歡心的話,咖姐也會有這種機會。

天生麗質的晨星是從料姐爭取到包養身份的幸運兒。但這只是她們那個世界的人所羨慕的東西,在我眼裡,她始終是妓女。

所以我和她發生關係,太糟蹋自己了,不,即使她是個處女,我也應該守住自己。

她從浴室里出來的時候,我的心已經徹底平靜下來了。

她用浴巾裹著自己,笑著問我:「頭一次看嗎?」

「是的。」我坦率地點頭。

「太單純了,我們做比這個更有意思的吧。」她關掉電視,鑽進了被窩。

「我不會。」

「哪個人天生就會?好,我睡了,你別後悔啊。」她用被子蒙住頭,我不知道怎麼有些捨不得。

「咱們聊聊天吧。」

「我要睡了,你自己呆著吧。」她跟我慪氣。

我開門出來的時候,她坐起來問:「你去哪兒?」

「我想喝酒。」我去了客廳。

每個房間都傳來怪異的聲音,和三級片里的日本女人叫喊的聲音一模一樣。我捂住了耳朵。

客廳的掛鐘指著兩點一刻,我撥通了家裡的電話。

「仙郎嗎?」是京姬擔心的聲音。

「是我。對不起,姐姐。」

「你現在在哪兒?怎麼樣啊,嗯?」聲音里滿是不安與牽挂。

「別擔心,在朋友家裡。」

「哦——朋友家在哪兒?」她鬆了一口氣。

「汝矣島。」

「你知道我們有多擔心嗎?大家等了你一晚上。等一下,賢珠要和你說話。」

「仙郎,你就這麼讓姐姐乾等著……」

「姐姐,真對不起。」

「說對不起就行了?你呀,把我們都忘到九霄雲外了吧……」

「有原因的,姐姐。」

「算了,明天什麼時候回來?」

「應該是今天,都兩點了。」

「哦,是啊。」

「一大早就回去,你們都做什麼了?」

「因為惦記著你,錢都輸光了,明天我彈你一個腦錛兒。」

「要打就打吧……如果您高興的話……」我哼哼著跟她說,電話里傳來了她的笑聲。

「你這丫頭,快給我。」有人在旁邊低聲說。

「喂?」是英蘭。

「英蘭姐啊。」

「好啊你,敢在外頭過夜了。」

「被朋友們拉去的……」

「哼,什麼朋友,也不打個電話回來。讓那小子接電話,我問問他。」

我的心咯噔了一下。

「怎麼?想跟我朋友談戀愛啊?」

「去你的,跟小孩子談什麼戀愛啊?」

「姐姐你知道嗎?他比我大三歲呢,都服過兵役了。」

「看樣子我今天晚上要失眠了。現在換允京了。」

「親愛的?」話筒里傳來允京的聲音。

「嗯,是Miss姜嗎?」

她咯咯地笑了。

「想死我了,Miss姜。」

「現在在幹嗎?」

「不是在打電話嗎?」

「這之前呢?」

「撥號唄。」

「狗改不了吃屎,還淘……」

「沒話說了嗎?」

「挺多的,一下子想不起來了……換仁淑了。」

「和你說話,比跟總統說還難。」

「誰讓你慢慢騰騰的。」

「丫頭們蜂擁而上,哪有我的份兒,酒醒了嗎?」

「早醒了,可是頭疼。姐姐們也喝了?」

「嗯,買了10瓶,喝了7瓶……」

「怎麼沒喝完啊?」

「本來想都喝的。可賢珠說,是為你買的,死活不讓喝,好像就她愛你似的。」五公主的笑聲傳到我耳邊。

「姐姐也愛我嗎?」

「那當然。」

「我還以為只有賢珠姐愛我呢。」電話那邊傳來她們的嬉笑聲。

這時我聽到開門的聲音,扭頭一看,是披著絲綢睡衣的晨星。

「姐姐!明天見,晚安。」

我急忙收了線,怕晨星和我說話的聲音會傳到那邊。

晨星坐在沙發上,問我:「可以給我倒杯酒嗎?」她的表情非常寂寞。

我給她倒了一杯。她一飲而盡,我再給她滿上一杯。這時我能為她做的也只有這個了。

我們都沉默了。終於我試探著開了口:「每個人都有不同的性格和生活方式。我……不是討厭你,請你諒解,和一個初次見面的人,在什麼也不了解的情況下……」

「我太輕率了。不知道怎麼搞的,一開始就覺得你很親切。第一眼就看出你和別的男人不一樣……」

「願意當我的聽眾嗎?」我們對視著,她的眼睛里少了誘惑,透出來的是經過過濾的純潔。

我點了點頭。

晨星向我講述了自己的故事。整整兩個小時,我都默默地聽著,心裡對她產生了深深的同情。

她希望我能成為她的精神支柱。但我雖然可憐她,還是沒有忘記在兩個人之間堆砌一堵拒絕的牆。我是為了避免由憐生愛,那樣的感情很容易使男人放縱自己的慾望,從而鑄成更大的悲劇。

我很難過自己不能成為晨星的朋友,所以一直喝到人事不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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愛的語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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