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琮碎
殿外朔風劇寒,如能蝕骨,嬿婉跌跌撞撞走到玉階之下,只覺得渾身冷汗肆意,鑽骨透心。瀾翠慌不迭緊緊扶住了:「小主別在意。您費了半日心意,又冒著嚴寒送來,這份苦心皇上是知道的。」她見四下無人,低聲抱怨道,「都怪嫻貴妃,賣弄什麼呀,也不過是個家道中落的貨色!」
嬿婉死死地掐住瀾翠的胳膊,硬著酸漲的臉啞聲道:「不許胡說,原是我自己不得臉沒見識罷了。嫻貴妃家道中落,我不也是個破落戶的出身么?」她咬緊了牙關,屏了半日,回首望著燈火通明的養心殿,一字一字著力道,「原本,是皇上給了我一絲希望,他對著我笑,告訴我可以憑自己改變門第命運,我卻甜白釉也不識,連燕窩都做得粗俗,可不是自己沒臉么?皇上沒撤了晉封貴人的旨意,已算留了臉面了。」
瀾翠憂心道:「那小主打算怎樣?」
嬿婉忽地捏住瀾翠的下巴,擰著她的面孔對著自己,啞聲道:「瀾翠,你仔細瞧,我的臉還在不在?我有沒有變老,有沒有變難看?」
瀾翠見她神色猙厲,嚇得一顆心突突亂跳,忙賠著笑道:「小主的臉好好兒的,小主貌美如花,青春正盛。」
嬿婉的手重重地垂落下來,如卸下千斤巨石。她摸著自己的臉凄愴道:
「瀾翠,我不是不知道自己為什麼得寵。為著皇上一時的興緻,為著一個男人偶然所起的一點慾念,更為著,我的臉,還有幾分像嫻貴妃年輕時的樣子。難道我都不知道么?」
瀾翠忙扶著她的身子,柔聲道:「小主,嫻貴妃位分尊貴,您像她,不算折您的福氣。更何況,雖說是三分相像,您卻勝過嫻貴妃年輕時許多呢。」
嬿婉勉力支起身體,面容漸漸沉靜若寒水。她裹緊了身上的青雲緞錦毛披風,那聲音像從嗓子底處透著心窩迸出來的:「是。能因為像嫻貴妃而獲寵,自然是我的福氣。哪怕我再不懂事,只要這張臉在,只要我不犯下大錯,就不會和嫻貴妃當年一樣,躺進冷宮裡去。因為皇上看著我這張年輕的臉,就會想起曾經委屈過嫻貴妃的年歲,自然會格外優容。且我還年輕,嫻貴妃懂的,我慢慢學著,終有一日也都會懂得。她會的不肯輕易做的,我要什麼都做的比她好,那便是最好的打算了。」
殿中晚膳己畢,便有小宮女伺候著捧茶漱口,一眾人忙忙碌碌,卻是鴉雀無聲,絲毫不亂。李玉見一切事畢,方進來道:「皇上,太醫院齊魯大人有要事求見。」
皇帝面色微微一沉,如懿會意:「那臣妾先告退。」
皇帝擺手,笑得輕快:「不必。今夜你留在養心殿。李玉,著人去伺候貴妃沐浴。」
如懿轉身離去,才走到後殿,她覺得左耳上空蕩蕩的,一摸之下才發覺戴著的白玉菡萏耳墜不知去了哪裡。她心下微微一沉,只念著這是皇上賞賜的愛物,兼著幾分酒意,並未多想便徑自往東暖閣去。
才走到東暖閣外,只聽見裡頭齊魯的聲音道:「前日中午,魏常在身邊的宮女瀾翠來,說要照著這瓶子里的坐胎葯配一份,恰巧是微臣在太醫院當值,便叫留下了。微臣細看之下,那份坐胎葯竟是和皇上賜給舒嬪小主的那份是一模一樣的,想是魏常在從舒嬪那兒偷弄去的。魏常在一心想要有孕,所以……」
皇帝的口氣有些沉肅:「既然魏常在這麼想要,你就照樣配一份給她。只告訴她那是上好的坐胎葯,是舒嬪沒福氣才到今日還沒懷上。」
齊魯連連稱是:「舒嬪小主問起時,微臣也是說她體質虛寒,不易有孕罷了。」
皇帝淡淡道:「也好。這個葯朕本來就只是防著舒嬪是太后的人,又是葉赫那拉氏出身,才不想她輕易有孕。那葯是你調製的,你自然知道,哪天停了也還是無礙的。魏常在既然動了這心思,朕反正有了那麼多皇子,最要緊是有永琮。旁人能不能生,生兒生女,也無謂得很。」
齊魯道:「是,皇上仁慈。那微臣這就去辦。」
朔風刺寒侵骨,如懿倚在牆上,只覺得全身的力氣都被抽空了,一顆心突突地幾乎要從胸腔里蹦了出來。她的腦海里一片混沌,只是糊裡糊塗地想著。
怎麼會這樣?居然是這樣!
隱隱約約地,她不是第一次知道這樣的事,慧賢皇貴妃生前服用的湯藥都是加重她病症的,而舒嬪,皇帝更是決絕。也許,皇帝還以為是仁慈的,可不是么?他一定以為,本來一碗湯藥就絕育的事情,他卻不厭其煩地一次次讓她們只是暫且不能受孕而已。
她緊緊按著自己的腹部,心裡一陣一陣發涼,這便是帝王家啊!哪怕寵遇再多,恩眷再深,也不過是一念之間的天與地罷了。她腳下一陣陣發軟,有些畏縮地蹲下身。正巧凌雲徹與人換班經過,見她瑟縮在暖閣后地下,急忙道:
「娘娘,娘娘,你怎麼了?」
如懿趕緊捂住自己的嘴,亦示意他捂住,拚命地搖頭。雲徹連拖帶拉將她扶到後殿廊下,低聲道:「娘娘可不舒服么?」
如懿強撐著身子起來:「沒事,你回去吧。」她掙開他的手,雖然覺得他此時的一句尋常關心,讓她在方才巨大的震動與惶惑里覺得有一息的溫暖,可她明白,這樣失態的自己,是不能讓人瞧見的。她茫然地走到後殿,惢心剛想問她是否找到了耳環,見她這般,便知道不能多問了,忙打發了人出去,獨自伺候她沐浴。
如懿把整個身體浸在滾熱的水裡,方只有這樣,才能感覺到一絲暖氣。沐浴所用之水最是講究,按著時氣用豆蔻花並佛手柑擰了汁子熬煮的,醇厚中不失清新之氣,熏得混沌的腦仁漸漸安靜下來。如懿靜了良久,方才長長地噓了一口氣,茫然地轉過臉,木木地問:「惢心,你說會不會有一天,皇上也不許我生下孩子?」
惢心不知出了何事,忙掩住如懿的口道:「小主,您胡說什麼呢?」
如懿只覺得臉都僵了,只得揉著發酸的面頰道:「是啊,我正是胡說呢。」
豆蔻花被熱水浸泡后氤氳的香氣兜頭兜臉地包圍了如懿,她在那樣沉醉的甜美里遲疑地想著,舒嬪該不該知道?或許,舒嬪是愛著皇帝的,才會在皇帝病重不得相見的日子裡日日在寶華殿製作福袋祈福,卻在皇帝病癒后一言不提自己的辛苦。若她知道,一定會很傷心吧?偏偏,她是那樣孤高而驕傲的女子。」
所以,不!一定不能讓她知道!哪怕是騙局,也寧可被欺騙的幸福,而不是清醒后鈍刀刺身的痛苦。她緊緊地掩住了自己的嘴,將整個人浸了下去。
待到沐浴更衣回到寢殿之時,皇帝亦換好了明黃寢衣在等她。養心殿寢殿高高的房樑上,明黃的錦緞帷帳鋪天蓋地落落垂下,角落蟠龍金鼎內燃著上等紫檀香,青煙一縷一縷漸漸朝上擴散淡開,整個大殿肅穆而安靜。如懿在踏入的一刻已然緩過了神色,溫婉如常。
皇帝半垂著眼瞼,慵懶道:「有佛手柑的氣味,真好聞。」他伸出手向她,似笑非笑,「來,走近些,讓朕細細聞聞,彷彿還有豆蔻的甜香。」
如懿靜靜一笑,走到榻前的雙鶴紫銅燭台前,正要吹熄蠟燭,外頭慌亂而倉促的腳步驟然響起,拍門聲顯然已失卻了分寸,皇帝蹙眉道:「越來越沒規矩!進來回話!」
撲開門滾進來的是皇後身邊的趙一泰,他整張臉都扭曲了,大呼小叫地道:「皇上!不好了!不好了!七阿哥的乳母出痘了!七阿哥也緊跟著出痘了!他、他染上痘疫了!」
如懿的心陡然一跳,幾乎失去了應有的節拍。積久的怨恨在她身體里如蟻附骨,無聲地啃嚙著,並隨著時光的蕩滌愈加深刻。她不是不曾想過,如果當時聽了茉心的話,動了手會是如何?然而她心底一閃而過的陰暗的念頭,卻以這如刺又平順的姿態破空來到人世。她還來不及細細去分辨心底是憐憫還是意外,皇帝已然霍地起身,撞翻了身邊的雙鶴紫銅燭台,火苗順著明黃色碧金盤龍帳霍霍地燃燒起來。
七皇子永琮是在四日後,乾隆十二年的臘月二十九去世的。那是除夕的前一夜,他過早降臨世間的身體根本經不起任何看似微小的病痛,何況是痘疫這樣來勢洶洶的惡疾。即便是在所有太醫的拼力救治下,也未能熬到新的一年。
皇后在目睹親生兒子死於懷中的一刻昏厥過去,且憂傷成疾,再難起身。
皇帝在悲痛中喃喃不絕:「明日就是臘月三十,過了明天,聯的永琮就長大一歲了。」他大悲之餘,特頒諭旨:「皇七子永琮。毓粹中宮,性成夙慧。甫及兩周,岐嶷表異。聖母皇太后因其出自正嫡,聰穎殊常,鍾愛最篤。朕亦深望教養成立,可屬承祧。今不意以出痘薨逝,深為軫悼。」然而活著的人哀痛再深,如何能換回死去的孩子,一切也不過徒勞而已。
披著離喪之痛,這個新年自然是過得黯淡無比。過了大年初一,皇帝便開始鄭重其事為愛子治喪。正月初二,將永琮遺體盛入「金棺」。諸王、大臣、官員及公主、福晉等齊集致哀。初四,將「金棺」移至城外暫安,沿途設親王儀衛。初六,賜永琮謚號為「悼敏皇子」。十一,行「初祭禮」,用金銀紙錠一萬、紙錢一萬、饌筵三十一席。宗室貴族,內廷命婦齊集祭所行禮。
二十三,行「大祭禮」。乾隆皇帝親臨祭所,奠酒三爵。
喪儀再隆重盛大,也洗不去皇帝的哀慟。嫡子夭折,皇后病重,嬪妃們自然不能不極盡哀儀。如懿協理六宮,費盡心神料理好永琮身後之事,以求極盡哀榮。私下時也不能不動了疑心,去問海蘭。海蘭卻以瞠目之姿顯露她同樣的意外與震驚,然而她拍手稱快:「原來咱們不動手,老天爺也不肯放過她呢!」
這一晚,如懿正前往長春宮探視悲痛欲絕的帝后,卻在長春宮外的長街一側,以驚鴻一瞥的短促,看到了素服銀飾的玫嬪,正望著被凄愴的白色包裹的長春宮,悠然噙著一絲詭艷的笑容。不知怎的,如懿便想到了那一日,玫嬪生下那個怪異的孩子那一日。這樣艷美的笑容,確是久未在她面上出現過了。
這樣尋思間,經不住身邊三寶的連連催促:「娘娘,寶華殿的超度事宜還等著您來主持呢。」她搖了搖頭,便也走了。
乾隆十三年二月初四,皇帝奉皇太后,欲攜后妃,東巡齊地魯地。秦皇漢武皆有東巡之舉,尤以登泰山封禪為盛,皇帝登基十三年,自以為江山安定,民眾富庶,放眼四海之內,唯一不足唯有嫡子之事,然而困在宮中,亦不過舉目傷心罷了,於是便動了效仿皇祖東巡之意。
自從永琮夭折,皇后大半心氣都被挫磨殆盡。在新年後的一個月里,她躺在床上形如幽魂,除了眼淚和絕望,她的眼睛里再也看不到任何明亮的東西。
而太醫帶來的消息更讓她失去可以支撐的意志。
齊魯在為皇后搭脈后搖頭道:「皇後娘娘,當年您一心催孕,太過心急,是在高齡體弱催得皇子,所以皇子早產,天生孱弱。而您也大傷元氣,微臣與太醫院同僚診治過,娘娘想再有子息,只怕是不能了。」
聽到這番話的時候,皇后的眼裡只有一片乾涸。淡淡的苦笑在她虛弱而下垂的嘴角邊顯得格外凄愴,她只是瞪著眼睛看著素色瓜瓞綿綿的帳頂,緩聲道:「有勞太醫。」
過多的悲傷與絕望終於如蝕木的白蟻漸漸毀壞她的身體。皇后一下子蒼老如四十許人,一眼望去與年華猶在的太后並無分別。素心替她一點一點梳著蜿蜒在枕上的青絲,那夜夜叢生的白髮如秋草衰蓬一般觸目驚心。素心一邊替她梳理一邊想盡量用黑髮遮住白髮,然而怎麼遮也遮不住。素心一急,忍不住默默流下淚來。皇后側身躺在床上,看了眼素心手中的頭髮,居然一點焦灼與哀惋也無,只是淡淡道:「有什麼可哭的?我本來就老了。」
這是皇后自冊封后第一次自稱「我」,素心自皇后名位定正之後,知曉皇后極愛惜矜持身份的「本宮」二字,此刻居然以「我」相稱,口氣中亦不覺如何驚慟。素心才驚覺,她侍奉多年的女子,心氣已經灰敗到如何地步。
皇后側了側身子,微微又窸窣之聲,她的聲音聽上去疲憊到了極點:「一個無法再生育,傳不下子嗣的皇后,老了,死了,又有什麼要緊?何況是幾縷青絲而已。」
素心含淚相望,雙手亦有些顫抖:「皇後娘娘不要焦心,您積福積德,上天垂憐,一定還會有皇子的!」
皇后倚在枕上,神色平靜得如一個即將離世之人。她沉默了許久,忽然輕聲笑了起來,那笑聲在寧靜得如同深淵的殿閣里聽來有太多的凄絕與幽惶:
「不能夠了,我的身子已經不能夠了。素心,我的永璉和永琮都保不住,難道都是報應?」
素心跪在皇后床前,拚命搖頭道:「皇後娘娘,不是的,不是的。您只是防著該防的人,又沒害死了他們,有什麼報應不報應的話?」
殿外有微弱的哭聲響起,皇后凝神聽了片刻:「是誰在哭?怎麼早早就替我哭上了。」
素心忙道:「皇後娘娘,是三公主在外頭。她一直想進來看您,但以為您睡著,都不敢進來。公主都等了很久了。」
皇后輕嘆一口氣:「那就讓她進來吧。」
和敬公主的步入並沒有讓皇後有太多的反應,她依舊安靜地伏在重重堆錦繡被之中,如同一脈被抽盡了水分的枯葉,抑或,是一尾離水太久的涸澤之魚。
和敬在進殿後明顯收斂了她的哭聲和眼淚,極力展露出幾分笑意,向著背對她的皇后深深一福到底:「皇額娘萬安。」
皇后閉目片刻,口吻淡漠:「你是皇上唯一的嫡出公主,站在長春宮前哭,太失儀了。」
和敬鼻子一酸:「皇額娘,兒臣是擔心您。」
皇后的神色冷冰冰的沒有溫度,以訓誡的口吻道:「你是大清的嫡親公主,任何時刻,都不要忘記自己的身份。再說,你弟弟都死了,哭還有什麼用?」
和敬的眼淚嘩然如決堤:「皇額娘,永琮和二哥雖然都離皇額娘而去了,可皇額娘還有女兒啊。女兒也會是您的依靠,會給您爭氣。」
皇后聞言倏然睜開了雙眼,吃力地支起身子坐直,上上下下地打量著和敬。和敬從未見皇後用這樣的眼光看過自己,不覺悚然,被皇后的目光逼視,漸漸垂下了額頭。
皇后冷冷嗤笑:「女兒?女兒有什麼用?有了兒子,女兒是錦上添花的點綴;沒有兒子,女兒連雪中送炭的那點炭火都比不上。不過聊勝於無罷了。」
皇后雖對女兒的疼惜遠不如皇子,但也從未講過這般刺心之語。和敬心氣甚高,何曾聽過這樣的話,一下就被逼落了眼淚:「皇額娘,您就這樣看不起女兒么?」
皇后愴然搖頭,伸出手慢慢撫摸著女兒的臉,只是那手勢並無多少溫情的意味,而是帶了一絲絲探索之意:「不是皇額娘看不起女兒,而是看不起自己。像我這樣連兒子都保不住的額娘,難怪你皇阿瑪傷心歸傷心,這些日子也漸漸不來了。」
和敬本是自傷,聽得皇后這樣的話,不覺激憤地抬起眼睛,握緊了拳頭道:「永琮死了還不到一個月,皇阿瑪這些日子都流連在純貴妃與嘉妃宮裡。說到底她們不過是個妾侍,憑什麼不讓皇阿瑪來多安慰陪伴您?」
皇后撫了撫自己憔悴得脫了形的面龐,那種乾澀而鬆弛的觸感,連自己觸手也是心驚。她苦笑道:「你皇阿瑪自己不來,旁人也無法。額娘人老珠黃,連個兒子也沒有。你皇阿瑪當然喜歡有了兒子又長得青春嬌俏的女人。你皇阿瑪有別的皇子陪伴,很快就會忘了額娘和永琮的。」
和敬忍不住落淚:「皇額娘怎麼心氣頹喪到這種地步?您是皇后,皇阿瑪唯一的正室啊!如果您自己都灰心喪氣,您要教女兒怎麼辦?皇阿瑪有嘉妃,有純貴妃,有嫻貴妃,有別的阿哥,可女兒只有您!」她凄然別過臉,「皇額娘病成這個樣子,還不知道吧,皇阿瑪已經打算東巡,要帶著嫻貴妃和純貴妃為首的六宮嬪妃去齊魯之地,他們會去祭泰山,祭孔廟。這是皇阿瑪登基十三年來第一次東巡。您是天下之母,您怎麼可以不去?」皇後有一瞬間的茫然,繼而是深徹的震驚與疑惑,她看著素心道:「什麼東巡,本宮怎麼不知道?」
素心有些怯怯的:「其實皇上一直是希望皇後娘娘能去東巡的,只是擔心娘娘您悲傷過度,病體未愈,經不得車馬勞頓,所以一直沒有對您說……」
皇后的眼底有兩行清淚湧出:「本宮還沒有跟著永琮去了,她們就都當本宮死了么?」
和敬看著皇后的悲怒,不自覺地含了一縷笑:「當然不能!皇額娘能這麼問,兒臣真心為皇額娘高興!」她緊緊握住皇后的雙手,跪在皇後身前,「皇額娘,不要緊,哪怕二哥和永琮都不在了,您是皇后,還是不可動搖的皇后。兒臣雖然沒用,但好歹是皇阿瑪與您唯一的女兒,兒臣一定會緊緊扶著皇額娘您,咱們母女,一定會走得很好很好。您放心!」
皇后所有的意志在這一瞬被和敬眼底的堅毅與不肯服輸激得豎硬如鐵,她不自禁地伸手抿好蓬亂的鬢髮,沉聲道:「素心,去傳齊太醫來,本宮要請他好好看一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