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陽光燦爛的一天,能否遇到魔女呢?——
俊輝聽到女人既冷漠又乾脆地說完想說的話便掛斷電話,心裡不禁非常擔心。不光是擔心,氣得差一點沒把手機扔出去。可是恩有在她手裡,老天爺,一定要保佑恩有平安無事。
恩有,心愛的瑞輝留在這個世上的唯一骨肉,他唯一的外甥。他深深地嘆了口氣,一邊詛咒著某個人一邊咬緊了牙關。他趕忙披上外套走出辦公室,一邊撥動恩有的手機號碼。
電話鈴聲響了好幾次,那個女人等了半天才接電話:"出發了嗎?"她的聲音溫暖、甜蜜又性感。他一時以為自己打錯了電話。
"到底出發了沒有啊。"
再次聽到魔女的聲音,那個冒昧而虛幻的聲音讓俊輝回過神來。
"孩子……是哪兒不舒服嗎?"
"不,是我不舒服。所以別磨蹭了,快點過來。那在醫院見吧。"
又一次說完自己的話就掛掉了電話。俊輝對這個女人簡直快咬牙切齒了。等著瞧,看我怎麼掐這個魔女的脖子,一旦被我抓住了絕不饒恕。俊輝焦急地環顧急診室,沒有看到恩有的身影。難道是惡作劇?他搖了搖頭。那絕對是恩有的手機號碼,而且名叫秀安的傢伙也的確正躺在眼前。究竟把孩子藏到哪兒去了?
他用兇狠的眼神盯著乖乖躺在床上的她,如果小孩有什麼三長兩短絕不饒恕她。
胳膊和腿、下巴和臉頰上纏著大大小小的膠布和繃帶的她躺在急診室里的一張床上,並非是他想象中的魔女。略微凌亂的黑秀髮散落在肩膀附近,彷彿疼痛一樣皺著眉頭垂下長長的眼睫毛的她,總的來說不是魔女,倒更像是被遺棄的天使。
"舅舅。"恩有從他身後一把抱住了他。
"老天爺,謝天謝地。"俊輝摟著恩有趕忙察看,所幸沒有傷到什麼地方。
不知是被恩有的聲音吵醒,還是感覺到了聲響,床上的女人睜開眼睛望著他。俊輝與她的眼神碰到一起。
天啊,她的眼睛……就像貓眼一樣稍微豎起的眼神,近乎於透明的眼白使眼珠顯得更加烏黑。薄薄的雙眼皮,亮晶晶而清澈的雙眼正怒視著他。那無疑是恩有漫畫書里魔女的眼睛。
"哼,原來是你啊。給6歲小孩扔一部手機就撇下不管的舅舅就是你啊。"還沒等到他開口,她彷彿要挑戰一樣怒視著他,頓時把他淪為天下第一的大壞人。
像今天這樣的炎炎夏日裡,西裝革履的這個鬱悶的男人看起來倒是人模人樣的。他穿著一套看起來非常昂貴又顯高檔的深灰色西裝,單眼皮加短短的頭髮,要是能稍微舒展一下面孔似乎會顯得更加善良一些。但我可不是能被他像樣的外表矇騙住的人。
本來壞人大多都長得人模人樣,無論是精神崩潰者,還是兒童虐待者,對了,還有毆打妻子的傢伙們。反而看似暴躁而粗糙的人更有人性且溫暖,也容易溝通。還有,這麼熱的天穿成那樣的人,似乎也不會有什麼靈活性。還有,那一對看似溫順的眼眸和一樣濃黑的眉毛,以及挺拔的鼻樑,都在顯示他可不是一般倔強的人。
秀安像看相先生一樣一眼評價出他的為人。當然了,她周圍的那一大幫朋友中一半以上是男人。
"喂,究竟是怎麼回事,請說明一下……"
"我為什麼要給你說明啊,我究竟是因為誰才變成這樣的。"不等他說完話,她就開始低聲咆哮道。望著他的眼神在激烈地噴發出火花。
沒錯,我是看對了人。既然你對初次謀面的我不使用敬語,我當然也得以牙還牙了。以我的人生經驗,初次見面都不使用敬語的人沒有一個是像樣的人。
"呵,那麼說這一切都是我的錯了?"
"當然是你的錯。"
正當她瞪大眼睛打算進行更猛烈更尖銳的攻擊時,恩有夾了進來:"不是那樣的,舅舅。因為我的錯,這位阿姨……不,這位姐姐受傷了。"聰明的恩有按照之前提醒的稱她為姐姐,急著為她解釋。
"絕對不是你的錯,剛才姐姐說過了吧?來,我有重要的事情要和你舅舅談一下,所以你要乖乖坐在那邊的椅子上看漫畫書。"不知何時突然變出天使一般笑臉的她完全不去理會俊輝,用燦爛的表情跟指了指一邊的沙發。
"要吵架嗎?"小孩輪流望著他和她好奇地問道。
"不。"
"嗯。"
冒出兩種回答來,俊輝向她綳著臉。
"對小孩說謊不好,要誠實。對了,說不定你原本沒那麼想。不過現在我對你非常有意見,所以吵起來也不一定啊。"她起初面向他,隨後轉向恩有。孩子聽著她的說明乖乖地點了點頭。
"喂,別只管發火,事情究竟是……"
正要請她說明這一切,可又被那個魔女搶了先:"喂什麼喂啊?所謂當舅舅的人把6歲小孩扔在馬路中央,還希望我不發火是嗎?"
"馬路中央?我……"
"無論是馬路中央還是馬路邊上,小孩理所應當都要受到保護。"
她以連這一點都不懂嗎的語氣沒好氣地條條框框向他說道。他連說話的,不,連喘氣的空當都沒有。她根本就不給他時間。本來想掐她脖子,可打從一開始,他就只能啞口無言地乖乖接受魔女的擺布。
"如果沒有信心多給孩子關愛,沒有信心好好保護他、養育他的話,根本就不應該開始。不是自己的親生兒子就可以那樣放任不管嗎?就給孩子扔一部手機隨他去,那……"
"啊,原來您是監護人啊。"正當她一刻不停地訓斥他的時候,大夫高興地和俊輝打起了招呼。俊輝看到大夫也感到很高興。從見到秀安開始直到這一瞬間,連一句"哎呀"也沒來得及說出口,就那樣被她訓得一塌糊塗。
"夫人和兒子都沒事了。"
什麼,這個大夫現在胡說些什麼呢?哪來的夫人啊。
"實際上沒有想象的那麼嚴重。"直到那個時候才喘了一口氣的大夫瞟了一眼渾身是傷的秀安,而後朝俊輝微笑了一下。
"夫人為了保護小孩在馬路上滾了一下,所以您的兒子也無大礙。"大夫愉快地撫摸著不知何時走過來的恩有。可能是說完了自己想說的話,又成功地把秀安在旁邊晾了半天,似乎這才心情大為舒暢。
聽到秀安和小孩一起滾在了馬路上的消息,這下俊輝的眉毛豎立了起來。他望了望她,而後轉向大夫。
"不會有別的什麼問題嗎?"
"是的,現在看來是沒有什麼問題,不過明天會非常酸痛的。開了一些鎮痛劑,來拿一下處方單吧。"
"現在已經開始刺痛了。"
"那是肯定的,只有碰傷和擦傷已經非常不錯的了。"
患者明明是秀安,可大夫卻仍然只看著俊輝說話。看來是被秀安貫穿整個治療過程的嘮叨弄得舉雙手投降。
"不過,有過短暫的昏迷,所以如果出現暈眩或嘔吐癥狀,請立刻到醫院就診。最好是今天一整天都留在醫院進行觀察……"
大夫還記得剛剛之前讓秀安留院觀察時她的反應,於是講最後一句話的時候特別小心翼翼。秀安眉頭緊皺,臉上仍然立刻浮現出斷然拒絕的神情。醫院是可怕的,小時候,幾乎把醫院當成家住過的經歷已讓她受夠了。
"還是回家好好休息吧。"她似乎渾身酸痛,綳著臉從床上坐了起來。她向恩有伸出手,"走吧,恩有,"並朝向俊輝開口道,"大叔,你去結一下醫院費用吧。"
頓時成為"大叔"的俊輝只能一言不發地按照魔女的指示走向院務科。
*
結算治療費出來的俊輝,看到那個魔女用天使般的表情在與恩有聊天。"恩有,你在這裡稍微坐一會兒。"
她把孩子安頓在醫院的長凳上,然後走近俊輝,低聲訓斥道:"再這樣對待小孩決不饒恕你。"
俊輝很好奇,如果不饒恕將會怎樣。難道比現在還要氣急敗壞?會說些什麼呢,怎樣發火呢?
雖然想象不到她會怎樣,但有一點是可以確定的,自己絕對會和現在一樣乖乖地接受訓斥。
"恩有再懂事也不過是6歲的小孩,難道你不知道他需要保護與關心嗎?"她仍然在向他嘮叨,而他也仍然只有洗耳恭聽的份。呼,和這個女人一起生活,肯定得天天承受這沒完沒了的嘮叨。
"如果實在沒時間,哪怕你上班的時間段里雇一保姆呢,要不就託付給可以安全照顧孩子的家庭。只要費點心,方法總是有的啊。"無論俊輝綳著臉還是怒視,她全然不顧,仍然咄咄逼問著:"喂,聽明白了嗎?為什麼不回答?"
她發表了一段重要的演說,可他卻默默不語地出神。
她的表情變得可怕起來,可俊輝卻聽不進去別的任何話了。
"小心點,如果再讓我知道恩有站在八次線中央,到時候我會告你為兒童虐待罪……啊!"突然被抓住手腕的秀安痛苦地呻吟道。因為抱著孩子滾在馬路上,胳膊和手,還有手腕的擦傷比其他地方都嚴重。本來就熱痛的受傷部位被俊輝無情地牽拉著。
"啊!你瘋了?"秀安無法忍受疼痛之餘慘叫了一聲,疼得都沒辦法抽出手腕。
"啊,哎喲,對不起。"他雖然稍微鬆了一下抓住她手腕的力度,可仍然抓得牢牢的。
"這是幹什麼,你?"她綳著臉狠狠地怒視他,可這次俊輝的表情卻是堅定的。
"有句話想說一下。"
"我已經說完話了。"秀安努力想甩開他的手,卻無濟於事。
這個老粗就長了一身力氣,有這麼大的力氣,用在看孩子的事情上多好,還有空這樣抓著我。
"給我點時間。恩有,過來,我們走。"俊輝仍舊緊抓著她的手,另一隻手去牽住孩子的手。
"快放開。"她不悅地想甩開她的胳膊,可他仍舊攥著她的手腕。
"非常感謝你今天救了恩有,給你豐厚的報償。"
"豐厚的報償就給恩有吧,別再讓孩子一個人待在馬路上。"儘管渾身纏著繃帶與膠布,加上手腕也被那個男人抓得牢牢的,可她卻仍然氣貫衝天和理直氣壯。
"不希望以後再發生那樣的事情,所以有件事情想拜託一下。和我聊幾句吧。"
"呵!還要拜託今天初次見面的人?真是比想象的無恥得多啊。"雖然被他抓得動彈不得,她還是挖苦道:"喂,我不需要什麼豐厚的報償,請你不要浪費感情,對恩有好一點就是了。還有,拜託你快點放開我的手。"她這下都要尖叫了。
不順心的時候尖叫可能就是魔女的本性吧。但至少這次就算魔女悲鳴連連,不,就算施展魔法他也不能讓步,她是上天賜與恩有的一個機會。
"是為了恩有,給我點時間。"
她的眉毛豎了起來,而後不可思議地冷笑了一下。看來是聽都不聽他的話就要拒絕了。
"聽完再拒絕也來得及,但現在請你給我點時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