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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幾天來,甘孜縣城沉浸在一片迎接博巴政府成立的熱烈氣氛中。家家戶戶打掃衛生,準備薰煙用的「署巴」(柏樹枝),做點心,炸果子,烤青稞酒,就像準備過藏曆新年一樣。
作為博巴政府籌備組成員之一的格達,五天前就來到縣城,主要負責宣傳工作,參與藏文文件和宣傳標語口號的審定工作。開會的前一天,縣城的大街小巷到處用白石灰粉刷著藏、漢兩種文字的標語、口號:
熱烈慶祝中華蘇維埃甘孜博巴政府成立
堅決擁護中華蘇維埃甘孜博巴政府
只有蘇維埃才能救中國……
慶祝大會這天,來自四面八方的人們齊集會場。他們中,除爐霍、道孚派代表參加外,德格玉隆,甘孜的扎科、絨巴岔,大塘,東谷等的群眾幾乎全體出動。他們趕著氂牛、驢、騾,馱著帳篷和生活必需品騎著馬兩三天前就來到縣城郊外的那片河灘地,在場地周圍搭起帳篷安營紮寨。有的還在乘馬頭上紮上喜慶的紅纓。
在一陣嘹亮激越的軍樂聲中,朱德、劉伯承等紅軍領導人和格達、夏克刀登等及會議主持人走上主席台。
「那天朱、劉兩位首長到白利寺徵求我的意見時,我就提到了你的名字,」格達在正式開會之前對坐在一旁的夏克刀登說,「從那時起,我就知道我們有緣在一起共事了。只不過對我這個僧人來說,博巴政府的工作多陌生啊!」
「我不也一樣嗎?」夏克刀登說:「但是已經騎上了馬,就得往前趕呀!」
「現在下馬還來得及,」格達說,「只不過大頭人絕不是喜歡走回頭路的人,對嗎?」
倆人相視會心地一笑。
朱德主持會議並致詞。他站在主席台前,說話的聲音宏亮、鏗鏘有力:「尊敬的各位朋友、各位來賓、各位父老鄉親:甘孜、爐霍、道孚三縣的政府中華蘇維埃甘孜博巴政府今天正式成立了,我謹代表中國工農紅軍向大會表示熱烈地祝賀!並祝各位朋友、各位來賓、各位父老鄉親扎西德勒,吉祥如意!」
全場響起經久不息的歡呼聲和鼓號聲。
朱德接著說:「中華蘇維埃甘孜博巴政府,是甘、爐、道三縣人民自己的政府。只要我們堅持在中國共產黨的領導下,在中國工農紅軍的支持幫助一下,緊緊依靠各族各界廣大人民群眾,團結一切愛國的、擁護博巴政府的土司、頭人、活佛,我們就一定能夠把自己的事情辦好!就一定能夠爭取更大的勝利!」
全場再一次響起歡呼聲和鼓號聲。
朱德宣布:「現在,請中華蘇維埃甘孜博巴政府副主席格達活佛致詞。」
在一陣熱烈的掌聲、鼓樂和佛號聲中,格達活佛走到台前,雙手合十分別向主席台上和台下行佛禮后說:「尊敬的各位首長、各位來賓、各位父老鄉親:今天,我同大家一樣,是有生以來最激動、最愉快的日子。我們甘孜、爐霍、道孚三縣的黎民百姓、勞苦大眾,在中國共產黨的領導下,在工農紅軍的具體幫助指導下,成立了我們自己的政府。我謹代表甘、爐、道三縣的十餘萬百姓和萬名僧侶,對博巴政府的成立表示熱烈地祝賀!」
他的講話經格桑丹增翻譯為漢語后。台上台下響起經久不息的掌聲。台下的老阿媽、老阿爸一個個笑逐顏開。
格達活佛接著說:「博巴政府既然是我們自己的政府,就是為我們甘、爐、道人民辦事的政府。當前,首要的任務是我們全體人民要團結起來,搞好生產,多打糧食,支援紅軍。各級博巴政府,要積極幫助民眾生產,接濟貧苦農牧民的口糧、種子。政府工作人員要幫助民眾耕地、打土巴、播種;要繼續向逃避外鄉的民眾宣傳紅軍的政策,動員他們回鄉生產;要積極為紅軍籌辦糧食、柴草、羊毛;還要繼續為紅軍派嚮導、翻譯,並積極協助宣傳紅軍的政策、張貼布告……」
又一陣熱烈的掌聲、歡呼聲和鼓樂聲。
格達繼續說:「博巴政府剛剛成立,任重道遠。我願意同全體工作人員一起,齊心協力,努力奮鬥,把甘、爐、道三縣人民交給我們的事情辦得更好!」
場上再一次響起熱烈的歡呼聲和鼓樂聲。
朱德接著宣布:「慶祝中華蘇維埃甘孜博巴政府成立表演活動開始。首先,由紅軍進行閱兵」
一紅軍指揮員走上主席台,向主席台和台下行軍禮后,立即向紅軍隊伍發出指令。在雄壯的軍樂聲中,首先是一隊騎兵隊伍走過主席台,接著是步兵……
主席台上的格達活佛被威武雄壯的受閱隊伍所激動,他雙手合十,向朱德、劉伯承致意,轉身又對在旁邊的夏克刀登等人會心地一笑。
閱兵剛一結束,會議主持人又走到台前宣布:「現在,開始各種表演活動。」
首先表演的是三名紅軍戰士。他們一人騎一匹高頭大馬,分別賓士而來,舉槍連發三響,即將十米開外插在地上的前三枝香擊滅,第二人將第四、五、六枝香擊滅;第三人將第七、八、九枝香擊滅。在場的身著節日盛裝的男女群眾、僧侶及排列整齊坐在地上的紅軍指戰員無不感到神奇,嘆為觀止。
接著由博巴政府騎兵大隊的三名隊員進行別具特色的射擊表演。在一道高高的土坎下,他們往拴在那裡的一隻綿羊頭上扣著一個土陶碗,用繩子綁著,然後準備從二十米開外騎馬奔來舉起步槍射擊。
「大頭人你的騎兵大隊今天是選出最好的射手來進行表演的吧?」格達打趣地對夏克刀登說:「但願今天他們不要當著眾人出洋相啊!」
「有這種可能嗎?」夏克刀登自負地說,似乎成竹在胸。這確實是一場別開生面的射擊表演,連當地的許多人都未曾見過。在場的觀眾屏住呼吸拭目以待。焦急的神情浮現在人們的臉上。
第一個表演者騎馬飛奔而來。剛剛舉起步槍,隨著「砰」地一聲槍響,碗「砰」地一聲被擊破,綿羊卻安然無恙,只是不安地在原地扭來扭去。
接著,他們又往綿羊頭上綁上一個土陶碗,第二個表演者如法炮製,表演又獲得成功;接下來的第三個表演者也沒負眾望,人們這才長長地吁了一口氣。但他們怎麼也想不出這一獨具匠心的表演項目的設計者究竟是誰?然而格達卻早已料道。於是他對夏克刀登舉起大拇指說:「亞莫(好)!如果我沒有猜錯的話,這一傑作出自大頭人你的手。」
夏克刀登抑制不住內心的激動說:「其實,這還是我從后藏(西藏日喀則等地)個老朋友那兒聽來的。目標和射擊者都在活動之中,表演起來難度確實比較大。剛才我那樣對古學誇下海口,只不過是壯壯膽而已……」說著,他自我解嘲地笑了起來。
文藝表演開始后,隨著一陣陣節奏感極強的藏戲鑼鼓聲,首先上場的是幾個頭戴面具的表演者。格達顯得異常興奮。為了讓朱總司令和劉伯承總參謀長了解這出藏戲的大致內容,他索性坐到他們身後為他們解釋著。有些難以用漢話表達的內容,他特地請來格桑丹增翻譯。
藏戲剛一結束,由紅軍藏族幹部學校學員組成的踢踏舞隊立即登場。由十個小夥子組成的舞蹈隊,人人彈起五弦琴,隨著歡快的舞曲有節律地跳起來。人們饒有興趣地觀看著,都為自己家鄉這一獨具特色的舞蹈感到自豪。
最後上場的是以紅軍藏族學校學員為骨幹的100名青年男女組成的弦子舞隊。隨著悠揚的弦子舞曲,姑娘和小夥子們在草坪上翩翩起舞。素有歌舞的海洋之稱的康巴高原,雖然無論男女老少人人能歌善舞,但在今天這種場合,能有幸上場的人都不多,所以不少人只能坐在那裡當觀眾。可他們沒有閑著,嘴裡跟著舞曲哼著,有的還禁不住抬手舞著。不過,他們這樣持續了不久,很快就靜寂下來。原來是那個有著「布谷鳥」美譽的白瑪曲珍領頭唱起一首「永遠不分離」的民歌:
我們這些歡樂的人,
像一個人的手指,
今生今世在一起,
來生來世不分離。
紅軍同藏民,
親如一家人,
像雅礱江流水,
永遠不分離……
看著場上優美的舞蹈,聽著動人的歌聲,夏克刀登禁不住讚歎道:「布谷鳥叫了!唱的多麼動聽啊!」
格達激動地說:「是呀!甘孜真正的春天來到了!」
26
春天駕著金色的翅膀來到高原,人們開始繁忙的春耕播種。朝陽剛剛從東面的雪山峰頂露出羞紅的臉蛋,廣闊的田野上,到處都可以看到紅軍在幫助播種,人們在地里播種新的希望。
在這樣美好的日子,格達總喜歡到田野上去走走看看。這天,他來到一塊剛播種后的地邊蹲下來,抓起一把泥土,嗅著泥土的芬芳,他的思緒禁不住回到了遙遠的童年。他記得六歲時同一個小夥伴在地埂上玩耍。調皮的小夥伴抓起一把泥土撒進他的脖頸里,他不服氣地抓起一把泥土同小夥伴在田埂上追逐起來……他還憶起在一個秋收時節,他同那個小夥伴捉迷藏。他躲進一個麥草堆里,小夥伴怎麼也無法把他找出來,可是他被悶在草堆里,差點喘不過氣來,險些要了他的命……
格達站起身來,繼續在地埂上走著。當他來到格桑丹增正在扶犁播種的地邊時,親熱地招呼道:
「阿哥丹增,你不是給紅軍當翻譯去了嗎?」
格桑丹增放下手裡的活,緊走幾步,來到格達面前,雙手合十,說:「仁波切吉祥!這幾天春播,我請了假回來,三天後就返回部隊去。」
格達關切地問道:「怎麼樣,你去部隊……?」
格桑丹增說:「很好!到了部隊以後,比我原來想象的還要好得多。紅軍一個個對人真和氣,哪些年輕戰士都叫我丹增叔叔。」
格達說:「工作還能勝任嗎?」
「現在還不行,主要有一些革命的道理很難翻譯過來。」
「慢慢來吧!革命的道理一定是很深奧的,好像我學經文一樣,學了二十多年,也只能算是才入門呢!」
告別格桑丹增,他又朝前走了一段地埂,迎面碰上向巴澤仁。他說:「阿嘖,向巴澤仁,你不是在藏族幹部學校學習嗎,到這裡來……?」
向巴澤仁靦腆的笑了笑說:「學校放了農忙假,我到這裡來也是同他們一樣忙春播呀!」
「你家的土地好像不在這裡吧?」
「啊呀!我們那裡播種季節要晚一些,所以我下來幫他們……」他指了指不遠地埂上,準備開始下種的江安娜姆和她的阿爸阿媽。
「仁波切啊!你還不知道吧?」剛剛走來的一個名叫丁真的小夥子說,「他這是羊圈面前下套子另有所圖。」
「啊,明白了。」格達換個話題說:「噢!不知你們村每家每戶的種子都備齊了嗎?」
「都備齊了吧。」向巴澤仁說:「前幾天,紅軍給不少的村民送去了種子,只不過據說有的缺糧戶,把剛送來的種子都炒來磨糌粑吃了。」
「不能這樣啊!沒有春種哪來秋收。你是藏幹校的學員,應該說服他們一定要保障春播的種子,不然這樣下去,年復一年,苦日子哪有盡頭?」
「亞!亞!」向巴澤仁恭敬的答應道。
向巴澤仁雖然這樣痛快地答應了,但格達知道,他要回藏幹校去學習,哪有時間回村去做說服群眾的工作?於是,他決定親自去香格村看看。
回到寺廟喝過午茶后,格達和益西群批便騎馬朝香格村走去。到達香格村時,正好在村口碰見病癒后的羅布老阿爸。他緊緊地握著格達的手感激涕零的說:「多虧仁波切救了我們父子的命啊!特別是向巴澤仁,要不是仁波切給他指路,不知他現在已經死在哪裡,可能連屍骨都找不回來。」
格達急忙說:「路是他自己走出來的。阿爸羅布,這下你可放心了啊,據說向巴澤仁在藏幹校表現不錯。今天上午我還在朱倭看見過他呢。」
「惹(是)!惹!他說過,他去幫助那裡的村民春播。」
他們邊說邊朝村裡走去。格達邀約羅布同他一道先後去到幾戶村民家裡了解備耕的情況。據初步估算,全村還差青稞種子二百多斤。回到村口栓馬的地方,他猛然瞥見掛在白龍駒嘴上的牛毛口袋裡還剩下一些飼料,心裡立即萌生出了一種想法,在回寺廟的路上他問益西群批道:「今天給白龍駒喂的什麼飼料?」
「還不都是豌豆嗎?仁波切,你的意思是……?」
「是白龍駒有病不想吃料子還是給他喂的過多?」
「我考慮這段時間以來白龍駒一直很累,所以喂的是多了一點……」
「這就對了。」格達說:「你看啊,給白龍駒的豌豆吃不完,而我們不少的村民別說沒有糧食吃,就連種子都沒有,你說說看,我們該怎麼辦呢?」
「明白了!」益西群批立即反應過來。「不過,就算不給白龍駒喂豌豆,又能省下多少斤糧食來呢?」
「據你知道,我們全寺有多少匹乘馬喂的是豌豆、葫豆嗎?」
「葫豆不能作種籽。」益西群批輕聲嘟噥著說:「我們這地方地勢高,種葫豆根本不結莢……」
一陣狂風吹過來,把益西群批的話颳走了,格達沒有聽清。但從他臉上的表情看來,格達知道益西群批這時的心裡想的是什麼。於是他淡淡地笑著耐心地說:
「在我們這個地方,葫豆雖然不能作種子,但可當糧食填飽人的肚子。如果我們把喂馬的豌豆、葫豆換來代替青稞糌粑吃,一天就能節約出幾斤青稞,到春播結束時,能節約出多少斤青稞給老百姓去作種子?」
「當然不可細算。不過,只給白龍駒喂飼草,恐怕……」
益西群批默默地點著頭。同仁波切的意見不一致,自從擔任仁波切的侍衛長以來他還是第一次。所以他一直悶悶不樂地騎馬走著。心裡想的是如何才能把可憐的白龍駒飼養好,讓仁波切騎著它去為博巴政府做更多的工作。」
回到寺廟后,格達急急忙忙地讓益西群批去把赤乃加措住持請來,將自己的想法向他和盤托出。
「不行!不行!」住持連連搖頭:「就是全寺所有的乘馬都停止喂糧食飼料仁波切的白龍駒也不能停。仁波切在博巴政府的工作擔子那麼重,你還讓它給你出大力不?」
「當然需要。可是,如果白龍駒拖垮了,我們還有兩條腿呀!何況全甘孜的乘馬當中,又有多少馬的主人給它們喂的是精飼料呢?牧場的馬從不喂糧食飼料,頂多加喂一些鹽巴、茶葉,那些馬同樣長的壯、跑得歡!堪稱一流駿馬啊!那麼多的馬都可以吃草,白龍駒同樣可以吃。好,別爭了,就這樣定下來,首先住持你要想得通。」
過後沒有幾天,當格達發覺他的白龍駒被栓在那裡懶洋洋地嚼著干青草時,心疼極了,他撫著白龍駒長長的鬃毛喃喃地說:「委屈你了!等到秋收后,我給你吃最好的飼料,好嗎?」
白龍駒用嘴唇往格達手臂上擦擦,彷彿感謝主人對它的安慰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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種子從發芽到茁壯成長,大地一片油綠。微風吹來,泛起陣陣綠色的波浪。
一天下午,朱德同格達在雅礱江畔的田間小道上散步。左面是滔滔奔騰的江水,右面不遠處便是那頗具民族風格建築的甘孜縣城。朱德說:「據說甘孜在藏文里是潔白美麗的意思,不知這是因何而得名?」
「這個啊!」學識淵博的格達用手指著縣城的西北坡方向說:「相傳在那裡有一塊白玉,形似健壯的綿羊,毛色潔白,在燦爛陽光照射下,熠熠生輝,光彩奪目,十分美麗。由此,人們就稱這塊地方為甘孜潔白而美麗的地方。」
「是啊!」像習慣背著雙手走路的所有四川人一樣,朱德背著雙手邊走邊說:「我初到甘孜時,看見不少樓房的牆上都用石灰粉刷成白色,在陽光照射下,閃閃發光,確實好看,心想這是一座多美的高原城鎮啊!」
「我們甘孜不僅美麗,而且商賈雲集,市場繁榮。」格達說:「商人來自四川、甘肅、青海、西藏、雲南,他們帶來各自的土特鮮貨,讓甘孜的人穿著時尚,享盡口福,生活用品也齊全……」
他們正說著,前面不遠處的打金灘渡口,一隻載人的牛皮船正在過渡。望著在激流中掙扎的牛皮船。倆人的心似乎都提到了嗓子眼上。
格達心情有些沉重。他說:「這個渡口,就像張著血盆大口的惡魔,不知吞噬了多少人的性命。就在兩天前,有一條牛皮船翻到江里,坐在船上的八個人一個也沒能生還。」
朱德思索著什麼。他說:「等到將來革命成功,發展了生產,有了錢,在這裡架起一座橋就好了。」
「架橋?那當然好啊!這正是兩岸百姓多年來的宿願。如果能架起來,那將是雅礱江上的第一座橋。總司令,你想得真周到啊!」
「因為紅軍這支隊伍來自工農,是為工農大眾服務的。我們革命的目的,就是要推翻三座大山,解放生產力,改善人民生活。所以,將來革命成功,發展了經濟,像修橋、建學校、辦醫院這些事,都要提上議事日程,最大限度地滿足人民群眾的願望和日益增長的物質文化生活的需要……」
格達突然問道:「總司令啊!我冒昧地問一句,你們時時處處為百姓著想,日夜操勞,究竟是為了什麼?」
朱德莞爾一笑道:「我們所作的一切,歸納起來,就是為了振興中華,讓人民大眾能過上幸福美滿的生活。活佛你也不是一樣嗎?為了支援紅軍,為了把蘇維埃甘孜博巴政府的事情辦好,辛勤工作,甘孜、爐霍、道孚三縣的人民是永遠不會忘記你的。」
格達推心置腹地說:「總司令過獎了。仔細想來,自從你們紅軍來到甘孜后,我只是做了一個僧人應該做的一點小事,僧俗百姓便推選我擔任了中華蘇維埃甘孜博巴政府的副主席,工作沒做好,有愧於心啊!」
「活佛啊!」朱德稱讚說:「你的工作做得很好,在黎民百姓中,在我們工農紅軍內部,對你無不交口稱讚。一個人的能力有大小,但只要有一切為了人民大眾謀福利這顆赤誠的心,並努力去付諸行動,便會受到他們的信任、擁護和愛戴……」
格達頻頻點頭。倆人邊談邊繼續朝前走去。隨著江中那條牛皮船已順利渡到江西岸,他倆似乎這才鬆了一口氣,不由地向江對岸眺望著遠處的雪山、藍天、白雲。
這時,在深邃的藍天中,一隻雄鷹正在展翅高飛,漸漸地向遠方飛去。
格達忽然想起了什麼。納悶地說:「總司令!你們紅軍真的就像那翱翔在藍天的雄鷹,要向遠方飛去了嗎?」
「紅軍北上,這是我們黨的既定方針。現在,任弼時、賀龍率領的二軍團已來到甘孜會合,所以,我們做好準備后就要出發。」
「這話總司令雖然早已說過,但是,真的臨到紅軍要走,我的心裡呀就像被掏空了的酥油包子,空蕩蕩的。」
朱德情真意切地說:「甘孜的山好、水好、人更好,說實在話,我們也捨不得離開啊!可是,日本鬼子早已佔領我國東三省,大有進犯關內之勢,我們國家正面臨生死存亡的緊要關頭,根據黨中央的決定,為了打擊侵略者,我們必須迅速北上與一方面軍會合后……」
這時,一個戴眼鏡的紅軍宣傳幹事走過來。他向朱德行軍禮說:「報告首長,我能給你和格達活佛拍張合影照片留念嗎?」
「好啊!」朱德拉著格達的手說:「活佛,我們一起來合個影吧!」
朱德同格達並排合影。格達神情凝重,若有所思……
傍晚,格達獨自一人站在孔薩大樓前的一塊大草坪邊的林間,凝望著遠處的雪山。
草坪上,一隊隊紅軍正在熱火朝天地訓練。
白瑪曲珍姍姍走來,對格達彎腰施禮道:「仁波切吉祥!」
格達顯得心事重重,說:「是曲珍姑娘啊!你不是從藏族幹部學校畢業了嗎?這是……?」
白瑪曲珍說:「我被分配回朱倭博巴政府工作,臨回去之前,我想向仁波切打聽一個情況……」
「什麼情況?」
白瑪曲珍猶豫了一下,說:「聽說紅軍要開走了?」
格達沉默了一會,說:「你聽誰說的?」
「同學們都在議論,有一個家在妥壩的學員,聽到這個消息后,還沒等到分配工作的通知,就提前回家去了。」
格達銳利的目光緊緊盯著白瑪曲珍說:「害怕了……?你呢怎麼辦?」
「我心裡像塞進了一團牛毛,亂糟糟的,才來找仁波切您……」
格達同白瑪曲珍在林間小道上邊走邊說話。格達說:「是的,紅軍很快就要北上了。朱總司令、毛澤東和共產黨中央早就指出,紅軍只有北上才是出路,也才能到達抗日的前線,領導全國抗日救亡運動。朱總司令那天在慶祝二、四方面軍甘孜會師大會上也說過,紅軍的目的地不是這裡,而是要繼續北上,去到陝甘寧蘇區與毛澤東率領的一方面軍會合。」
白瑪曲珍輕輕地嘆了口氣。
格達繼續說:「朱總司令還說,紅軍北上是為了抗日。道理很簡單:有國才有家。日本已侵佔了我國的東三省,說不定什麼時候就會打進關來,佔領全中國,那時,國之滅亡,哪還有我們的家、我們的蘇維埃博巴政府?所以……」
白瑪曲珍仍有些不可理解地望著格達。
格達接著說:「外國侵略我們中國,在西藏也有這樣的事。那是在三十多年前,英國兩次侵略我國西藏。第二次侵略西藏時,受到西藏軍民更為沉重的打擊。特別是在赫赫有名的江孜保衛戰中,儘管藏軍和民兵使用的武器落後,但仍然奮勇殺敵,使侵略軍頭目榮赫鵬也不得不承認,西藏人民的英勇是無可爭辯的。所以,現在紅軍北上,與一方面軍會合,捏成一個拳頭,才能更加有力地打擊日本侵略者。」
白瑪曲珍憂心忡忡地問:「紅軍很快就要離開了嗎?」
「今天博巴政府已經開會布置,要我們抓緊做好糧食、帳篷、禦寒衣物、草料等方面的準備工作;要動員青年踴躍參加紅軍,擴大紅軍隊伍;還有特別重要的一件事,就是要安置、保護好紅軍留下的幾千名傷病員,這個任務不輕呀……」
聽著格達語重心長的開導,白瑪曲珍不住點著頭。
格達繼續在草坪邊沿的林間小道上漫步。天色慢慢地暗淡下來。格達思考著什麼,接著,邁開堅定的步伐昂頭挺胸朝前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