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粉紅色的她
「都給我閉嘴!沒一個好東西!」
刺耳的尖叫回蕩在警察署。太英和秀赫跑進警察署,裡面坐著正在做審訊記錄的警察和太英的叔叔,還有一對陌生的男女。
「叔叔!」
「太……太英啊,讓你看到我這副模樣,真是難為情。我……我是冤枉的……」
一直在旁邊觀望的警察這時向太英走來。
「你是嫌疑人家屬吧?有人告他詐騙罪,在逃跑過程中被緊急逮捕。在對方取消控告,雙方達成協議之前,我們將按照法律程序處理。您是不是先找個律師?」
律師?太英眼前直冒金星。連工資都給攝影機做了擔保,還找什麼律師?再說了,叔叔也不是什麼好東西!
「我不會給你找律師的,叔叔。我沒錢雇律師,也沒錢讓你和對方達成協議。我不會救你的,你不要做夢了。」
秀赫想到應該先去安慰太英。正要出去,突然有人抓住他的胳膊,秀赫連忙地回過頭來。
「對,是你,我見過你,你打過我是吧?你還記得嗎?」
男人氣喘如牛地瞪著秀赫。正是那個男人,被自己扔了滿臉雞蛋的男人,控告太英叔叔詐騙的人看來也是這傢伙。
「我當然記得,你這麼難看的臉又不多見。金項鏈還在這兒呢?」
秀赫泰然自若。男人好像更生氣了,他抓住秀赫的衣領,喊來了警察。
「你算被我逮著了,我整整治療了三個星期。警察先生,我也要告這個傢伙!」
「先放開他再說話。這裡是神聖的警察署。你要控告,就先把診斷書拿來,張口就說治療了三個星期,誰信?」
秀赫推開男人的手,又向太英的叔叔恭敬地打了個招呼,便離開了警察署。
太英果然在警察署前。她正坐在警察署大門內側的角落裡,頭埋在膝蓋上,肩膀劇烈顫抖。看著她的樣子,秀赫不禁皺起了眉頭。她在警察署的所作所為怎麼跟平時截然相反呢。
撲通——秀赫坐到太英身邊,故做泰然地繼續說道:
「我擔心你的腿會麻,所以讓你靠在我身上哭。」
太英望著秀赫,眼睛里噙滿了淚水。秀赫扳過太英的頭,讓她靠著自己的肩膀,然後輕輕撫摩著太英柔軟的髮絲。
「哭吧。」
「嗚嗚嗚,那些人真是太壞了。他們告我叔叔,這可怎麼辦呀,怎麼辦呀?」
太英哭得像個孩子。秀赫抱著她的肩膀,為她理順凌亂的頭髮。這個問題該怎麼辦呢?自己絕對沒有力量替她解決。
「剛才我都聽到了,在外面。」
太英朝著故意裝糊塗的秀赫瞪了瞪眼睛,秀赫不得不從實招來。
「我本來只想把雞蛋扔到他臉上,然後趕緊逃跑,誰知道我的兩隻腳根本不想動。不過那男人分明是在說謊,挨了我的拳頭,至少要住院五個星期以上,難道現在我的力氣變小了?」
秀赫不停地變換姿勢握緊拳頭,太英拉住了他的手。
「哎呀!還在這裡吹牛!什麼五個星期?依我看呢,至少要八個星期!」
太英又恢復了精力,神采奕奕地笑著。秀赫也跟她一起笑了,然而不等笑容結束,秀赫就看出太英眼中尚未消失的陰影。是的,不管採取什麼方法,一定要幫她解決問題。
舅舅是個聰明人,從他離開公司到現在坐在酒吧這段時間裡太英發生了什麼,他沒用五分鐘就全弄明白了。
「這麼說她還在警察署?」
「不,太英回公司了。」
「原來如此,你為什麼沒跟她一起去?」
「我有話要對你說。」
秀赫咽了口唾沫,艱難地說出了自己的意思。
「你幫幫我吧,我沒有能力。」
秀赫走出酒吧,跨上了摩托車,插鑰匙的時候,他的手在輕微地顫抖。不一會兒,摩托車起動了。秀赫重重地呼了口氣,賓士在大街上。他不停地踩油門,速度計的指針飛速轉動。但是他的心裡並不痛快,猛烈的風席捲了他的全身,他卻依然痛快不起來。
尹秀赫,這麼點小事都解決不了,還要去找舅舅。他為自己悲哀。「沒關係,一直以來都無所謂。反正我不可能像舅舅這樣,其實我也不想像他那樣,所以我只要拋開野心好好生活就行了。我們不是競爭者,看見舅舅好,我也很高興。」
但是今天,秀赫為自己感到悲哀,心也被一種奇怪的潰敗感撕扯得粉碎。他苦笑不已,不得不承認,是的,這是瘋狂,瘋狂!什麼能力也沒有的人,嫉妒、煩躁。也不知道行駛了多遠,刺耳的警報聲在身後響起。
基柱比平時上班更早,他控制不住向社報室走去的腳步。太英果然在辦公室。她趴在辦公桌上,睡得很沉。看著這個疲憊的女人,不知道為什麼,基柱心裡感到一陣莫名其妙的酸楚。在清晨的空氣中,辦公室里涼颼颼的,基柱脫下外套,給太英披上,然後離開了辦公室。
儘管要做的事情很多,可是基柱的腦海中卻總是浮現出太英趴在辦公桌上睡覺的樣子。再次見到她是在去往會議室的走廊里,太英懶洋洋地從衛生間出來,一看見基柱,便悄悄地藏進走廊角落的裝飾物後面。基柱假裝沒看見,走了過去,卻還是忍不住偷偷看了一眼。太英的頭髮豎了起來,臉上也是亂糟糟的,實在不像樣子。
不一會兒,基柱來到了公司附近的化妝品商店。
基柱從來沒來過這種地方,尷尬地四處尋找著。他認真思考著到底應該需要什麼。梳子,這是必需的。
「先給我一把梳子,另外,女人在早晨起床之後都需要些什麼?」
「是基礎的,還是美容的?
「這些……我不太清楚,每樣給我來一件吧。」
基柱擺著手說每樣要一件,店員的眼睛幾乎要瞪裂了。
「是不是女友加夜班了?」
店員非常勤快地收拾著化妝品,興高采烈地問道。
「什麼?哦,是的……」
女友?基柱認起真來。女友的範圍應該怎麼定義?姜太英真是自己的女友嗎?他正納悶,突然看見女店員拿起了一支紅色的唇膏。姜太英,那個愣頭青也擦紅唇膏?不管怎麼想像,都想不出那樣的畫面。基柱搖了搖頭,制止了店員。
「不要紅色的,粉紅色的好像更合適……」
全部貼完了金理事的名字,再把社報整理好送往分店,一系列的處理過程徹底結束之後,太英鬆了口氣。只是髒兮兮的臉蛋實在讓她放心不下,剛才在走廊里遇見韓基柱,他還衝自己笑了笑,這更讓她心神不定。她問組長可不可以回家換套衣服,答案可想而知。因為有了文允兒在旁邊的參與,她只好乖乖地留在公司。太英坐在座位上,看見了那件外套。太英聽見Messenger的信號聲,便將目光轉向顯示屏。
韓基柱先生:到樓頂來,這裡很冷,我們喝杯茶吧。
姜太英女士:空著肚子喝什麼茶呀,再說五六月份的天氣怎麼會冷,你等著我。
太英趕緊拿起外套往樓頂走去。基柱已經等在那裡了,他把所有物品都放在桌子上。牙刷、牙膏、梳子,竟然還有化妝品。
「這是什麼呀?」
「把衣服還給我,你不知道最近的冷氣有多冷。」
太英按住蓬亂的頭髮,悄悄坐在基柱旁邊的位置上,然後把外套遞了過去。
「你什麼時候來的?怎麼不叫醒我,謝謝你啊。」
基柱接過衣服,把梳子遞給太英。
「你的髮型太前衛了。」
「是不是有點兒太那個了?」
太英笑著接過梳子,胡亂地梳著頭髮。梳著梳著,她發現了那一大堆化妝品。
「這又是什麼?」
「哦,我們公司可是很重視美貌的。」
「是的,是,美貌。」
太英尷尬地回答,同時往嘴上塗著唇膏。當她看見角落裡的三明治時,立刻把化妝品扔到了一邊。肚子還餓著,光美貌又有什麼用。
「哦,哦?這個是買給我吃的吧?哇,一定很好吃吧?呵呵,可能是因為價格貴吧?真好吃。」
太英不停地感嘆,大口地嚼著三明治,也許是不好意思讓別人看見自己的吃相,她轉過身去坐著。
「放心吃吧,沒關係,反正現在你的臉蛋也是慘不忍睹。」
「我知道。」
太英狼吞虎咽著回答道。兩個人互相對視,心領神會地笑了。
「現在沒什麼事了吧?」
「還能有什麼事,我貼了一宿。想不到混口飯吃竟然這麼難。」
太英得意揚揚地嚼著三明治。基柱看著太英,心裡又是一陣莫名其妙的酸楚。沒有飲料,吃起來一定很費力,看來是自己想得太不周到了。啊,應該馬上給金律師打個電話。秀赫這小子拜託的事,必須立刻解決。其實不光是這層原因,他自己的心思也總放在這件事上,只是他極力否認罷了。不管什麼原因,燃眉之急必須首要解決。度過了一個如此多災多難的夜晚,姜太英竟然還能如此泰然自若,基柱不禁對她產生了深深的敬意。
為了探討新車開發問題,基柱去了會長辦公室。看見跟父親坐在一起的崔理事,基柱立刻皺緊了眉頭,看來事情不會太順利。想到這裡,他說出了早就準備好的話。果然不出所料,父親仍是不大情願。
「你想開發新車?」
「難道我們永遠進口外國汽車嗎?還在巴黎的時候,我就這麼打算了。」
旁邊的崔理事插話說:
「想開發新車,現在還為時過早。」
崔理事心平氣和的語調觸動了基柱的神經,他接過崔理事的話茬繼續說道:
「我會讓開發組製作出詳細的情況說明,到時候我再來請示您。」
基柱說完就離開了,現在多說也沒有用。基柱走出會長辦公室,早已等候在門口的承俊湊上前來,基柱問起了上次指示承俊辦的事。
「我讓你打聽一下崔理事的情況,結果怎麼樣?」
「除了他對炒股有點兒興趣以外,其他方面都是乾乾淨淨。不過,他每周都要上兩次棋院,這倒是有點兒反常。」
「什麼?」
「仔細打聽打聽,他可不是那種尋歡作樂的人。」
「知道了。姜太英小姐的事情已經解決了,不過她本人好像還不知道。」
「是的,你辛苦了。」
太英走出辦公室去吃午飯,允兒站在不遠處瞪她。
「現在連別人的律師也隨便用了,你?」
太英立刻停下了腳步,心想:「她在說什麼?」
「我沒有時間,你直說吧。」
「看來你真是不知道天高地厚啊,人怎能這麼不要臉呢?」
「不要添加那些修飾語,揀主要的說吧,什麼律師?」
允兒怒氣沖沖地站在那兒,一字一頓地說道:
「嗬!不要臉,現在還學會裝蒜了。會長的獨生子為了你這種女人的叔叔,竟然動用公司的顧問律師,會長能不生氣嗎?」太英終於明白過來。原來如此,叔叔不是白白被放出來的!她頓時紅了臉,瘋了似的朝社長辦公室跑去。
「喂!如果你現在不忙,我想跟你說……」
「我很忙啊!」
「是啊,你當然忙,那麼下次有機會……」
太英恭恭敬敬地打過招呼,轉身要走。
「到底是什麼事,這麼容易就放棄了?」
「我叔叔的事情,你怎麼知道的?」
基柱在轉盤上拿起一隻盤子,調皮地說道:
「啊,你是說那件事。如果你想說謝謝的話,我就當你已經說了。」
「誰說謝謝你了?誰讓你隨便幫我的?」
聽太英的語氣,彷彿根本不是感謝。基柱有些驚慌,看著身旁的女人。
「有時我不想讓你看到我的樣子,我想在你面前掩飾些什麼,可你為什麼總是發現我可恥的一面,為什麼?」
太英眼淚汪汪地抱怨著,過去了好久,她才說出心裡想說的話。
「對不起,本來應該說謝謝的,可我只說了這些。」
基柱想起了很久以前的事情,便笑著說:
「是啊,為什麼不會說謝謝呢?在什麼課上睡覺會有這種結果呢?體育課?訓練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