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三章 命中注定
春暖花開,入目之處皆是花紅柳綠,但是看了十幾天也會累,顧雲拉緊韁繩,馬兒停了下來,身旁的夙凌和夙任看她停下,也跟著停了下來,顧雲無聊地問道:「差不多到了沒?」
「你已經站在夙家的土地上了。」
夙任臉上的笑容有些詭異。顧雲猜道:「你不要告訴我,過了早上那個小鎮之後,就全是你們夙家的地盤?」
夙任搖頭,顧雲剛想說還好不是,夙任接著說道:「鳳山鎮也是屬於夙家的。」
啊?這也太誇張了吧。看向身旁的夙凌,顧雲調侃道:「原來你是財主!難怪將軍府這麼有錢!」做個防穿刺背心用的都是金絲!
夙凌微微挑眉,低笑道:「我是財主,那你是什麼?」
顧雲一愣,夙任卻直接不給面子地大笑起來。白了他們一眼,顧雲決定不理他們,青山綠水,藍天白雲,她欣賞風景好了。
又走了一段,只見群峰中一座恢弘大氣的宅院建在半山腰上,遠遠地看去就像懸在蒼翠的山林之中一樣,很有特點,也頗有幾分超脫塵世的感覺。
一路上,顧雲發現很多和他們一般朝著宅子趕路的人,他們大多都是騎馬,而且個個英姿颯爽。顧雲笑道:「你們夙氏家族人還挺多的。」
夙凌回道:「嗯,三年一次的祭祀,夙氏子孫都必須回來。」
這些天他們都是一邊玩一邊走,一是因為夙凌身上的傷還沒有完全好;二是第一次和她出遊,想讓她有時間多看看沿途的風景,因此趕到祖宅的時候,已經接近日落時分了,三人剛走進大門,剛好遇到夙晏。
看見顧雲,夙晏立刻開心地笑道:「青丫頭,你來了。」
洪亮的聲音估計山腳下都能聽到,不少夙家人都紛紛朝她這邊看過來,在看清她手中拿著冰煉后,皆是一臉的瞭然。一下子就成了眾人視線的焦點,顧雲有些尷尬,訕笑回道:「晏叔。」
「嗯,乖。」夙晏走到他們身邊,忽然看見夙羽從外面回來,本來要朝著他們這邊走過來,現在又掉頭要走。夙晏大聲喝道:「夙羽,你躲什麼?」
被夙晏這一吼,夙羽想躲也躲不掉了,慢慢地回過身,朝著他們這邊走過來,微低著頭,叫道:「大哥,大……嫂。」在祖宅住了一段日子,回想往日的點滴,一時間仍是放不下對她的情,卻也漸漸能接受她成為大嫂的事實。
夙任狠狠地拍了拍夙羽單薄的肩膀,笑罵道:「臭小子,怎麼瘦成這樣,真的成小雞了!」
這一聲小雞逗得幾人都笑了起來,夙羽咆哮:「二哥!」
看到夙羽終於醒過來了,夙凌和顧雲都鬆了一口氣,若是他真有什麼不測,他們倆都不會心安。
「青丫頭累了吧,晏叔給你準備了最好的廂房,來,我帶你去看看。」夙晏忽然熱情地拉著顧雲往後院走去,顧雲莫名其妙,回頭看向夙凌,夙凌一臉笑意地朝她擺擺手,絲毫沒有幫她解圍的意思。
夙家的宅子很大,每個小院落都建造得很大氣,顧雲被拉著繞了好久,夙晏終於在一座小院前停了下來,精緻的門楣上掛著一個木匾「百花居」。
顧雲滿頭冒汗,這名字取得也太俗了點吧。夙晏推開門,邀功似的問道:「喜歡嗎?」
顧雲盯著眼前的院落,咽了咽口水,久久才幹笑地問道:「會不會有點誇張?」
顧雲問得很含蓄,心裡卻在哀號,這何止是有點誇張,簡直是太誇張了,果然不負百花之名!從院門口開始,除了一條通往房間的細細的小路上是空的,其他能看到、能想到的地方,全部都種滿了花,真的,全都是花!各種各樣的品種,各種各樣的顏色,顧雲現在只覺得眼花,如果真的住進去,會不會花粉過敏?
夙晏絲毫沒覺得有什麼不妥,開心地笑道:「不會不會,你先休息,晏叔不擾你了。」
顧雲沒敢走進去,退後一步抓著夙晏的衣袖,問道:「等等,晏叔,祭祀什麼時候開始?」最好快點開始,這樣的院子住久了她絕對要精神衰弱的。
夙晏搖頭,笑道:「沒這麼快,三天之後才開始,你好好休息,明天我讓凌陪你四處走走玩玩。」
顧雲想了想,問道:「族長呢?我有些事情想請教他。」
「他在禪房,你想現在去嗎?」
「可以嗎?」一聽禪房這樣的名字,感覺就是不能打擾的地方。
夙晏拍拍她的肩膀,有些神秘地回道:「是你的話,就可以。」
顧雲不明白這句話的意思,不過還是跟著夙晏往後院的位置走去,來到一處木門前,夙晏停下了腳步,說道:「你自己進來吧。」說完也不等顧雲應答,轉身就走了。
顧雲微微抬頭,木門上方懸挂著一塊單薄的竹匾,上書四個字「上善若水」,字體很豪邁,不太適合這四個字的意境。手搭在門板上,顧雲忽然覺得有些忐忑,至於為什麼忐忑,也說不清楚,深吸一口氣,順雲還是推開了那扇簡單的木門。
本來以為木門裡應該有一座屋子,就算是為了表現清雅,一座茅屋也應該有吧?可是木門後面居然是一塊空曠的荒地,從這裡可以看見更遠處層巒疊嶂的群峰,雖沒有一覽眾山小的開闊,卻蘊含著身處群峰之中的安然洒脫。
「坐。」夙擎說道。
在小木樁上坐下,顧雲看著面前冒著點點熱氣的清茶,忽然有一種感覺,在夙擎面前拐彎抹角地套話是一件特別沒有必要也很愚蠢的事情,顧雲坐直身子,直言道:「我來,是因為兩件事。第一,我聽夙凌說了冰煉和赤血的事情,他們都太可憐了,我想知道,夙家有沒有什麼古書記載或者箴言上提到能夠幫他們解除封印的辦法,讓他們的靈魂能得到自由。」
顧雲話音剛落,身邊的冰煉猛地震了一下,顧雲輕輕拍了拍劍鞘,它終於又才平靜了下來。
夙擎始終在認真地泡著手中的茶,隨口問道:「第二件事呢?」
顧雲遲疑了一會兒,還是坦誠地說道:「我想看一看夙家的族徽。」
夙擎握著茶壺的手一頓,抬起頭來,問道:「為什麼對族徽這麼感興趣?」
顧雲一時間沒想好應該怎麼回答,卻也不想說謊,微低著頭。她久久不說話,夙擎忽然問道:「你想通過它回去嗎?」
顧雲如遭電擊般的抬起頭,清潤的眼眸直盯著眼前的老者,他怎麼知道她想要靠八卦盤迴去?
夙擎淡然一笑,「夙家有一個流傳千年的傳說,不過只有族長才能知曉,凌是下一任族長,所以他也知道,只不過他從來都不相信而已。」
顧雲追問道:「什麼傳說?」
「你有沒有發現,夙家幾乎沒有女人。」
夙擎忽然轉移的話題讓顧雲愣了一會兒,回想起來,好像確實如此。與他們一路行來的幾乎都是男子,就算是到了祖宅,見到的女子也都是些嬸嬸、伯母,還真的沒看見夙家的女兒。
夙擎輕輕搖頭,言語間滿是無奈,「自從一千多年前,冰煉和赤血的事情之後,夙家幾乎沒有生過女兒,就算是好不容易有了一個女兒,很容易就會夭折,幾乎沒有成年的;而夙家的男子,大多戰死沙場,這或許就是對夙家的懲罰。」
怎麼會這樣?顧雲眉頭微皺,但是仍是沒有忘記夙擎還沒有說到底是什麼傳說,「這與傳說有關嗎?」
「傳說有一天,族徽會為夙家帶來一個人,她將解開所有的封印,結束上天對夙家的懲罰。」夙擎充滿智慧與希望的眼睛始終看著她,顧雲猜也知道他說的是自己,原來她會莫名其妙地來到這個地方,果然是因為八卦盤的力量。
顧雲有些惱怒,它憑什麼沒有經過她的同意,就將她帶到這個地方,為他們夙自家解開所謂的封印?
顧雲的臉色忽然變得很冷。夙擎輕嘆了一口氣,拿起她面前漸冷的茶倒入一旁的草叢間,又給她沏了一杯熱荼,才平靜地說道:「你是族徽帶來的人,想通過它回去,我也會想辦法幫助你如願的。」
「我——」夙擎這麼說,倒叫顧雲意外,其實她也不是真的想回去,只是想弄清楚事情的真相。
夙擎壓低聲音,淡笑回道:「他來了,你想清楚了,再來找我吧。」
顧雲還想說什麼,院門已經被推開,夙凌高大的身影出現在院門外,看著兩人對面而坐,品茶聊天,一副相談甚歡的樣子,夙凌輕哼道:「我怎麼不知道你們之間感情這麼好?」害他找了半天,還以為她失蹤了。
才多久沒見就急成這樣,夙擎擺擺手,說道:「行了,把人帶走吧。」
夙凌抓起顧雲的手.興奮地說道:「我帶你去一個地方。」
顧雲看了對面的夙擎一眼,夙擎已經將視線轉向遠處的山峰,沒再看他們。
「那我們先走了。」顧雲禮貌地朝夙擎點了點頭,才與夙凌一同離開。
兩人漸行漸遠,夙擎低嘆一聲,若是那丫頭最後還是要走,凌可怎麼辦?
夙凌拉著顧雲一路狂奔,也不說去哪兒,一路上只聽見嘩嘩的水聲越來越響,在顧雲跑到快虛脫的時候,夙凌終於停下了腳步。顧雲剛想罵他有病,拉著她跑個半死,夙凌忽然指著前方示意她快看,顧雲回頭看去,立刻被眼前的美景俘獲了心神。
他們所在的位置是一座孤峰之上,前方是一片鬱鬱蔥蔥的群峰疊翠,一道足有百米高的大瀑布由青翠的山峰間傾瀉而下,嘩嘩的水流衝擊著山石,激起了無數細小的水花。現在正值夕陽西下,在霞光的映襯下,雲霧繚繞,煙雨瀰漫,落日餘暉侵染雲霧,遠遠地看過去,就像是一幅美麗的山水畫,霸氣蒼茫又不失旖旎風光!顧雲忍不住讚歎道:「好漂亮!」
夙凌笑道,「在這裡看夕陽是最美的。」他就猜到她一定會喜歡。
經他這麼一提,顧雲才注意到太陽正一點點地落到山下,難怪他剛才那麼趕,是怕來不及看日落吧。顧雲輕咳一聲,尷尬地回道:「我說的是瀑布。」她被氣勢磅礴的瀑布和滿眼的蒼翠奪取了所有的視線,實在沒注意到夕陽。
「你喜歡瀑布?」
顧雲點頭,實在太美了。
手輕輕地攬上顧雲的腰,將她環在懷裡,夙凌在她耳邊低聲笑道:「那等我們老了,就在這裡建一座小木屋,這樣你就可以每天看瀑布看日落了。」
嘩嘩的流水聲中,低沉的男聲在耳邊溫柔地響起,顧雲渾身一僵,「老了……」她和他能一起老去嗎?
顧雲的身體僵硬得連夙凌都感覺到了不對勁兒,將她轉過身,黑眸緊盯著顧雲清亮的眼,沉聲問道:「你不想和我一起變老?」
面前的男人,平時的他是多麼的驕傲霸道,此時看著她的眼,卻滿是掩飾不住的慌張,環在她腰上的手竟都在微微地抖著。晴說,她割捨不下樓夕顏,那麼她呢?她割捨得下夙凌嗎?
他滿身血是躺在甲板上的一幕忽然在腦子裡閃過,即使是現在想起來,她的心仍是會疼。她在意這個男人,早已經放不下他,既然如此,又何必還要執著於離開還是留下呢?心在這一刻豁然開朗。
顧雲揚起一抹燦爛的笑容,她迎上夙凌的懷抱,緊緊地抱著他的腰,堅定地回道:「我想和你一起變老!」她的心割捨不下他,她也不想割捨!這次輪到夙凌愣住了,低頭看著第一次這麼主動地往他懷裡鑽的女人,夙凌有些擔心地問道:「你怎麼了?」
「沒什麼,讓我這樣抱你一會兒。」確定了自己的心意之後,真的很輕鬆!
夙凌瞭然地笑道「原來你比較喜歡自己主動抱我。」難怪他抱著她的時候,她總是不太高興。
身體又一次僵硬,鬆開手,顧雲抬起頭,狠狠地瞪了夙凌一眼。
夙凌一臉的莫名其妙,顧雲無奈地嘆了一口氣,好吧,夙凌永遠也不會知道她在想什麼!
既然決定了要留下了,顧雲就沒打算再騙他,拉著他的手,顧雲坦誠地說道:「我剛才去找族長,是想找辦法幫助赤血和冰煉,他告訴了我你們夙家的傳說。」
「那個傳說我早就聽說了,傳了一千多年也沒看見族徽帶來什麼人,應該就是先人為了安慰後代的子孫編出一個故事而已。」他成年之後,族長就和他說過那個傳言,不過他一直不以為然。
「如果不是故事呢?」顧雲看著夙凌,認真地說道:「我,就是族徽帶來的人。」
「什麼?」夙凌仍是一副不相信的神情。
顧雲猜到他不會輕易相信,低聲嘆道:「一直以來,你一定都在好奇,傳聞中的青末是個琴棋書畫樣樣精通的大家閨秀,為什麼我卻是個舞刀弄劍、熱衷練兵的草莽女子,那是因為——我並不是青末。」
「你不是青末?那你身上為什麼會有『末』字?」他不是沒有懷疑過她的身份,但是他確實親自驗證過,她的胸前真的有一個「末」字。
想起他上次粗魯的行為,顧雲的臉有些紅,「這個身體是青末的,我卻不是她。我本來叫顧雲,是一名刑警,也就是你們這裡說的捕快,我當時正在追查一個案子,八卦盤剛好是物證之一。我不過是拿在手裡把玩了一下,就莫名其妙地昏厥了,醒來的時候就在這個身體里,躺在你的床上。
夙凌一直在認真地聽著她的話,久久,才問道:「你的意思是說青末在來穹岳的途中就死了,而你其實是借屍還魂?」
借屍還魂?聽起來也太恐怖了,不過理論上確實是這樣的,顧雲苦笑道:「可以這樣理解。」
聽完顧雲的話,夙凌的臉色倏的一暗,環在顧雲腰上的手忽然收緊,寒聲說道:「你對族微這麼感興趣,是想要離開?」
「原來是的。」顧雲還沒說完,腰上又是一疼,趕緊繼續說道:「不過剛才有人說要幫我在瀑布旁邊建一個木屋,我又改變主意了,因為我想和他在木屋裡一起變老。」
夙凌冷哼,「真的?」
「真的!」顧雲立刻保證。
終於,環在腰上的手鬆了松,顧雲暗暗舒了一口氣。夙凌輕笑的聲音在耳邊響起,「你也太容易滿足了。」
「夙凌你找打!」
孤峰頂上,兩個大人像孩子一般追逐笑鬧著。
當天晚上,顧雲和夙凌一起再次出現在夙擎面前,看著兩人的手始終交握在一起,夙擎笑道:「想好了?」
顧雲點頭笑道:「嗯,我不想回去了,但是我想幫助冰煉和赤血,應該怎麼做呢?」
「祭祀的前一天是至陰之日,夙氏陵園是至陰之處,明晚子時,你和凌帶上冰煉和赤血到陵園等我。」她終於還是留下來了,夙擎鬆了一口氣。
「好。」那兩個孩子實在太可憐了,希望這一次真的能幫助他們!
第二天夜裡,顧雲和夙凌很早就到了夙家陵園,說是陵園,其實是一個山洞。
這個山洞很特別,看上去像是一個密閉的半圓形山洞,但是走進去之後能明顯感覺到有氣流在流動。山洞裡很寬敞,足足有兩個足球場那麼大,洞壁四面都有很多天然的半人高的凹洞,有些凹洞裡面還放著靈位。顧雲站在山洞正中央,抬頭看去四面都是靈位,確實有些恐怖。
將近子時,夙擎來了。顧雲以為夙晏和夙全也會一起來,想不到只有他一個人而已。夙擎走到洞口正對的那面石壁前,在一人高的位置上用力地重拍了一下,石壁慢慢下降,石壁后露出了一個正方形的石洞,夙擎伸手將石洞中的木盒拿了出來,石壁又緩緩地合上。
「把冰煉和赤血放過去。」手裡捧著木盒,夙擎示意他們把冰煉和赤血放在石牆前面。
「嗯。」兩人才剛放下兩把劍,一直安靜的冰煉和赤血忽然同時動了起來,一紅一白地閃著耀眼的光芒。
顧雲和夙凌對看一跟,不明白它們為何這麼激動,輕拍著劍身,顧雲笑道:「你們不用害怕,很快就自由了。」顧雲又安撫了幾句,它們終於不再抖了,但是耀眼的光芒還是閃個不停。
子時將近,夙擎問道:「準備好了嗎?」
「嗯。」顧雲點頭。
夙擎打開木盒,將盒中的八卦盤遞到顧雲手裡。
顧雲仔細地看著手中的金色八卦盤,與她在晴辦公室里看見的那隻一模一樣。不同的是,穿越之前最後一次看見八卦盤的時候,它是血紅色的,不是金色的。
顧雲還在思索著,夙擎忽然說道:「時間到了,把你的一滴血滴在中央。」
「哦。」顧雲回過神,拿起木盒裡的小刀,在食指上劃了一個小口子,將一滴血滴在了八卦盤的中央。
滴完之後,顧雲趕緊看向不遠處的冰煉和赤血,它們還是那樣躺在那裡,沒有什麼變化。夙凌問道:「為什麼沒有反應?」
夙擎也有些茫然,夙氏留下來的典籍上確實是這樣寫的。
三人都在疑惑著,誰也沒有注意到顧雲手中的八卦盤由原來的金色慢慢變成了血紅色,洞穴中的風也忽然停了下來。
「啊!」手上一麻,顧雲低叫一聲。
夙凌回頭的時候正好看見八卦盤中央忽然衝出一道紅光,顧雲渾身上下都被這道紅光所覆蓋,身子也朝旁邊倒去。
一把抱住滑倒的顧雲,夙凌急道:「雲!你怎麼了?」
手心的酥麻感延續到四肢,顧雲忽然覺得很恐懼,她怕她這次暈厥再次醒來的時候,再也看不見身旁的這個男人,堅持著不肯閉上眼睛,顧雲叫道:「我,我不想——走。」用盡了全身的力氣,說出來的卻是這樣支離破碎的話語。
「雲!」夙凌緊緊地抱著懷裡的人,夙凌想去打掉她手中的八卦盤,可惜還沒有碰到它,八卦盤已經從顧雲的手中脫手而出,懸於半空之中,始終將顧雲籠罩在紅光之中。
看向夙擎,夙凌吼道:「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夙擎也不知道為什麼會如此,難道族徽要把她送回去?
夙凌抬頭,赤紅的雙目森冷地瞪著高懸於半空中的八卦盤,厲聲喝道:「你要是敢帶走她,我就毀了你!」高懸的八卦盤紅光微閃,非但沒有收斂,反而越發的明亮。
「凌——」即使顧雲一再堅持,卻還是抵擋不住黑暗的侵襲,一會兒之後,她再也動彈不得。
「雲!你不能走!你說過要陪我一起變老的,你不能失信啊!」用力地拍著顧雲的臉頰,不管夙凌如何地吼,如何地叫,顧雲再也沒有回應他。
心像是被人用刀狠狠地剜去了一大塊,夙凌緊緊地抱著懷裡的人,卻深刻地感覺到自己根本抓不住她。
你說過要陪我的,怎麼可以失信!
「啊——」
如受傷的野獸垂死般的嘶吼在山洞裡迴響著,此時一白一紅兩柄長劍從地上一躍而起,飛向懸於半空中的血紅八卦盤,原來還落在顧雲身上的紅光立刻轉到冰煉和赤血身上,半空中的兩把劍不停地抖動著,卻仍是不能掙脫分毫。在八卦盤的紅光照耀下,兩把劍的劍身上竟開始有縷縷的白光往外飄散。
夙擎恍然大悟,孩子的靈魂在劍裡邊呆久了已經有了依賴感,如果他們一直躲在劍里,族徽也解救不了他們。只有他們自願出來戰鬥,它才能將他們從劍身裡邊解救出來,族徽一開始就是在用青末那孩子來逼冰煉和赤血出手!
夙凌並不在乎這些,他只在乎顧雲是否安好,輕拍著顧雲的臉頰,夙凌急道:「雲,你醒醒……」
半晌,顧雲終於緩緩地睜開眼睛,捂著頭,痛苦地說道:「我頭好痛。」
「沒事了,沒事了。」她終於醒了!再次將顧雲深深地擁入懷中,那種失而復得的喜悅幾乎要將他淹沒。
一開始的疼痛過後,顧雲終於恢復了神智,抬頭看向半空中僵持的兩把劍和一個八卦盤,低聲問道:「這是怎麼回事?」
冰煉和赤血劍身上的光芒越來越弱,劍身旁,兩道自由流動的光暈卻越來越明亮。
八卦盤上的紅光忽然消失了,八卦盤和兩把劍也同時從半空中跌落下來,唯有那兩團明亮的光暈在四處流動。
顧雲在夙凌耳邊低聲問道:「他們就是被困在劍里的孩子們嗎?」
夙凌搖頭,他也不知道是不是,兩團光暈忽然從半空中飛下來,繞著顧雲和夙凌身邊轉了一圈。
「謝謝你們。」稚嫩而輕柔的兩道童音輕輕地在耳邊響起。
顧雲驚訝地問夙凌道:「你聽見了嗎?」
「嗯。」夙凌點點頭。
太好了,不是她幻聽!他們真的從劍里出來了!圍繞著他們轉了幾圈,兩道美麗的光暈同時向洞外飄去,一會兒便沒了蹤影。
它們自由了,不管有沒有投胎轉世這麼一說,起碼他們不需要再困在兩把劍里了。
「走。」夙凌忽然將顧雲攔腰抱起,顧雲急道:「去哪兒?」
「以後你都不準再靠近那個族徽!」他絕對不會再帶她回來祭祀了,誰知道哪天該死的族徽會把她弄到什麼別的地方去!
「好。」顧雲好笑,卻沒有反駁他。
夙凌抱著顧雲出了洞外,山洞裡只留下夙擎一個人,輕嘆了一口氣,也只能認命地收拾了。
顧雲以為夙凌會把她帶回祖宅休息,誰知他把她帶上了孤峰,大半夜的,月光也不明亮,四周都是黑壓壓的一片,嘩嘩的流水聲比白天的時候更加清晰響亮。
顧雲問道:「這麼晚了,來這裡幹什麼?」
將她從懷裡放下來,夙凌問道:「你覺得木屋搭在哪裡比較好?明天我就在這裡建一個。」
「為什麼?」為什麼忽然要馬上建一個木屋?
「沒有為什麼,就是想建!」夙凌的語氣很急躁,好像急需做些什麼來肯定他們可以一直在一起。
顧雲似乎有些懂得他大半夜帶她來這裡的原因了,握著他的手,十指緊扣,顧雲微微一笑,故意嫌棄地回道:「但是這裡很吵啊!住在這裡晚上會睡不好。」
吵?嘩嘩的流水聲的確是吵了點,顧雲說話的聲音他都快聽不清了,夙凌想了想,回道:「那住山腳下?上山就能看日出日落。」
顧雲忍住笑,搖頭嘆道:「山下人來人往,不清靜,不好。」
她喜歡清靜啊,絞盡腦汁想了半晌,夙凌笑道:「住在山谷里清靜,離你最喜歡的瀑也近。」
山谷?虧他想得出來,顧雲沒好氣地回道:「我可不想每年一到雨季,就擔心房子什麼時候會被洪水沖走。」
夙凌惱了,「那你想住哪兒?」
「隨便啊。」聳聳肩,顧雲無辜地回道,「俗話說,嫁雞隨雞,嫁狗隨狗,你去哪兒,我就去哪嘍。」以前常聽人說,一個人的無聊是無聊,兩個人的無聊是浪漫,當時她嗤之以鼻,現在看來還是有些道理的。一個無聊的話題,也能讓她的心隨之飛揚。
「雲!」
夙凌無可奈何的語氣逗笑了顧雲,輕靠在他懷裡,顧雲輕聲回道:「只要是有你的地方,住哪兒都行。」
簡單的一句話,卻能讓夙凌彷徨了一整夜的心得到最好的安撫。一手握著她的手按在胸前,一手擁著她的肩,夙凌沉聲說道:「剛才嚇到我了。」他從來不知道,失去一個人會讓他如此驚慌失措,那種無論如何努力都留不住她的感覺讓他恐懼,深深的恐懼。
「我知道。」
夜色下,看不清夙凌的表情,顧雲卻能感覺到手心下,那顆堅定的心正在急速地跳動著,她知道,這個將她深深擁入懷裡的男人很用心地在愛她,或許他想要的不是一個木屋,而是一起變老的美好心愿。踮起腳尖,顧雲在夙凌耳邊輕輕說道:「凌,我愛你。」
「你——」夙凌整個人僵在那裡,這是她第一次說愛,心中的愉悅夙凌不知道如何才能宣洩,他現在只想好好吻她!
傾身上前,就在夙凌馬上就要吻上她的唇時,一隻手隔在兩人中間,夙凌瞪著她,顧雲微微一笑,「我說過,只有我可以強吻你。」話音落下的同時,溫柔的唇也一併落下。
黑眸中劃過一抹狡黠,他期待的可不僅僅是吻而已,他貌似想到了把她永遠留在身邊的最好辦法。
要一個孩子怎麼樣?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