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瘋魔無悻
靈州城內有家「暢意坊」,是靈州最大的賭坊。
賭坊門面不大,但裡頭卻擺了不下二十張檯面,骰子牌九樣樣齊全。時近中午,暢意坊內仍是人頭攢動,每張桌子前都黑壓壓的圍滿了人。
文雋站在靠牆角不起眼的一桌,他的面前已經堆了滿噹噹的一堆銀子,整碎不齊。對面坐莊的暢意坊夥計頂著滿頭的大汗,搖著手裡的寶蓋有些內怯的遲遲不敢放下。文雋不慌不忙,好整以暇的含笑望著他,這種瞭然於心的心態將對方逼得更加亂了心神。
砰地聲,寶蓋落上檯面,圍觀的賭客紛紛大聲吆喝:「開!開!開!」
夥計的手放在寶蓋之上,汗水順著他的鼻樑滑下,這時一旁的小門裡走出一位胖胖的商賈模樣的中年人,肥肥的臉龐上顯露著一種生意人的精明,他含笑搓著雙手,手指上的四枚金燦燦的大戒指在顯出他貴氣的同時,也流露出一種俗不可耐的感覺。「我說,這位小哥……可否到內室喝杯茶?」
他的話不冷不熱,雖然面上是笑眯眯的,但眼睛里卻有種陰冷的光芒在閃動。周圍的賭客在稍愣片刻后,紛紛喝起了倒彩。文雋卻不以為然的淡淡一笑,將身前的銀兩往檯面上輕輕一推,說道:「好啊!」
在眾人狐疑的目光和嘆息聲中,文雋跟著那中年人經那扇隱秘的小門進入了一間密室。室內空無一人,那中年人在確定門已關上后,忽然一個轉身,虛腫的狹長小眼狠狠的瞪住了文雋,怨聲道:「我說文大俠文公子,你是存心要砸我的場子是不是?」文雋抱拳大笑道:「哪裡,哪裡……」
中年人氣得險些翻白眼,對著文雋拱手作揖道:「我惹不起你,還躲不起嗎?現如今我真已洗手不幹那些事了,你還想怎的?」文雋笑道:「沈兄毋需緊張,我這次來找你絕無惡意,只是想要跟你打聽個人!」
中年人想也不想,脫口大叫道:「我不知道!」文雋「哦」了聲,亮閃閃的眼眸射出精芒,那中年人被他瞅得心裡直發虛,猶豫的改口道:「那……你想找誰?」文雋彈指道:「真人面前不說假話,沈兄應該知道我來找誰!」中年人為難的低下頭,嘀咕道:「那你還不如拿把刀殺了我算哩!」
文雋大笑道:「你知道我從不隨便亂殺人的!」他忽然側身對著密室南牆上的一個出氣孔,大聲喊道:「隨先生,你也不想你的師弟為難吧?」聽了他這句話,中年人面色隨即大變。
只聽牆的那頭幽幽傳來一聲若有若無的嘆息,接著那面看似平平無奇的牆忽然開了一道暗門。從暗門裡緩緩走出來一個躬背的精瘦男人,約莫五十歲年紀,一頭灰白相間的亂髮好似稻草似的遮蓋住他的雙眼。此人鼻子很大,嘴巴反而很小,顯得極不對稱。只見他咧嘴一笑,露出一口黃黃的牙齒:「我早知道要瞞天下人容易,瞞你文雋卻屬不易。只是沒想到這麼快就被你找來了,到底你是怎麼發現的?」
文雋輕笑道:「隨先生豈是等閑之輩,哪裡就這麼容易被人殺死呢?」那男子搖了搖頭,嘿嘿冷笑道:「文老弟抬愛了,這一次我隨便郎中的這條老命能夠苟且偷生實屬僥倖。」他似乎很后怕,連想都不願想起當時的情形,可是他也清楚今日若是不把事情有所交待,文雋是不會離去的。「不是我長他人志氣,滅自己威風,文老弟,即便換作是你,也未必是那人的對手!」
文雋雖然心裡早有準備,可是這話從隨便郎中嘴裡講出來卻仍是叫人不寒而慄。隨便郎中的師弟彎了彎腰,低聲道:「你們慢聊,我還要到前頭去招呼生意!」隨便郎中點了點頭,用他那雙保養得很好的手將頭髮耙了幾耙,露出一雙眼睛:「文老弟,這便是我活命的代價!」
文雋目光觸及,心頭猛然大震,只見隨便郎中一對眼珠子已被人生生剜去,徒留下兩個血肉模糊的凹陷眼眶。這情景叫人乍看之下,實在駭人驚悚至極!
隨便郎中悲哀道:「你都看到了?」文雋曾與隨便郎中的師弟、也就是剛才的那個中年人沈先璀交過手。沈先璀的武功已是極高,文雋直到百招開外才將他制服。據說隨便郎中的武功勝過沈先璀一倍,像他這樣的高手居然也會被人剜去雙目,可想而知對手是個多麼厲害的傢伙!
隨便郎中嘖嘖嘴,緩緩說道:「那日葉向龍來找我……嘿,那傢伙,他根本就沒病,只是裝作行動不便而已。」文雋想不到葉向龍居然會是裝病,不覺訝然。「他告訴我,有個十分厲害的對頭想要害他性命,我若是能幫他一同對付那對頭,他便將畢生積攢下的金銀財寶與我一人一半!你大概也知道,葉向龍這老東西前半生做盡傷天害理之事,他的那些積蓄足可媲美帝皇家的小金庫!」他喘了口粗氣,突然仰天破口大罵道:「他娘的,葉向龍這狗東西,自己死還嫌不夠,居然還要拉上老子給他墊背……唉,也怪我一時貪財貪色,居然就答應了他,誰知竟給自己惹來一場殺身之禍!」
文雋深知隨便郎中的三大嗜好,淡淡一笑,笑容卻有說不出的酸澀。
隨便郎中又大罵了會兒葉向龍,這才重歸正題,說道:「那天的經過我不想多說,你既然找到了我,我也只能告訴你,那日葉向龍與我聯手,也只能與那人拼上半個多時辰。葉向龍後來被他一刀砍下頭顱,屍首踢進了黑水沼澤。我呢,情急倉皇之下只能拼著舍卻這對招子,啟動了屋內設置的機關逃了出來。我怕他隨後追來,逃進密道后便毀去了機關……」他顯得很激動,邊說身子邊顫抖個不停。
文雋想也沒想,一針見血的問道:「你既然已經與他交手了,應該知道他是誰了吧?」隨便郎中身子劇震,空洞駭人的眼眶直勾勾的望向文雋,一張蠟黃的臉上血色盡數褪去,他張了張嘴,好半天才艱澀的吐出三個字:「瘋魔刀……」
這三個字的分量相當驚人,文雋駭然道:「瘋魔刀?!是趙無悻那個瘋子?他不是十多年前被少林武當兩大派的高手圍剿,已經死在關外沙漠了么?」隨便郎中拿手不斷的扯著自己的頭髮,恨恨的道:「誰知道!那趙瘋子好像打不死的!他出現在我面前時,我還以為自己見到了閻羅王呢!若早知道要對付葉向龍的人是他,便是借我十個膽子我也不敢管這閑事。什麼財寶美人,我呸,命都沒了,哪還顧不上那些東西!」
文雋奇怪道:「沒聽說趙瘋子和葉向龍之間有什麼深仇大恨啊,他居然連葉向龍的子女也不放過……」隨便郎中聞言動容道:「葉向龍的子女都死了么?那麼……那麼那個林曉彤也死啦?」文雋正奇怪他怎麼會突然提起林曉彤,他突然像是中了邪般跳起來,大喊大叫道:「走!走!我不知道,我什麼都不知道!不要再來煩我!」他激動得語無倫次,也不管文雋怎麼想,怒氣沖沖的下了逐客令,轉身逃也似的鑽進了那扇暗門。
文雋知道即便再找他問下去,他也不會再開口吐露半個字。但到底是什麼原因,令他突然那麼激動反常,態度發生那麼大的轉變呢?
文雋聳聳肩,讓自己緊繃的神經略微鬆弛一下,沉思著慢悠悠的由原路返回。
賭坊內仍是人聲鼎沸,沈先璀已經不在廳里,文雋沒心思再去拿回那些贏來的銀兩,轉身直接出了「暢意坊」。
至少這一行並沒有白來!起碼他現在心裡已經有了底,那個可怕的無可查知的神秘兇手,竟是人見人怕的瘋魔刀趙無悻!
林曉彤正喜氣洋洋的坐在客棧臨街靠窗的那張桌旁等他。
文雋站在門口並不急於進去,林曉彤還沒發現他走過來,遠遠看去,她平時憂鬱的眉宇間此刻添了一分嫵媚,多了一分欣喜。
「天喜客棧」的小二卻眼尖瞅見了他,忙樂呵呵的從店內出來招呼:「客官,是住店呢還是打尖?」文雋點點頭,正要說話,林曉彤已經瞥見了他,歡喜的喊道:「文大哥,我在這裡!」
小二忙將他迎進門,張羅著多添碗筷。文雋摸摸空蕩蕩的肚子,一個上午都耗在暢意坊里賭錢也確實餓了。他目光一掃桌面,只冷清清的擺了四碟冷盤,一壺女兒紅,酒杯和碗筷都是乾淨的,不禁詫異道:「你還沒吃么?」林曉彤搖頭低聲道:「我在等你!」
文雋見她雙靨飛起兩朵紅雲,煞是美麗,腦袋忽然隱隱作疼起來。他揉著額頭喊來小二,隨意的點了幾樣炒菜,又要了一碗雞湯麵。林曉彤詫異道:「你不喝酒么?」文雋搖搖頭,面色不佳道:「頭疼!」
雞湯麵比炒菜先端上桌,文雋看也不看林曉彤,埋頭吃將起來。林曉彤原本笑吟吟的俏臉緩緩收起,露出一種哀傷的神情。
文雋很快就吃完面,起身說道:「你慢慢吃,我下午還有點事,嗯……晚上恐怕也趕不回來,你吃完飯後要沒什麼事便自己先回去吧,不用等我!」林曉彤玉容失色道:「你……你不管我了么?萬一那惡人來了我怎麼辦?」
文雋頭疼得甚是厲害,強忍著硬起心腸道:「不若你今晚便投店住在這裡吧!客棧人多,趙無悻也不敢拿你怎樣?」
林曉彤失聲道:「趙無悻?誰是趙無悻?你已經知道兇手是誰了嗎?你……你是不是怕了,所以想要扔下我?你、你是想……」「逃」這個字她終於沒能說出口,她用顫抖的手拚命捂著嘴,大顆大顆的眼淚好似斷線的珍珠般滾落。
她含淚的眼神是一種心痛,也是悲哀,更是一種無聲的指責與恨意。
文雋不敢看她的眼睛,扭過頭,訥訥說道:「隨你怎麼想吧!」丟下這句話后,他近乎狼狽的從天喜客棧逃了出去。
林曉彤「哇」地一聲,趴在桌上失聲慟哭。
亥時將過,文雋卻還在趕路,以他的腳程,兩天後便可趕到慶州。
寂靜的夜晚,除了偶爾夜梟呱噪幾聲外,就只有他沙沙的腳步聲。文雋忽然在官道旁的一個小涼亭旁歇住了腳,抬頭看了看天色后自言自語的道:「還是先填填肚子吧。」他走進涼亭,取下包袱,這些動作都做得很緩慢,慢得他好像真的因為連夜趕路而累壞了。
就在包袱解開的同時,文雋忽然一個掠身,身子倒飛出了涼亭外,只聽「鏘」地一聲巨響,有團白光砸在他方才坐的石墩上,將堅硬的石墩劈裂成一堆碎石。
沒等文雋緩過一口氣,那團白光貼著地面又滾向他,快得就如同一道閃電。文雋在急速後退的同時,踢出了十幾種腳法。其中有兩腳,已經挨到了敵人的身子,可惜對方就好像毫無知覺似的,身形一點也沒有受到絲毫滯礙。
刀光,裹著一團如雪般耀眼的光芒,以一種不可思議的速度照著文雋頭頂劈落。鏗鏘一聲,白色的光芒在黑夜裡炸開,等一切恢復的時候,視線里已失去了文雋的身影。
黑夜裡只聽到一種壓抑的喘氣聲,就好像有口痰梗在喉嚨里,呼嚕呼嚕直響,卻始終吐不出來。一個虎背熊腰的大漢隨著那陣陣的喘氣聲,拖著一把足有五六十斤重的闊指大刀,他就任由那刀尖在地面在拖著,如刮鍋底般發出毛骨悚然的刺耳聲響。
這兩種聲音混合在一起,就好像地獄的厲鬼在哭嚎。那漢子驟然間暴喝一聲:「出來——」刀光跟著一閃,面前的小涼亭轟地坍塌,變成了一堆碎石塊。
涼亭的廢墟后,現出身形頎長的文雋。點點星光落在他俊逸的臉上,耀出一抹異常冷清的神光,文雋一字一頓的冷道:「趙、無、悻!」
那人一怔,而後沙啞著喉嚨,瘋狂大笑道:「好!好!居然還有人能知道老夫的名字!」他手裡的瘋魔刀忽然轉了個方向,雷霆霸道的刀氣瞬時撲向文雋。
周圍的那點星光被刀光逼得一黯,文雋的身形衝天而起!他雙手一分,手中已多了一柄柔若秋水的寶劍,劍芒居高臨下的破開刀光,「鏘」地聲,刀劍相交,趙無悻只略微晃了晃身,文雋卻是一個筋斗翻出一丈開外。
憑藉著這樣的雷霆一擊,居然還是未奏奇功,文雋心裡涼了半截,身上的衣服被冷汗涔涔沁濕。
趙無悻桀桀發出怪笑:「你還太嫩了!」瘋魔刀舞成一團,文雋冷冷的盯著他,卻發現趙無悻周身居然一點破綻也沒有,眨眼刀光襲至,文雋逼於無奈,只能藉助輕功就地一滾,逃出刀勁所及。但這一滾,不免顯出自己的狼狽來。趙無悻放聲大笑,沙啞的笑聲中瘋魔刀一刀刀砍至,如同戲耍一隻小貓般耍弄著文雋。
說實話,如果硬拼,自己或者能夠接下他三百招,但是之後不免也要死在瘋魔刀下。文雋很清楚自己的實力,若比膂力世上再沒有人能勝過趙無悻了。心念如電光般閃過,他咬咬牙,手中長劍幻出點點劍芒,貼著瘋魔刀的刀背輕若鴻羽般滑過。
趙無悻發出一聲厲吼,長劍戳中他右臂的同時,瘋魔刀也斫中了文雋的左肩,刀身嵌入他的肩胛足有兩寸,寂靜中似乎都能清楚的聽到骨頭清脆的斷裂聲。
文雋悶哼一聲,肩膀略微一縮,撤劍退開。趙無悻左手捂住傷口,怒吼連連,文雋的那一劍看似輕描淡寫,卻是精確無比的挑斷了他的經脈。瘋魔刀刀尖點地,趙無悻怒吼道:「好你個文雋,你就不怕我一刀把你劈成兩爿?」
因為失血的關係,文雋的臉色有些蒼白,他看也不看自己的傷口,右手提著劍,冷笑道:「可是你並沒能把我劈成兩爿,而我卻廢了你的右手——你的瘋魔刀沒用了!」趙無悻發狂怒吼。
天空中烏雲陣陣,遮蔽住微弱的星光,轉眼雷電交加。
趙無悻的吼叫聲淹沒在電閃雷鳴中:「你也好不到哪去!」他丟下瘋魔刀筆直的沖了過來,文雋右手握劍,輕輕一抖,劍尖直逼上趙無悻的喉嚨,逼得他不得不退。
文雋輕笑道:「可是我的右手還能拿劍!」
趙無悻愕然的望著這個年輕人,他一生殺人無算,還從來沒有人使出這種同歸於盡的打法。這種看似衝動的背後,文雋卻是冷靜的算計得一清二楚——他拿一條左臂換趙無悻的一條右臂!
孰輕孰重,在瞬間已分得再清楚明白不過!趙無悻不怒反笑,連說了三個「好」字后,他神情一黯,低聲道:「我輸了!」
文雋精神登時一松,幸好趙無悻不是真的瘋子,他還有頭腦會思考。如果他抵死不認輸,發狂兩人死拼,文雋雖然得了一劍的威力,到最後仍免不了玉石俱焚。
文雋是個聰明人,他見好就收,淡淡一笑道:「我想,這場惡夢也確實該結束了!」
趙無悻泄氣的坐到地上,他手臂上的血仍不住往外流,他皺起眉頭,問道:「你有金創葯么?這麼任血流干,我可吃不消。」僅憑這句話,就知道趙無悻其實是個十分愛惜自己生命的人,也幸好他有這麼個致命的弱點,才讓文雋藉以反敗為勝。
文雋將裝有金創葯的小瓷瓶拋給他,說道:「那麼,你是不是也該告訴我,葉家兄弟現在都在哪兒?」他最關心的還是葉昱,不知道他怎麼樣了。
趙無悻埋首包紮傷口,漫不經心的說道:「當然全被我殺了!」文雋腦子裡轟地一聲響,趙無悻仍是自顧自說道:「那幫狗雜種,全他媽是些廢物,江湖上還盛傳他們怎麼怎麼厲害。呸,他們那點末流伎倆給老夫提鞋都不配!」他抬頭瞥了眼文雋,眼中多了一抹讚許之色,「你小子倒還不錯……」
文雋打斷他的話,厲喝道:「葉家八兄弟全死在你手上了?」趙無悻見文雋陡然動怒,眼中射出懾人的厲芒,心裡也是一寒,怔道:「那倒沒有全部……『鐵面狴犴』葉罡在京城當官,若沒有皇帝老子許可,他也無法隨意離京,我又沒有□之法,自然不可能跑那麼遠去殺了他;倒是那個葉炅有點門道,殺他著實令我費了不少功夫……」
文雋驚道:「什麼?」他一直以為趙無悻之所以殺人,是與葉炅勾結,目的自然是奪取家產。所以他原也太不擔心葉昱等人的生死,因為葉炅再怎麼狠辣,總不會把幾個親兄弟全殺了,頂多是把他們騙來靈州后,一一抓住圈禁起來而已。
可是現在聽趙無悻這麼一說,竟是將他原先的設想盡數推翻,文雋心中的驚駭之情已無法用言語形容。「那麼……到底是誰?你為什麼要殺葉向龍?你和他究竟有什麼樣的深仇大恨,居然連他的一乾子女也不放過?」
趙無悻荒誕古怪的瞅著他冷笑,那種眼神與笑意彷彿在嘲笑文雋的愚笨,文雋越看越來氣,揮手照著他的鼻樑就是一拳。趙無悻應聲倒地,文雋怒道:「起來!給我說清楚!」可是趙無悻卻是一動也不動的躺在地上。文雋心中一凜,伸手去拉他,驚訝的發現趙無悻臉上猶自掛著那種荒誕古怪的笑容,瞳孔卻詭異的慢慢放大了。
他心裡一寒,趙無悻居然在他面前就這麼中毒死了!
他隨即機警的環顧四周,雷鳴陣陣,在這種惡劣的環境下,要是有人埋伏在陰影暗處,確是很難察覺。
但是……文雋很快就推翻了這個可能性。趙無悻中的毒並非普通的毒藥,這是一種叫「神瞳散」的慢性劇毒,中毒之人會在十二個時辰之內毒性慢慢滲透五臟六腑,毒發時瞳孔渙散,毫無知覺與痛苦。按理,趙無悻中毒時間尚短,之所以會在此時發作,全是因為方才的一場惡戰,內力的催動促使毒性迅速散發開來。
下毒的人算計得很精妙,存心就是要讓趙無悻在比斗后毒發。在那人看來,以趙無悻的武功要殺死文雋自然是輕而易舉,如此一來即便第二天有人發現兩人的屍首,也只會認為是他們二人比武同歸於盡而已。
這個人,好毒的心思!
只可惜,他尚算漏一招,文雋並不是那麼容易死的人!
「神瞳散」並非尋常毒藥,擁有它的人,世上也僅有一人而已。文雋懊惱的將長劍□土裡,恨聲道:「隨、便、郎、中……」
轟隆一聲,豆大的暴雨終於傾盆而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