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想報復殺害她的人?」
「你的意思是說,如果我們把長尾城太郎乾的好事公諸於世,山村貞子就會息怒?」
淺川探索著龍司的心思。
(如果在挖出遺骨、將她供奉起來之後,仍然救不了我的時候,龍司是不是打算殺了長尾城太郎?他是不是以我做試驗來讓自己得救?)
「喂,你可別胡思亂想哦!」
龍司笑了笑,接著說:
「如果長尾真的招惹山村貞子的話,他早就沒命了。」
(嗯,她確實有那個能力。)
「那麼,山村貞子為什麼會那麼輕易地被長尾殺了?」
「這就很難說了……不過,她一直反覆經歷著身邊親人死亡或受挫折的悲劇,像她離開劇團不也是一種挫折嗎?到結核病療養院探望父親時,她也知道父親即將不久於人世。」
「你是說……對現世感到悲觀的人,不會怨恨殺死他的人?」
「不,應該是山村貞子故意讓長尾那老頭萌生殺害她的念頭,我想,或許是她借用長尾的手來自殺……」
(母親跳進三原山火山口自殺,父親患肺結核即將死亡,以及自己成為女演員的夢想遭受挫折、身體上天生的殘缺……她有太多自殺的動機了。)
吉野傳真給淺川的報告中,記錄了「飛翔劇團」的創始人——重森趁著酒意夜襲山村貞子的公寓,第二天就因為心臟麻痹而死了。
這一定是山村貞子使用超能力殺了重森,她可以在不留下任何證據的情況下,輕而易舉地殺人。
既然如此,長尾城太郎為什麼可以活下來?如果不是山村貞子操控他的意志,要他殺害自己的話,這個矛盾就沒辦法解釋了。
「好吧!就算是自殺好了,山村貞子為什麼非得讓自己在死前被強姦呢?你可別說死亡之時仍是處女是一種遺憾這種蠢話。」
淺川這句話剛好命中龍司的要害,簡直叫他無言以對。
「這種想法很可笑嗎?」
「啊?」
「不希望自己死的時候仍是處女的想法那麼可笑嗎?」
龍司正經八百地將臉湊近淺川說道。
「如果是我……我是說如果換成是我,我也會這麼想,因為我不要保持童子之身而死亡。」
淺川覺得眼前這個人不像平時的龍司,但是又很難說出他哪裡不一樣。
「你是當真的嗎?男人跟女人是不同的,尤其是山村貞子。」
「嘿嘿嘿……開玩笑的啦!其實,山村貞子並不想被強姦,有誰會願意被別人侵犯呢?當時她也用力咬住長尾的肩膀,而且咬得深可見骨。所以,她應該是在被長尾強暴之後,腦海里突然掠過想死的念頭,於是便用超能力操縱長尾……嗯,就是這樣。」
「照這麼看來,她對長尾應該還是有怨恨啊!」
淺川還是無法理解。
「喂,你忘了嗎?山村貞子的怨恨可不是針對某個特定的人,而是指向一般大眾。相較之下,她憎恨長尾的心情根本算不上什麼。」
(憎恨眾人?如果她把這種恨意注入那捲錄像帶的話,那麼咒文的內容會是什麼呢?任意攻擊每個人……)
接著,龍司啞著聲音說道:
「算了,有時間去想這些事,倒不如早一點兒去找出山村貞子,只有她能夠解開所有的謎底。」
龍司一口氣喝光烏龍茶,站起來將空罐瞄準谷底丟下去。
他們兩人站在緩坡上觀察附近的草叢,龍司交給淺川一把鐮刀,用下巴指了指B4號房左側的斜坡,要淺川割掉那個地方的草,才方便察看地勢的高低起伏。
淺川彎下腰,膝蓋著地,以水平的弧度揮動鐮刀。
(將近30年前,這個地方蓋起老舊的民房,庭院前有一口古井。)
淺川伸了伸腰,在心中問自己:
(如果是我住在這裡,應該會選擇視野比較好的地區。
但是,視野比較好的地點在哪裡呢?)
淺川一邊凝視並排在下方的溫室屋頂,一邊移動自己的位置。但是不管從什麼地方眺望,眼前的景觀似乎都差不多。
不過,如果要蓋房子的話,B4號房旁邊的A4號房一帶是最容易蓋的地方,從側面看過去,只有那塊地是平坦的。
淺川爬到A4號房和B4號房中間,一邊割草,一邊用手探索土質。
他沒有汲過水井的水,甚至沒有直接碰觸水井的經驗。
(在這種山區里,水井長什麼樣子呢?水真的會湧出來嗎?
對了,地圖上顯示從谷底朝東方走幾百米,會有一片被高大樹木圍繞的沼澤……)
淺川的思緒一直無法集中,他感覺到體內的血液直往腦門上沖。
(手錶上的指針就快指向3點了,距離「死亡期限」還有7個小時,現在做這些事情來得及嗎?)
他越想思緒越紊亂,盲目地揮動手上的鐮刀。
(古井到底是什麼樣子?四周一定是堆了高高的石頭,但如果石頭崩塌下來埋到地底下……果真如此,那我一定來不及將遺骸挖出來。)
淺川又看了看手錶,時間剛好是3點鐘。他剛才在陽台上已經喝了將近500毫升的烏龍茶,現在又開始感到口乾舌燥。
(找到凸出的土塊,找出石塊堆高的遺迹……)
這些聲音不停地在淺川腦中回蕩。
他提起鏟子往凸出的土堆刺下去,儘管時間不斷地壓迫著他,他卻感受不到一絲疲累。
(做這些事對嗎?其他該做的事還有一籮筐呢!
小學四五年級的時候,曾經挖過一個小小的橫穴……)
「哈哈……」
淺川無力地笑著,突然想起小時候的趣事。
「喂!你在幹什麼?」
龍司的聲音讓淺川嚇了一大跳。
「你老待在這邊幹什麼?擴大你的搜索範圍好不好?」
淺川張大嘴巴,抬起頭看著龍司,他正背對著陽光,整張臉一片漆黑,大滴大滴的汗水從他黝黑的臉上滴落到腳邊。
(我在這裡幹什麼?)
淺川低下頭,只見眼前的地面上已挖出一個小洞。
「你打算挖一個陷阱嗎?」
龍司嘆了一口氣。
淺川皺起眉頭,看了看手錶。
「別老是看手錶,你這個笨蛋!」
龍司拂開淺川的手,瞪著他好一會兒。
接著他又嘆了一口氣,蹲下身子,語氣沉穩地說道:
「你先休息一下。」
「現在哪有休息時間?」
「我是要你先冷靜下來,心情一旦浮躁就辦不好事。」
龍司輕輕地往淺川的胸口一推,淺川頓時失去平衡,跌了個四腳朝天。
「你就這樣躺著睡吧!就像嬰兒一樣……」
淺川掙扎著想爬起來。
「別動!好好地睡一覺,別浪費你的體力。」
龍司用腳踩住淺川的胸口,一直到他放棄掙扎為止。
當淺川閉上眼睛,不再試圖抗拒時,龍司的腳也從他的身上移開。
淺川緩緩地睜開眼睛,他看到龍司用力移動那雙短腿,繞到B4號房的陽台後面。
(或許龍司已經在不遠處找到古井的位置了。)
這個念頭倏地閃過淺川的腦際,焦躁的情緒也跟著緩和許多。
但是淺川仍然不想移動身軀,反而將手腳伸展成大字型,仰望著天空。
和龍司一比,他的意志竟然如此脆弱,淺川為此感到生氣。他開始調整呼吸,努力讓自己冷靜下來。
接下來的7個小時,他沒有自信能一直保持清醒,因此決定聽從龍司的命令來行事。
(將自我拋開,接受意志堅韌的人的指揮,這樣才能擺脫恐懼……
還是乾脆把自己埋進土裡,與大自然合為一體吧!)
淺川突然被一股睡意侵襲,正當他要進入睡眠狀態的一瞬間,他幻想自己將陽子高高地舉起,並再度憶起童年趣事……
淺川從小生長的城鎮郊外有一座市立運動場,運動場旁邊的山崖下有一片棲息了小龍蝦的沼澤。
小學時代,淺川經常和朋友一起到那個沼澤去抓小龍蝦,山崖上的紅土在陽光的照射下顯得異常耀眼。有一天,淺川厭倦了在水中垂釣,便開始在向陽面的斜坡上挖洞。
那裡的土質非常鬆軟,只要輕輕將木板插進去,紅土立刻稀稀落落地灑在腳邊,後來朋友們也加入挖洞的行列,三四個人合力挖出一個洞來。
一個小時后,他們挖出一個剛好可以容納一個小學生的橫穴,接著又繼續挖下去。由於他們是在放學回家的途中逗留,因此過了一會兒,其中一個小朋友說他該回家了。
淺川仍留在原地默默地挖著,直到太陽西沉時,橫穴已經大得可以讓在場所有的小朋友一起躲進去。
他抱著膝蓋跟朋友們笑鬧著。當他們縮著身子、躲進紅土橫穴裡面時,感覺自己就像先前在社會課上學過的三日原人。
過了一會兒,橫穴的入口突然被一位伯母的臉孔堵住了。
那個伯母背對太陽,淺川沒辦法看清楚她的表情,但他可以確定對方住在附近,年約50歲左右。
「怎麼在這種地方挖洞?萬一你們被活埋了,我會覺得很不舒服的。」
伯母一邊窺探洞內,一邊說道。
淺川和其他小孩聞言,不禁愕然地對望著。雖然他們年紀還小,卻仍察覺到這位伯母提醒他們小心的方式太奇怪了。
她不是警告他們:「太危險了,趕快出來!」而是說:「怎麼在這種地方挖洞?萬一你們被活埋了,我會覺得很不舒服的。」她完全是站在自己的立場提醒他們。
「嘿嘿嘿!」
淺川對著朋友們猛笑,而那個伯母的臉依舊堵在橫穴的出口。
突然間,龍司的臉和那個伯母重疊在一起。
「你未免太粗線條了吧!竟然能在這種地方睡覺,真佩服你!你幹嗎笑得那麼詭異?」
此時太陽已經西沉,黑夜很快就要來臨了。龍司的身體和臉孔擋住來自西邊的微弱陽光,四周的光線比先前更暗。
「你來看一下。」
龍司將淺川拉起來,然後一語不發地鑽進B4號房的陽台底下。淺川隨後跟著。
只見陽台底下支撐B4號房的柱子之間,有一塊隔板被剝下來,龍司把手伸進縫隙里,用力往前一拉,隔板竟啪的一聲斷開了。
沒想到小木屋內的裝潢那麼摩登,底下的隔板卻做得如此粗糙,隨便用點勁兒就可以將它剝下來。
龍司用探照燈照向地板下方,然後回頭看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