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想從慾念中獲得自由——

"不走了？現在出發才不會堵車。"秀安挽起胳膊催促著怡安。

"煩死了，恩有都乖乖的，你鬧騰什麼啊？"後者板著臉嘟囔道："好不容易休息，我還得去那個亂糟糟的地方啊？"

不知何時進屋的恩有聽到姐弟倆的舌戰，做出仲裁："姐姐，不要緊的。舅舅累了就讓他在家休息吧。"

"姐姐要緊。"秀安向怡安吼道"你真不走啊？"

如果恩有哭鬧著要去遊樂園或許讓人還好受一點，秀安不忍心看到這孩子好似大人般的關懷。眼下這一刻，親切的雅量不應該來自於孩子，應該是大人給予孩子才對。

"舅舅不累，我會去的，恩有。只要這位大喊大叫的大嗓門兒大嫂能夠從我房間出去的話。"不知是怡安也有同感了，還是真想去了，他一邊用下巴指使秀安，一邊向恩有微笑道。

"你出去我才能換衣服準備不是嗎，別只嘮叨人家磨蹭。"

"不是嘮叨，是貼切的忠告。恩有，我們也去準備吧。"

如願以償的秀安興高采烈地帶著孩子走出房間。怡安無奈地笑著搖了搖頭，真拿姐姐沒辦法。

"車也得我開啊？"

"那當然，有健壯的弟弟，還用得著我這個柔弱的姐姐出馬嗎？"

怡安聽完她的話冷笑道："哼，柔弱是不是瘋了？居然粘在尹秀安身上。"

柔弱？不知道的人看她的外表也許會這麼認為。秀安雖然看起來弱不禁風，但是肉眼看不見的地方卻隱藏著不屈不撓的鬥志與從不低頭的精神，這一點了解她的人都清楚地知道。光看那閃動的眼眸，就能知道她與柔弱有一大段距離。

"嗯？在小孩面前哪能這樣對姐姐說話？"像老太太一樣嘮叨，又慫恿恩有把自己拽到這兒來的秀安看起來遊刃有餘。

"不是姐姐，簡直就像老太婆，是老太婆！"

"你也不是弟弟，根本就是兒子。"她駕輕就熟就地接過他沒好氣的抱怨。

"舅舅也來就好了……"靜靜聽著他們對話的恩有自言自語道。

"舅舅不就在這兒嗎。"怡安一邊熟悉地尋找停車處，一邊回答道。

"不，是說我的舅舅。"

"你的舅舅？喂，小傢伙，我對你這麼用功你卻背叛我啊？"

"怡安，把手機給我用用。"秀安把太陽鏡推到頭頂上，隨即把手伸向弟弟。

"幹嗎？要打電話啊？"

"嗯，否則要電話幹嗎啊，快拿過來。"她幾乎搶過他手中的手機，不知道是給誰撥電話呢，也許是打給恩有的"我的舅舅"。

"這裡是果川遊樂場，雖然不知道你身在何處，不過請你馬上過來。"本想就這樣掛掉電話的秀安不知想到什麼了又加了一句話："想你。"

"什麼諜報行動啊？那樣掛電話人家怎麼找過來啊？你啊，先得學學打電話的方法。"怡安咂舌道，接電話的人肯定很惱火。

"上回這個男人也是這樣接的電話，得公平地還給他。"

"偶爾也施點恩行不行，別老想著報復人家。"

怡安記得那個"上一回"，可是一心為恩有的安全著想的那個男人，那天那麼做是正確的。在危險的狀況裏手機可不是完全值得信賴的文明產物。

"這已經算施恩了，否則應該連本帶息還給他，我只是還了本金而已。"秀安彷彿要得到恩有的同意一樣笑著說道，怡安無奈地嘆了口氣。

在人們眼裡，特別是深得男人心的親切的秀安眼裡他怎麼成了那樣的討厭鬼呢。不知恩有的舅舅是誰，看來是真的惹著這女人的神經了。

早20分鐘出生的這個雙胞胎姐姐有一個習慣，一旦被她看扁了就像宰老鼠一樣會給對方眼色看。如果再被看扁的話，乾脆就不去理會，不說話，也不當人看。絕對不是好欺負的女人，秀安從小就是將軍的料。那個不認識的男人真夠可憐的。

"恩有，稍微過一會兒舅舅就來了，好不好啊？"恩有燦爛地笑著點了點頭。

怡安不可思議地嘟囔道："好什麼好，你那樣打電話，在這麼大的地方人家怎麼找得到啊？你的舅舅可是有苦頭吃了。"

"找好地方以後再打不就行了，男人哪有那麼多嘮叨。你才是老太婆，不是我。"

秀安心裡充滿了對孩子的愛，望著浮現幸福微笑的恩有，她也感到滿心的幸福。不要求什麼，也不期望什麼，過於懂事，因此讓人心疼的小孩，那個小孩現在想舅舅了，那麼舅舅理所當然得來這裡。她只想讓恩有如願。

俊輝把恩有交給她以後已經過去了一個季節。怡安與秀安，還有其他家人再怎麼愛恩有，這孩子的眼睛里卻始終映著他自己的舅舅。每當看到這一切，秀安的心就隱隱作痛。真希望恩有能夠再自由一些，再幸福一些。可即使我再怎麼愛他，也不及他舅舅對親骨肉的愛吧。

她想到俊輝，他的眼神里也和恩有一樣深藏著無奈與思念。怡安凝望著不由自主地嘆息的姐姐。在自己願意的時候撥一個電話，說完自己想說的就掛電話，看來對她而言這些都已經成了一種習慣。正在與金秘書講話的俊輝，突然接到電話之後只是不知所措地靜望著手機。

"怎麼了？社長。"

"不，沒什麼。不知是哪來的魔女，吼了一聲就把電話給掛了。"他如實地回答道。

金秘書稍皺著眉頭說："有人打來莫名其妙的電話是嗎，看來又到該換手機的時候了。"

為了以防萬一，高層的手機號碼每兩個月就換一次。

"是啊。那今天就到此吧，今天是星期六，不要太辛苦了。"他從座位上站了起來，如果現在不馬上聽從那個魔女的命令，八成會大發雷霆的。

"想你。"

她甜蜜的聲音始終在耳邊迴響。

是說想我了嗎，真希望事實就是如此。俊輝被自己這樣的想法吃了一驚。可能是說恩有想我了吧，可是她那句"想你"的咒語，在他開往果川遊樂園的一路一直都縈繞在心中。

俊輝到達她所說的遊樂園家庭飯店時，一眼就發現了秀安與恩有，而眼前的一幕由衷地讓他感到心酸。

他們是不需要俊輝的完美的一家人。坐在秀安對面的臉上塗滿麵條醬的小孩，從桌子對面伸過手來為孩子擦拭臉的她，還有坐在小孩身邊把手搭在孩子身上，以燦爛的表情凝望著他們的帥氣十足的男人。連周圍的人也面帶微笑望著他們。他一到餐廳，第一個發現他的秀安向他揮了揮手："快來吧，俊輝君。"

發現舅舅的恩有因為滿嘴的麵條說不出話來，但閃動的眼眸和伸向他的雙臂在熱烈地歡迎他的到來。

"快來吧。"

那位顯眼的男人向俊輝輕輕點了點頭，而後指了指秀安旁邊的座位。"哎呀，爸爸總算來了。"靜觀這一家人團聚一幕的鄰桌夫人非常滿意地說道："原來小孩相比舅舅更像爸爸啊，一看就是媽媽和爸爸的孩子。"那位夫人摸了摸恩有的頭髮，而後滿面笑容地站了起來。

"啊，我外甥相比姐姐更像姐夫一點。"怡安頑皮地笑言道。

"你……"要不是恩有在現場，準會口無遮攔地說他一頓。秀安只能狠狠地瞪了他一眼。不過從母親肚子里開始，已經一同走過多年歲月的怡安根本就不在乎。雖然脾氣不好，但是幸虧有好的家庭教育，姐姐在公共場所也不敢揮拳頭。做父母的，真的是操了不少心啊。

"哎喲，孩子也很像媽媽，別那麼難過了。"夫人還安慰了一下秀安，而後仍然面帶微笑地走向門口。怡安都要樂壞了，而俊輝似乎也不討厭這樣的感覺，恩有也浮現出滿足的笑容，只有秀安不滿地輪流瞪一眼三個男人。

"這一頓飯由你來結賬。"她報復般說道。

"秀安，你吃得最多，幹嗎讓我來結啊？"

"你不比我掙得多嗎，職位級別也比我高。"

"反正那個辮子揪出不少頓飯了。"怡安無可奈何地笑著向俊輝打招呼道："您吃了嗎？"

"還沒有。"

"那點點什麼吧，反正是我來結賬，您就放心點吧。"帥氣的男子頑皮地笑了笑，而後舉手叫了一下服務員。他坐姿端正地再向俊輝說："我叫尹怡安，是秀安的弟弟。"

怡安以哥哥般的表情打了招呼。他有著非常吸引眼球的讓人印象深刻的面孔。白皙的臉上有一雙大眼睛，端莊的鼻樑加上紅紅的嘴唇，那份俊秀的容貌都可以和美女媲美。

這個人可能就是恩有的怡安舅舅吧，幸虧與她只是姐弟關係而已。

"我叫韓俊輝，給你們添麻煩了。"俊輝稍微低頭向怡安做了一下自我介紹。

怡安點了點頭："恩有本來就很乖，不用擔心，不會有什麼事的。"俊輝只能默默地傳達心裡的感激之情。兩個男人在那一瞬間成為用眼神就能理解對方的朋友。

明媚的陽光透過銀杏樹與梧桐樹的葉子閃爍金光，清爽的晚秋是適合外出的好日子。恩有和秀安的體力真的是非常驚人，健壯的兩個男人——俊輝與怡安——終於還是跟不上他們的腳步，一屁股坐到快餐店裡。

秀安牽著恩有的手打算再次挑戰"瘋狂老鼠"，怡安望著姐姐嘟囔道："真夠有勁的。"

"傢伙，是你沒勁。你就那點精力怎麼辦啊？每天晚上你老婆都要輾轉難眠了。俊輝君，你也出乎我的預料啊，那麼虛弱……"她絕對沒有忘記俊輝，她一邊努力迴避恩有，一邊用誇張的表情戲弄怡安和俊輝。

"你的新郎每天晚上也會毛骨悚然的。"早已經習慣跟她開玩笑的怡安不以為然地回應了一句。俊輝瞠目結舌地聽著姐弟倆的對話，。

"哼，所以我事先做完試驗才會結婚的。"牽著恩有的秀安轉身說道。

"尹秀安！"這次連怡安也皺起了眉頭，可她只是給俊輝和怡安留下燦爛的微笑，繼續走向"瘋狂老鼠"區域。

"姑娘家口無遮攔。"怡安微笑著嘟囔道："我的姐姐讓你感到頭疼吧？"他彷彿可以理解一樣問。

"有點。"俊輝並沒有否認，他也確實因為她感到頭痛。每天晚上飄落床前的她的身影，甩也甩不掉的充滿誘惑的魔女身姿，縈繞在鼻尖上的她甜蜜的體香，擦拭不去的閃動的黑眼眸，隨時隨地渴望她的自己……他感到頭痛。

怡安讀出他臉上掠過表情，但是他只是浮現出"不出所料"的微笑而已。這裡又多了一位被他的雙胞胎姐姐迷惑住的男人。怡安出色的外貌常常使朋友們對他的雙胞胎姐姐非常感興趣，一聽到他有雙胞胎姐姐就纏著要見。大部分朋友們見到她時往往被她那出乎意料的外貌感到失望，進而放棄，但是過不了多久就會被她那爽朗、親切、善解人意的性格所俘虜。對她的外貌再無關心的他們，很自然地接受秀安，當她那真摯又清澈的目光善解人意地向他們點頭時，他們會在不知不覺中被她迷倒。秀安擁有著能夠迎合他人，俘獲男人心的魅力，說不定俊輝也中了她那種魅力的毒了。

"謝謝你們把恩有照顧得這麼好，太麻煩你們了。"俊輝似乎想換一下氣氛一樣對怡安致謝道，後者趕忙搖了搖頭。

"哪兒的話，有小傢伙家裡馬上就有生活的氣息了。爸爸也因為恩有早早就回家了。"他那不苟言笑又無心的父親，在他們小的時候連一塊餅乾都沒給買過，可如今每天晚上都會手持恩有最喜歡吃的冰激凌或玩具美滋滋地走進家門。當然了，恩有那大人般的歡迎儀式和孩子氣的擁抱更讓父親感到幸福不已。他的父母在照顧恩有的同時享受著天倫之樂。

"事情有進展嗎？"

"恩有不見蹤影了，連那些傢伙們也毫無聲息了。"他用手指敲打著飯桌，每當想抽煙時他都會無意識中抬起手來，那是新生的一種習慣。

"總有一天會露出尾巴的。垃圾再怎麼藏都會散發臭味。"怡安望著從上空咆哮著落地的"瘋狂老鼠"說道。

"但願如此，一旦抓到尾巴決不饒恕他們。"俊輝的眼神里劃過一絲堅定。

"那之前呢？"怡安直指問題的核心。

"啊？"

"您也應該很清楚，恩有不可能一直這樣下去。"怡安的話語里不帶有任何感情色彩，可他的眼神和魔女一樣閃耀著敏感、睿智的光芒。

"是的，我知道，那就是最大的問題。"俊輝也點了點頭。他很清楚，這份平靜也只是暫時的，必須得為恩有想出特別的方案。

"結婚吧。"

"啊？"俊輝詫異地抬起了頭。

"結婚以後收養恩有吧，這樣的話恩有的財產自然會轉給養父母來掌管，孩子的安全也就有保障了。請韓俊輝先生分擔恩有的負荷吧。"怡安仍然以平靜而無心的語調淡然說道。那是他多處打聽之後為恩有想出來的方案。儘管從程序和方法上多少會有些繁瑣，但是以俊輝家的實力完全可以辦到。

"收養？"居然有如此簡單合理的辦法，可俊輝當面諮詢的任何一位律師也沒有給過他這樣的提案。也許因為恩有與自己是不同姓氏的親戚吧。俊輝的臉上浮現出在一片漆黑中見到黎明般的光輝，他的神情堅定不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