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重逢
「崔文子!」小川笑得樂不可支,「活該,活該!誰叫你三寶不長眼惹上個活寶。」看著三寶哇哇亂叫實在可憐,小川這才求情:「老崔,你就別裝醉了!」
崔文子這才睜開眼睛,對著小川和三寶擠擠眼睛,壞笑起來。
三寶明白過來:「原來你是裝醉來騙我!」
「我乃酒中仙,醉時七分醒,醒時三分醉。小朋友,我可沒有騙你啊!」
「總算碰上一個可以痛快喝酒的朋友!來,老崔,今天不醉不歸啊!」小川拉著崔文子坐下。崔文子給小川倒上一碗自己的酒,小川一聞,贊道:「還是跟當年一樣的香醇。」
崔文子笑道:「我早說過聞到這酒香自然就見到我了。」
小川一聽此話,頓時傷感起來,他將碗端起來,嘆了口氣又放了下來。
「這酒讓我念起故人,想起很多往事——素素早已香消玉殞,高要至今生死不明,真是『此酒香猶在,故人事已非』。」小川說著眼眶不由得紅了起來。
崔文子見小川又想起了死去的呂素,心下也是感慨良多,他故意岔開話題說道:「喝酒就是要高興,不說那些,來,我們今天不醉不歸!」
「好,不醉不歸!」小川端起酒碗一飲而盡,接著眉頭一挑,「哈,果然痛快!好久不見,這酒怎麼愈發清香了?」
崔文子道:「我改變了配方,加入了各種最糟糠的雜谷來釀造,反而讓氣味更加清奇。」
小川挑起大指:「哦,這真是返璞歸真!——這酒有沒有名字?」
崔文子搖頭:「我還沒有給它起名字,你有沒有好建議?」
小川嘆道:「剛才我想起故人,心情惆悵。喝下這酒之後,就覺得酒液穿喉而過,似乎帶走了我無限的憂思,寄去給遠方的故人。既然它是雜谷釀造,不如就叫『寄憂之谷』!」
崔文子大喜:「把憂愁寄走的穀物,這個名字好!我們這些酒徒就不必那麼文縐縐的了,就叫『寄憂谷』好了。」
小川自言自語道:「寄優谷,績優股?」他哈哈大笑,拍著手叫好,「好,太好了,在我們那裡,如果有這種酒,保證大受歡迎,每個炒股票的人一定都會買來喝!大家都喝的話,股市一定變成牛市!」
三寶好奇:「谷市賣穀子就可以了,為什麼又賣牛?」
小川:「你不必明白,喝酒就好了!」
酒過三巡,三寶又忍不住發問了:「崔先生,三寶有一事不明白,你剛才用的招式,怎麼醉醺醺地就把我制服了?」
崔文子頗為得意:「我這個人愛酒如命,酒醉之後難免遇到些麻煩,為了防身,多年來,我摸索出了一套醉拳醉劍。」
小川聽此,頗感興趣,睜著迷離的雙眼問道:「老崔,你看我這資質能練你那套醉拳醉……劍不?」
崔文子看了一眼小川,雙眼放光地說道:「你以前不行,現在有這個潛質了!」
此後的日子裡,小川開始跟隨崔文子學起醉拳醉劍,他們人手一個酒葫蘆,邊飲酒邊練習醉拳醉劍,常常練了一半就已經喝得酩酊大醉,最後只能苦了瘦弱的三寶,常常連背帶拖地將兩個人弄回客棧。
日子一天天過著,小川不僅武功大進,酒量也是大增,常常將崔文子喝倒,卻照舊把劍舞得出神入化。
就這樣,幾個月一晃而過,小川似乎也忘了玉漱……
這天,小川和三寶正在蘭池邊飲酒練劍,三寶也想學幾手防身,小川便指點著三寶的動作。
兩輛載滿貨物的過路馬車停下,商隊老闆正是喬裝打扮的李斯,秦始皇和幾個大臣則假扮成夥計。
眾人來到竹林休息,看著湖光山色,聞到撲鼻酒香,不由嘴饞。秦皇讓李斯去討酒喝。小川熱情好客,讓三寶拿來酒碗,大家一起分享。
秦皇喝罷驚嘆不已,向小川打聽酒的來歷。小川告訴他這是朋友從蜀地帶來的好酒——寄憂谷。
突然,吶喊聲起,一夥劫匪包圍了他們。大臣們哪裡見過這個,都縮在後面,秦皇心中大怒:大秦的國都,我的眼皮底下居然有這樣的事情發生!
劫匪可不管那麼多,一擁而上,準備殺人劫貨。
只在一瞬間,劫匪們的手背都被重擊,武器脫手,原來是醉醺醺的小川拿著根竹枝擋在他們面前。
小川施展開醉劍,把匪徒們打得上躥下跳,三寶也在旁邊幫忙,落井下石。劫匪們忽然覺得自己是「被打劫」了,在變成腫臉豬之前,全都落荒而逃了。
李斯驚魂未定,向小川道謝,請教姓名。小川卻笑笑,自稱酒中仙的朋友,帶著三寶駕著小船駛入蘭池。李斯感嘆果然是世外高人。
秦皇卻大怒:「為什麼這樣的人才不在我朝堂上為我所用?為什麼咸陽的治安如此的惡劣?」他命令李斯緝拿劫匪,並且查訪這位俠士。
結束巡遊暗訪的秦皇回到宮中,氣呼呼的還沒坐穩,太監總管就急急忙忙來報告,宮中發生了大事,整個後宮瘟疫蔓延,許多宮女太監都被傳染致死,玉漱皇妃也遭連累!
秦皇大驚失色,自己剛剛得到如此的佳人,怎能讓她香消玉殞,急忙派御醫去救治。太監總管顫顫巍巍地報告:御醫要麼也染病奄奄一息了,要麼就是無法可施。秦皇大怒,要把沒病死的御醫都殺了。
於是,咸陽城裡傳得沸沸揚揚,酒中人們大加議論,宮中死了多少宮女太監,玉漱皇妃也病倒了,御醫自己都病死了……
小川聽到如此消息心急火燎,卻束手無策。官府四處張榜,貼到了酒門口,號稱徵集醫生,如果可以治好玉漱皇妃,重重有賞。
大家看罷卻都搖頭,去看病的御醫不是病死,就是被殺,怎麼都是一個死,誰還敢去冒這個險。
小川忽然想起一個人——崔文子!他總有起死回生的妙方。為了玉漱,他怎麼也要搞定崔文子。
誰知,崔文子不為所動,他將碗中的酒一飲而盡,說道:「我可聽說去看病的御醫都丟了性命,我不貪圖錢財爵位,何必去冒這個險!要我去,除非你能給我個理由,說服我。」
小川思索片刻,說道:「你說過,你只看怪病,越怪越難治的你才肯出手。這瘟疫不正是難治的怪病嗎?」
崔文子想了想小川的話,頷首而笑:「這還算個像樣的理由。不過,你要辦到三件事,我才會去。」
崔文子讓小川做的第一件事是,取回大秦第一名馬、蒙恬座騎、汗血寶馬——黑風的血!
小川一聽,這死老崔竟然讓自己去弄仇敵蒙恬座騎的血,其居心何在啊,這不是讓他腆著臉去求蒙恬那個冷血的傢伙嗎?小川求崔文子換一件事情,然而崔文子卻不答應。
為了玉漱的安危,小川只好忍了,他懷揣崔文子給他的小瓶子,鬱悶地走向著蒙恬府邸。
來到蒙府,蒙恬興高采烈地迎了出來,興奮道:「賢弟,你終於肯回這個家了!我就知道一定會有這麼一天的。」
小川開門見山:「你答應過我,如果遇到麻煩可以來找你。」
「不錯,我會說到做到的。你要我幫你什麼忙?」
小川將小瓶子放在桌上:「我要——黑風的血。」
蒙恬看著小川,半晌之後說道:「理由!」
小川也看了蒙恬半響,說出兩個字:「玉漱!」
蒙恬不再說話,拿起瓶子向後院走去。小川望著蒙恬的背影說道:「等等,你就一點兒也不懷疑我嗎?」
蒙恬回過頭來直視著小川的眼睛:「我不會懷疑我的親兄弟!」
小川隨同蒙毅來到了馬廄中,蒙恬撫摸著黑風,眼中滿含溫情。多年來,黑風陪伴蒙恬征戰沙場,多次救過蒙恬的命,黑風對於蒙恬來說,比他自己的性命還要寶貴。要黑風的血,他本來是萬萬不肯的,但是為了玉漱,他只好對不起黑風了,蒙恬趴在黑風耳邊輕聲說道:「黑風,原諒我,我必須要救玉漱!我決不能讓她死!」
黑風望著自己的主人,彷彿能感受到主人的心意似的,用頭輕輕地撞著蒙恬的胳膊。蒙恬取出一把小刀,咬著牙在黑風身上一劃,黑風身體一顫,鮮血頓時流了出來,蒙恬拿著瓶子接住,一邊輕撫著黑風,眼眶中已經流出淚來。
蒙恬把裝著黑風血的瓶子交給了小川,小川對蒙恬一抱拳:「這個人情我不願意欠,將來一定還給你!」
「你什麼也不用還,我們是親兄弟!我只希望你能夠回心轉意!」
崔文子讓小川做的第二件事是:盜取皇宮內務府珍藏的深海夜明珠。
這顆夜明珠有小孩的拳頭大小,每到夜晚之時便會光芒四射,端的是價值連城。不過這件寶貝一直有四個太監輪流看守著。白天皇宮戒備森嚴無法進入,而晚上的時候,夜明珠會自動發光,一旦光亮消失,看守的太監就立刻會發現。
這確實是一件不可能完成的任務。
為了完成這件不可能完成的任務,小川充分發揮出自己的小聰明,他首先要做的是,找一個夜明珠的替代品。小川帶著三寶來到珠寶店,他以買珍珠為借口,與店老闆談論個沒完沒了,而三寶則趁機用一根沾著蜂膠的細線,從櫃檯里釣出了一顆大珍珠。
隨後,小川帶著三寶在漆黑的夜晚,來到了田間野外,抓起了螢火蟲來。兩個人東奔西跑,上躥下跳,終於抓來了幾十隻螢火蟲。
最後,小川要做的是,把珍珠改造成夜明珠。小川仿製了一個夜明珠的盒子,然後在底座下面做了一個夾層,裡面放入裝著螢火蟲的紗囊,底座和夾層之間打了一個小洞,然後把珍珠固定在了小洞上。
改造完成之後,小川熄滅了燈光。漆黑的屋子中,珍珠赫然變成了熠熠生輝的夜明珠!
當夜,小川和三寶便摸進了內務府,他們悄悄來到了珍藏珠寶的房間,在房樑上,小川架起自製的定滑輪和繩索,與三寶配合,模仿《職業特工隊》中的空中繩降法,從房樑上降下。等降到了合適的位置,小川就懸在空中,正要動手換盒子,突然外面亮起燈光,一個太監提著燈籠,推門走了進來!
三寶立刻拚命去拉繩子,剛拉起一點,繩子卡住拉不動了!
小川懸在空中也無法用力,太監一步步走了過來,眼看小川就要暴露!
小川急中生智,拔出匕首,一刀切斷了背上的繩子,落向了地面,落地瞬間就地一滾,無聲無息躲入了暗處。
繩子一斷立刻飛向空中,拉繩子的三寶一下沒了支點,摔倒在橫樑上,險些掉下去,急忙用四肢抱住橫樑。飛在空中的繩子眼看要落下,三寶騰不出手,情急之下張嘴咬住了繩子。
太監來到夜明珠前仔細查看一番,才放心離開。他不知道,一上一下兩個人都提心弔膽。
太監溜達半天終於走出屋子。樑上和桌下的兩人終於鬆了口氣,小川用假夜明珠換下了真夜明珠,三寶用繩子把他拉上橫樑,兩人匆匆離開,忘記了橫樑上的定滑輪。
崔文子從小川手裡接過夜明珠和馬血,非常滿意,收入了自己的箱子,卻拿出一瓶已經配置好的葯交給小川。
小川瞪大了眼睛,歷經辛苦得到的兩樣東西怎麼不是用來給玉漱治病的?
崔文子笑道,那是小川的自作多情,他只是要小川做三件事情,並沒說與配藥有關哪!再說了,如果他明說,小川就不會這麼盡心儘力了。現在還有第三件事情要小川去做。
小川氣得火冒三丈:「你還敢讓我做事情,葯我都拿到了,不聽你使喚了!」
崔文子卻說:「這件事情你不能拒絕,也不會拒絕,甚至是不願意去拒絕。」
小川又好氣又好笑,「你要真能說出這麼件事情,我把命給你!」
崔文子點頭:「君子一言,駟馬難追。這第三件事情就是:你帶著葯獨自前往宮中治療玉漱,而我待在家裡。」原來,這種瘟疫確實可怕,崔文子也擔心自己的小命沒了,從酒中仙變成酒中鬼了。
小川一聽,自己確實不會拒絕這第三個條件。
崔文子得意:「別忘了,你的命現在是我的財產了!」
小川搖頭,自己一輩子算計人,怎麼被崔文子算計成這樣?
崔文子喝了一口酒,笑著對小川說道:「小川啊,我送給你八個字『無欲則剛,關心則亂』,所以我是酒中仙,你是瓮中鱉。」
作為唯一毛遂自薦的醫生,崔文子和小川當然入選了。
當他們被帶到玉漱寢宮門外的時候,才意識到事情比想象的更加嚴重。整個寢宮被白布蒙面的禁衛們團團圍住。
隊長隔著白布面罩敬告他們:「兩位聽好了,這個門只能進,不能出。除非你死了,或者治好了瘟疫!」
崔文子把藥盒交到小川手上,訕笑道:「小川啊,送君千里終須一別,我就不進去了。」
小川看著崔文子一臉無賴相也笑著回答:「如果我活著出來,一定找你好好算賬!」
侍衛長一抬手,寢宮大門被慢慢打開了,還沒等小川進去,幾個宮女太監突然哭喊著闖了出來,還沒有跑出兩步,禁衛們已經手起刀落,幾個人橫屍當場。屍體被立刻撒上石灰,裹入白布,抬走了。
小川看著這瞬間發生的血案,和崔文子對視一眼。崔文子臉上已經沒有了嬉笑,變得嚴肅了許多,眼神似乎在說:「現在後悔,還來得及。」
小川笑著搖搖頭,轉過臉,他深吸一口氣,戴上白布面罩,提著藥箱跨入了大門。
沒等他反應過來,大門已經在他身後緊緊關閉。小川掃視四周,寢宮內的情景讓他大驚失色:到處是病倒的宮女和太監;有些尚能走動的人,一個個臉上也都寫滿了絕望。他們看到小川提著藥箱進來,都圍了過去,抓著小川的手臂、衣服、腿腳,求他救命。
小川很想幫他們治病,但是崔文子反覆囑咐:這葯只夠救玉漱一人的!
小川咬緊了牙關,狠下心用力推開求援的眾人,他的眼中已經帶上淚水。
穿過一片哀聲,小川來到了玉漱的房門外,他忽然害怕了,猶豫了片刻,這才推開房門走了進去。
偌大的房間,空空蕩蕩,安安靜靜,沒有一個人影,也沒有一絲人氣,冰冷壓抑,讓人不寒而慄。
終於,小川看到了病床上的玉漱,她已經面容憔悴,盡失風采,微閉著虛弱的雙眼。難以想象,原來那個美若天仙的玉漱,怎麼變得這般羸弱!
他忘乎所以地撤掉面罩,跪在她床前,呼喚:「玉漱,玉漱!我是小川!」
玉漱在一片混沌之中,忽然聽到『小川「兩個字,於是竭盡全力睜開眼睛,朦朦朧朧看到了小川的樣子。她嘴角動了一下,滑出一絲微笑:「小川?我現在是在夢裡,還是在天國?」小川激動道:「玉漱,你不是做夢,也沒有死,我真的是小川!你摸一摸!」
小川不顧一切地把玉漱的手按在自己臉頰上,他感覺到了玉漱手的冰涼,立刻用自己的手緊緊握住她的手,努力溫暖她。
玉漱提起精神,仔細打量著小川,終於放心地笑開了:「真的是你!」忽然她意識到自己已經感染了瘟疫,急忙把手抽了回來,帶著焦急地說:「你怎麼會到這裡來?快離開,快離開!染上這病的人,沒有一個能活下來!」
小川微笑著把玉漱的手再次握住,深情而堅定地說:「我既然來了,就沒打算一個人離開!要麼治好你的病,要麼和你一起永遠留在這裡。」
「你這是何苦呢?」
「不,我一點也不苦,恰恰相反,能看到你,我的心裡是何其甜蜜!如果沒有你,我的生命又有什麼意義?」
「我也是一樣,整日如同行屍走肉。」
小川動情地看著玉漱:「人活那麼久幹什麼,哪怕只有一天,讓我們可以痛痛快快地相愛,給我全天下我也不換!」
玉漱也動情地看著小川:「你就是我的天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