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有了你,我就有了一切
這是個早晨,很好的早晨。我立在晨光中,很好的晨光。
第一次,我精心地打扮了自己,希望可以武裝出一些美麗。我穿了一雙五寸高的皮靴,因為我好想自己顛起足尖就可以達到他的高度,不要他再躬下腰來遷就我。
一步步走近那間寫字樓下的小屋,心中無比輕鬆。也許小屋會潮,會小,但是它代表著自由。我的心告訴我,他一定在這裡。
咦,門怎麼沒有鎖?
我好奇地推開了虛掩著的門,走了進去。
不出我的預料,正熙果然住在這裡,他正頭朝里地睡在床上。
他怎麼門都沒有鎖就放心大膽地睡倒在了床上?不會是病了吧。我心裡想著,立刻被這個念頭嚇了一跳,連忙跑上前,想要試一下他的體溫,可是沒有想到一搬過他的身子,立刻被撲鼻的酒味熏得大腦發暈。
原來他喝醉了。
看著他的醉臉,我的氣不打一處來,他離開我沒多久啊,怎麼就墮落成這樣子?用力推他:「喂,金正熙,你給我趕緊醒過來。」推了十多下,他終於艱難地張開了雙眼,望了我一眼,立刻露出了一副見了鬼一般的表情,從床上一彈而起。
我被他也嚇了一跳:「金正熙,你幹什麼?」
「喂,小姐,你是誰啊,大白天的怎麼會出現在我的家裡?」說著,他拉起我的手臂不由分說地就把我往外推。
我氣得大叫:「金正熙,你太過分了吧。」
他不容我講話,把我推出門外,「砰」地一聲關上了門。
不會吧,他居然沒有認出我來,我是他喜歡了好多年的悠悠,他怎麼可以在兩天之內就把我忘掉。我忍無可忍地用力射門:「金正熙,你給我開門,你張開眼睛給我看清楚,我是悠悠。打破過你的膽的悠悠。」
「呼」地一聲,門又被打開,金正熙把高大的身子靠在門框上,一臉宿醉后痛苦的表情,眼光游移地望著我:「悠悠?」
我一把扳住了他的臉:「你好好看看我,再認不出來,小心我扁你哦。」
「你,不會是悠悠吧。你有整容嗎?」他盯著我看。氣得我一腳踹到他的腿上,這一下讓他認定我是悠悠野蠻女沒錯了:「真是悠悠,你臉上畫的是什麼亂七八糟的,像個妖精。」
叫我怎能不踢他,於是我再接再勵地又踢了兩腳。
「你怎麼來了?」他一邊躲我一邊問。
「我高興啊。」
坐在靠窗的椅子上,我望著坐在床邊上的正熙,心中有許多話竟不知從何說起。他也一樣,一言不發,一會兒抓抓頭髮,一會兒又弄弄衣服,後來,還拉過衣領嗅了嗅。
「你這樣很不好唉。」看了他這個動作,我的話立刻衝口而出。
「什麼不好?」
「你在學電視里的男人喝酒買醉是不是?金正熙,你是個大男人,怎麼這麼脆弱。」我的心又開始一緊一緊地抽痛起來,認定他是為了我的離開孤獨苦悶,飲酒到深夜。
「脆弱?喝酒買醉,」他竟然失笑,「喂,悠悠,你在講什麼。我為什麼要喝酒買醉?昨天晚上我是喝多了,可是那是因為請新同事去吃飯,飯桌上啊想要點氣氛當然要喝酒了。」
噢,原來是這樣,虧我竟然以為他會像個真空愛情故事裡的男主角一樣,因為失戀而自報自棄,真是好沒有面子。我一時只覺得兩頰像火燒一般,有點惱羞成怒地說:「請吃飯幹嘛要喝那麼多酒?你有毛病啊。回家還連門都不關,難道大半夜的還在守株等艷遇?」
他又笑了,抬頭望著我,淡淡地說:「我沒有喝多少酒,可能是因為從來不喝酒的關係,所以只喝一點兒就醉了。謝謝你的提醒,我下次再怎麼醉也一定把門鎖好。艷遇嗎,人生遇著一次就行了。」
他講話語帶雙關,讓我的心又是一撞,我掩飾著說:「騙人,怎麼可能從來不喝酒。」
「我是真的從來不喝酒。悠悠,你還記得五年前我曾背你回你們413寢的事吧。那一晚,你醉得不醒人事,難過得不得了,從那天開始,我就沒有再喝過酒。昨天晚上,還是頭一遭呢。」
他的話讓我心中立時湧上了一股暖流,喉頭如同被一塊東西梗住了,什麼話也說不出來。
「悠悠,你找我有事嗎?」他見我不講話便問。
「那個,我聽說你辭職了,還從家裡搬了出來,出於關心,就想來知道是為了什麼。」
「不為什麼,就是不喜歡做了。公司是我父親的產業,一直以來,我是按照他的要求在做事,其實,這種生活並不是我想要的。就像貞淑,並不要我想要的妻子,可是因為家族的關係,我必須把戒指套在她的手指上。我再也不想這樣違背自己的內心,所以就離開了。悠悠,你不是快和太宇結婚了嗎?怎麼又管起我的閑事了?」
「嗯,」我咬咬下唇,思考著怎麼講出我心裡的話。真是好難,不能講得太直白,因為那樣子就成了我倒追他了,會很沒有面子,「那個,你現在怎麼生活啊。」
「我已經找到工作啦,你以為我會像你一樣,沒頭沒腦又沒有工作能力。」他笑著取笑我。聽了他的話,我立刻火從心頭起,惡向嘴邊生:「喂,金正熙,你想吵架嗎?要不然,打架也可以。」工作一直是我的死穴,他居然又提這個。
「對不起,我又說錯話了。認識都那麼長的時間了,你就大人有大量,別再挑我的字眼兒了。悠悠,你和太宇確定婚期了嗎?到時候我一定會去祝賀。」
「那個婚禮,取消了。韓太宇把我甩了。」
「甩了?你開什麼玩笑。」他聽了我的話,深吸了一口氣,一臉驚異的表情。
「有什麼稀奇,我長得不好看,又很懶,沒準他看上別人,甩了我是很正常的事啊。」
「不會,太宇明明對我說……,所以我才會……」他臉上露出了一種急切的表情,可是講話卻吞吞吐吐的。
「喂,韓太宇對你說了什麼?」
「他,他說過他會好好地對待你。悠悠,你這個笨蛋,你已經帶上了他的戒指,也就是說你相信他可以給你幸福,為什麼你不能把握住自己的幸福,就讓他這樣甩了你。」他說著跳了起來,一把拉過我的手:「走,和我去見太宇,他跟我保證過他會好好待你,不能就這樣算了。」
好好待我?金正熙不會是做了什麼白痴又天真的行動吧。
「你為什麼要讓他好好地待我,我是你送給他的禮物嗎?因為你父親做了對不起他的事,你就把我送給他是嗎?」
他吃驚地望著我:「你都知道了?」
「都知道了,所以現在非常生氣。我悠悠是多單純的一個人,為什麼要捲入你們這些亂七八糟的事,成為被陰險的人計算的對象?」越想越氣,我用手指捅著他的前胸:「都是因為你金正熙,你還好意思讓那個傢伙好好待我,你以什麼立場跟他說這種話,我是你什麼人?你有什麼權利把我拱手送給別人,你說,你最好馬上給我一個答案,否則我給你好看。」他被我捅得一直退一直退,直到後背貼到了牆上。
他求饒地握住我的手:「不是這樣的,是因為太宇他說……」
「好啊,你帶我去見韓太宇,馬上就去,最好把我包裝起來,然後在外殼上寫上金正熙敬贈。」我狠狠地瞪著他,他知道現在說什麼都是錯,就不講話,對我一直諂媚地笑,那笑容在他的臉上真好看啊,軟化了我所有的不滿,我決定不再追究,舉白旗投降。
於是我對著他笑了。他怔怔地望著我,眼光中充滿了暖暖的光芒。
「悠悠,你笑了。」
「不笑還哭啊。」我張開我的雙臂勾住了他的脖子,我的靴子真好,只需少少地顛起腳尖就順應了他的高度。
「悠悠……」
「正熙,你知道嗎?當你丟掉了你的未婚妻,悠悠,能做的唯一的一件事,就是拋棄她的未婚夫。我已經發誓要做一個自私的人了,你呢?你願意嗎?」
他聽了我的話,雙臂立刻收緊,「你讓我想一下,我也許真的會考慮一下。啊喲,你不要掐我。我已經有了一次失敗的訂婚記錄,可不想再栽跟頭,啊喲,你再掐我我翻臉了。」
我抬頭看他的臉,喃喃地說:「失誤也沒辦法了,你就一錯到底吧,因為我的心已經沒有力量從你身邊走開了,你如果想回頭,你會死得很慘。」
他在我的耳畔低喃:「這是我輩子聽到的最舒服的一句話。」
可憐的正熙,因為遇到了悠悠野蠻女,所以聽到的只能是風刀霜劍一般的甜言蜜語了。
中午去吃飯,他把我領到一個小飯館里,第n次強調他現在一個錢要掰開兩半花。我獃獃地看著他,嘴唇大大地張成了英文字母O.他真的好像以前的我,可嘆啊,從現在開始,世界上又多了一個守財奴。
吃完飯,走出飯館,我說:「正熙啊,你明天開始做守財奴好不好,今天咱們要好好地玩一場,人家情侶都天天變著花樣玩,我們都這麼多年了好像一次都沒玩過呢。」
「那還不是怪你一直吊著我。」
「喂,是誰先訂婚的。」
「你還要和別人結婚呢。」
「你和我抬杠是不是,你很喜歡我和別人結婚嗎?」
他覺察出話題在向不好的方向發展,趕忙打岔,一把抓過我的手:「我第一次發現,你的手長的好漂亮啊。」
「沒有你們家貞淑漂亮。」
「你一定要翻那些沉年舊帳嗎?說到以前的事情,你不是更加可惡,我還記得我到你們宿舍樓下唱歌,你連頭都不露一下,那一次給我留下的傷痕現在還在我心裡呢。喂,那可是初戀的傷痕,要多疼就有多疼。」
他提起了這件事,我心頭陡然緊了一下,他說他有傷痕,我的心中也有:「誰叫你走那麼快啊,人家別的男孩向女友表白,會在樓下站一個晚上,你怎麼就那麼拽,一分鐘都不肯等我,害我從高高的四樓順著水管子爬下來,然後打車到你家門口,可是看到的卻是一把巨大的門鎖。」
聽了我的話,他呆住了。
這時天空中有一個白亮的太陽,灑了許多道陽光在他的臉上和身上,他突然將我拉進他的懷裡,然後毫無預警地吻了我。而且,吻了好久。
這是我的初吻啊,怎麼就這麼糊裡糊塗地消失在這個雜亂的小街上,一家客來人往的小飯館前?幸好,那個人沒有錯,否則我真要遺憾終生了。
我們決定,這一下午要玩遍京城。
我發現我和他越來越有默契了,我們走馬路牙子用了半個多小時,然後坐在街心的花壇上爭論花兒什麼時候開放又用了一個多小時,後來我們發現了一個好長的階梯,在那裡猜拳互相背著上上下下又用了一個多小時。這下子一下午就過去了,我們一分錢都沒花。
今天點兒背,猜拳我總是輸,背了他好幾次了,累死了。於是我放棄男女平等,坐在台階上開始耍賴:「不行,不玩這個了,這樣下去晚上得吃多少飯啊。」
他看著我笑,太陽已經西去,沉沉地欲墜下山去,留下好美的一段黃昏。我心生感慨:「金正熙,你真不回去了嗎?」
他傍著我坐下,「當然,現在多好,失去一切,換回一個你。可是有了你,我就有了一切。」
心裡有著說不出的感動,我把頭靠在他的肩頭上,緊緊地抱著他的手臂,茫然地想著:天邊的那輪夕陽,怎麼會那麼美好;清涼涼的空氣中,為什麼有我喜歡的黃瓜香水的味道呢;還有,身邊的這個人,是怎樣的走過了千山萬水,才讓我能夠輕輕地依偎,靜靜地依靠?
夜深了,正熙送我回宿舍。
看著他揮揮手離開,我心中泛起好大的不舍,就縱容自己順著他離開的方向一路隨他而去。結果,我尾隨著他回到了那間寫字樓下的小屋。
他在打開門的一刻才看到我,吃了一驚:「悠悠?」
「那個,嗯,我怕你遇上壞人。」
他臉上露出了似笑非笑的表情:「如果真的遇上壞人,我想我還是有能力保護我自己的,所以以後就請你不要再護送我了。雖然我很高興可以再送你一次,可是我們會不會就這樣一直你送我,我送你送到天亮?」
「那會很麻煩是不是?」
他點頭。
我也點頭,「我也這樣覺得,還有我現在好睏哦。你不要送了,我自己回去了。」我轉身欲走,他突然說:「悠悠,我的屋子除了潮以外沒什麼不好的地方。」
「我知道啊,我有住過。」
「你,不要回去了。」
嗯,這樣子好像不太好啊,我不想讓他誤會我,搔搔頭,我想我該拒絕。他將我扯到身邊:「傻乎乎地站在那裡想什麼呢?你的眼睛已經像只貓兒一樣眯成一條線了。來吧,快去睡覺。」
找到床,找到枕頭,我很快入眠。對正熙,我不用設防。
終於明白看著表等下班是多麼痛苦的一件事了。
五,四,三,二,一,大功告成。我抓起包包,第一個衝出寫字間。
今天我打算為正熙做一頓悠悠牌東北靚靚晚餐,我要讓他了解,其實我也是優點蠻多的一個人。不知道為什麼,這幾天頭腦中好像一直在想這些事情,想讓他知道,也許我一點也不漂亮,可我真的很特別,到大街上撈上一天,大把的女孩中沒有一個是悠悠,連我的一根頭髮絲都不是。
走在辦公樓寬寬的走廊里,迎面走來一臉不善的貞淑:「悠悠,正熙到底在哪裡。」
「那個,我怎麼會知道。」我瞪大眼睛以示我的無辜,腳下加快了步伐,很快地把她甩到了身後,於是我聽到了她氣憤的大叫:「我實在是很討厭你,你為什麼一定還要留在公司里,我會讓太宇炒了你。」
不理她。炒我?我無所謂啊,到時候自然會想到別的出路。據說無故被炒會得到很多的違約金,所以從某種意義上說,也算是好事。
匆匆走出辦公樓,正看到韓太宇的車子從面前的車道上滑下。今天是怎麼了,我不想見的人集體在我面前排隊?我連忙背過身子,心裡碎碎地念著:他看不見我,他看不見我。真希望他可以把我當成空氣。
「悠悠,下班啦。」沒想到他主動和我搭話。我只有扭轉身子,對著他嘻嘻地笑一下,到底他是我的頂頭上司,還是不要輕慢的好。
他從車窗里探頭向外看我,上上下下掃視了我一眼,然後竟然翹起一邊的嘴角笑了:「你現在很像一個小女人,找到那傢伙了是不是?」
小女人,什麼意思?難道以前我是大女人?「喂,韓太宇,你沒有權利評論我是什麼樣的人,或者我應該是什麼樣的人吧。」
「沒錯,」他又笑,頭懶洋洋地斜靠在車窗上,那一頭長發,像絲綢一樣發出美麗的光澤,「好好地過吧。」有那麼一刻我看到他眼神中有一絲難以言喻的溫暖。可是,還沒等我仔細地感受到這種溫暖,他已經發動車子離開了我的身邊。
突然想起貞淑的話,我連忙追上去用力拍他的車屁股:「等一下,等一下。」他停了一來,從車窗向我投來問詢的一瞥。
「那個,你會炒我嗎?」
「什麼意思,你惹什麼麻煩了?」
「沒有,我是想說如果想炒我最好和我打聲招呼,我好趕快找其它的工作。」
「你現在還沒什麼失誤,我不會炒你,否則不是要給你很多違約金?不過你要是想走,我也不會給你開歡送會。」
望著他的車絕塵而去,我突然心頭泛起一個念頭,這個人可是我曾經要嫁的人啊,他的存在充分證明我有的時候就像個笨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