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21章

第19——21章

風起太淵第十九章脫衣禦敵

孟扶搖剛才奔逃開去,元昭詡看著她輕盈的身影飛鳥般溶入秋季山巒淺黃疊翠之中,無聲的笑了笑,隨即漫步向太傅馬前踱去。

「您車駕慢慢走,和齊尋意拉扯著去燕京,我帶她先走,省得總處於那些人視線範圍內,惹出什麼事來。」

老太傅眯著老眼看著元昭詡,神色宛如看待自己十分滿意的子侄,捋須微笑。

「去哪裡?」

「也是燕京,我此來就是借著您出使太淵給太淵皇帝慶壽之機,和齊尋意打打交道,怎麼會錯過這個機會?」

「呵呵……由您。」

「而且我聽說,這次慶壽,他……也來了。」

「啊?他不是一直被軟禁在天煞京城內的嗎?天煞皇帝肯放他出來?」

「蛟龍困於野,不過一時,但有契機,必將騰起。」元昭詡轉身,若有所思的看向天際之西,神色里幾分嚮往幾分笑意,越發神採光耀,「而卷掠五洲,扶搖四海之大風,已將起……」——

「我們為什麼要脫離大部隊?」孟扶搖動作麻利的支起火堆生火,將獵來的野雞利落的用匕首剝皮,「還有,我為什麼要和你一起走?」

元昭詡倚在一株老樹下,舒舒服服躺著,身下墊著潔凈的落葉,元寶大人撅著屁股,還在吭哧吭哧的扒拉落葉,不住討好的往主子身下堆。

它扒拉的姿勢古怪而惡劣,面對著元昭詡,將樹葉往他身前推,肥短的後腿將破敗的葉子和灰土向後蹬,它後面坐著的是孟扶搖。

孟扶搖一開始不想總是和一隻小心眼的寵物計較,連吃了幾口灰之後發覺某些動物不懂見好就收膽子太肥腦子太瘦,於是從野雞上撕下一條腿肉,趁元寶不注意,惡狠狠往它嘴裡一塞。

於是某素食動物立刻狼奔到河邊去漱口了,火堆旁終於清凈。

元昭詡這才回答她的問話。

「如果你願意整天被幾條狼盯著,你可以選擇慢慢走,還有,我好像沒說要你和我一起走,你自己跟過來的。」

孟扶搖想了想,好像真是這麼回事,不由訕訕道,「誰叫從玄元山去燕京的路只有一條。」

元昭詡含笑瞟她一眼,不想提醒這個自欺欺人的傢伙,其實還有別的路可以去燕京的。

火堆里樹枝燃燒得噼啪作響,映得兩人的臉色酡紅如醉,空氣中有一種熱烈的因子在蒸騰,令得遠處樹梢上高掛的清冷的月色,都似乎溫暖了幾分。

對面,含笑的男子長眉微挑,眸和發都黑得華光瀲灧,一線紅唇卻又比那火光更為灼紅,眉目鮮明如畫,美得令人神魂顛倒含恨九泉。

孟扶搖含恨九泉的端坐,眼觀鼻鼻觀心,不想總是被絕色誘發心律失常。

尤其當那絕色總用含滿興味的眼光在自己身上一次次梭巡的時候。

坐了一陣覺得實在憋悶得難受,孟扶搖霍地站起來,道,「我去散步。」

元昭詡抬頭看看夜色,再看看四周黑沉沉的樹林,實在不忍提醒她,這個散步的借口,有點滑稽。

孟扶搖被他帶著笑意的瞭然眼光看得不爽,大聲道,「我去唱歌。」

這回元昭詡挑起眉,眼神疑惑,孟扶搖得意洋洋一笑,去「唱歌」了。

因為不想「唱」得太響被元昭詡聽見,孟扶搖在安靜的林子里走了好遠,才找了個地方蹲下來,褲子脫了一半,手突然一頓。

午夜的樹林安靜得奇怪,除了一點風聲遊盪,連夜梟都啞了口,平日里或有秋蟲輕鳴的聲響,此時也不再聞。

樹梢上一輪碎裂的月亮射下來,將她的影子長長投射在地上,那影子被身後樹木山石的黑影分割成一段段,不過還能勉強分得出輪廓。

孟扶搖半蹲著身子,維持著褲子脫了一半的姿勢,手指悄沒聲息的一點點往上移,試圖將褲子拉起,眼角斜斜分辨著自己的影子……腳、手、頸項……頭,好吧,頭那裡,旁邊那個方形山石上凸出的那個半圓的,是什麼?

手心裡浸出汗來,濕濕的粘著褲子,孟扶搖的心陣緊陣松的跳起來,砰砰砰的將這靜夜敲響。

那是……人的頭頂。

手指緊緊攥住褲子,孟扶搖暗恨自己為什麼要一個人跑這麼遠噓噓,眼下山石后不知道有幾個人,八成是想等自己褲子解下了順勢動手。

此時解褲,再不可能,此時拉褲,受制於人。

孟扶搖半蹲著,腰已經酸了。

身後山石上那個半圓,微微動了動,似有點不耐煩。

孟扶搖盤算了下時間,絕望的發現,按這個距離,自己如果選擇拉褲子,系褲帶,雙手抽不出,定然來不及應付對方的攻擊。

極度的緊張帶來極度的沉靜,漸漸聽得見遠處溪水潺潺,或是夜鳥渡潭翅尖掠過的微響。

夜色中孟扶搖黑眸烏光流轉,突然惡狠狠地磨了磨牙。

她眼神厲烈明亮,帶著尋常女子不能有的煞氣和決斷。

風從樹林那頭掠過來,帶得樹影晃了晃,山石后的頭頂,也晃了晃。

孟扶搖突然鬆手,放開褲帶。

褲子立即垂落,長袍同時唰的落下遮了羞,孟扶搖一個後仰,大鳥般倒翻過山石,柔韌性極好的身軀如一截彈簧,剎那間彈到山石后,雙腿一蹬褲子掉落,正正罩了山石后兩人一頭,那兩人不防孟扶搖突起發難,剛剛躍身而起便被肥褲罩頂,黑暗中看不清楚那是什麼,慌忙伸手撕扯。

撕扯未畢,孟扶搖已經鬼魅般出現在他們背後,寬大男袍中雪色長腿一閃,瞬間絞住對方脖頸,身子一轉,懸空狠狠一扭!

就聽見黑暗中驚心動魄嘎吱一聲。

那人的頭顱立即軟軟垂下。

目中閃過厲色,孟扶搖並不後悔自己下手狠辣,就在剛才翻過山石那剎,她一眼看見那兩人手中淬毒的網,那毒的顏色呈曖昧的粉紅,孟扶搖當年被死道士鐵血訓練,所學極博,更有常人難及的非凡長處,一眼就認出那東西是流傳於五洲大陸,專供上層貴族擄掠或對付良家女子所用的「酥香散」。

這東西不知道毀了多少良家女子清白,害了多少人一生幸福,手中有這東西的都是喪盡天良的下作人,孟扶搖今日看見,怎肯放過?

另一人見孟扶搖竟然脫褲襲敵,下手既快又狠,轉眼間同伴已經死在她雙腿一絞中,大驚之下將褲子一拋撒腿就跑,還沒跑出幾步,就聽見身後一聲冷笑。

「看了我大腿,想走?」

風起太淵第十九章春光乍泄

平地上卷過一道黛色的風,孟扶搖手中鞭子一甩,已經搭上了對方的咽喉,橫臂一勒,想將對方拖過來,不想那人武功並不低,先前不過是褲子罩頭失了方寸,反手一甩間一道金光亮起,拉開燦亮的星芒弧線,直襲孟扶搖胸襟,勁氣凌厲逼得孟扶搖含胸后縮,那人一竄便是數丈,眼見便要逃開。

孟扶搖跺了跺腳,正要撲上去,忽見前方男子腳下突然歪了歪,彷彿踩了石子或者崴了腳,身子一傾,隨即一個跟斗栽下去。

孟扶搖大喜,霍地跳上去往那人背上一坐,得意洋洋蹺起二郎腿,「靠,我說你走不掉!」

她雙腿一蹺突然覺得有點不對勁,頭一低才想起自己褲子已經脫掉了,只外袍罩著下身,腿這一蹺,春光大泄。

濃黑的夜色里,黛色長袍下露出的修長雙腿,潔白、筆直,圓潤,似一雙名匠雕琢的玉柱,倒映著月色如銀的輝光,攝人眼目。

暗色中傳來似有若無的低笑。

孟扶搖黑著臉,趕緊左抓一把右攏一把,用袍子遮好腿,暗自安慰自己幸虧沒有真的像這個時代的男人那樣,褲子底下就什麼都沒有了,幸虧自己有穿自己設計的褻褲……呃,剛才他看見沒有?

抬起頭,孟扶搖瞪著對面,悻悻道,「喂,躲樹後面做什麼,做賊啊?」

輕笑漸止,樹影后緩緩浮現淺色的輪廓,寬衣大袖的男子,雙手抱胸,閑閑微笑倚樹而立。

他肩頭,站著白毛飄揚的某肥,倚著主子的頰,一模一樣的雙爪抱胸,雙腿微錯。

「見你久久不來,以為你需要手紙,我們來送紙。」元昭詡面對惱羞成怒的孟扶搖,笑得無辜。

元寶大人立即躬身彎腰,雙爪舉起一張皺巴巴的紙,恭敬的高舉過頭。

孟扶搖一看就知道這傢伙在寒磣她,它會這麼客氣?它擺明了嘲笑她咧。

孟扶搖越想越恨,屁股更用了幾分力,坐得底下那傢伙唉喲慘叫,孟扶搖點了他穴道,鞭子一甩,將褲子勾過來,然後褲子抓在手裡,抬頭正色看著對面那兩隻。

那兩隻坦然看著她,一動不動。

孟扶搖瞪瞪眼,再看。

那兩隻依舊坦然和她對面而立。

孟扶搖只覺得自己頭髮都在蹭蹭往上豎,半晌咽了口唾沫,無可奈何的道,「喂,轉過身去可不可以,我要換衣服。」

元昭詡眨眨眼,居然答,「不行。」

「嗄!」

「別人可以看,我為什麼不可以?」元昭詡答得奇怪。

孟扶搖怔一怔,突然一躍而起,單手一撈,雪色一閃,她的修長雙腿已經落入了寬大的褲腿中,手指一錯褲帶繫緊,再一扭身已經撲向身後樹叢。

與此同時白光一閃,元寶大人從元昭詡肩上撲出去,動作極其輕巧,所經之處,樹葉不顫。

「啊!」

幾乎剎那之間,一聲大叫炸響。

身後樹叢里突然竄出個灰衣人,捂著鮮血淋漓的耳朵狂蹦亂竄,耳朵上掛著一團雪白,隨著他顛抖甩摜的動作不住顛簸起伏,卻死死咬著耳朵堅決不鬆口。

灰衣人拚命去拽元寶,一邊發狠大叫,「兀那小子,敢動你爺爺,你知道爺爺是誰嗎?爺爺一根小指頭……」

「爺不動你的腳趾頭,爺動你的豬頭!」

喝聲里孟扶搖身子一彈已經電射而出,黑鐵般的匕首劃出一條比夜色更黑的線,剎那間已經頂上那人咽喉。

匕首尖觸及肌膚,感覺像是叉子戳上水底的游魚,滑不留手,那人身子詭異的一轉,不知怎的已經脫離了匕首所及的範圍。

孟扶搖卻根本不浪費時間詫異,匕首不中直接撲身而上,肘擊、掌拍、腿頂、肩撞,一連串快捷狠厲的近身攻擊,閃電般不容對方喘息,雖然對方全身像抹了油一般的滑膩不靠,但是短時間內那種暴風驟雨般的攻擊,還是讓他連連中招,每三招都有一招中獎,以孟扶搖當初鐵血訓練出的爆發力和速度,直揍得他不住後退慘叫連連。

靠!你這混蛋,居然一直躲在樹叢后,老娘豈不是從頭到尾給你看光了?

孟扶搖越想越怒,越揍越狠,目光發亮拳勢如雨,潑風般打得痛快。

元昭詡立於原地微笑看著,衣袖下暗扣的手指,終於漸漸鬆開。

那邊的一邊倒的戰鬥已經將近尾聲,孟扶搖一拳擊出,那倒霉男子昏頭漲腦下意識來擋,誰知孟扶搖突然又將拳頭收了回去。

男子一怔,舉在半空的手滑稽的定在那兒。

「砰」。

孟扶搖趁他這一怔神間立刻惡狠狠再次擊拳而出。

一聲悶響。

「卑……鄙……」

灰衣人目光發直,砰然倒地。

孟扶搖瀟洒的吹了吹拳頭,笑嘻嘻道,「卑鄙是卑鄙者的通行證,愚鈍是愚鈍者的墓志銘。」——

將那灰衣人綁在樹上,孟扶搖上下打量一番,搖頭。

「瞧這人瘦的,像是被兩扇門板擠過。」

元昭詡凝目一瞧,忍不住失笑,灰衣人確實生就異像,分外的瘦高,體型狹長,連臉也是窄窄的,像是一條鰻魚,孟扶搖對剛才對戰時他身上特別的滑溜十分好奇,仔細看了半天,覺得這人肌膚好像特別蒼白點外,也沒什麼異常。

轉頭看見元昭詡眼神里淡淡憐憫,不由一怔,「你認識他?」

「不,我認識的是這個種族。」元昭詡道,「扶風海岸之疆,『匿鮫』一族。」

「匿鮫?」

元昭詡嗯了一聲,道,「扶風國有鄂海,鄂海最危險、礁石群最密集的海域是羅剎島,在那片海域,相傳曾經沉沒過上古一個國家,所以海底有無數珍奇,只是那是一片礁林地帶,還有一條極其狹窄的海溝,尋常海客根本下不去,只有土生土長於羅剎島的匿鮫族可以,這個種族的人,在孩子三歲時便帶他下海,不斷練習在狹窄縫隙中輾轉騰挪的本領,直到水性精奇身法如魚才算成,這些孩子由於自小練習這類身法,又長年生活水下,導致身形皮膚髮育異常,而且海底有異形海獸時常出沒,這些人又練得隱匿身形氣息的技巧,所以稱『匿鮫』。這個種族的人,因為這些技能,同時也是一流的小偷和殺手。」

「哦,難怪剛才這人潛伏附近我居然都沒察覺。」孟扶搖恍然大悟,笑道,「這個匿鮫等下再問,先把這混蛋解決了。」抓起先前地上那個被自己坐扁的男子,啪啪兩個耳光打醒。

那人剛一睜開眼,就聽見孟扶搖劈頭蓋臉的問話。

「你爹叫啥?」

「你媽貴姓?」

「你幾個姐姐?」

「你幾個弟弟?」

「你第一次尿床是幾歲?」

「你洗澡穿不穿衣服?」

「你洗臉喜歡用皂莢還是胰子?」

……

「你是誰的屬下?」

一系列不需思考答案東拉西扯的問題暴雨般砸下來,男子早已暈菜,下意識逢問就答,對最後一個問題自然也毫無防備。

「齊王府儀衛舍人方大人所屬……」

話說完男子才警覺自己說了什麼,倒抽一口氣瞪大眼,孟扶搖已經很開心的笑了起來,拍拍他的臉,道,「乖。」

風起太淵第二十章烈王北野

「你說這人該怎麼解決,」孟扶搖啪的又是一掌把人家打倒,回身問元昭詡,「齊尋意是不是懷疑我了?所以派了這兩人來解決我?」

元昭詡目中掠過一絲異色,他自然知道白日碧水上孟扶搖那一傾身,身形已露,定然被齊尋意看在眼裡,以齊尋意那性格,一定會探查一下。

但他怎麼會沒有防備?齊尋意派出跟蹤他的人,早被他的近衛給帶開了,還順便故布疑陣,引開齊尋意注意力,那麼這兩個人怎麼會出現在這裡?

元昭詡拍開那人穴道,一番話問下來,才知道那儀衛舍人方大人是齊尋意頗為寵愛的屬下,很善於諂媚巴結,白日里齊尋意盯著孟扶搖的身形目泛異光,他便認為王爺看上孟扶搖了,為了給主子一個驚喜,他偷偷飛鴿聯絡了前方齊王府等候迎接的屬下,在玄元山到燕京的兩條道上意圖截下孟扶搖。

元昭詡的護衛,精力放在了帶開後面追蹤的人,沒想到前方還有人守株待兔。

孟扶搖知道始末,不禁大怒,又一腳將他踹閉過氣,隨即猶豫道,「喂,殺他嘛,罪不至死,不殺嘛,又會給我留下後患,怎麼辦?」

元昭詡笑笑,俯身,修長手指在對方頭頂上輕輕一彈,隨即道,「行了。」

「嗄?」

元昭詡雲淡風輕的道,「他的記憶,從今晚開始會出現混亂,所以你放心,他不會拿自己都想不清楚的事,去和主子回報的。」

孟扶搖瞪著他,知道他是用重手法傷了對方百會穴,永久損傷了對方的記憶,這種手法看來簡單實則高超,輕一分重一分都可能出現相反的效果,自己破九霄練到第六層大約也可以,但也絕做不到他這麼舉重若輕。

這人越相處,真是越覺得神秘。

她眼珠亂轉在那裡揣摩,元昭詡卻已轉身走向那被捆住的灰衣人,走了幾步突然微笑,道,「哎,很美。」

「什麼很美?」孟扶搖獃獃問。

元昭詡和元寶大人對視一眼,後者立即露出雪亮的大白牙,蹺起自己的肥腿對孟扶搖示意。

與此同時元昭詡悠悠答,「我說,大腿。」——

「叫你偷窺,叫你窺!窺!窺!姑娘我揍得你飛流直下三千尺,不見淤血誓不回!」

孟扶搖砰砰砰拿那倒霉灰衣人練拳,順便指桑罵槐含沙射影。

被罵的那棵槐樹微笑如故,一點慚愧的自覺都沒有。

灰衣人硬生生被打醒,剛一睜開眼睛,立即驚惶的大叫,「我沒偷!我沒偷!」

「我知道你沒偷,」孟扶搖冷笑打量他,「你身上的東西都被我偷了。」

她將那些亂七八糟的東西扒拉了一陣,毫不客氣的將值錢的揣到自己包袱里,灰衣人看得臉色陣青陣白,半晌哀求道,「我東西都給你們了,放我走吧,我還要逃命呢!」

「逃命?」孟扶搖怔了怔,「你剛才潛伏在那裡鬼鬼祟祟,不是為了偷襲我們的?」

「我哪來那個閑工夫偷襲你們?」灰衣人瞪著死魚眼,額上青筋直冒,「你們有財嗎?有色嗎?值得我堂堂神掌幫幫主去偷襲嗎?」

孟扶搖看了看自己,又看了看元昭詡,覺得自己兩個人怎麼說也該算美人吧?這人眼睛怎麼長的?真讓人納悶。

「哦,大幫主,那你在那蹲著,做什麼呢?」

灰衣人呸的一口唾沫,「晦氣!」

說了半天孟扶搖才明白,灰衣人現在正在被天煞國的人追殺,說他偷了皇子侍從葉不棄大人的隨身物件,灰衣人從燕京一路逃過來,都沒能將對方甩脫。

「呸,我運氣不好,聯繫了暗魅為我擋一陣,約好了在這樹林里碰面,誰知道那傢伙影子都沒見!」灰衣人說到鬱悶處,憤憤又是一口唾沫。

「暗魅?天下第一殺手?」孟扶搖瞪大眼,「你好本事,居然請得動他,換句話說,你偷了葉大人什麼寶貝,令得對方這麼不死不休的追你?」

灰衣人臉色一變,神情掠過一絲猶豫,半晌道,「暗魅不是我聯繫的,我有個朋友,以前送給他一個人情,他才答應出手,至於那個寶貝……聽說是天煞通關令。」

最後幾個字出口,孟扶搖心跳了跳。

下意識的伸手入懷,手伸到一半立即縮回。

元昭詡倒好像沒有在意她的舉動,笑道,「你沒偷天煞通關令?」

「沒!」

「哦。」元昭詡居然不再問,牽了孟扶搖轉身就走,「那麼你就呆在這裡,等會和戰北野好好解釋吧,希望他能相信你。」

他頭也不回走得乾脆,灰衣人臉色變了又變,眼見他居然真的準備走路,想到自己被綁在樹上,等那個煞星過來不是死路一條,無奈之下咽了咽唾沫,揚著脖子大喊,「站住,站住!」

那兩人施施然前行,彷彿一霎間都聾了。

「放開我,你們先放開我!」

「沒有誠意的人,咱們沒有為他浪費時間的理由。」孟扶搖巧笑嫣然的答,頭也不回。

「我說,我說!」

刷一聲孟扶搖彈了回來,笑嘻嘻拍拍他臉,「這才聽話。」

灰衣人苦著臉,沮喪的道,「偷……好像是偷了,不過不是我下的手,是我的一個手下,但是,他就在這附近失蹤了,東西……也沒了。」

孟扶搖瞟他一眼,又瞄了瞄元昭詡,很擔心他問出那句,「在哪失蹤的?」

好在灰衣人沒說,元昭詡也沒問,孟扶搖悄悄噓一口氣,按了按自己懷裡的東西……一直都懷疑那麼個小角色為什麼居然能擁有出現最少的天煞通行令,原來是這麼一回事,今夜誤打誤撞,倒證實了這東西的真實性,真是不小的收穫。

當下兩人將灰衣人解下來,一番詢問才知道這人叫姚迅,確實出身匿鮫族,手下居然還有個頗有名氣的「神掌幫」,其實就是偷兒大集合,三隻手組織。

姚迅雖然長相怪異,心思倒是海邊漢子的風格,簡單直接,說不了幾句便道,「你們既然知道天煞國烈王戰北野,想必身份也不是尋常人,你們要是能幫我打發了這批追兵,以後神掌幫上下供你們驅策!」

元昭詡瞟他一眼,他一直若有所思,突然問,「你不是在等暗魅么?他這人言出必踐,定然會出現的。」

「指望他我早死了——」姚迅一句話說了一半,突然面色一變。

與此同時三個人都靜默了下來。

遠處,突起馬蹄之聲,似是有馬隊快速接近,來勢之疾無與倫比,聽上去猶如突起了一陣狂風暴雨,鞭子般的抽打在人的心上。

尤有一匹馬奔得更急,呼風嘯日,雷霆萬鈞,幾乎剎那之間,便到了樹林邊。

馬勢太急,到得林邊依然收勢不住,直直的便要衝入,馬上騎士霍然振臂勒馬,韁繩被扯成筆直的一條線,微顫不休,駿馬仰首長嘶,雙蹄踢騰人立而起,馬上騎士卻腰背筆挺動也不動。

他身後,一群騎士卷土而來,落後他一個馬身,齊齊挽韁勒馬,「嚓!」數十聲落蹄聲如同一聲。

騎術精絕。

此時雲破月開,清輝無限,當先那一人一馬,被月色勾勒成沉黑的剪影。

月光更遠的鋪開去,鋪到那人腳下,那人高踞於馬上,一身黑衣與夜色融為一體,森冷,肅穆,渾身散發著厲殺決斷的窒迫感和存在感,晚風拂亂他的衣袂,連同漆黑的發一起狂野飛舞。

隔著這麼遠,也能感覺到,他在「俯視」。

俯視著林中三人。

一片靜默里,那人突然沉聲一喝。

「天煞,戰北野!」——

此章中提到的天煞通關令,不知道親們還記得不,第一章第一幕,孟扶搖在玄元山上乾的那活計,拿的那東西就是這個,至於這玩意干毛用的,後文會講,挺關鍵的東西。

還有,這個暗魅,嘿嘿,不是白寫滴。

風起太淵第二十一章三人夜戰

「好大的威風。」孟扶搖嘀咕,「知道你是戰北野……喂,戰北野是誰?」

姚迅早已失了先前的鎮定,抖著嘴唇直往樹後面縮,「這個魔王追來了……」

元昭詡目光閃動,突然從懷裡摸出兩個人皮面具,給自己和孟扶搖各貼了個。

對上孟扶搖疑惑的眼光,元昭詡揚揚眉,「你也不希望給個難纏的傢伙盯上吧?」

孟扶搖忙整整臉,手一抬起,便覺得一道利劍也似的目光直射過來,釘子似的戳得人一驚,與此同時,一聲低喝霹靂般炸響,喝聲未盡,黑暗裡烏光一閃,一點勁風劈破夜色,奔雷般直奔三人。

孟扶搖啪的一掌拍倒姚迅。

姚迅倒地,那烏光已到近前,浮光掠影中依稀是一桿鐵黑的去了刃尖的長槍,那槍上灌注真氣雄渾充沛,遠遠便帶起一陣烈風,竟然不是直射,而是撲頭蓋臉,橫掃三人。

好囂張的打法!

孟扶搖撲身向前,抽劍橫拍,想以四兩撥千斤的巧力將長槍撥飛,人未撲前,長槍帶起的勁風已經吹得她長發后扯如旗,連眼睛都睜不開,孟扶搖立刻閉眼,還是不避不讓,長劍也狠狠對掃過去。

鏗然一聲,黑暗裡火花四濺,火花里一人長笑,笑聲冷而烈,「誰敢學我?」聲到人到,黑色衣袂怒卷如龍,箭般飈來。

孟扶搖和那長矛對撞,矛上狂猛氣息立時如狂潮巨浪般撲入她胸臆,她胸中一窒,蹬蹬蹬連退數步,一口氣吸不上來手足立即酸軟,哪裡還舉得起劍,對方來勢洶洶,她正心驚,卻聽一聲低笑,淺紫衣袍一閃,元昭詡突然飄了出去。

那是真正的飄,孟扶搖從來沒有見過那般靈動清逸的身法,宛如九天仙人長空蹈舞,曼妙瀟洒難以言說,卻又不似一般的好看招式難以保證速度,而是快得追光掠電,彷彿千萬光年外星光一亮剎那便至眼底,他剛才還在丈外,身形一動,便到了戰北野身前。

他單手一轉,一個流暢的弧度,半空里立時銀光一亮,雪光點點宛如下了一場暴雪,將如黑旋風騰騰而來的戰北野罩在當中,戰北野霍然抬頭,那般燦亮的劍光里他的眸光依然亮得怕人,像是極西天際第一顆升起的星,灼灼如火。

「好!」

戰北野語氣裡帶著棋逢對手的興奮,橫臂一招,長槍刷的飛回他掌中,手心一抖雪亮的槍尖已經裝上,他振臂一揮,長槍光芒暴漲丈二,后發而先至,和那萬點碎雪撞在一起。

「轟!」

空氣都似被震得微微爆裂,那萬千雪光激飛,濺開,打在周圍樹木上,啪啪啪立時出現無數個小小的深坑,而一道無形的罡氣唰唰唰如地龍貼地飛竄,所經之處,草皮爆飛,泥屑四濺,地面如被巨劍犁開般出現一條深溝,直撞出數丈外方才停止。

半晌,碎雪歇,槍風靜。

雪光籠罩範圍內的元昭詡根本沒有退避,微笑立於一截樹枝尖端,明明風聲猛烈,他和他腳下的樹枝卻根本不曾動彈分毫。

戰北野拖著長槍傲立樹下,那些被罡氣激飛的泥屑,也沒能沾上他一星。

孟扶搖立於數丈外,目光發直心神激蕩的想著剛才那一招,一直以來,她隱約覺得自己藉助元昭詡之力突破的「破九霄」第四層,用起來總有些虛浮,她知道這是因為借力終究不如自練來得踏實,一直苦惱未解,如今卻彷彿因今夜這強者對敵的一招,突然看見了曙光透露的出口,那般圓潤、光明、霸烈、卻又收放自如的出手,不真是第四層「圓轉」的真諦?

她想得渾渾噩噩,心神一動間全身真氣已經自動開始順著經脈流轉,正在半入定的狀態,隱約聽得戰北野長笑道,「好,痛快!再打!」

孟扶搖一震,趕緊凝神想要再觀摩,忽覺身邊風聲一緊,眼前一黑,彷彿有什麼東西極快的掠過,她甚至能感覺到擦肩時有種淡淡的松香氣息一掠而過,臉頰被什麼軟而滑的東西一拂,綢緞般微涼。

有人從身邊過去了?這麼快?是人是鬼?

孟扶搖下意識伸手就抓,卻抓了個空,對方身形如鬼魅,奇異而又神秘,一轉身已經快到了戰北野身前,孟扶搖隱約只聽見一個字,「走!」

下一瞬那人已經對著聽見動靜霍然轉身的戰北野攻出了十招。

孟扶搖張大嘴,看著那人比姚迅還要靈活迅捷的身法,快得好像整個樹林全是他的身影,整個人化成一縷煙一團霧,無處都在卻也無處不在,他根本不用手握劍,一柄極細極長造型詭異的劍一直橫在他的肘下,只在肘端露出半寸長烏黑的劍尖,隨著他遊走的身形如毒蛇般不斷吞吐,他也根本不用任何劈砍的大開大合招式,所有的招數都在肘下方寸之間,所有的殺手都由近身完成,點、戳、刺、刮、行雲流水,凌厲無倫。

戰北野似也對這種怪異的打法一時沒有適應,被人近身撞入后長槍也失去了作用,幾乎就在剎那間,那淡淡黑影一個悍然前沖,與戰北野錯身而過,肘底光芒一閃。

血光,飛濺。

暗紅的血液飛灑在沉黑的樹林里,激得人眼睛發紅。

戰北野的眼光卻更加亮了,眼底燃起熊熊烈火,他突然一掌劈出,狂猛的掌風令那人也不敢硬接,退後三步,這一退間戰北野振臂一甩,長槍被遠遠甩開,奪的一聲釘在地下,入地三尺,嗡嗡震動聲里戰北野緩緩舔了舔臂上的鮮血,突然沉靜了下來,微笑,「太淵竟然卧虎藏龍!」

笑容未畢,喝聲又起,這回什麼武器也不用,戰北野以身作劍,狂飆卷進!

呼一聲元昭詡從樹枝上飛馳而下,左右一抄,將目眩神馳看打架的兩個人拽了就走,孟扶搖還不甘心,頻頻回首,「幹嘛幹嘛。」

「人家不是叫你走了?還賴在這裡?」

「精彩對戰啊,錯過可惜,元昭詡,你不要攔我,我再看看,說不定我的功法就大進了。」

元昭詡不反駁,微笑伸手,姿態像是要撫摸孟扶搖,孟扶搖果然立刻把腦袋轉了過來。

元昭詡這才接話,「你再留,等戰北野抽身又是麻煩,你不要以為暗魅傷了戰北野就勝券在握,他不了解那個人,戰北野愈挫愈勇,誰令他見血,必將戰個不死不休,暗魅今夜討不了好的。」

「你又知道……」孟扶搖不滿的咕噥,說到一半突然瞪大了眼睛,愕然道,「暗魅?那就是暗魅?天下第一嗜血殺手?他來了?」

元昭詡微微回首,這一剎他的眼神里突然多了點奇怪的東西,半晌,他輕輕道,「該來的,早已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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扶搖皇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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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2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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