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只是生意
在畢加樂街頭的某個角落,太英發現了跟往常一樣做生意的陽美,便氣喘吁吁地跑過去喊道:
「這是真的,這個項鏈是真的,你必須還給我。」
「別逗了,如果這是真的,那我就是金惠秀,我的衣服就是香奈爾的。」
陽美諷刺太英。正在這時,酒吧里傳來令人興奮的鼓聲。陽美猛地站起來,準備立刻衝進去。
「啊!演出開始了。我先進去了。我讓你看看那個帥呆的男人。」
「崔陽美,你要是繼續這樣,我可生氣了。」
「我知道了,摘下來,我摘下來,不過你得先跟我聽演奏。」
陽美大呼小叫地指著舞台,太英不得不抬頭朝舞台上看去。誰知這一看不要緊,太英立刻張大了嘴巴。「天啊,那個男人!幫我賣粉紅色晚禮服的男人!」
「哦,是他!」
「你看吧,看啊,帥呆了吧?帥呆了吧?」
太英大吃一驚,緊緊地盯住男人,這時敲鼓的男人也發現了她,目光由驚訝轉為喜悅,接著便自然而然地向太英眨眼示意。
「哎呀,怎麼辦啊?他在朝我飛眼。」
在陽美的咋呼聲中,太英轉過頭去,正好看見門口進來的男人。看見僱主的身影,太英驚訝得從座位上站了起來。剎那間,基柱也發現了太英。太英驚慌失措,不知如何是好。這時候,基柱已經發現了戴在陽美脖子上的項鏈。音樂結束,響起雷鳴般的掌聲。鼓手結束演奏,朝他們走過來。怎麼會這樣,太英一時沒了主意,沒想到鼓手竟然向僱主打了個招呼。這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嗨,禮服小姐!最近總見面啊?」
太英慌忙轉過頭去,鼓手把她的頭扳正,然後問道:
「是我呀,我,你的學費……」
「你認錯人了,不過你的演奏真是絕了。同為韓國人,我為你驕傲。」
太英抓著鼓手的手迅速說完,然後轉身看看僱主,表情比較尷尬。
男人帶著鼓手出去,又看了看太英,意味深長地說道:
「明天在餐桌上放些別的東西,不要放花了。」
僱主剛走,太英彷彿早就做好一切準備似的衝到陽美面前。
「都是你,我全完了,趕快摘下來。」
太英正說著,旁邊的鼓手不分青紅皂白抓起她的手就走。太英被這突如其來的事情弄得暈頭轉向,稀里糊塗地被人拖著往前走。
「一起走吧!」
身後傳來秀赫的聲音,基柱轉過頭,望著拉住太英的手走來的外甥。看見基柱,太英彷彿受驚似的,一把抽回了被秀赫拉住的手。不知道為什麼,太英的動作讓基柱感覺很滿足。
「我們去哪兒?」
「你決定。」
秀赫看出女人在觀察舅舅的臉色,於是決定先下手為強。
「看來你們兩個也認識。沒關係吧?我們也見過面了。我覺得就這樣分開挺可惜的,今天我請客,你們都聽我的。」
紅磨坊里瀰漫著興奮和熱情。寬闊的舞台上,美麗如孔雀的舞姬繽紛絢爛,多姿多彩。基柱只覺得太過吵鬧,全無興緻,便心不在焉地坐在座位上。太英仍然沒有落座,還在那裡不停地長吁短嘆。她不安分的樣子又攪亂了基柱平靜的心,他不高興地說:
「別再左顧右盼了,坐下好嗎?」
聽到基柱的批評,太英撇了撇嘴坐到座位上,正想翻開菜單,然而對面的男人已經點好食物告訴了服務員。太英不滿地嘀咕道:
「先問問我再點菜,難道會多花錢嗎?我還有想吃的東西呢。」
「就是!我也有想吃的東西。」
外甥也加入進來,基柱不由得皺起了眉頭。點來點去,這樣的地方還能做出什麼好東西來嗎,有什麼好吵的。
「我點什麼,你們就吃什麼。這種地方沒有像樣的食物。」
正在這時,手機響了,基柱接起電話,內容是幾天前他指示的一個廣告。他分明已經說得清清楚楚,然而對方仍像個沒長大的孩子。因為這種態度,基柱的聲音更冷淡了。
「看夠了女人的大腿誰還想買車?當然是想買女人了!你懂不懂什麼是形象廣告?重拍!」
基柱神經質般地掛斷電話,秀赫遞過來酒杯。
「你來這裡談生意嗎?喝一杯吧。你的生日我也沒能好好慶祝,讓你一個人過,我很抱歉。」
聽見他說「一個人過」,太英猛地愣住了。基柱默默地和秀赫碰了碰杯,便把心思轉移到剛剛開始的演出上了。而太英則不同,她像個孩子似的吹著口哨,高興得忘乎所以。基柱看著太英,心裡暗暗思忖:女人的表情變化要比那種無聊的演出精彩多了。
從紅磨坊出來后,秀赫堅持送她回家,簡直是個飛車族,真的。不過有一點很奇怪,這個鼓手怎麼理所當然地找到這裡來了呢?
「你怎麼知道我家?」
「你忘了是你自己告訴我的,女人真健忘。」
「我什麼時候告訴你了?」
太英像吵架似的問道,秀赫哈哈大笑著走到了門口。
「你的記憶力真夠可以的。既然如此,你給我倒杯茶吧。」
男人如入無人之境,就像回到自己家一樣。太英氣得無話可說,趕緊跟了上去。
雖然沒怎麼收拾,不過房間里依然瀰漫著女人的氣息。秀赫四處張望,突然回頭看去。太英在房間里轉了一圈,點燃了插得到處都是的蠟燭。
「營造氛圍嗎?還說什麼時間太晚了,看來女人就是能裝。」
太英邊划火柴邊調皮地笑著答道:
「男人的想像力就是豐富,是因為停電了。」
「報告了嗎?」
「我有電話恐懼症,聽不懂人家說話。」
太英忽閃著一雙大眼睛。望著眼前這個可愛的女人,秀赫環顧四周,笑著走到保險盒前,一眼就看出問題出在保險絲上。好像對秀赫熟練的動作感覺很新奇,太英一直盯著他看,看得他臉蛋發燙。
「這不算什麼問題,你要不要也親自試試?」
「不,我要是會修,早就動手修了……」
「你看看,說到最後你不也是就用平語,還是隨便些吧,一下子就能變得親密,多好啊?」
秀赫修完之後,按了按開關,燈都亮了,漆黑的房間頓時亮堂起來。太英獨自過了那麼長時間的黑暗生活,現在心情也隨之豁然開朗了。太英不免有些感動,情不自禁地拍了拍秀赫的肩膀。
「謝謝你呀。」
「你肯開口說話了?我要洗洗手,浴室呢?這兒?」
「浴室?浴室比這裡更糟糕!」太英趕緊跑過去,用身體擋住了浴室的門。
「我就在水槽旁邊洗洗手,還不行嗎?」
秀赫驚訝地盯著太英,太英緩緩地蠕動著手指,坦率地說:
「下水道堵了。」
秀赫再次三下五除二地解決了問題。望著男人修理下水道時的背影,太英心裡暗暗思量:難道這鼓手是上帝派來的天使,不,與天使相比,他的模樣過於帥氣過於光滑了吧?儘管留長的鬍子稍微有些噁心……太英正獨自沉思著,男人突然站起身來,得意揚揚地喊道:
「所以你需要一個男人,看見了吧?鼓掌!」
恍恍惚惚中,她跟隨男人一起拍手,好久沒有這樣開懷大笑了。
洗完澡後走出浴室,基柱看見客廳的電話答錄機上顯示有信息。他慢慢地走過去,按鍵之後裡面傳來一個熟悉的聲音:
「是我,這個周末我要去巴黎。兩年沒見面了。對了,我送你的蛋糕都吃了嗎?一個人吃太大了。我到巴黎后給你打電話。」
「兩年沒見面了。」跟承景離婚以後來到巴黎,一晃已經過去了兩年。
白承景,從朋友到戀人,再到妻子,如今又成了前妻,一個名稱不斷變換的女人。如此說來,她是韓基柱人生中惟一的失敗。
跟承景離婚,這對基柱來說無異于晴天霹靂。沒有任何預兆,基柱極力挽留承景,而承景只留下這樣的話:
「你不懂得愛情,你有能力成為千萬員工心目中的好領導,卻不能成為我一個人的好男人。」
愛情,愛情,愛情到底是什麼!看不見,也摸不著,一個人人都會掛在嘴邊的玩笑。
真難。本來生活得好好的,僅憑「你不愛我」一個理由就無情離去的女人,白承景。
趁他睡覺時把他的腳拍下,再把照片塞進他的西服口袋的女人,姜太英。
兩個人的共同點:都是女人。
女人這種動物,對於事業型的基柱來說,簡直是個不可思議的存在,以他的頭腦來理解實在是太過複雜煩瑣了。
基柱和秀赫你爭我奪地搶籃球,聽見叫聲便同時回頭。看來是有急事,承俊連跑帶顛地跑過來,來不及喘口氣,便開始說話:
「鮑狄埃社長那邊有消息了,周末在尼斯招待同類的企業他讓你務必帶著上次的搭檔一起去。」
要求正在基柱的意料之中,他點了點頭。
「那是女主人喜歡的花兒。你知道姜太英的住處吧?」
「姜太英」,聽到舅舅自然而然吐出這個名字,秀赫瞪大了眼睛。
太英把以前的錄音帶整理出來,裝進口袋,突然聽見敲門聲。
「誰呀……?哎呀!天啊!我的媽呀!」
「怎麼這麼吃驚?」
僱主默默地走進來,坦然地回答了她的問題。拿在他手裡的不正是自己的包嗎?
「怎麼回事,我以前告訴過你我住哪兒了嗎?」
「哦,我有個能幹的秘書。我覺得就算你再不歡迎我,也會讓我進屋裡坐坐吧?」
「我有事要和你商量,我們出去找個地方喝茶吧。」
「不在家談,到哪兒去?電也正常,下水道也正常,就在這裡家喝吧。」
什麼電,什麼下水道?基柱不懂她的意思,不禁皺起了眉頭。
「周末你得跟我一起去尼斯。」
怎麼突然提起了尼斯?太英驚訝不已,眼睛也瞪大了。
「尼斯?為什麼?」
「鮑狄埃夫人好像對你很滿意。」
「就為這個讓我跟你一起去?」
「你還像上次那樣,當成是做一筆生意就行了。這個合同很重要,我需要你的幫助。」
太英問他為什麼要讓自己一起去,當然她並不知道自己期待的到底是什麼樣的答案,不過絕對不是他所說的「做生意」。太英感覺自己沒了精神,悶悶不樂地問道:
「這回除了房租,你還能幫我解決什麼?」
「我可以給你比上次更多的錢。」
太英咽下一口熱牛奶咖啡,故意試探道:
「這條項鏈怎麼樣?」
「好,就這樣。」
太英幾乎被噎著了,連忙停止喝牛奶咖啡。他明明說項鏈是借來的,而且還鑲有鑽石,價格之昂貴在她看來簡直難以想像。如此貴重的東西,只需陪他去一次尼斯便唾手可得?天啊!
「不管我說什麼,你都這麼容易就答應嗎?」
「這也要犯難嗎?只要你想要,我就說『ye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