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集
行駛的麵包車中晚上
和潘玉龍的短暫相聚,讓湯豆豆快活無比。
快活的湯豆豆並沒有看出潘玉龍心事重重,她掏出自己的手機遞給潘玉龍,說:「這個給你用吧,以後咱們倆就可以經常通電話聊天了。」
湯豆豆也許弄不明白,潘玉龍為何並不開心。
潘玉龍:「那你用什麼?」
湯豆豆得意地:「過兩天我們公司要送我一部新手機。」
潘玉龍:「你們公司?」
湯豆豆:「就是盛元公司啊。哎?他們說希望你幫他們一個忙,你幫了嗎?」
潘玉龍看了看旁邊的人,把目光又移向湯豆豆:「他們怎麼跟你說的?他們讓你來說服我,對嗎?」
湯豆豆笑著點頭:「對呀,你能幫嗎?」
潘玉龍眉頭緊鎖,低了頭,良久才問:「你答應他們了?」
湯豆豆點頭說:「啊。」
潘玉龍移開目光,聲音陰沉:「就因為他們要送你手機?」
湯豆豆有點不快,說:「什麼呀,你怎麼這樣說我!」
潘玉龍:「那因為什麼?」
湯豆豆恢復天真的笑容:「因為我是盛元公司的形象代表啊,我當然希望盛元公司好了。」
潘玉龍沉默了一會兒,喃喃自語:「那我又是為了什麼?」
湯豆豆一臉頑皮地湊近他,說:「你是為了我呀。再說,是他們韓國人先偷了我們的,我們是自衛!要自衛,就必須收集證據。打官司要有證據!證據!你懂嗎?」
停車場晚上
潘玉龍和佟家彥下了麵包車。
湯豆豆在車上跟潘玉龍告別:「別忘了給我打電話。」
潘玉龍說:「他們什麼時候把手機給你,你把號發給我。」
湯豆豆說:「好!不過我這兩天都在老劉那兒。老劉讓我們到他家去看《大河之舞》的錄像,你要打電話就往那兒打吧!」
潘玉龍:「好。」
麵包車的門關上了,開走了。潘玉龍目送麵包車駛出車場,才尾隨著佟家彥走向他們來時乘坐的那輛捷達轎車。
萬乘大酒店職工更衣室外夜裡
潘玉龍和佟家彥一路走來,在職工更衣室外一個僻靜的角落,兩人默然站住。
佟家彥看看左右無人,對潘玉龍說:「你如果進房的話,先注意一下金至愛的手提電腦,盛元公司要的東西,應該就在那裡面藏著。」
潘玉龍低頭傾聽,但沒等佟家彥說完,他已扭頭走進了更衣室的門洞。
佟家彥望著潘玉龍的背影,表情陰沉不快。
萬乘大酒店職工更衣室夜裡
潘玉龍在更衣櫃前換著衣服,掛衣服的時候觸到了衣兜里的那隻手機。他把手機拿出來,想了一下,撥了一個號碼。
潘玉龍:「……爸,是我。媽的病怎麼樣了?……醫生說非得上呼吸機嗎?……那就給媽上吧。什麼,上一天得多少錢啊?……哦,我知道……我想想辦法吧,我盡量想辦法吧。」
掛了父親的電話,潘玉龍心情沉重。在夜晚無人的更衣室里,在被更衣櫃隔出的又深又長的甬道里,潘玉龍備感孤獨。
悶了一會兒,他又撥了一個電話號碼。
潘玉龍:「……喂,豆豆,啊,我沒事,我就是想……想找人說說話……我知道,我們剛說完話……我剛才給家裡打了個電話,我媽……不說了吧……我知道我不是一個孝順的兒子。也許,也許以後我結了婚,也不是一個好丈夫、好父親……沒有,我沒事,你接著睡吧……沒事,你睡吧,我該上樓了。晚安豆豆。」
潘玉龍掛上了電話。
萬乘大酒店19樓夜裡
重新換上貼身管家禮服的潘玉龍回到19樓,他在工作間和暫時頂替他的貼身管家楊益德做了交接。
潘玉龍問:「客人要了什麼服務嗎?」
楊益德答:「沒有。」
潘玉龍又問:「夜床開了嗎?」
楊益德答:「沒有。客人沒讓開夜床。」停了片刻,又補充了一句:「也沒要任何服務。」
潘玉龍又問:「那她晚飯怎麼吃的?」
楊益德說:「晚飯不是你服務的嗎?她連面都沒讓我見一面呢。」
潘玉龍不知該再問什麼。默默地在交接本上籤了字。
協助他們交接的一位主管按了下行的電梯,然後和楊益德一起走進電梯轎廂。進了電梯的楊益德回過頭來,對潘玉龍笑笑說道:「她呀,也許她在等你。」
潘玉龍臉上笑不出來,他默默地看著電梯的門緩緩關上。
萬乘大酒店19樓工作間夜裡
潘玉龍躺在工作間的小屋裡,隨身聽的耳機放送著《真實》的樂曲,憂傷的旋律也許讓潘玉龍想到了母親的病容和父親的焦慮,他的眼裡有了些淚水。樂曲的尾聲突然被一陣用力的敲門聲打斷,門外傳來夜班服務員急切的叫聲:
「潘玉龍,1948叫服務了,快點!」
潘玉龍匆匆忙忙起身出門。
萬乘大酒店1948房夜裡
衣裝端正的潘玉龍站在1948房的門口,按亮了門鈴,同時用英文喊了一聲:「貼身管家!」
門開了,潘玉龍走進房間,他看到金至愛穿著睡袍,滿面怒容。手裡拿著電視遙控器,為潘玉龍打開門后就走向客廳的電視機,一邊按著遙控器一邊用英語狂躁地吼叫:「不清楚,為什麼!韓國電視台為什麼不清楚!」
潘玉龍趕緊上去接了遙控器:「對不起至愛小姐,我來調一下。」他半蹲在電視機前,手忙腳亂地調了半天,韓國電視台的畫面始終模糊不清。
金至愛焦躁地在潘玉龍身後走來走去。潘玉龍雖然沒有回頭,但能感覺到金至愛暴怒難耐。他心神不定地做了最後的努力,但無效,他不得不起身用英文解釋:「可能是韓國KBS的天線出了問題,我馬上打電話給音像中心。」
金至愛一手操起旁邊的電話機,粗暴地命令:「電話?OK!你現在就打!你現在就打!現在!」
潘玉龍克制著自己的反感,馬上撥叫了飯店的音像中心的電話,報告了1948房電視的故障情況,幾乎同時,金至愛也掏出自己的手機給秘書朴元聖打了電話,她用韓語焦急地說道:「朴先生,我在KBS里看到我父親了,他們在說我父親,他們在說時代公司。可現在我的電視完全看不清了!你的電視看得清嗎?KBS!KBS!」
音像中心的工作人員顯然答應馬上上來檢查。潘玉龍掛上電話,無意中轉頭,突然發現了放在茶几上的手提電腦。他想不到關乎自己命運的這隻手提電腦,此刻距離自己竟然咫尺之遙!
潘玉龍的目光在那部電腦的黑色機身上,凝固了片刻。突然,他聽到身後一聲巨響,他回身一看,看到客廳里擺放的一隻冰桶架轟然倒地,他眼睜睜地看到,金至愛用盛滿冰塊的冰桶狠狠砸向了他身邊的電視機,電視機的顯像器砰然爆破,煙火迸生。炸開的火苗驚得潘玉龍面如土色,同時下意識地衝上去想去滅火,噼噼啪啪的火星聲又提醒他跑去拔下電線,電線剛剛拔斷,憤怒的金至愛已經砰的一聲摔門進了自己的卧房。
潘玉龍跑進房間里的備餐間,取出滅火器,撲滅了電視機里的煙氣,然後又撲向一邊的電話機:「工程部嗎,工程部嗎?請你們趕快派人上1948房,快點兒!」掛了電話,他又撥給保安部:「保安部,保安部嗎……」
萬乘大酒店19樓夜裡
工程部和保安部的人員先後趕來,進入了1948房間,他們趕到時發現,現場已經狼藉不堪。
萬乘大酒店19樓工作間夜裡
飯店夜間值班經理、保安部和工程部的值班員,以及管家部的夜班主管等人,將潘玉龍團團圍住,嚴厲的盤問七嘴八舌。
「到底怎麼回事?」
「她因為什麼把電視砸了?」
「你當時怎麼跟她說的,你說了什麼她發這麼大火?」
潘玉龍既委屈又懊惱,聲音中不能掩飾一腔煩躁:「我怎麼知道怎麼回事!我怎麼知道她砸電視……」
保安部值班員問:「她砸電視的時候就你在場,怎麼回事你怎麼都說不清楚?」
潘玉龍說:「我給音像中心打電話呢,她就在我身後砸了,我怎麼知道她的脾氣怎麼這麼不好!」
除了夜間經理的態度保持著冷靜外,其他人全都面目嚴厲,口氣生硬。保安部的值班員更是把指責和懷疑的矛頭,直接指向了潘玉龍本人:「她肯定是火了才砸的,好好的她砸什麼電視啊!」
潘玉龍跟他頂了起來:「她砸什麼電視……她,她神經質我怎麼知道!」
管家部主管因為是潘玉龍的直管上級,所以皺眉制止:「潘玉龍!你冷靜點!」
夜間值班經理也終於開口糾正潘玉龍:「哎,這話可不能隨便亂說,客人有時候煩躁發發脾氣,我們只能妥善處理。我們作為飯店工作人員,不可以隨便說客人是神經質。客人砸電視肯定是有不滿的。」
保安部值班員接茬補了一句:「肯定是對你或者是對你的服務有什麼不滿!」
潘玉龍仍然不服強辯:「我剛進房,我還沒怎麼服務呢她就砸電視……」
管家部主管不得不打斷潘玉龍的抵觸情緒:「潘玉龍你態度要端正一點,你激動什麼!」
主管的喝斥讓潘玉龍壓住了火氣,批評的聲音卻並未停止下來。潘玉龍低頭坐在椅子上,不再辯解,他的大腦混沌,目光僵滯,眼前和耳畔,忽然快速地閃過一串令他不寒而慄的畫面和聲音。
——佟家彥威逼的面孔:「先注意一下金至愛的手提電腦……」
——黃萬鈞面無表情的神態:「……只有你的鑰匙能夠進入1948房間,其他人進去都會留下額外的痕迹……」
——佟家彥道貌岸然:「……咱們作為一個中國人,應該首先維護我們中國企業的利益……」
——黃萬鈞循循善誘:「你不妨為自己的事業和父母,做一點實際的嘗試和努力。」
——湯豆豆頑皮無知:「你是為了我啊。」
——金至愛瘋狂的命令:「電話?OK!你現在就打,現在就打!現在!」
但這些畫面和聲音,很快就被夜間值班經理、保安部、工程部的值班員和樓層主管密不透風的質詢淹沒,潘玉龍聽不清他們說些什麼,只看到周圍的每張嘴巴都在一張一合。
潘玉龍瀕臨崩潰地喊了一聲:「我不知道她為什麼!我什麼都不知道!」
所有聲音都在這聲叫喊之後啞然而止,包括潘玉龍腦子裡那些此起彼伏的面孔,也全都瞬間消失。頭頭們都愣在原地,潘玉龍站起來,走進旁邊自己的那個小屋,砰的一聲把門摔上。
頭頭們愣了半天,一時反應不來,夜間值班經理惱火地轉向管家部的那位主管:「嘿,他怎麼這樣?」
管家部主管也不知道說什麼是好,只能無可奈何地說道:「明天我就跟佟經理彙報,等這個任務完了再跟他算賬!」
萬乘大酒店19樓工作間白天
天亮了。
早上八點,白班的員工們紛紛到崗,忙碌有序地準備著即將開始的工作。
一部工作電梯的梯門打開,一個送餐部的服務生推著一輛送餐車走了出來。
一位樓層服務員問道:「哪個房間叫的早餐?」
送餐服務員說:「1945房的朴先生給1948房的客人叫的。」
「1948?」樓層服務員馬上就緊張起來,趕緊找領班去叫潘玉龍:「領班,這是1948的早餐!」
潘玉龍這個時候正坐在小屋的床上,清理著隨身聽纏亂的耳機線。領班推開門就叫:「潘玉龍,1948早餐到了,快點。」
領班說完就走,走了兩步發覺身後沒有動靜,回頭一看,潘玉龍還坐在小屋的床上發愣。領班回到小屋門口,不滿地叫道:「嘿,我說你快點兒!」
潘玉龍低著頭,不知在想什麼,身子依然沒動。
送餐的服務員也擠到門口來了,叫:「哎,你快點,再不去早餐涼了,客人投訴算你的算我的!」
潘玉龍抬起頭來,看他們,一動不動。
送餐服務員和領班都愣著看他。似乎都看出來他是豁出去不想幹了。
送餐服務員對樓層領班說:「他要不去,我去得了。」
領班說:「不行,客人不讓別人進房。」
送餐服務員有點急了:「那我給我們頭頭打電話去,到底怎麼回事呀這是!」
送餐服務員憤憤然扭頭就走,客務總監恰在此時出現,他叫住了要去打電話告狀的送餐服務員,走上前來叫了一聲:
「潘玉龍!」
潘玉龍從床上站起來了,卻迴避了客務總監直射的目光。
客務總監盯住潘玉龍,嚴厲命令:「潘玉龍,你出來!」
潘玉龍跨出了小屋,站在客務總監的面前,他剛想說什麼,客務總監已經從送餐服務員的手上接過雪白的口布,親自搭在了潘玉龍的小臂上。這條雪白的口布像承載了千鈞重量,一下壓住了潘玉龍的全部委屈和滿腔牢騷。
客務總監壓低聲音對潘玉龍說:「在萬乘大酒店,貼身管家不僅僅是一個職務,也是一個稱號,無論遇到了什麼困難,無論客人用什麼方式提出要求,無論我們自己的心情好壞,我們永遠要把責任看得最重!永遠竭盡全力,捍衛這個稱號的榮譽!」
客務總監說完,轉頭走向餐車。潘玉龍移動腳步,跟著走了過去,他雙手放在餐車的把手上,看到客務總監親自拉開了工作間的房門,潘玉龍推動餐車,當他與客務總監擦身而過時,客務總監再次把他叫住。
客務總監:「潘玉龍。」
潘玉龍站住了,情緒低落。
客務總監壓低嗓門,厲聲命令:「萬乘大酒店的貼身管家,只要一見到他的客人,就必須微笑!」
萬乘大酒店1948房白天
金至愛把房門打開,潘玉龍推著餐車站在門口,臉上掛著標準的職業微笑,他用鎮定平和的英語說道:「至愛小姐,這是朴先生為您要的早餐,我可以推進來嗎?」
金至愛和潘玉龍對視了一眼,目光中浮過一絲不易察覺的歉意,轉身走進了屋子。
銀海機場白天
一架飛機轟鳴著降落。
林載玄和幾位時代銀海公司的工作人員,前呼後擁地陪著一個韓國乘客走出機場的乘客出口。
萬乘大酒店19樓白天
朴元聖匆匆穿過走廊,朝1948房走去。
萬乘大酒店1948房白天
門鈴連續叫響,潘玉龍放下正收拾的餐具,打開房門。朴元聖急匆匆地走了進來,神色緊張地和金至愛低語了兩句,兩人馬上快步走進書房,緊張地低聲交談起來。
潘玉龍有意無意地朝書房半掩的房門看了一眼,然後推著餐車走出房間。
萬乘大酒店門口白天
一輛賓士轎車駛至飯店門口停下,黃萬鈞帶著兩個手下鑽出車門,他看到前面時代公司的中國總代表林載玄和另一個陌生的韓國人剛剛從奧迪A8轎車上下來,被隨從們簇擁著走進飯店大堂。
黃萬鈞帶著人隨後也走進了大堂,萬乘大酒店股東方的負責人和公關部的楊悅在此迎候。
楊悅為雙方做了介紹:「這位是萬乘大酒店有限公司的李董事長,這位是盛元集團銀海公司的黃萬鈞總裁。」
黃萬鈞和股東負責人寒暄握手之後,由主人引導,向會議廳的方向走去。黃萬鈞不知有意無意,向走進大堂電梯廳的林載玄等人投去冷冷的一瞥。
萬乘大酒店1948房白天
朴元聖帶著林載玄和那位剛下飛機的陌生人走進了1948房的客廳,對端坐在沙發正中的金至愛說道:「董事長,全律師來了。」
陌生人非常恭敬地向金至愛微微鞠躬,金至愛也微微欠身回禮。
金至愛看了一眼林載玄之後,才轉臉向陌生人問道:「路上辛苦了。」
萬乘大酒店會議廳白天
盛元銀海公司與萬乘大酒店關於飯店股權收購的談判已經開始。楊悅在這場談判中承擔了記錄和資料準備的職能。
飯店董事長:「關於萬乘大酒店的股權收購事宜,我們雙方已經談了多次,希望今天我們能夠達成更多的一致。」
黃萬鈞:「是的,我也希望我們雙方能夠儘快達成一致,包括上次我們堅決不能接受的某些條件,這次都打算拿出來重新討論。我們公司做出這樣的態度,很清楚地表明了我們的誠意。我希望我們雙方都開誠布公,已經達成一致的地方不必說了,今天主要說說分歧。」
飯店董事長:「我同意。」
萬乘大酒店1948房白天
在1948房的書房裡,只留下了金至愛和全律師二人。全律師把保密箱打開,拿出厚厚一摞文件,一份一份地擺在了金至愛的面前,指點著請她過目。
金至愛專註閱讀,面目嚴峻。
萬乘大酒店大堂公共區域白天
林載玄的手下都在酒店大堂的茶座里,耐心等候。
萬乘大酒店1945房白天
林載玄在朴元聖的房間里,和林元聖一起等待著金至愛和全律師談完。
朴元聖心神不寧、坐立不安,不停地看錶。
林載玄也悄悄看錶,同時暗暗觀察著朴元聖的表情神態。
萬乘大酒店1948房白天
在全律師手指的指引下,金至愛在一份一份授權書的指定位置上,簽下了自己的名字。
萬乘大酒店會議廳白天
萬乘大酒店的股權轉讓的會談繼續進行,盛元銀海公司的談判人員正在羅列對方的弱點。
盛元公司人員:「……這個項目我們雙方已經談了五六次了,你們這一方至今沒有提出一個雙方認可的資產評估方案。對我們要求的固定資產清查也拖延至今沒有結束。如果不是我們盛元公司對這項轉讓有足夠的誠意,再談下去的信心恐怕早就……」
會談的氣氛顯然並不輕鬆,雙方的表情都很嚴肅。
萬乘大酒店19樓白天
全律師面目莊嚴,走出了1948房間,已經等在走廊上的朴元聖和林載玄把他迎進了1945房間。
萬乘大酒店會議廳白天
楊悅代表萬乘大酒店股東方,向黃萬鈞和他的談判班子出示並提交若干文件。
楊悅:「這是萬乘大酒店上個月的《資產負債表》,這是萬乘大酒店今年的《工商登記年檢表》,這是酒店董事會《關於萬乘大酒店股權轉讓的決議》,這是酒店大廈《國有土地使用證明》,這是《萬乘大酒店商標品牌價值的評估報告》……」
盛元集團方面的談判人員一邊查收著這些文件,一邊一一交給黃萬鈞過目。
萬乘大酒店19樓白天
潘玉龍穿過走廊,向1945房方向走去。他看到林載玄陪同全律師從1945房出來,側身用英文致以問候:「中午好先生。」
全律師還了禮,與林載玄匆匆走向電梯。
萬乘大酒店1945房白天
潘玉龍敲開了1945房的房門,為他開門的正是朴元聖本人。
潘玉龍用英文詢問:「朴先生,是您叫我嗎?有什麼事需要我為您服務嗎?」
朴元聖用英文說:「啊,請進。」
朴元聖把潘玉龍讓到屋裡,潘玉龍發現,朴元聖正在收拾皮箱,一副行色匆匆的模樣。
果然,朴元聖說道:「我馬上要回韓國去了,有些事情需要向你囑咐一下。」
潘玉龍一怔:「您要回韓國了嗎,那至愛小姐也一起走嗎?」
朴元聖:「不,至愛小姐仍將繼續住在這裡,你的服務很好,在我回國期間,我希望你能夠好好地照顧金至愛小姐。」
潘玉龍說:「啊,請您放心,照顧好客人,是我的職責。」
朴元聖說:「我希望,你能盡全力避免金至愛小姐受到外人的騷擾。只要沒有金至愛小姐的事先同意,請不要讓任何人,包括我們時代公司的人員在內,接近金至愛小姐,更不要讓任何人進入金至愛小姐的房間,無論他有多麼貌似正當的理由,都不能進入金小姐的房間。這個要求,你可以做到嗎?」
潘玉龍馬上點頭:「可以,我可以做到。」
朴元聖面露微笑,說:「好,我非常感謝你!」他馬上拿出了一個信封,遞向潘玉龍:「這是一點小意思,不成敬意。」
潘玉龍知道這一定是小費了,趕緊鞠躬謝絕:「謝謝了,不用了。按客人的意願提供服務是我們的職責,您不用客氣。」
朴元聖也沒有硬推,想了一下,說:「好,以後我們會補償你的。」
萬乘大酒店門口白天
林載玄及手下人陪同朴元聖和全律師走出了酒店大門。他們分乘兩輛汽車,離開了酒店。
萬乘大酒店會議廳白天
談判暫時結束,雙方代表走出會議廳,握手告別。告別時雙方都表示將對方的意見再做研究,態度也都還算積極。
黃萬鈞和他的幾個部從離開會議廳走向電梯。盛元公司的一個工作人員恰從一部電梯出來,見到黃萬鈞連忙附耳低語:「黃總,我們剛剛接到消息,金至愛的秘書朴元聖和今天剛剛趕到的那位客人十分鐘前忽然離開飯店,奔機場去了,可能……」
黃萬鈞點了一下頭,沒聽他再說下去,率眾走進了電梯。電梯上行。
萬乘大酒店職工食堂白天
中午,潘玉龍在職工食堂用餐,佟家彥端著飯盤在他身邊坐下。在他們旁邊不遠的一張桌子上,楊悅正與財務經理邊吃邊談。
財務經理問楊悅:「上午談得怎麼樣了?飯店股權收購的事,有進展嗎?」
楊悅說:「價格還有爭議。還有付款的方式,他們的付款方案咱們這邊沒有同意。」
財務經理又問:「還是沒有達成任何協議嗎?」
楊悅說:「達成了幾項口頭協議,下一步還得談,我估計雙方都會再讓讓步吧。我估計年底前這事應該能成了。」
佟家彥和潘玉龍都聽到了楊悅與財務經理的對話,兩人對視一眼。佟家彥意味深長地說了一句:「看來,盛元公司很快就是咱們的老闆了。」
潘玉龍低頭吃飯,沒有答話。
萬乘大酒店門口白天
劉迅從一輛計程車里鑽了出來,走進了飯店。
萬乘大酒店某層客房白天
劉迅出了電梯,穿過走廊,走到一間客房門前,按響了門鈴。
給他開門的是黃萬鈞的一個秘書,他把劉迅領進了房間,房門重又關上。
這是一間套房,劉迅和黃萬鈞坐在客廳的沙發上,開始了交談。
黃萬鈞居高臨下,面無表情:「聽說,你是湯豆豆的經紀人,是嗎?」
劉迅故作矜持:「呃——算是吧,我是幫這些孩子處理一些他們沒有經驗的事情,他們孩子嘛,什麼都不懂。比如他們現在在參加全國風尚舞蹈大賽,好多事處理不了,都得我幫他們安排。」
黃萬鈞:「舞蹈大賽?依你看,他們有可能獲得好的名次嗎?」
劉迅:「初賽已經過了,下一步是複賽,至於能不能進全國的總決賽,那要看各方面的條件了。」
黃萬鈞:「什麼條件?」
劉迅:「真要想進總決賽,恐怕……在資金上還要多一些投入吧。另外,恐怕也得對有關方面做些打點。什麼事一沾上比賽評分,都免不了得在幕後操作一下吧,這種事大家也都心照不宣了。」
黃萬鈞:「進入決賽還需要多少資金投入?」
劉迅:「呃,這還得詳細算一下,如果……」
黃萬鈞:「我們可以出資贊助你們的舞蹈組合,你可以先做一個預算。我的要求很簡單,那就是保證他們進入全國的總決賽。我們甚至可以對全國總決賽也提供贊助,但是,我們也有條件,那就是,必須保證他們能夠進入總決賽的前三名。」
劉迅壓抑著心中的喜悅:「這應該沒問題吧,他們的舞蹈其實相當不錯,再有盛元公司這麼大的後台支持他們,那我估計進前三名應該沒問題吧。」
黃萬鈞不動聲色:「我只是希望我們公司的產品代言人更有知名度罷了。知名度也是需要投資的。」
劉迅附和:「那當然,那當然。我馬上去做一個預算。其實,也用不了太多的錢,對你們這些大公司來說,九牛一毛罷了。但對這些孩子來說,那可是幫了他們大忙了。」
這時,旁邊秘書的手機響了,秘書接聽了一句,馬上把手機遞給了黃萬鈞:「黃總,總公司的電話。」
黃萬鈞接了電話:「喂,我是黃萬鈞……什麼!」
黃萬鈞不知在電話中聽到了什麼,臉色驟變。
銀海機場白天
韓國時代公司的幾輛汽車開至銀海機場,林載玄和他的部從前呼後擁地將朴元聖和全律師送了進去。他們在安檢口分手告別,恭敬地目送朴元聖和全律師向登機口走去。
林載玄率部下急步走出機場大樓,返回車上,林載玄用韓語命令秘書:「給我直撥尹夢石總裁的電話!」
秘書把電話撥通,林載玄接過電話后,用目光示意司機和秘書下車迴避。
司機和秘書立即拉開車門,下了汽車。
盛元集團銀海公司的一間書房裡白天
老王遞給湯豆豆一隻最新款的手機:「好看嗎,這是NEC最新款的,這種手機女孩子用最合適了。」
湯豆豆興奮地拿過手機問:「啊,真好看,裡面有卡嗎,現在就能用嗎?」
老王說:「有卡,當然能用,這是號碼。」
湯豆豆興奮地把玩著這部手機,很快熟悉了鍵盤機關,然後就開始四處拍照,拍拍屋子,拍拍自己,拍拍老王。
老王說:「這款NEC手機剛在日本上市,國內還沒賣的呢,這裡面的照相機是百萬像素的,拍什麼都特別真實。」
湯豆豆高興地說:「是嗎?我原來的那個拍什麼都模模糊糊的,這個好像看著就真實。」
老王說:「豆豆,上次我讓你勸小潘幫忙的那個事,你後來又跟他聯繫過嗎?」
湯豆豆忙於拍照,心不在焉地說:「我不是都勸過他了嗎,再說我現在也見不著他呀。」
老王說:「你可以到萬乘大酒店看看他去啊,把你原來的手機送給他,這樣你們就可以互相打電話發簡訊了。」
湯豆豆說:「我的已經送給他了……」
但老王的這句話似乎提醒了湯豆豆,「對了,我給他打一個電話……」她用新手機給潘玉龍撥了電話,結果潘玉龍的電話已經關機了。
湯豆豆亮著手機給老王看說:「你看我又打了,他白天上班總關機。」
老王說:「你可以給他發簡訊,問問他幹嗎呢。」
湯豆豆於是又給潘玉龍發了簡訊,嘀嘀嘀地摁著一串按鍵。
盛元銀海公司門口白天
黃萬鈞的座駕駛抵公司門口,黃萬鈞與秘書下車匆匆進門。
盛元銀海公司書房外白天
黃萬鈞快步走進銀海公司,書房裡的湯豆豆看見他路過窗外,不由叫了一聲:「黃叔叔!」但黃萬鈞沒有搭腔,帶著人繼續向里走去。
老王顯然注意到黃萬鈞異乎尋常的臉色,意識到出了事情。他走到書房門外,恰逢黃萬鈞的秘書匆匆走過,老王問:「袁秘書,出什麼事了嗎?」
秘書沒有止步,悄悄對跟過來的老王說道:「杜老總又病危了。」
老王問:「還是心臟的問題嗎?」
秘書低聲說:「這一次不是心臟,這一次是肝出了問題。」
老王問:「肝?」
秘書說:「聽說是肝昏迷。」
秘書匆匆走了,老王怔在原地
萬乘大酒店1948房白天
金至愛拉開了自己的房門,看到潘玉龍站在門口。
潘玉龍用英文說道:「至愛小姐,你叫我,有什麼事需要我做嗎?」
金至愛用英文命令:「我要去山裡拜廟,你陪我去!」
潘玉龍:「拜廟?」
萬乘大酒店19樓走廊白天
19樓工作間里,一扇工作電梯的梯門打開,佟家彥陪著客務總監走出電梯,走進走廊,匆匆向1948房走來。
客務總監一邊走一邊打著電話:「你們馬上讓車隊準備好車,已經通知旅遊部安排了導遊,你別忘了在車上放上急救箱和飲料……啊,地圖司機會帶的,好,待會兒我再給你電話。」
走廊深處,一位客房主管迎了上來,攔住客務總監報告:「李總監,1948房客人已經下樓了。」
佟家彥一驚,問:「已經下樓了?潘玉龍陪著嗎?」
客房主管說:「潘玉龍跟她一起下的樓。」
客務總監和佟家彥加快腳步,返身往電梯的方向追去。
萬乘大酒店大堂白天
客務總監和佟家彥趕到大堂時,金至愛和潘玉龍剛剛走出酒店大門。
客務總監和佟家彥追出門去攔住了金至愛,用英文勸道:「啊,至愛小姐,請稍候,我們的車馬上就來了。」
金至愛用英文說:「不,我不需要你們的車。謝謝你們。」
客務總監:「我們的導遊馬上就到,我們還為您準備了餐車,還有保安,他們馬上就到了。」
佟家彥在一旁幫腔:「對,導遊對各個景區都很熟悉,他會為你安排最滿意的線路……」
金至愛:「NO!NO!我只要潘!我只要潘!」
潘玉龍也向客務總監報告:「她不要飯店的車,她非要坐計程車。」
客務總監用中文對潘玉龍說了句:「計程車怎麼行?」又用英文對金至愛勸道:「計程車不好,我們的車子大,舒服、安全。」
佟家彥也上前勸說:「銀海的山路很不好走,為了您的安全……」
金至愛不再理會他們,徑直拉開飯店門口一輛剛剛放下客人的計程車的車門,一頭鑽了進去。
潘玉龍不知所措,看看台階上的客務總監和佟家彥,又看看計程車里的金至愛,一時進退兩難。客務總監見事已至此,只得無奈地推了潘玉龍一把,示意他趕緊上車。潘玉龍隨即拉開了計程車的前門。
計程車起步開動。
客務總監沖潘玉龍喊了一聲:「安全第一!」
行駛的轎車中白天
樹蔭移動,浮雲掠影,黃萬鈞的目光投向轎車的窗外,他的轎車正行駛在機場高速路上。這時,他看到從機場方向駛過來的一輛加長奧迪A8轎車,以及奧迪A8身後的隨從轎車。兩輛奧迪與時代公司黃萬鈞的賓士轎車錯身而過,黃萬鈞微微回首,注視著林載玄的轎車在身後遠去。
黃萬鈞回過頭來,若有所思。
行駛中的計程車內白天
樹蔭移動,浮雲掠影。計程車行駛在前往廟山的路上,潘玉龍坐在車的前座,關注著前方的路況,金至愛則欣賞著沿途的景色,臉上露出難得的笑容。
銀海機場白天
黃萬鈞的轎車駛抵機場,黃萬鈞和秘書一起下車,朝候機樓內走去。
黃萬鈞問秘書:「萬乘大酒店那個姓潘的年輕人,還是沒有任何動作嗎?」
秘書:「問過佟家彥了,看來他還在做那個年輕人的思想工作。」
黃萬鈞:「他有那麼多功夫去做那個人的思想工作,為什麼不利用他的權力,把那個姓潘的撤換下來?不換腦袋就換人嘛!換個腦袋開化一點的人上去不就完了。佟家彥在萬乘大酒店幹了那麼多年,不至於身邊連幾個親信都沒有吧。」
秘書:「好,我馬上催他。」
一架飛機飛離跑道,轟鳴著衝上雲霄。
廟山白天
寂靜的山間,空靈無人。
尼姑庵的觀音寶殿內,金至愛和潘玉龍一起叩拜佛身。
金至愛閉目默禱,禱畢轉臉去看潘玉龍,發現潘玉龍也正在看她。金至愛用英語問道:「你也求佛嗎?」
潘玉龍遲疑片刻,點了一下頭。
金至愛又問:「你求什麼?」
潘玉龍說:「我求我媽媽的病快點治好。」
金至愛:「你媽媽身體有病?」
潘玉龍:「她患了肺心病。」
金至愛:「希望她早些健康。」
潘玉龍點頭致謝:「謝謝。」然後反問:「你求什麼?」
金至愛仰望觀音菩薩的金身,沉默了好一會兒,才低回地說了句:「我求平安……」停了少頃,又說:「我求我父親的在天之靈,能夠得到安息。」
潘玉龍好奇地看著她,不知道這個心事重重的女孩,心裡究竟藏著多少沉重的秘密,他對這個女孩一向的反感,似乎也因此消減了許多。
尼姑庵庭院白天
一個老尼姑陪著金至愛在尼姑庵幽深的庭院中漫步游賞。下午的陽光把她們的身影投映在竹林曲徑的青石板上,潘玉龍跟在她們身後亦步亦趨。
尼姑庵的齋房白天
金至愛和潘玉龍在齋房落座,木桌上擺著茶水和幾樣素巧的點心。
齋房不大,但已坐了幾桌香客。金至愛留意到為這些善男信女端茶倒水的人中,除了尼姑之外,還有一些身穿佛袍蓄著長發的女子。金至愛向那位老尼問道:「她們也是佛家的弟子嗎?」
潘玉龍把金至愛的疑問譯給老尼,老尼答道:「哦,她們都是俗家的施主。這些施主常常會從山外來這裡,住上幾日,為了圖個清靜。在這裡念念佛,乾乾活,心裡就清靜了。山裡的空氣好啊,山裡的空氣能夠養人治病。」
聽了潘玉龍的翻譯,金至愛的臉上露出嚮往的神情。她的目光關注著那些俗家施主,那些女子個個神態平和,慈眉善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