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臨陣倒戈
今晚是十六,皎月當空,鋪灑下的柔和月色照亮了京城每一幢房舍。
靜悄悄的寂靜中,劃過一陣颯颯的衣衫響動,一道人影快速的從一間間房屋的頂上掠過,直撲向劉將軍府。
夜深。劉鳴侃一如往日般沉浸在酣甜的夢鄉中。
突然,啪的一聲輕響,門閂被一柄從門縫裡探入的長劍給挑斷了,門被輕輕的推開,人影一閃,有個白影晃進了屋,手裡提著明晃晃、反射著月光的長劍直衝內室飛去。
床上,錦被高聳,暖香沁人,來人見狀大喜,想也不想,一劍朝床上刺去,只聽被中有人悶哼了一聲,劍身刺中處一陣扭動過後,便再沒了聲息。
那人拔出劍,見劍身上染滿鮮血,呸的聲啐道:「狗賊,今日可叫你死在了我的手裡!」還未來得及掀開被子仔細瞧,門外頭忽然響起一聲暴喝:「什麼人?」
白影人顯然嚇了一跳,急忙推開一扇窗戶,跳了出去。才跳出窗口,身形尚未站穩,斜里飛來兩柄長槍,白影人連忙彎腰避過迎面的一柄,接著長劍一揮,砍斷了另一根。
容不得喘息,七八樣不同的兵器同時招呼了過來,白影人「啊」的一聲,稍一遲疑,手中長劍被一條烏黑的長鞭牢牢捲住。這時一連串的腳步聲奔近,許多侍衛舉著火把湊到了一起,火光照耀下,那白影人無處可避,頓時現了原形,赫然是報仇心切的吳清煙。
她見一下子驚動了許多人趕來,心裡頭反倒不慌了,自己的殺夫之仇得報,心愿已了,即便是此刻死了,也了無遺憾。一想到此,她不由的挺起胸膛,喝道:「劉鳴侃那狗賊已被我一劍殺了,你們哪個不怕死的儘管上來好了!」說著,手持長劍朝廊上的欄杆一揮,頓時將胳膊粗的欄杆給砍成兩段。
來人見她氣勢威猛,一時被她唬住,反倒不敢貿然進攻了。吳清煙打量四周,見圍攏過來的侍衛愈聚愈多,大喝道:「徐梓桐那妖女躲在何處?」長劍一遞,將最靠近的一人一劍刎喉,那人哼都沒來得及哼一聲,便倒下死了。
其他人一見,轟的聲像炸開了鍋,吳清煙見狀,趁勢從人群中突圍,硬闖了出去。眼看奔至前庭,離院牆不遠,猛聽得有人暴喝:「拿下!」
吳清煙只感身後有股巨浪撲來,壓得她身子不由自主的朝前沖了沖,不待她扭頭回望,她的背脊上更是一陣尖銳的刺痛。她知道是自己後背受了敵人的暗算,而且來人的武功之高,遠在她之上,說不定便是那妖女徐梓桐。
緊要關頭,她來不及細想,回劍一揮,身子在空中一擰,躍上庭中一棵桂樹,左手才攀上樹枝,又是一道勁氣直衝而來,「蓬」的一掌按在了她的肩頭,將她打下樹去。
吳清煙只覺得那一掌力道極大,自己挨了那一掌,痛得她幾乎要背過氣去,待到眼前金星漸漸消失后,自己已被數柄長槍指住,動彈不得。
那桂樹后緩緩走出位身穿錦衣蟒袍的中年男子,只見他國字臉,雙目炯炯,相貌堂堂,渾身上下透著股英武之氣,竟然是已「死」了的劉鳴侃。吳清煙雙目瞪得老大,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劉鳴侃甚為得意的背負著雙手,口中嘖嘖有聲,說道:「沒想到穆哲那廝竟會有如此的嬌妻美眷!小娘子,你跟了他,實在是委屈啦!」伸過手來很是無禮的在她臉上摸了一把,吳清煙只覺得兩眼發黑,心中氣苦,呸的啐了他一口唾沫。
劉鳴侃輕鬆避過,臉上笑意怏然,說道:「你以為我死了,是不是?你也太小瞧我劉某人啦!那床上躺著的人不過是我今夜陪侍的一名小妾。打你從房頂上跑過,我便早有察覺,為了不打草驚蛇,我點了那小妾的啞穴,那她乖乖的躺在床上做了替死鬼。唉,可惜,可惜,我那名小妾可是花了五百兩銀子從江月樓買來的,就這麼被你一劍刺死了,還真叫我心痛呢。也罷,你殺死了我的女人,那麼就讓你自己來補償我罷!」說罷拉起吳清煙的胳膊。
吳清煙早氣得渾身發顫,哪裡還顧得自己的生死,置眼前的長槍如無物,隨手一劍,刺向劉鳴侃胸口。她這一劍,有個名堂,叫做「逆水行舟」,端地快速無比,乃是當年天下第一劍晚年自創的得意劍招,尋常武功高強之人,即便是在早有防備的情況下,也會被攻得措手不及。
吳清煙使出這一招,也沒指望能傷到劉鳴侃,只盼望能就此將他逼退,誰知這劍遞過去,劉鳴侃讓也不讓一下,伸出手來一抓,竟將劍身牢牢抓在手裡,渾然不怕劍鋒的鋒利。吳清煙吃驚的「啊」了一聲,只聽一聲脆響,長劍被劉鳴侃用暗勁掰斷,他抓住斷劍隨手一扔,只聽「鐸」的一聲,劍頭飛了出去,釘在了樹榦上,入木三寸,劍頭一隱而沒。
吳清煙吃驚不已,她沒曾想到劉鳴侃一介莽夫,專會阿諛奉承而官至厚祿之輩,竟會身藏如此高深的武功。這件事只怕是整個朝堂之上,都不會有人知曉,想到穆哲生前一心想除掉這個把持朝政,禍害國家的奸佞小人,她的心便隱隱作痛:現下看來,別說是明裡上表告發告不倒他,便是暗裡想刺殺於他,也非易事。
一想到此,吳清煙絕望的閉上了雙目。
劉鳴侃將她拉在懷裡,見她雙目緊閉,絲毫不做任何掙扎,不禁暗暗得意,仰天哈哈長笑,笑聲未畢,只聽得有個女子的聲音在頭頂冷冰冰的說道:「你這是做什麼?男女有別,你還不快放她下來!」
劉鳴侃聽聲音輕柔,抬頭望去,只見融融月色下,桂花樹上不知何時站了一位身穿白衣的女子。雖說是夜晚,但劉鳴侃眼睛一接觸到那白衣女子,整個人便愣怔住了,好半晌才舔著乾澀的雙唇,說道:「敢問姑娘芳名?請下來一敘如何?」
那白衣女子尚未作出對答,吳清煙忽然睜開眼來,張口對準劉鳴侃的手腕一口咬下,劉鳴侃呼痛,震臂將她甩飛出老遠。
一陣颯颯聲動,樹上的白衣女子衣帶飄飄,宛如仙女般從樹上降下,抄起吳清煙,在空中轉了兩圈,這才徐徐落下。
吳清煙不等站穩,已大叫道:「林姐姐,你快逃,不要管我!回頭你告訴我師哥,只說我死了,叫他記得替我報仇!」
林雙璧將她扶穩,淡淡的問道:「可有哪裡受傷了么?」吳清煙雙目含淚,搖頭道:「我這點傷算得什麼?我……我只恨我當初沒有好好練武,今日不能親手殺了這狗賊!」
「你想要他死,這有何難?他不過是練了些北派的毒砂掌功夫罷了,也沒什麼了不起!」劉鳴侃聽她一開口就點破了他的武功路數,不禁暗暗吃驚,眼見這白衣女子嬌滴滴的似乎弱不禁風,但面對重重包圍,卻是面不改色,泰然處之,僅這份定力便不得不叫人欽佩。
林雙璧單手一抖,只聽嗆啷一聲響,從寬大的衣袖裡抖出一柄長劍,說道:「拿去!你再與他打過,我保你不會輸就是!」吳清煙將信將疑的接過劍,拔劍出鞘,只聽寶劍發出一聲龍吟,月光下泛出一脈如秋水般柔和清亮的光芒。
「歸寐劍?!」吳清煙脫口驚呼。
歸寐劍乃是她師父天下第一劍年輕時用過的配劍,當年一人一劍闖蕩江湖,竟是何等的威風。後來他步入中年後,改用尋常寶劍,這柄削鐵如泥的寶劍反倒送予了自己的大徒弟唐少昀所使。這一點吳清煙是知道的,然而她卻不知為何歸寐劍竟會在林雙璧的手中?
一時間顧不得思量那許多,吳清煙寶劍在手,精神陡長。劉鳴侃是個識貨之人,不敢輕敵,將手一揮,招呼眾侍衛攻了上去。
吳清煙一聲清叱,手中歸寐劍化作點點光芒,如閃電急馳般席捲向眾人。侍衛們的兵器才一觸到劍鋒,便如腐泥般紛紛應聲而折。
劉鳴侃冷哼一聲,調集十餘名府內新招募的江湖高手去對付吳清煙,誰知這群人還未挨上她的裙角邊邊,就聽轟的聲,全被炸飛出老遠,非死即傷。劉鳴侃瞧得明白,吳清煙並沒有這麼大的本事,全是那站在一旁的白衣女子不知使了什麼樣的厲害手段,將人神不知鬼不覺的打傷了。劉鳴侃空瞪大了雙眼,也沒瞧出絲毫端倪,只能看清只要那白衣女子攏在袖子的手輕輕一抖,便不斷有人中招。
眼看周圍的人愈打愈少,躺在地上不知死活的人卻愈來愈多,劉鳴侃冷汗涔涔而下,舉袖擦了擦汗,他吩咐左右道:「立刻給我調一千禁衛軍來!」才有人答應了,就聽身後「嗤」的一聲蔑笑。他一轉頭,頓時喜出望外,原來徐梓桐不知何時回到了府上。
劉鳴侃喜道:「徐姑娘你回來啦,真是太好啦!」
徐梓桐抱著雙肩,懶洋洋的斜靠在一座假山旁,聲音聽起來悶悶的:「劉將軍,我想我也幫不了你什麼忙,要怪只能怪你得罪了不該得罪的人而不自知!」
「徐……徐姑娘,徐女俠,你是本將軍特意請來的貴客,本將軍平日待你如何,你不是不知。現在本將軍有難,你怎可見死不救,袖手旁觀呢?」
「現在你死了么?我怎麼見你還同往日般生龍活虎呢?再說,劉將軍不是已經著人調遣千名禁衛軍了么?哪裡還用得著小女子我呢?」
劉鳴侃賠笑道:「徐女俠說的是,只是……只是……」
「只是堂堂一個將軍府,抓拿兩名小小的女刺客,居然要動用保衛皇宮的禁衛軍,而且一動就是一千人,呵呵,這恐怕不只要成為街頭巷尾的笑談,便是皇上那邊也不好自圓其說罷?」
劉鳴侃恨得牙直痒痒,卻不好跟她當場翻臉,只得低聲下氣的放軟了話來求她。徐梓桐懶洋洋的動也不動,將頭一擰,說道:「論理,我原該幫你,但是我替你把穆哲抓回來時便言明,欠你的人情就此已一筆勾銷,今後兩不相欠。而且……我不是說了么,劉將軍,你惹了不該惹的人啦,我也愛莫能助。」
劉鳴侃聽出她話中有話,不禁問道:「什麼人不該惹呢?」徐梓桐伸手一指林雙璧,道:「你瞧著她是不是很美呢?劉將軍,我知道你多情,枕旁更是夜夜換新人,但是你不該打主意打到她的身上。哦,就連穆哲的老婆也不行,她其實也是個不該惹的人。嘻嘻,穆哲的老婆是天下第一劍的徒弟,你是知道的,可你卻還不太清楚這個天下第一劍到底有多厲害。你雖然習過武,卻對江湖上的種種不是很了解。江湖嘛,就是一扯能扯出數也數不清的關係的地方,你聽不懂么?好,我慢慢解釋給你聽:譬如說今天你殺了一個人,那麼明後天這個人的師父師兄師姐師弟師妹師侄……一大堆的人就會找上你,發誓不殺了你誓不罷休。嗯,你說穆哲不是江湖人,不錯,他的確不是,可偏偏他老婆以前是。你殺了穆哲,那麼他的老婆,他老婆的師兄,他老婆的師兄的情人,他老婆的師兄的情人的師妹都會找上你……」說到這裡,她已笑得花枝亂顫,連聲音都抖掉了,「你還是不懂,是不是?那我再說得明白些。那個美貌姑娘,她就是穆哲的老婆的師兄的情人,她叫林雙璧,是漠北一個叫翠翎軒的幫派的掌門。翠翎軒有多厲害你知道么?啊,你不知道,我告訴你,翠翎軒,僅門人弟子便有上萬,遍布四海,這些弟子個個武功不凡,有些還在朝廷里官居要職。你說這樣的人你惹不惹得起?」
劉鳴侃聽她邊說邊笑,笑到後來竟捧著肚子彎下了腰,真不知道她說的是真是假,還是有意恫嚇,不過,聽進劉鳴侃耳朵里,到底還是將他嚇出了一身的冷汗。
徐梓桐忽然收住笑聲,直起腰來,從假山的陰影處緩緩走了出來。月光下,她那張消瘦的臉頰顯得忽明忽暗,輪廓模糊,只見她張嘴輕輕說道:「而我……也就是林雙璧的師妹!」
劉鳴侃還沒琢磨出味道來,徐梓桐突然發難,玉掌一揚,劉鳴侃左右護衛連配刀都沒來得及拔出鞘,便倒了下去。劉鳴侃一個縱身,倒飛出去,左右雙手不住的摩擦,發出刺耳的沙沙聲。
誰也沒料到徐梓桐竟會與劉鳴侃兩人打了起來,劉府中的侍衛一時間也搞不清楚狀況,個個呆若木雞,除了兩三人出於本能上前阻止之外,其他人都站在一旁靜觀。
劉鳴侃的武功原本在徐梓桐之下,但今日的徐梓桐卻與往日不同,出手滯緩,不像是在做生死搏鬥,倒像是朋友間互相喂招。劉鳴侃原本想催動毒砂掌,見徐梓桐對自己並非真有殺意的樣子,一時也是丈二腦袋摸不著邊際。
兩人順勢一絞,劉鳴侃拉住她的胳膊,低聲問道:「你在搞什麼鬼?」靠得近了,只見徐梓桐雙瞳如漆,臉色卻是灰白一片,她咯咯笑出聲來道:「劉將軍,我不是說了么?林雙璧是我的師姐,而且她又是掌門。若是讓她知道我在這裡幫你,我豈不糟糕?」劉鳴侃皺眉道:「那你這是在做戲給她瞧羅?」
徐梓桐嫣然一笑,手掌一翻,從他的雙臂間穿過,五指微張,若孔雀翎狀。劉鳴侃見她姿態曼妙,加上那一笑,雖說不上嫵媚動人,卻也別有一番風情,心中一動,貼近她戲謔道:「小機靈鬼,就你花樣多……我這樣幫你,你是否又要欠我一個人情呢?」
徐梓桐沖他又是一笑,直笑得劉鳴侃心頭酥□癢的,一轉身,乘機在她手背上捏了一把。徐梓桐「嗯嚶」一聲,柳腰輕擺,蓮步錯動,上身向他懷中倒去。劉鳴侃面露笑容,展開雙臂正想抱住佳人。哪知腰間一痛,他蹬蹬蹬向後連退三四步,錯愕的望著一臉笑意的徐梓桐漸漸斂去笑容。
劉鳴侃的腰肋處,赫然插著柄短匕,匕首插得不算太深,他猛吸一口氣拔了出來,一手捂住傷口嗷嗷大叫。這時四周的侍衛才醒悟過來,湧上來夾擊徐梓桐。
徐梓桐嘿嘿冷笑,轉身欲逃,劉鳴侃飛撲而上,大叫道:「賤人!」雙掌齊發,嘭的擊在了她的背心上,直打得她整個人飛了出去。
林雙璧遠遠看見,雖不清楚到底發生了什麼事,但是從兩人突然打了起來,到劉鳴侃受創、徐梓桐倒地不起,她都一一瞧在眼中。這時眼見師妹生死未卜,不免心急起來,只聽她厲喝一聲:「著!」轟的聲巨響,徐梓桐身旁圍攏著的侍衛仰面而倒,滿身鮮血。
林雙璧對吳清煙喊道:「你先撐著些,我過去瞧瞧師妹!」吳清煙連殺數人,白色的衣襟上已沾滿點點猩紅血跡,她喘噓道:「林姐姐,不要過去,小心有詐!」林雙璧嗯了聲,飛奔而去。
林雙璧的輕功絕妙,當世已少有人能及,眾侍衛只瞧見眼前有一條淡淡的白影飄過,帶過一陣若有若無的淡雅香氣,眨眼自己的身子一僵,便軟綿綿的倒了下去。
劉鳴侃捂著傷口,氣急敗壞的吼道:「格殺勿論!格殺勿論!殺!殺!給我殺了她們!」
一時間腳步錯亂,劉府四周湧出無數侍衛,卻是守衛皇城的禁衛軍趕到了。林雙璧被人流一衝,又給擋了回去。吳清煙也沒想會冒出這麼多士兵來,頓時沒了主意,叫道:「林姐姐,咱們該怎麼辦?」林雙璧緊鎖眉頭:「我護著你,你先衝出去!」
「那你怎麼辦?」
「我要去救師妹!」
吳清煙急道:「她這個妖女,不知道又在使什麼詭計,林姐姐你千萬不要上了她的當!」
林雙璧眼見情勢越來越危急,再不走怕是再也走不掉了,反手抓起吳清煙的腰帶,朝牆頭上甩去,喝道:「去!」吳清煙被她勁力這麼一送,整個人輕飄飄的飛出牆外,她大聲叫道:「林姐姐——」
林雙璧沒做片刻停留,全力朝徐梓桐倒地的方位殺去,卻是徒勞無功,就在漸漸力衰之際,假山上掠下一道身影,一劍揮出,白芒閃處,殺出一方天地,那身影抓起地上的徐梓桐,重新躍回假山。
林雙璧慧眼如炬,瞧出那人正是唐少昀,心頭生出一股暖意,一個縱身,也是躍上山頭,與他並肩站在一處。
唐少昀背起昏死過去的徐梓桐,對林雙璧頷首示意道:「咱們並肩殺出去!」林雙璧柔柔一笑,自然毫無異議,護在心上人身側,盡量替他擋住攻擊。兩人全力施為,一干侍衛雖然人多勢眾,卻終究不是對手,殺得片刻,兩人逾牆而去,逃之夭夭。